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衛默明白只要他不點頭屈服,那個野蠻的同僚只怕要將自己勒死——而在這一天高皇帝遠、風砂酷烈的西方大營裡,只怕死了也不會有多少人會在意。
“明白了麼?”狼朗第三次開口,手指越來越緊,“帝都來的少爺?”
咽喉幾乎要被捏斷,在巨大的恐懼之下他頹然點頭,急促喘息,眼神又是憤怒又是屈辱。
“那就好。”狼朗看著他發青的臉,眼裡露出譏誚的光:“聽清楚,並永遠記住——決定一個人是否高貴的不是門第也不是血統,而是他自身的品質。明白麼?”
衛默連連點頭,只痛得眼淚都沁出。
“所以從這個標準來看、你還遠遠不合格。”狼朗譏誚,鬆開手,看著癱倒在地的紈絝公子——真是欺軟怕硬的傢伙,平日裝出那麼一副趾高氣昂的屌樣,結果真的一被人卡住喉嚨就軟成這樣?
“好了,快回去收拾一下,”他放下手,拍了拍衛默的肩膀,“今晚是宣武將軍的大喜日子,飛廉也會去——到時候你要帶頭出來,當眾表示對西荒盜寶者們加入的支持——知道麼?”
衛默微微一愕,露出憤怒和不屑的神色,然而狼朗的手毫不留情地又勒緊了他的脖子。
“明白了。”他覺得氣短,連忙回答。
“還算是個知道好歹的傢伙。”狼朗冷笑轉身,喃喃,“我也該去準備一下了……賀禮還沒打點好呢,真是令人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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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為是在戰時,空寂城裡那一場婚禮進行的悄無聲息。
宣武副將出身於巫即的遠房,算不得顯貴,戍邊多年不得回到帝都——但也因如此,恰好逃過了這一場大劫。在如今十大門閥嫡系幾乎為之一空、庶出弟子紛紛佔據高位之時,這個遠在西荒久不得志的人感覺到了命運轉機的到來。
宣武向來乖覺,南昭將軍一死,他便迅速抓住時機上位,一舉成為空寂大營的主將——而此刻,他再次伸出手去,試圖抓住第二次機遇:迎娶流落西荒的明茉小姐。
那是具有風險、但也可能帶來巨大回報的舉動——畢竟那個被送到空寂大營投靠自己的瘋癲的女子曾經是飛廉少將的未婚妻,更是當今帝都裡那個主宰者的棄妻。但在既懷著投機心理、又貪婪於美色的宣武看來,這無疑是一次利潤巨大的賭博。
當然,事先他試探過飛廉的口風,吐露自己想要照顧這個瘋癲的遠房親戚的意願,而對方沒有明確反對。宣武知道飛廉少將最近內外交困,奔波於諸方勢力之間,試圖聯結一切力量對抗帝都的破軍,已經是沒有精力顧及那個女子。
於是他便下了決心,準備要好好賭這一次。
但是這個精明的賭徒同時也明白其中的風險,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以便將來風頭不對可以撇的乾淨,所以沒有大張旗鼓的明媒正娶,只是將婚禮在私下悄無聲息地安排好,一抬軟轎便接了那個帝都的天皇貴胄之女進門。只有幾個高層的將領接到了請貼,被邀請出席一個只有十數人參加的酒宴,便算是草草辦了婚宴。
——然而,誰都不知道那一場如此低調進行的婚禮,還會出這樣的大亂子。
那個喝下了大量不知什麼湯藥,被藥性弄得昏沉的瘋癲女子,一直都痴呆安靜地被牽引來去,讓她走就走,坐就坐,叩首就叩首,沒有絲毫反抗。
不料,卻在被送入洞房之前忽然再度瘋癲了。
“魔鬼!魔鬼!”她忽然間一手掀了紅蓋頭,然後看著自己手上的紅帕和身上的紅衣,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喊叫,“血……血!都是血,都是血!魔鬼,魔鬼……滾開!”
在眾人目瞪口呆時,嗤啦一聲,新娘子將身上的嫁衣撕裂。
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明茉用纖細的手指生生將紅綢扯裂,幾下就將身上的衣服全數脫下撕碎,扔在腳下,也不顧只穿著褻衣的身體,只是驚懼地看著堂內滿眼的紅色,全身發抖,一步步的後退,眼神絕望而瘋狂:“血……都是血!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