兩人神色暗變,齊齊一躍而起。
金石相擊之聲自響起之後,就再也沒有停下。
兩人的心情又漸漸地平靜下來,牧野靜風凝神聽了一陣,緩聲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一定是有人在鑿擊封堵了我們退路的石板!”
敏兒皺眉道:“會是什麼人?是為救我們而來的?’牧野靜風搖了搖頭,道:“無法確定!”
敏兒卻道:“如果這是範書做的,那麼他決無善意!”
“由何得知?”牧野靜風驚訝道。
敏兒道:“因為範書離開地下山莊後,是由外面封堵石板門的,當時他的理由是為了防止夕苦阻擊他們,這當然是可以解釋的理由,問題是如果現在他決定再重新進入地下山莊,就不應該用鑿擊石門的方法,而可以直接開啟機栝,那豈不是省了不少事?”
牧野靜風恍然道:“他能直接進入地下山莊,卻不作如此選擇,舍近而求遠,說明他可能是欲拖延時間,而拖延時間的目的可能就是為了對付我。”
敏兒道:“但也有別的可能,那便是鑿石門的人並不是範書的人。”
這一次,牧野靜風卻道:‘假若範書真的是一個俠義之人,他就絕對不會在沒有確知你我已死之前就離開這兒,而他若是留在這兒設法營救我們,自然又不會有這鑿石之聲響起!”
敏兒接口道:“總而言之,假若範書要救我們,。就無需用這種笨方法,對不對?’牧野靜風淡淡笑道:“當然如果他只記得關閉機栝的方法,卻已忘了開啟石門的方法,那又另當別論了”。敏兒也笑了,她道:“倘若他是這樣一個笨人,又怎會成為霸天城年輕的城主?”
牧野靜風道:“所以,我們必須自己尋找脫身之計,因為我們不知道等待他破門而入要等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等到石門被破開時,迎接我們的又將會是什麼!”
範書把一切事情都辦得體貼周到,讓人找不出一絲不滿意的地方。
他甚至為秦樓、秦月夜二人專門召集了五十名霸天城的女弟子,既作守護之用,又可供她們差遣,如此一來,她們再無甚不便?。
秦月夜所居住的地方寬敞明淨雅緻,讓人身置其中,有心曠神怡之感,而窗口處那叢金桔更是為這間屋子增添了不少情趣,這二日連日奔波,勞累之極,忽然置身於這樣的環境中,無疑是一種享受!
惟一讓秦月夜不能開懷的是師父秦樓一直不曾醒來,經過範書數次救治後,秦樓的神色已大為好轉,與常人相差無幾,看上去便如睡著了一般。
但無論女p何,她就是無法醒來。
此時,秦樓靜靜地躺在床上,她周身已被收拾乾淨,乍一看,誰也看不出她重傷在身,秦月夜心事重重地坐床邊,一忽兒為秦樓擔憂,一會兒又掛念葉飛飛。
她掛念葉飛飛,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因為葉飛飛是師父的女兒,說到姐妹之情,是沒有多少的。
忽聽得外面有一女子的聲音道:“水小姐有什麼吩咐麼?”
又聽得另一個女子的聲音道:“該不是拿這話攔阻我吧?我要見一見那位姓秦的姑娘……”
“這……”
秦月夜心中暗道:這水小姐又是什麼來頭?她要見的可是我?
正思忖間,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門口處出現了一個俏美至極的年輕女子。
兩人的目光一撞,不由齊齊一呆,都為對方的絕色美貌所震撼。
一愣之下,秦月夜反應過來,她站起身來,道:
“這位姑娘是……”
年輕女子道:“我叫水紅袖,是霸天城城主夫人的師妹。”
秦月夜笑道:“原來是水姑娘。”
水紅袖打量著秦月夜道:“你便是範大哥所說的秦姑娘吧?”
秦月夜見對方心直口快,不由淡淡一笑,道:“水姑娘有何見教麼?”
水紅袖見她笑容美豔動人,心中便有莫名忿意,當然,這份不平是針對範書而發,自她師姐如霜毀容之後,水紅袖總是擔心範書有一天會移情別戀,沒想到範書對如霜仍是一如繼往,水紅袖倒鬆了一口氣,但範書今日回城去見如霜時,卻提到了一位“秦姑娘”,並說要水紅袖無事不妨過去陪陪秦姑娘,如霜倒沒什麼,水紅袖心中卻立即有了無名之火,心道:
什麼秦姑娘漢姑娘,我定要見識見識,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找來一個“秦姑娘”?
範書轉身一走,她便向這邊趕來了。
當下,她道:“你是範大哥的客人,見教自是談不上,我只想問問秦姑娘來霸天城有何貴幹?”
她的語言明顯地透露著不友好!
秦月夜如何分辨不出?但她仍然道:“家師受了傷,多虧範大哥相救,並好心邀我們師徒二人來此療傷。”
水紅袖心道:“這話範大哥已說過,卻不知是真是假?”她悄悄地向床榻上掃了一眼,發現床上躺著女子雖然比秦月夜年紀大了一些,但其成熟之丰韻仍是驚心動魂,不由大吃一驚,心道:好哇,師徒兩人都是絕色,範大哥究竟意欲何為?
她與師姐如霜情同手足,自然對她百般維護。
口中卻道:“範大哥一向是個熱心人,你們來此療傷,即便住上一年半載,範大哥仍是能關懷備至的。”
秦月夜聽她這種語氣,心中頓時覺得很不是滋味,當即便道:“範城主誠心相邀,月夜感激不盡,住上一年半載倒也不必,待家師傷好,我們又豈敢再叨嘮!水姑娘是城主夫人的師妹,也算這兒的半個主人了,我這要謝過水姑娘!”
言下之意,你也不過是寄人篙下,又何苦對我如此說話?
水紅袖沒想到她是如此伶牙俐齒,不由一愕。一轉念,又道:“我也略懂醫道,願為秦姑娘效勞。”
她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師父是女,何受傷的!
秦月夜很客氣地道:“如此便多謝了!”嘴角處卻有一抹冷笑!
水紅袖也不在意,幾步跨至床邊,俯身察看。
秦月夜靜靜地站在一旁,看假裝平靜,實則高度警惕,唯恐水紅袖這個不速之客對秦樓有不利之舉。
水紅袖察看片刻,輕輕地“咦”了一聲,自言自語般地道:‘氣息尚存,卻無脈搏心跳……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秦月夜聽她如此說,頓時忘記了與她之間的不愉快,憂心忡忡地道:“我師父她的傷勢還能不能治好?”
水紅袖見她如此為師父擔憂,同情心油然而生,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世間有一個人醫術絕世無雙,倘若他在,應該會有辦法。”
秦月夜道:“水姑娘說的是懸壺老人?”
水紅袖點?點頭。
秦月夜嘆息了一聲,道:“可惜他老人家已仙逝。”
水紅袖失聲道:“你能肯定麼?是他老人家體內‘月蝕’之毒發作了嗎?”
她以為懸壺老人之死,定是因為陰蒼在他體內設下的“月蝕”之毒發作之故。
“月蝕?!”秦月夜對死谷大道上發生的事一無所知,自然也不知道“月蝕”之毒,她道:“據範城主說懸壺老人是被夕苦所害。”
“夕苦又是何人?”水紅袖更是雲裡霧裡。
秦月夜解釋道:“夕苦便是前些日子將整個武林攪得沸沸揚揚的黑衣人。”
水紅袖嬌軀一震,喃喃地道:“原來黑衣人名為夕苦!”心忖:不知穆大哥有沒有知道這事?
忽又想起了什麼,道:“懸壺老人是為夕苦所害麼?”
“範城主說前些日子眾人所見的懸壺老人其實是夕苦假扮而成,也正因為這個原因,牧野靜風才會上當!”
水紅袖幾乎跳了起來,她急切地道:“你也認識穆大哥?他在什麼地方?”這幾日她一直在自責,為什麼要一賭氣離開牧野靜風。
秦月夜沒想到一提及“牧野靜風”四字,水紅袖會如此激動,她不由看了她兩眼,方道:
“我師父之所以會受傷,與他有很大的關係。”
她的話語顯得有些怨憤。
水紅袖這時意識到在自己離開牧野靜風的這段不長的日子裡,牧野靜風又經歷了許多驚心動魄與曲折坎坷。
她不由又是憐愛又是緊張,心道:為什麼穆大哥永遠無法過平靜一些的生活?為什麼他的磨難總是如此多?穆大哥名為靜風,可世間又怎麼會有靜止的風?風註定是飄浮著的,只是不知這種飄泊究竟是一種壯麗,還是一種無奈?
她生性直爽,心直口快,很少會如此深沉地思索一些難以思索清楚的東西,在她看來,顧著自己的性情活著,便是一種開心快樂了,但當一個女孩在品嚐了愛的感覺後,她便會在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開始思索以前從未思索過的東西。
水紅袖好不容易從這種莫名情懷中醒過神來,便向秦月夜探問詳情。
秦月夜倒也不計前嫌,將地下山莊所發生的一切一一向水紅袖道來。
聽罷,水紅袖已是冷汗涔涔!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怔怔地站著,半晌說不出話來。
秦月夜有些擔心地咳了一聲,道:“水姑娘……”
水紅袖身子一震,如夢初醒般地“啊”了一聲,轉身便往外邊疾走。
秦月夜目瞪口呆,心道:好獨特的女孩,來得莫名其妙,去得更是莫名其妙!一時也不知該不該叫住臉色有異的水紅袖!
正這當兒,只聽得外面有人道:“城主萬安!”
秦月夜心道:“範書來71”
水紅袖精神恍惚地向前疾走,在門口處幾乎與人撞個滿懷!
抬頭一看,卻是範書。
範書奇怪地道:“水姑娘,你怎麼會在這兒?”
水紅袖答非所問地道:“我要去找穆大哥……”
範書立即明白過來,他攔在水紅袖身前道:“你怎可如此衝動?”
水紅袖大聲道:“你不救穆大哥,難道也不許我去救麼?’範書以同樣的聲音道:
“你以為憑你一個人的能力可救得了他麼?何況,你去救他,有危險的卻未必是他!”
“什麼意思?”水紅袖毫不示弱地與範書對視著。
範書道:“你應該明白今天的牧野靜風已不再是從前的牧野靜風,他連武帝祖誥前輩都能夠傷害,何況是你!”
水紅袖大聲道:“你說謊!穆大哥永遠也不會傷害我的!”
範書冷聲道:“我相信你所說的,但你莫忘了天下並非只有你一人,何況,我並沒有放棄救他,畢竟,我與他本是同為霸天十衛之一,而且他還曾助霸天城拒絕巫姬,平息樸笑的叛亂。”
水紅袖終於慢慢平息了自己的情緒,不安地道:“穆大哥他被困於地下山莊中,究竟會不會有危險?”
範書道:“如果他勝了,自然沒有危險,我已安排黃旗旗主榮華留在那兒,如果他敗了,即便你即刻趕去也無濟於事7。”
頓了頓,繼續道:“我怎會不知你掛念他的安危?只是有些事情已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
其實水紅袖也覺得範書的做法並沒有錯,但她對牧野靜風的感情,是無法用語言撫平的。
當下,她道:“無論如何,我必須去見穆大哥!”
範書嘆了一口氣,道:“每次來霸天城,你總是會因為牧野靜風而離開,然後又因為他而回到霸天城,若總是這般,只怕……”
水紅袖心中一呆,道:“只怕什麼?’範書模稜兩可地道:“牧野靜風身邊的蒙姑娘可不會如你這般意氣用事。”
“她……”水紅袖眼圈一紅,卻又倔強地道:“她不過比我會用心計罷了。”
想到此時敏兒定與牧野靜風生死相伴,水紅袖心中頓時很不是滋味,她一賭氣,竟道:
“不錯,我總是意氣用事,又如何幫得了他!”
狠下心來,再也不去地下山莊,一轉身,便向外走去,背向範書時,淚水已悄悄滑落!
範書搖了搖頭,對秦月夜道:“水姑娘性格倔強,心直口快,倘有冒犯之處,還望能包涵一二。”
秦月夜心道:說她性格倔強倒是不假。口中道:
“水姑娘敢愛敢恨,倒也可愛。”
“素女門”弟子講究有欲無情,所以很少會陷入情愛之中,如此一束,她們反倒能以一種“居高臨下”般的感覺看待他人的情愛,很理智,也很清醒。
範書微微一笑,跨進幾步,走至床榻邊,道:“秦夫人可曾醒過來?”
秦月夜搖了搖頭。
範書道:“牧野先生已清醒過來了,而且還能與我交談,為何秦夫人卻仍是不醒?”
他沉思道:“我已讓人去尋找數位名醫,想必快要到了吧。”
秦月夜剛要開口,只聽得外面有人巷聲道:“城主,諸位大夫已被請至臨風閣。’範書喜道:“讓他們稍等片刻,我這就便去。”
秦月夜雖覺師父是被夕苦內力所傷,請一些大夫來未必有用,但仍是對範書此舉頗為感激。
當下範書便告辭而去。
沒過多久,範書已帶著六個風骨不凡的人來此,但見這六人個個臉有掩飾不住的傲然之氣,顯是平日倍受世人推崇的良醫,不知不覺中養成了睥睨萬物的神態,秦月夜心知世間有些本事的大夫都喜歡故作高深,見這六人模樣,看來身手的確是有一些的。心中便不由升起希翼之情,只盼他們真能救回師父。
足足過了三個時辰,六位大夫才依次審視完畢。
範書這才上前,道:“諸位先生高見?”
六人相視一眼,沉默了片刻,最後一個白鬚過胸的老者緩緩地道:“這位夫人已無心跳脈搏,卻又保有一絲氣息,端得是罕見之症,依老朽之見,大約她已成了一個活死人’!”
乍聞“活死人”三字,秦月夜臉色慘變,幾乎站立不穩。
範書也是一臉驚駭!半晌,範書方道:“在下曾聽說‘活死人’乃醫學奇症,因有症之人難辨生死,雖然有一縷氣息,但永遠也不會醒來,亦無知無覺,故稱作‘活死人’,難道……難道秦夫人真的成了活死人?”
其他五名大夫都微微領首。
秦月夜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便向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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