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不散”。
——真可怕,跟人說這句話,彷彿有十冤九仇似的。
然而橫山十八跟納蘭說這句話,完全是為了爭雄鬥勝——因為擊敗納蘭,他就能取勝。
取勝就是決鬥者的目標。
——勝利是一種本錢,可用以揚名、爭權、奪利,至少,可以用別人的墓碑以作自身的里程碑。
月華下,老農溪閃著粼光,一如安靜的銀河。月亮已升到辛夷樹頂之後了。遙遠的山巔,不知是月光,還是雪。
納蘭。橫山十八。方柔激。
“帶來了幫手?”橫山十八不屑的問,但並沒有訝異,也不憤怒,只是不屑,“也好,一齊上吧。”
“我是來觀戰,”方柔激一向激越的語音此際卻出奇的柔和,“要是他死了,我替他收屍;要是你死了,我為他鼓掌;要是兩人都沒死,我便來瞧熱鬧。”
“別爭,”橫山十八談淡地道,“下一個便輪到你了。”
“別忘了,”一人道:“還有我。”
說話的人眉心有一顆紅痣,面對三大高手,說話的神態像在對自家豢養的小貓。
納蘭動容道:“唐斬?刺客唐斬!”
“我不是人,別把我算在內,”另一人道,“我是我那把刀的使用者,最多隻能算是刀的奴才,我不是人,要決戰找我的刀。”
說話的人衣衫上有鐵鏽,身上也發出一股鐵鏽腐蝕的味道,像他本來就是一塊鐵,而不是人。
這回連橫山十八都倒吸了一口氣:“‘殺手之霸’墨三傳!?”
方柔激眼神里又回覆了激越的神色,像小孩子興高采烈的在放風箏一樣,“好哇,‘七情斬’墨三傳和‘一刀兩段’唐斬都到了——你們的決戰,可真有面子!”
唐斬大笑,眉心的紅痣一吞一吐,似蒼龍戲珠一般閃耀不定,“遊俠納蘭決戰劍客橫山十八,這樣子的陣容,就是殺頭都要來看的!”
墨三傳卻不說什麼,只說:“我的‘名劍’要看,我陪他來。”
橫山十八忽道:“你佩的明明是刀,你使的是‘七情斬’刀法,為什麼要把刀叫做劍?”
“我的刀就叫做‘名劍’,怎麼樣?正如沈虎禪給人稱他‘七大寇’之首,他還是一個為國為民的俠之大者;魏忠賢封為上公,生祠遍天下,然而還是賣國賣民,戒之大者!”墨三傳開口說話時的鐵鏽味就更濃了。就像正在迅速生鏽著似的,“我管它叫什麼,他都是我一生為他們奴役的刀!”
“好!正合我意!”橫山十八又給激起強烈的鬥志,“我殺了納蘭和方柔激之後,就找你。”
“不是找我,而是找我的刀,”墨三傳反問:“為什麼要殺了納蘭,而不是勝了納蘭?擊敗對手不一定要殺之。”
“他的武功跟我太接近了,我勝他唯一的方法就是殺他。況且,如果不殺,”橫山十八道,“日後要我一旦功成名就,稍微荒疏習武;或是受傷得病,一時不能練武,他的劍法就要勝於我了——這樣的人,現在能殺當殺,莫待殺不了時空悔恨!”
“好,”墨三傳點點頭,居然用舌頭舐了舐他自己的手背,像似在品嚐鐵鏽味似的,“你殺你的,總之公平決鬥,生死無悔。”
他的鐵鏽味和橫山十八身上的血腥味恰成對比。
納蘭長嘆:“可是我卻不想殺你。”
橫山十八道:“那是因為你根本殺不了我。”
“我並不恨你。我只殺我恨的人。”納蘭說,“你把一手撫養你成人教你一身絕藝的師父當眾擊敗,只能教我討厭你,還不能教我恨你。”
“早知如此,”模山十八居然說,“我應該將他殺死。”
“如果你殺了天才老爹,”納蘭一字一句地道,“那你根本不配與我決戰。”
他加了一句:“那時,我們只是對殺,而不是決鬥。”
沉默了半響,橫山十八道:“上次,你也問起我這件事。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為什麼要當一眾師兄弟面前挫敗師父?““為什麼?”
“不錯,天才老爹是一位高手,他也的確是我的師父,但他只好收徒弟,好為人師,卻不肯教徒弟,栽培弟子!他愛收門徒,只因為他喜歡多人簇擁俯從、桃李天下!”橫山十八道,“他見我資質好,便把我強留了下來,等我長大之後,再回到家鄉,父母皆已去世!我應該感謝他?還是痛恨他?他收我為徒,一招也沒教過我,一次也沒罵過我;要是不問他,他樂得清閒;要是請教他,他支吾其辭。弟子越不成材,便只得對他越是忠心!我的劍法是自己創的,我的劍是自己機緣巧合自己得回來的,我還不忘師門,以‘橫山’為姓,你說,我該感激他?還是該殺了他?”
納蘭沉思了一會,才說:“可是,沒有他,你今日也不會仗絕世之劍,走上江湖之路。”
“你錯了。沒有他,我也一定會練成絕世之劍,走上江湖之路。”橫山十八道,“一個人有不同於他人的天賦,他遲早都會把這種天賦表達出來的。要與人不同,就得走自己的方式。我若真的有才,這才就得包括衝破障礙歷難有成的能力——如果沒有,那就不是真的有才!”
他說:“所以,沒有師父,我也一樣是‘劍客’橫山十八!”
納蘭卻道:“可是,我們若常持感激之情,活下去會快樂得多的。一個人活在仇恨中,就算天下第一,也苦痛不堪,還不如作個天下第一千八百八十八,但心平氣和、自善自得的人。”
“為什麼我們要有感激之情?去感謝那些人就是一場受辱!天予人萬物,人無一物予天,自然該殺,所以天視萬民為芻狗;同樣的,天命反側,何佑何罰!天要是助我,那是因為我夠強;天要是阻我,我劈了他!”橫山十八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大鬧比武擂臺嗎?我就是要告訴他們,我不服氣!你的功力還遠不如我,憑什麼來評我審我?這正如東林黨正直之士,給閹黨抓去了,嚴刑挎打,判個凌遲——犯人其實就是執法的人,他們憑什麼判人有罪!?”
納蘭認真的問:“‘幫、派、堂、院、牆’裡的主持,你沒有一個看在眼裡?”
橫山十八笑了。
“‘武林幫,幫主敖獨,三千子弟,八萬門徒,夠氣派了吧?你承認他的地位,你歌頌他的成就,你俯從他的勢力,你成為他那臭溝渠裡的一隻蚤子,他就會照顧你、愛護你。你要是不服膺他嘛,他就去栽培一隻蚤子都不會栽培你!你要成為他的徒子徒孫,就得要知道他一切喜好風光,承認他一切他自以為光同日月、可歌可泣的成就。偏就是他不必知道你是什麼東西,甚至乾脆忘掉你姓甚名誰!”他侃侃而說,“‘江湖派’掌門人李太絕,有絕世之才,有絕世之貌,有絕世之名,也有絕世之功,夠絕了吧?可是他要人人都走他的路。不是跟他同一道上的皆欲盡除而後快!就算他是絕頂的,我為什麼要跟他走同一條路子?我有我自己的山峰,我也有我自己的路子到山巔!我是我,他是他,他的成功其實就是我的失敗,他走對的路子,就是我的黃泉!我是我自己的,我如果要像他那樣絕,我就絕不理他那樣絕!”
方柔激忽問:“你的路?什麼路?”
橫山十八道:“路就是道。”
方柔激道:“你已走上不歸路?”
橫山十八道:“我行我道。”
此時,唐斬忽道:“所以道不離刀。”
墨三傳也接道:“刀就是道。”
納蘭卻問:“‘意思堂’的李意思呢?他德高望重人皆尊稱為‘大宗師’而不名之,你又是個怎麼樣的看法?”
橫山十八反問:“今天是我來論道,還是來跟你比劍的?”
墨三傳笑了:“不是已經比了嗎?”
“好激烈,”唐斬譁然地道,“我只見‘寶刀’神光耀眼!”
“你們少來這套!不拍我馬屁,我也照樣會說。就算在他們面前,我也照說不誤!”橫山十八冷笑道,“李意思可真有意思!你要是衝撞了他,他還容忍你;你要是不服他,他也包容你;你要是不甘雌伏、懷才不遇,他都只安慰你、撫卹你、體諒你。那是為什麼?那只是要顯出他的泱泱大度、君子之德!背底裡,他把你連皮帶骨都吞下去了,你也對著他喊恩公呢!其實他們這些人,口說是要栽培人,但卻決不肯栽培一個會在成就上超越過他們的人!他這種人,只要人奉他為宗師、前輩,一副大仁大義、大俠風範,而逆他的人,他也大可不必親手對付,只要栽培些新的徒子徒孫,挑撥離間,讓你們自行利害衝突,屆時.你就會不明不白的給人收拾掉,甚至還不知道死在誰的手裡!”
墨三傳道:“能容人的人給人罵,不能容人的人也是給人罵,不如不容人活該給人罵呢!真是好人難做!”
“好人難做!放屁之最,莫此為甚!”橫山十八道,“好人乃天下最易為之人。他為博取別人的好感,怕得罪人,所以不惜把壞事往別人身上推,自己一味設法讓人感激、信任、同情最後當作知已或奉若神明,如此美事,誰不願為!你沒看他一手栽培出來的人,誰敢惹著了他老人家,莫不是這些死盡忠心的戰將身先士卒跑出來不惜僅以身代!可是一俟他認為無可再用之時,都棄如敝履!他栽培的都是些一輩子都及不上他、囂張浮淺之士,而他卻若即若離、天威難測,暗底裡一手策動這些人在江湖上鬧個天風海雨、腥風血雨,把持正有才的人打得突沉海底,然後他又在出事之後,挺身而出,主持公道,嚴厲整肅,霹靂手段,表示他的清正耿介,大公無私,絕對是一代正派宗主,決非旁門左道可比!於是聲威日隆、名望日盛,得益的還不只是他自己!這種好人,誰不願做?當然.能做到他那樣出神入化、爐火純青,不是人人能為而已!”
“這些人,我看透了,所以我決不當‘大俠’,只做‘劍客’。”橫山十八忽把話鋒一轉,“其他的人,我不必說下去了吧?”
墨三傳倒是意猶未足、饒有興味的問:“那麼,‘武學功術院’的主持善戰大師呢?”
“他?能打。”橫山十八指指腦袋道:“可是這兒什麼都沒有。”
唐斬笑問:“還有‘振眉師牆’的‘直立掌櫃’呢?”
“這人一向號稱‘無過可悔,無事可記,無情可念’,倒是甚契吾心!他一向都抱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傷人!’與我‘誰踏我尾巴我就砍掉他的腳’信念有異曲同工之妙!”橫山十八嘿嘿一笑,才接下去道,“人善我善,人惡我惡;不善不惡。此心即佛。一個人必須自強不息,才能做人;一個人必須得強過強中自有強中手,才能做一個強人。否則,別人可要把你當狗看、當球踢!”
墨三傳揚眉笑問:“所以你是一個忠的惡人?”
“我只是一個奸的好人。”橫山十八道,“有龍泉之利,方可論決斷;有南威之容,方可以論淑媛——因為我夠強,所以才能跟他們鬧;因為鬧得還不過份,所以才能活在這裡,而且還可以活下去。只有鬧才能使我受人注目,受人注意就可以出名。當一個劍客,絕不能籍籍無聞於世,否則,你縱練出絕世之劍、無敵之招,也沒人知、無人曉,豈不悲乎!”
納蘭忍不住問:“成名,真正是那麼重要嗎?”
“那是已經出夠了名的人、或者是假裝不在意出不出名的人、抑或是根本出不了名已死了出名之心的人才會問的鳥話!”橫山十八一句就紮了過去,“什麼虛名不重要?放屁!什麼無慾無求?狗屁!韓昌黎是一代大儒,文起八代之衰,載道為文,衛道為任!可是你看他:色、權、利、名,哪一樣不好,非但好,還大好特好,只不過瞪著眼睛說瞎話給睜著眼的瞎子聽信罷了!”
“韓愈如斯,不見得人人如斯。”納蘭道:“況且,好名好權也沒什麼不好,只看他是怎樣用這些名、使這些權罷了。一個人有能力、夠運氣,不妨去當官立功,這也是好事啊!有才能的人一味自鳴清高不當官,難道給昏昧庸才來竊位嗎!”
“我不是反對他們成大功立大業,而是看不起他們的虛飾!我要做一個真真正正真真實實面對自己面對他人的人,我就要反對一切虛偽掩飾!”橫山十八道:“其實,又何止韓愈如此而已!楚漢之爭,劉邦滅了楚人項羽,靠的不是武勇德行,而是他善於收買人心,見風不妙,轉首就逃,一待事成免死狗烹!三爭天下,人皆崇蜀,可是,劉備是憑什麼起家的?他賣的是一個‘義’字,賣得大殺四方、所向披靡,人人都憑這個字替他賣命!他自己呢?能跪擅哭,當真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哪門子好漢都算上了,臨終託孤,還要在老戰友孔明面前唱做俱佳!諸葛亮更是機謀深沉,老是以退為進,要人三顧茅廬,扭捏作態,其實不過自高身價。歷代以來,謀士從政,文人做官,莫不是深諳這種虛飾作偽的技倆!前朝王安石、司馬光,不都是才識過人、博學灼見的高士嗎?然而有宋之亂,朋黨之爭,莫不起自於他們的黨同伐異、意氣用事!”
眾人一時都靜了下來。
月色下,近處的河卻像雪,遠處的雪卻似是河。
“你們看看,誰不愛名?你們聽聽,誰不為己?什麼無敵最是寂寞最是痛苦。人到高峰最是孤寂,那一定是一輩子都不能無敵妄想出來的廢話!誰要是真的無敵,不知有多開心呢!你看歷朝以來的九五之尊,大地在他足下,百姓任其魚肉,哪個會心滿意足、哪個會放手讓賢的!”橫山十八譏誚地道:“無敵?嘿,無敵!問題是:誰承認你是無敵?誰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無敵?無敵?自封的多,一時的也不太少,但永遠無對無敵,試問百世千代以來能有幾?我就決不來這些廢話白說,也不來什麼大辯難言。我是劍客,我要在決鬥中證實自己。我求名,我卓絕,我出色,我珍惜自己,所以決不浪費時間與庸手比鬥,也不浪費精力在不值得的事上,更不浪費精液在不是絕色的女人身上。”
“我只跟高手決戰,我的勝利就是你的墓誌銘!”他望定納蘭一字一句地道:“所以,我找你決鬥,是看得起你;你死在我的手上,是你走運。”
“謝謝。”納蘭也肅然道,“名韁利鎖,確是沒有誰能躲得過去;看破紅塵,其實也不過不入風塵而已。人要我行我路,與眾不同,就難免使人大驚小怪,指指點點,偏偏人生在世,做一個人,難免就會不能忘情於別人的看法,於是自甘受縛,諸多約束。一個人要走自己的路,就得要有足夠的無懼無畏、我行我素的決心和膽色!”
“說得好!”橫山十八道,“我沒找錯人決鬥!”
“我們是不同的人。你的出發點是恨,我們是愛,但最後都只想做一個徹徹底底的自己。愛比恨幸福,萬一他什麼都得不到,但他可以求心安;要是得到了什麼,他一樣自得。以恕待人,並非什麼了不起,只是懂得善待自己一些罷了。人不可能做到完全無慾,但一旦能夠豐衣足食,那麼,把欲求降低一些,節約一些,減少一些,那也就可以了。”納蘭說,“像你,忙著決鬥,忙著比劍,多辛苦啊!一個人要是成天書憤放歌、一怒拔劍、反而很容易壯烈成仁、覺來如夢的。像我,喜歡狗,待它們是我知交好友,跟它們在一起,我就很開心,很滿足。又如白小痴,他愛養鳥;小方呢?他好養魚——”
“不對,”方柔激接道,“我還好色。”
“對,”納蘭說:“他還好色。”
方柔激馬上補充:“還好色得很哩。”
“你看,我們不必整天都水深火熱、如火如荼,所以,我們量己之才適己之性,自在自得,拿起拿得起的,放下放得下的,不知有多快活!”納蘭說,“我看你那麼悲憤若狂、坐立不安,我也為你難過。”
橫山十八沉默了半晌,然後才說:“人只一生。枉你一身本領,如此自甘平庸,我也為你抱屈。”
“人各有志,不能相強,但道不同卻正好可相為謀;因不同始有新意,新必有奇,有新有奇才有衝擊、有磨擦、有好玩的事兒!”納蘭道,“我也不是要虛度一生。我的劍,至少還要飲三個人的血,才能不枉此劍與我相伴此生。”
“才殺三個人?太少了!”橫山十八喃喃地道,然後問:“卻不知是些什麼人?”
“等決鬥之後,我還有命在的時候,”納蘭灑然笑道:“才跟你說吧。”
唐斬在旁向墨三傳道:“沒想到今晚沒見到大決戰卻先行聽得一番大道理。”
墨三傳道:“聽完大道理之後,就要看大決鬥了。”
拔劍。
戰鬥開始。
要是我,我絕不會擋他那一劍的。納蘭怎可以那樣笨!要是我,我決不會避他這一劍,哎,是不是!一向,他就氣勢大盛、殺勢大增、咄咄逼人、步步進擊了!要是我是納蘭,我一定會以攻代守、予以還擊的!不好了!要是我,就不會著這一劍——咦?原來是……好個納蘭!要是他起先不閃不避、也不反攻反擊、或不硬吃這一劍,現在豈不是己給橫山十八的劍氣絞成碎片了?他欲擒放縱,反而引出橫山十八圖窮匕現,現在,正是反撲的時候了……
(墨三傳觀戰時這樣忖思)
納蘭這一劍,一定要用迎虛之力以破之。納蘭的劍,系吸盡了日月精華,而今都盡放出來一般,只能虛接,不能硬碰。唔,他這一劍,使的是劍氣和劍意,劍身幾乎完全沒有動,要硬接這種招,是斷斷接不來的,因為動作再快,也快不過心念意動,所以不要去接,要等劍招剛被引發之際,突然走避,讓對方擊空失神之際,才用微波輕步之法,圓接薄刃之劍,蜻蜓落葉之姿,猿攀奇巖之力,急取他難走而未走的方位:他的頭和腳,只有這兩處或有破綻——啊,幸好橫山十八不是用我的方法,原來,哎,原來納蘭爆發之劍氣根本是靜的而不是動的,他的頭和腳反而成了他力量的中心,誰要是攻擊那兒,誰就會被吸進漩渦裡去……
(唐斬環手看這一場決鬥,尋思不已)
這樣下去,納蘭一定中劍——哦,不,給他溜過去了,像會飛的猿猴一樣!如此,橫山一定完了——咦,難怪他狂,果真有過人之能,像會斷了腰脊的魚一樣,一晃就越過去了!這樣的話,納蘭得要挨踢了——嘿,只踢亂了納蘭的發,正好可以痛痛快快的施展他的“發中劍”!如此下去,橫山十八難免要傷在納蘭劍下了!哦,赫!兩劍在月下交擊,卻是靜而無聲的,遠處的辛夷樹卻震下了一張落葉。納蘭己把橫山的絕招變成他的絕招,可是橫山已把納蘭的長處變成了他的長處!好!好!!好!!!兩人又出劍交擊了,啊——
(方柔激靜觀決戰,神思閃掠。)
兩劍相交。
一劍斷折。
戰事結束。
決鬥止。
納蘭斷劍。
斷劍的是納蘭,走的卻是橫山十八。
“你騙我!”臨走前,他狠狠也恨恨的道:“你瞧不起我!”
說完,如風而去。
唐斬和墨三傳好一會才定過神來,忙問納蘭騙他什麼?橫山何以不取納蘭性命?何故匆匆而去?
“三個問題都是一個答案,”方柔激說,“因為納蘭根本沒用他那把趁手的‘阿難劍’來決鬥,否則,今晚納蘭的劍絕不會斷。”
唐斬明白了。
墨三傳大悟。
這次卻輪到方柔激問納蘭:“你必殺的三人,究竟是誰?”
卻見納蘭佇立月下,望著遠山,竟似痴了。只見月亮不知在何時己從辛夷樹頂轉到遠山頂上那兒去了。山下是雪。山上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