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大方的,”西京搖了搖頭,“空桑人欠海國太多,這點又算什麼?”
兩人前後行來,一路向北。沿路都是戰火的痕跡,十室九空,一些村莊全部沒人了,只有尚未熄滅的殘火在斷井殘垣之間暗暗燃燒,烏鴉和鳥靈的歡呼聲在風裡四處傳播,分享著死亡的盛宴。那笙看著這般悽慘的景象,心裡更加難過。
“那個破軍,真是罪該萬死。”她喃喃,“希望龍神和臭手能早日打敗他。”
西京卻是滿臉憂慮:“沒那麼容易,他太強了……不但繼承了破壞神和劍聖的兩種力量,還是迦樓羅的擁有者——最可怕的是,魔可以從殺戮和毀滅裡汲取力量。戰爭進行到現在,他的力量已經比一開始更提高了許多!”
那笙不可思議地回頭看著西京:“那麼,現在沒人能打敗他了麼?”
空桑劍聖眼神沉重:“一對一,整個雲荒已經沒有人是他對手——他的劍技與我相當,靈力與真嵐相當,再加上可以與龍神抗衡的迦樓羅金翅鳥,以及不斷從死亡裡新汲取的力量……你想想,要多少人聯手、才能勉強與其相抗?”
那笙雖是不懂什麼天下大事,然而聽得如此簡單明瞭的分析,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氣,低頭看著腳下土地,半晌不出聲。
“真可怕啊,”她輕聲道,“一年前在桃源郡遇到的時候,誰知道他會變成這樣?”
西京苦笑:“如果一早知道,我當初無論如何也要將其斬殺。”他拍了拍腰畔的空酒壺,嘆息:“劍聖一門傳承數千年,還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師門敗類……只可惜慕湮師父去世了——如果師父還在,說不定會有辦法。”
“是麼?”那笙詫異不已,“連你和臭手和龍神加起來都沒辦法,她能有辦法?”
西京還是搖頭:“一個人的強弱並不是以力量來衡量的,丫頭。對破軍來說,這世間所有的一切加起來,都比不上慕湮師父的輕輕一句話。”
“啊?”那笙不解。
“你不會明白。”西京嘆息。
“切,最討厭你們這些活了上百年的傢伙裝深沉了。”那笙再次覺得自己被輕視了,不由微微生氣起來,“你怎麼知道我就不會明白?!”
西京有些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其實我也不是很明白……”
他抬起頭,看向了天際,臉色有些茫然:“說實話,我真的不瞭解這個同門的師弟——白瓔或許比我更瞭解一些吧,人心和感情是微妙的……而我只是一個大老粗。”
說到這裡,他心裡忽然一痛,汀死之前的那些話言猶在耳。
——汀,汀……的確,我是如此粗心的人,在你活著的時候,一直不曾明白你的心意,直到你死去,卻已經無可挽回……如今的你已經化為白雲歸於天上,是否也在看著大地上這一場血戰、為自己的族人和我憂心呢?
“西京將軍。”走得一程,便有軍士牽馬上前,“慕容公子請您儘快去往九嶷紫臺。”
紫臺?西京心下一驚,回過了神來。這是九嶷首府,也是青王的官邸所在。青塬如今是冥靈之身,白日裡只能待在帝王谷的黑暗之中,到了晚上才能出來——所以這一段時間,自從高舜昭總督遇刺後,中州人慕容修便離開了息風郡首府,來到了紫臺輔助年輕的青王。在整個東澤,西京是軍事上的實際指揮者和執行者,而慕容修就成了運籌帷幄的軍師,直接聽命於無色城裡的真嵐皇太子。
如今慕容修要他儘快去往紫臺,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情?這個中州來的珠寶商、空桑的軍師,一直是這樣做事神龍見首不見尾啊。
“我跟你去!”當他沉吟的時候,那笙卻跳了起來,“我好久沒見到那個傢伙啦!”
“怎麼,想他了麼?”西京忍不住笑起來,想起這兩個人曾經是一同抵達的雲荒同伴——那時這個小丫頭看著俊美公子的眼神里帶著花痴的表情,讓他一眼便看了出來。
“什麼嘛!”那笙跺腳,“不許胡說,被炎汐聽見就糟了!”
西京失笑:“左權使還在復國軍大營,怎麼聽得見?”
“那也不許亂說!”那笙紅了臉,有些急了,“沒有的事!我才沒有想別人呢!我、我想的就只有炎汐一個!你再說我就不跟你去啦,哼。”
西京看到她發了惱,便適時地住口,牽過了馬:“好啦,不和你胡扯了。丫頭,我們上路吧!”
兩人翻身上馬朝著北方奔去,不一時便到了兩郡的交界處。
此刻天色已經轉黯,暮色深濃,周圍景緻漸漸模糊。無數的星辰在頭頂的夜幕裡逐漸亮了起來,如同細碎的鑽石灑滿天空,璀璨而美麗。
“翻過這座山,前頭就是九嶷的驛站了,”西京舉起馬鞭指了指前頭黑乎乎的一座大山,安慰夜行的少女,“要不要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