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靜風沒有想到巫姒有如此古怪的身法,一怔之下,立即意識到對方名為“毒美人”,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奇毒,豈敢再讓紅衫沾身?立即雙手一錯,變拳為掌,內力由掌貫出,掌風如刀!
“嘶”地一聲,粉紅色的衣衫已被銳利如刀般的掌風從中劃開一道大大的口子!
牧野靜風如沖天之鵬般從那口子中穿射而出,凌空陡然擰身,雙拳暴出!
拳影漫天,如排山倒海般襲向巫姒!
巫姒嬌叱道:“出手怎麼這般狠辣!”說話間她的身軀向後便倒,卻又未著地,而是貼地倒飛,如同水中之遊魚一般!
“轟”地一聲,凌厲拳風擊中地面,青石板上頓時出現了幾道裂痕!
也未知巫姒如何動作,已有數點寒芒向牧野靜風疾射而至!
牧野靜風何嘗會畏怯暗器?
但他對巫姒所施之毒卻是有些忌憚的,面對撲面而來的暗器,牧野靜風不敢硬接,而是凌空虛擊一掌,暗器在無形罡烈勁氣的衝擊之下,立即四散飛射!
只聽得一聲慘叫,已有一名紫衣少年遭了殃!
巫姒藉著自身飄渺如煙的輕身功夫,以及身上有諸般奇毒,與牧野靜風戰作一團。
牧野靜風雖然大佔優勢,卻也不敢貿然與之接近,數十招下來,巫姒竟仍是安然無恙!
樸笑見狀,振聲呼道:“死谷谷主乃當今武林豪傑,天下無人能與之匹比,歸順死谷乃大勢所趨,諸位都是明白事理之人,當能識得時務!今日有願隨我效忠死谷者,便棄了兵器以示誠意!”
殿內眾人一時面面相覷,難以拿定主意!
孫密趕緊道:“諸位休聽他的煽動!樸笑小兒身為老城主的弟子,竟然叛師投降,這等小人必為有血性的江湖人士所不齒!他能對數百弟兄下毒手,日後必定是殘忍無道,諸位怎可信他?”
眾人想到樸笑竟對曾與他朝夕相處的霸天城數百弟子下那般毒手,數百條人命瞬間灰飛煙滅,都不由心生寒意!
樸笑見眾人神色,心知對自己已是不滿,便換了一副嘴臉,冷聲道:“除了歸順死谷之外,你們便只有死路一條了!且不說霸天城所剩二千弟子已盡在我的掌握之中,單單是死谷即將趕來的援手,就足以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孫密見他一味煽動人心,殺機大熾,大喝道:“且看是誰死無葬身之地!”
寒刃破空之聲頓起!
出手的卻不是孫密,而是如霜!如霜從剛剛倒下的紫衣少年身上拾起一柄彎刀,便向樸笑襲去!
平時她所用的是一長一短的雙劍,而現在使用的卻是彎彎如月的刀,自然極不順手!
更兼她遭此變故,內心如焚,手中之刀已無招式可言,幾招之後,刀竟被對方卷飛!
樸笑陰陰一笑,已有一道奪目光弧自他腰間劃出!
刀芒殺機重重,卷向赤手空拳的如霜。
如霜卻是全然毫無懼色——莫非,她真的要以死相搏,從而步範書的後塵?
樸笑暗自得意!他的刀正以奇快之速度向如霜頸部暴砍過去,其中暗隱十八種變化,但每一種變化的最終目標仍是如霜美麗絕倫的修長粉頸!
眼看著如霜即將身首異處!
她竟在這時候倏出右拳,向寒刃攝人魂魄的刀擋來!
樸笑震驚不已!她難道瘋了嗎?竟以內掌來擋我狂刀?
他等待著刀鋒飲血的聲音!
卻聽得“當”的一聲,樸笑的刀突然一滯!
他的刀非但未曾砍入對方的頸部,反而不可思議地改變了方向,向一根木樁飛去!
原來如霜的右拳行至半途,突然一晃,手中已多出一件奇形怪狀之物,其形狀就像一個精鋼打造的微型八爪魚!
這“八爪魚”結構之精巧真是匪夷所思,它的體積並不大,張開來也不過二個巴掌那般大小,但它在收縮後竟可以隱匿於掌心、袖中,卻是難以想象了!
“八爪魚”就像一個精鋼鑄就的“手套”一般,如霜變拳為爪,扣向樸笑的刀,“八爪魚”不但保護了她的肉掌,而且機括啟動,死死抱住了對方的刀,然後如霜順勢一帶,樸笑何嘗防到對方這一手,猝不及防之下,刀已被對方順勢帶偏!
“卟”地一聲,刀已大半沒入木柱中!
屋頂塵埃“噗噗”而下!
這時如霜的右手不知用了什麼手法,竟已鬆開刀身,閃電般扣向樸笑的右腕!
樸笑已來不及拔出刀來,只好反身倒掠,避過對方古怪莫測的右手!
如此一來,兩人都沒有了兵器!
但如霜有暗器——甚至可以說暗器才是她真正的兵器!
因為她的師父是冬醜,空靈子六名逆徒中的“天射”冬醜!
冬醜所得之武功心法正是暗器這一部分,他在其中浸淫了數十年,其暗器手法自是驚世駭俗,對如霜、水紅袖、蒙紫三人雖未傾囊相傳,但他們三人之所學,亦足稱不凡了!就在樸笑倒掠而退的時候,孫密已從背後悄無聲息地攻出!
而如霜右手倏揚,數枚暗器呼嘯而出!
卻是射向地面!
樸笑大惑不解!此時他已感覺到來自身後的殺氣!權衡之下,他仍是將孫密之攻擊視為首當其衝,須得及時應付。
就在他擰身避讓孫密的攻擊的一剎那,他駭然發現如霜射向地面的數枚暗器在一彈之後,已奇快無比地射向他了!
無論速度、角度、力度,皆是刁鑽得無以復加!
而這時樸笑力道已竭,不可能在瞬息之間再作出別的變化!
他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其中三枚暗器齊齊沒入自己的腹部!
他感到了一陣脹脹的隱疼——疼感並不是很強,但樸笑的臉色卻已是一片蒼白!
他的目光絕望地掃向巫姒那邊-—也許,他希望在這個時候,能得到外人的相助!
但孫密的刀已從他後背貫入,透胸而出!
樸笑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茫然之色,然後便向前倒下了!
殿中其他人本是一直舉棋不定,現在見樸笑一死,又都重新倒向孫密這邊。
這時,已有七八個紫衫少年撲向巫姒帶來的兩名少女,那兩位少女雖然身手不弱,但寡不敵眾,數招下來,便死於亂刀之下,香消玉殞。
孫密行事果斷,他一刀斬下樸笑的頭顱,倒提於手,然後大踏步走出大殿之外!
少頃,只聽得他在殿下高呼:“霸天城諸弟子聽清,叛城投敵之徒樸笑已為我所殺,現在頭顱在此!死谷邪魔之徒,也將死於非命,諸位自當弄清時勢!”
過了一陣子,便響起了幾聲稀稀朗朗的“城主雄襟萬里,霸令千秋”之呼聲。
隨後,這種呼聲漸漸增多,最後終於如海嘯一般,聲勢浩大,震撼天地!
孫密僅以樸笑一命,力挽狂瀾!
此時,外面的霸天城士眾想必還不知道範書已死,否則也許又會是另外一番局面。
外面二千人山崩海嘯般的呼聲給了巫姒很大的壓力,同時這也讓巫姒對牧野靜風恨之入骨,因為若不是他的出現,根本就不會出現目前這樣的局面!
她心知今日已無法完成計劃,當下便萌生了退意!
無奈牧野靜風武功卓絕,咄咄逼人,若非巫姒有令人聞之色變的毒功,只怕牧野靜風早已取了她的性命!
巫姒心念一動,右手一揚,長袖飄然卷出!
一股淡淡清香撲鼻而至!
牧野靜風忙屏住內息——他猜知這清香中定有蹊蹺,儘管它顯得那般宜人。若非有孫密提醒,自己又怎會留意到!
同時一招“拳法無邊”攻出!
他能夠在屏住內息之間攻出如此凌厲之招式,讓巫姒驚駭欲絕!
其實,這全賴牧野靜風曾經練過的“混沌無元”,雖然未至爐火純青之境,但在此時應用出來,卻足以讓人心驚!
他的內息屏住,氣脈自然亦已停滯,但他的內家真力卻可由身體任何部位湧出,從而匯於雙拳!
事出意外,巫姒幾乎吃了大虧!
但她久歷江湖,經驗老到,眼看就要受傷之際,她竟不退反進,向牧野靜風撲至!
如此意外之舉,使得牧野靜風吃驚不小!他幾乎是在下意識地雙腳一錯,倒滑而出!
因為他想到了對方的毒,幾乎沒有經過大腦的思索,他便已作出了這種反應!
這正是巫姒意料中的事——雖然這樣做極為冒險,因為如果牧野靜風想無需與她的身體接觸,僅憑拳風便可足以傷她,那麼她必將無法防範!
有時候,江湖臨戰經驗是那般的重要!
巫姒已是心生退意,但此時她卻是如影隨形,在牧野靜風后掠之時已如一抹淡影般貼身而上!
她要讓牧野靜風產生錯覺,看不出她的退意。
突然,她只覺右腿一陣奇痛,不由一聲慘叫,便要栽倒!
身子前傾之時,她駭然發覺已有一把鋒利的刀穿過了她的右腿!
而操刀之人卻是已“死”了的範書!
她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範書身子一滾,藉機抽出刀來,而此時巫姒正向地上倒去,範書將刀一橫,直迎著巫姒的玉頸!
巫姒已無法避讓,因為她重心已失!現在幾乎就等於自己向對方的刀靠去!
但毒美人終究是毒美人!
巫姒突然櫻口輕唾,三點寒芒竟從她的口中飛射而出,直取範書雙目及前胸!
範書與她此時只有二尺之距!他完全可以一刀斬殺巫姒,但同時巫姒的暗器必定也會射中他,而巫姒的暗器怎能沒有毒呢?
二尺之距,對雙方來說,都是一種瀕臨死亡的距離!
範書的刀最終沒有斬到巫姒的玉頸之上,而是倏然反翻,芒光閃過,三枚暗器已被捲開!
而巫姒的身軀此時也以一種極其古怪的方式強力一擰,竟改變了方向,不再倒向範書這邊!
兩個人幾乎不分先後地同時彈身躍起!
巫姒的右腿一片血肉模糊!
範書冷笑一聲,刀鋒破空之聲乍起!
巫姒眼神怨毒至極,她一咬牙,雙手急揮!
無數銀白色的比黃豆還小的圓球如同天雨散花般四射!
範書急呼:“別讓它沾身!”
眾人聞言立即拔出兵器,護住自身!而牧野靜風則推出一股無形動氣,以阻擋銀白色的圓球!
只聽得“噗噗”的微響聲不絕於耳,兵器與之一撞,銀白色圓球嚯然展開,遇風則化,竟成了萬點慘綠色的火焰!
星星點點的火焰著物即沾,包括眾人兵器之上,皆是一朵朵小小的火焰!
幾個武功略差的人不小心被火焰沾上,一時竟無法撲滅慘叫不迭!
範書怒不可遏,正欲大出殺手,突然,他發現如霜雙手掩面,痛苦地掙扎著,卻不出一聲!
原來範書奇蹟般地死而復生,讓如霜一時難以接受這意外的驚喜,不由怔住了。
就在這時,巫姒突然發難,如霜猛地驚醒,下意識地向身後摸去—-她的長短雙劍一向是插於背後的。
等她摸了個空,醒悟過來之時,已有二粒銀色小圓球射中她的臉部!
二團慘綠色的火焰竟在她的臉上燃燒開來!
如霜奇痛無比立即用手掩住!她甚至聽到了皮膚燃燒時發出的“滋滋”之聲,聞到了皮肉的焦糊味!
但她不願讓範書在這個時候為她擔憂,竟強自忍住劇痛,不出一聲!
火焰終於被她捂滅了,但那種奇痛卻讓她咬破了下唇……
範書見狀,大叫一聲:“如霜,你怎麼了?”
如霜此時又如何說得出話來?她用力地搖了搖頭,想告訴範書自己並無大礙。
但就在這時,只聽得“蓬”地一聲,一團煙霧突然在大殿中瀰漫開來!
如霜先是聽見牧野靜風大呼一聲:“哪裡走?”
然後便覺有一人向自己這邊掠來,她正待作出反應,只覺腰中一緊,範書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別怕,是我!”
如霜只覺身子一軟,便任他摟著,臉上的疼痛似乎也減輕了,只覺心跳得格外地快。
恍恍惚惚中她好像聽到水紅袖叫了她一聲姐姐,但她竟無力答應了。
身子一輕,耳邊風聲呼呼。
終於,範書停下身來,將如霜放下,焦慮地道:“如霜,你受傷了嗎?把手放開讓我看看,好嗎?”
如霜慢慢地鬆開手來。
範書“啊”了一聲。
如霜心中一動,失聲道:“範大哥,我……我怎麼了?我的臉是不是毀了?”
範書忙道:“不,只是破了一些皮,你還是很美的。”
說完,他轉過身去,對著屬下大吼道:“還不去找人來為夫人療傷?”
聲音大得嚇人!
這時如霜已看清自已與範書都已離開了大殿,有幾個紫衣少年聚在範書周圍,聽得範書吩咐,立刻有人飛奔而去。
對於這個雖然年輕,卻能在關鍵時候舉重若輕,力挽狂瀾的新任城主,許多人已開始真正地有所敬畏!
孫密匆匆趕來,他見範書竟安然無恙地站在如霜身邊,不由驚愕當場,以為自己撞見了鬼!
此時他已將霸天城眾士卒安撫平安了,現在範書又安然無恙,歡喜之情不由溢於言表。
孫密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才能根本無法與範書相比,只有誠心輔佐範書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範書天生便是帥才,而他!只不過是個將才而已。
範書向他點了點頭,道:“我就知道我不會看錯人的。”
孫密這才回過神來,趕緊上前道:“城主,巫姒現在何處?”
範書道:“她施放毒霧,我擔心夫人安危,便急著救她出來,一時未能顧及。”
孫密口中未說什麼,心中卻是有些奇怪,以範書之精明,怎麼可能連這一點也來顧及呢?
如霜聽他兩次稱自己為夫人,而且關切之情溢於言表,一顆芳心不由滿是甜蜜之情。
這時,人影一閃,卻是牧野靜風到了,他嘆息道:“沒想到此女人如此狡猾,煙霧一散開,我斷定她會藉機出逃,立即從殿門處追趕出去,卻沒有見到她的蹤影,待我將附近找了一遍後,才醒悟過來……”
範書插話道:“其實她當時根本沒有離開大殿,而是隱於一側,等到你出了大殿之後!
她才出去,藉機逃走,對不對?”
牧野靜風有些佩服地道:“不錯,正是如此!”
範書嘆道:“可惜讓這毒女人走脫了。”
牧野靜風忽然似地想起了什麼,他道:“你是如何躲過巫姒所施之毒的?”
範書伸出他的一隻手來,道:“秘密就在這隻手上。”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手上,但誰也沒有從這隻手上看出什麼異樣來。
範書笑了笑,道:“這隻手方才可不是這樣的,方才它上面還多了一樣東西,那便是燭油!”
“燭油?”眾人一楞,然後一下子明白過來了!
孫密忍不住道:“原來城主是故意碰翻那根紅燭的?”
範書點了點頭,道:“巫姒人稱毒美人,我如何能不防著她?我在拾起燭火的時候,乘機將燭油沾在右手手指上,就這麼簡單。”
手指上沾了燭油,即使盒子或“索魂令”表層有毒,也無法滲入皮膚了。
事情是簡單,但在緊要的關頭能想到這一點,而且做得天衣無縫,卻是不簡單了。
如霜不由暗暗為自已有這樣的一位夫君而感到自豪——雖然婚禮未盡,但範書不是兩次稱她為夫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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