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低着頭,雖然沒有開口反對,但神色也是慘然。
只有虞長老厲聲喝止:“左權使,坐下!你怎可這樣對神袛不敬!”
然而龍凝視着炎汐,聲音卻是平和的,彷彿完全明白對方的憤怒由來:“是,我又怎麼不知道這樣何其殘酷——但是,對付破軍這樣的魔,這樣的手段還只恐不夠。”
神袛側過了頭,看着來訪的空桑一行,點了點頭:“慕容公子,就按你説的辦吧……我希望在十月十五日的前一夜行動——因為離開時海皇曾經説過:在那一天,他將會返回雲荒,和我們一起並肩戰鬥。”
如今已經是九月二十七日,離開那個約定的期限不過半月。然而真嵐遲疑了一下,看了看西京和慕容修,卻見來自中州的年輕人出列行禮,對龍神許諾:“好。我們會在那之前完成這個計劃!”
“那就好……”龍神旋繞在大營上空:“至於你們提出的要求,海國會盡力協助。”
“多謝。”真嵐輕輕吐出一口氣,三人一起俯首稱謝。
“碧,”龍神轉向了暗部的隊長,“此次事關重大,這一次你就陪同慕容公子和西京將軍他們去一趟西荒吧。”
“……”碧的嘴唇微微顫抖了一下,臉色蒼白,彷彿那是一個比死更可怕的命令。
“是。”然而停頓了片刻,她終於還是低聲領命。
在一切都商議妥當之後,這個最秘密的計劃便無聲無息的開始。
西京和慕容修從復國軍大營走出,翻身上了天馬,從水底急行而去——在他們身後,綠衣女子緊緊跟隨,臉色卻是蒼白的,彷彿竟是赴死般苦痛。
“碧。”在她離開時,聽見了背後左權使的聲音。
一柄鋒利的匕首遞到了她的手心,炎汐的手也在微微顫抖,顯然極力剋制才不至於讓情緒失控:“拿着這把分水匕,下手的時候,利落一些。”
“嗯……”碧低聲應,纖細的手握緊了刀柄,身子顫慄。
“難為你了。”炎汐握緊她的手,眼裏有一個戰士對另一個戰士的瞭解和鼓勵,“去執行這樣的任務,你可以做到麼?”
“可以!”碧卻是傲然揚頭,“左權使,為了海國,碧沒有什麼做不到的!”
“好。”炎汐微微嘆息,鬆開了手,“那你去吧。”
“是。”碧向着他行禮,然後決然翻身上馬,“請在大營等我們的消息!”
三騎如風一樣在水底去遠,只餘水波盪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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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迦樓羅裏,寂靜如死。
戎裝的青年元帥在金座上靜靜睡去,呼吸平穩而細長,緊抿的唇角依然露出某種暴烈殘忍的氣息——在背向而坐的金座上,那個鮫人女子靜靜聽着身後之人的呼吸,眼神里露出寧靜和滿足的神色。
是的……這樣便足夠了。
可以在他身畔,不離不棄,並肩戰鬥到最後一刻——這就是她夢寐以求的歸宿。像她這樣一個被天地拋棄的人,還能再奢望什麼?
“師父……師父。”身後的呼吸忽然紊亂,有驚恐的低語,“不!”
“主人?”她失驚,知道對方又陷入了夢魘。
然而她被金針固定在座位上不能回頭,只能聽憑身後的人在夢境裏顫慄——很多次了,在睡去的時候,這個君臨天下翻雲覆雨的最強者都會露出醒時從未有過的恐懼和脆弱,一次一次的在夢裏發出驚呼。而在最近的一個月裏,也許因為戰爭的持續白熱化,他做的噩夢越發頻繁。
“主人?”瀟擔憂的低語,卻無法回頭看,“醒醒啊。”
“呵呵。”忽然間一個陌生的聲音冷笑起來了,在艙室裏顯得寂靜森冷,,“沒事,就讓他繼續做夢去吧……人還真是個軟弱的東西啊,連破軍也不例外!”
瀟一震,全身忽然間僵冷——又一次聽到這個聲音了。
“迦樓羅,”那個陌生的聲音無視於她的驚駭,繼續發出指示:“別管他了,給我轉向西方——你看到有三騎人馬從鏡湖出來麼?立刻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