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通見他連斟連飲,連下酒菜都沒吃,就一連幹了六杯,好像從沒喝過酒似的,當下心中暗暗覺得好笑。
矮老頭回過頭去,看羅通坐着沒有喝酒,不禁奇道:“小哥,這酒不錯,你為什麼不喝呢?”
羅通道:“在下不會喝酒,喝了就會醉的!”
矮老頭大笑道:“醉才好呀!人生能得幾同醉一事大如天醉亦休,年輕人總得學一學,像你這樣一點也不會喝,那還能在外面混?來一少喝一點,先把這杯幹了再説!”説出這些話的同時,邊挾起一片滷蛋,往口中送去,又道:“不喝酒,那就多吃些菜吧!”
羅通當然也不好意思獨自坐着,只得舉杯幹了一杯。
“這還差不多!”矮老頭嘻嘻一笑。
説出這些話的同時,又替他在杯中斟滿一杯酒,就逕自地吃喝起來。
羅通幾次要和他説話,看他杯到酒幹,不停地灌酒,幾乎沒有説話的機會,只好坐在一旁,自顧自剝着花生。
不久,變壺酒,已被矮老頭一個人喝完,當下扯開嗓門高叫道:“喂,夥計,添酒,再來三斤!”夥計在裏面應了一聲,果然又送上來了一大壺。
矮老頭同望了羅通一眼,説道:“小龍哥,你不喝了吧?那小老兒就不客氣了!”這同他不再往杯中斟酒,當下提起酒壺“咕嚕嚕”一陣猛幹之後,放下酒壺,朝羅通笑了笑。
這樣才過癮。
“老丈好酒量!”
“小老兒只是喜歡喝而已,説起酒量來,我朋友就比我好得多,有一次,咱們兩個賭酒,喝了整整一天!”口氣一頓,接着問道:“你知道咱們一共喝了幾罐嗎?”
羅通苦笑了笑,搖頭道:“在下猜不出來!”
矮老頭伸出五個指頭,眯着眼道:“整整五罐二十斤一罐的!”
羅通詫異道:“兩位足足喝了一百斤?”
矮老頭舉起酒壺,一口氣全乾了下肚,用手一抹嘴角,笑笑道:“我大概只喝了四十多斤,後來的幾斤,實在喝不下去了,結果我那個朋友,卻把他份內的五十斤一口氣全部幹了!”
“連我喝不下的幾斤,他也全代喝了!”他又強調道:羅通道:“老丈這位朋友,真是個酒仙!”
“小哥説對了一半!”矮老頭聳了聳肩,又道:“他哪是酒仙?只是醉鬼罷了。他當面還充沒醉,轉過身,卻偷偷地溜了,你知道他去幹嘛?”
“在下猜不出來!”羅通搖了搖頭。
矮老頭道:“他居然跑到山上的一所破廟裏,足足睡了三天,哈!這事好笑吧!”説到了睡,他忽然打了個呵欠,又道:“我和他的脾氣差不多,喝了酒,就想睡,小哥,我現在就想找地方去打個噸,咱們再見了!”話聲甫落,他已站了起身,然後轉頭就走。
羅通覺得這個矮老頭根有意思,隨即叫道:“夥計,算賬!”那夥計從櫃給走出,含笑道:“一共是五錢銀子!”
羅通摸出一錠碎銀,往桌上一放道:“不用找了!”
那夥計連聲稱謝,一面陪笑問道:“公子爺和那老客倌可是舊識嗎?”
羅通搖頭道:“我們是在街上碰到的!”
那夥計道:“公子爺真是一位好人,不認識他也請他喝酒,依小的看,那位老客倌八成是訛吃的!”
羅通笑問道:“何以見得!”
那夥計道:“昨天早晨,也有一位穿青衫的少年公子,和那老客倌一同來小店喝酒,就和今天一樣,老客倌喝了兩壺酒就先走了,他們好像也在街頭碰上的,過去好像也不認識!”
羅通心頭一動,問道:“青衫公子的長相如何?”
那夥計笑道:“和公子你差不多,是個讀書相公,白麪朱辱,生得甚是俏俊,只是比公子略為瘦小了一些………………”
羅通暗道:“莫非是麥潔七小弟?”
那夥計見他沒作聲,當下巴結道:“公子爺可要再坐一會兒,小的給你泡茶去?”
“不用了!”羅通搖了搖頭,繼而又道:“街上可有馬車?你去給我僱輛車,我要去金陵!”
那夥計連連道:“有,有,公子爺請稍候,小的這就去叫車!”説罷,急匆匆地往外奔去。
羅通坐在板橋上,不由暗暗忖道:“看那位老人家,不像是個訛吃之人,他一再説和自己是老鄉,自然也是中原人氏………………咦!他説他那朋友是個醉鬼,他又生得又老又矮,莫非就是嵩黃雙奇中的意山矮叟不成?”
“曾聽爺爺説過,嵩山矮叟和黃山醉俠,乃是武林中一雙怪傑,兩人不但友誼極深,也同樣嗜酒如命,喜歡遊戲風塵,江湖上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來歷,當年卻和爺爺有過數面之緣…………”
“對,一定是他了,唉!我剛才怎會想不起來呢?這麼一位前輩異人,可惜竟當面錯過,失之交臂………………”想及此處,只見那夥計已匆匆地跑了同來。
“公子爺,車子已經來啦!”羅通抬頭一望,果見一輛馬車已經馳到店門口,當下站了起身,説道:“謝謝你,夥計!”
那夥計陪笑道:“公子爺不用謝,這輛馬車其實是那老客倌給你僱來的,小的去叫車時,王老實已經駕着車來了,説是一位老客倌叫他趕來的,有一位公子爺要去金陵,所以説………………”
羅通走出酒館,只見車把式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正朝他招呼道:“公子爺請上車來吧!”
“你就是王老實?”羅通望着他。
那夥計搶着答道:“公子爺,不會錯的,王老實從不跑長途,在咱們鎮上是專門接送到金陵去的客人!”羅通點了點頭,又問道:“王老丈可認識那位老人家嗎?”
“老漢並不認識他!”王老實搖頭道:那位老客倌並不是咱們鎮上的人,哦!老漢想起來了,那位老客倌有句話要我轉告!“羅通道:“那位老人家説了什麼?”
王老實道:“那位老客倌説:公子爺的一位朋友,今天下午會在雞鳴寺的鵲華樓等你,不見不散!”“莫非會是麥潔七小弟?”想起了麥潔七,也不知怎麼搞的,心中還真是有些惦記着他。
但奇怪的是,那矮老頭怎知他今天會離開棲霞寺?怎麼會和麥潔七賢弟約好的呢?心念一轉,當下便開口問道:“他還説了些什麼?”
王老實道:“沒有了!”
羅通道:“那就快點走吧!”話聲甫落,人已舉足跨上了車廂。
※※※
玄武湖是金陵的變名勝,一名後湖。
看玄武湖最好的地方,莫過於雞鳴寺的鵲華樓了。
鵲華樓面臨玄武湖,敞軒當風,雕窗待月,是個文人雅士的好去處。
樓中放上幾張八仙桌,幾把雕花椅,疏而不密,不顯得擁擠,雅而不俗,悠閒寧靜而不嘈雜。
如果泡上一杯清茶,靜靜的領略湖光山色,就會頓感心情恬淡,怡然忘憂。
這時一一樓上臨湖的那一面,倚窗而坐的一位讀書相公,此刻他手託細瓷茶盅,望着湖面,一副悠然神往的表清。
這位讀書相公,身着一襲青衫,生得玉面朱屆,黑髮如油,雖然身材略嫌瘦小,卻俊俏飄逸,學止温文,是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雖然他面對着玄武湖,靜靜地看看湖光山色,和在湖面上輕漾的遊艇,船上紅袖掩映的杜女微微出神,但他也不時地回過頭來,用那雙明亮的眼光,掃視着樓上的茶客,也經常注意有人上下的樓梯口。
他目光投向湖面,只是為了排遣孤寂罷了。
他會來到鵲華樓的最大目的,顯然是為了等人來的。
唯有等人的人,眼光才會不時地投向樓梯口,投向每一個上樓而來的人。
驀地一一樓梯這時又響了。
只見上樓而來的人是個藍衫少年。
這藍衫少年不過是弱冠年紀,但卻生得劍眉星目,臉如冠王,個子欣長,大體上而言,就只能以四個字來形容。
一一瀟灑極了。
上樓之後,只見他腳步一停,目光就在四周掃視着。
哈!莫非他是來找人的?倚窗而坐的青衫相公,一眼瞧見樓梯口上來的藍衫少年,當下忙站了起身,叫道:“羅大哥,小弟在這裏!”説出這些話的同時,他連連朝那藍衫少年直揮手不已。
他要等的人,顯然已經等到了。
藍衫少年急步走了過去,喜道:“小弟你果然就在這裏,你一定久等了?”這兩人真是珠樹成雙,此時樓上在座的茶客,都不禁朝他們投來羨慕的眼光。
用不着多説,青衫相公是麥潔七,那藍衫少年當然就是羅通了。
“沒有,其實我也來了不久!”麥潔七一臉悦色地望着羅通,忍不住伸手過去,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一雙清澈而閃着亮光的眸子顯得更是明亮極了。
“你…………真的會來,想煞小弟了………………”他説出這句話的同時,嘴角間雖然掛着甜甜的笑容,但眼眶中,卻忽然湧出一股淡淡的霧氣。
這是很感人的場面。
羅通感動地握着他的手,一面含笑道:“小弟,愚兄也很想念你,所以聽了王老實的話,就一路從城外趕到鵲華樓來。
“王老實是什麼人?”話聲出口,忽然輕“哦”了一聲,失笑道:“你瞧,我們只顧説話,忘了坐下,大哥,你請坐啊!”言及此處,輕輕地放開互握着的手。
羅通也好幾天沒和他見面了,這會兒見他展顏一笑,笑得很天真,有着異樣的親切之感,當下也跟着一笑。
“不弟不説,愚兄也忘了我們是站着説話呢!”説罷,就在他對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一名茶博士走了過來,問道:“這位公子爺要喝什麼茶?”
羅通隨口道:“清茶!”麥潔七急問道:“羅大哥,你説的王老實,是不是那個老酒鬼?那人倒是不錯的!”“不!”羅通搖頭道:“王老實是趕車的,約我來此之人,卻是個風塵奇人!”他把今天遇上矮老頭的事,詳細地説了一遍。
茶博土泡上了二香茗,便自退去。
盈是他!“麥潔七興奮的道:”昨天小弟也在棲霞鎮遇上他的,情形和大哥差不多,只是他臨走時,還訛了我五十兩銀子!“羅通笑問道:“他是如何訛你的呢?”
麥潔七道:“他自稱會先天易數,能知過去未來,有一個好消息要賣給我,因為我請他喝了酒,所以他願意算我便宜些,十兩銀子吧!”
“什麼,十兩銀子還算便宜!”羅通怔了怔。
麥潔七道:“我問他是什麼好消息,他説他已經寫在信封裏密封好了,可以先看信封上兩個字,認為對的,就一手交錢,把信封買過來!”
羅通道:“那怎麼會被他訛去五十兩銀子呢?”
“你慢慢聽我説吧!”麥潔七道:“那信封上寫着‘訪友’兩個字,我就問他:”你這兩個字太含糊了,你裏面寫的消息萬一不準,那我不是白白損失了十兩銀子嗎?‘他笑笑道:“公子爺如果不相信,可以拆開來看了再付錢,但這可要加一倍,二十兩銀子,不準不要錢。’小弟被他説得心動,好奇之心大起,就説:”二十兩就二十兩,你把信封交給我來拆。‘他笑着説:“公子爺口説無憑,失把銀子交給我,你看不準,小老兒保證退還銀子。’小弟就給了他二十兩銀子,把那個信封買了過來,打開一瞧,上面只寫了”雞鳴寺鵲華樓“八個字,小弟説他寫的太含糊,這算什麼消息?他臉上堆着笑容説:”公子爺若要小老兒説得詳細一點,當然可以,不過要再加十兩銀子,小老兒保你滿意!“小弟見他説得根神秘,於是又給了他十兩銀子。
他説:“天機不可泄露,小老兒只能説公子爺心中念念不忘之人,會到雞鳴寺鵲華樓去,至於公子爺要想知道如何才能遇上他,那就………………”他説到這裏,朝小弟嘻嘻直笑。
小弟沒待他開口,就接道:“可就要再加十兩銀子?”他連連點頭,陪笑道:“公子爺見諒,為了公子爺算準和令友見面的日期,小老兒還得元神出竅,去找當方土地,土地公如果不知道,還得去找城隍老爺…………”小弟看他胡謅,當下不耐的道:“我再給你二十兩也沒關係,但你要説得準!”他聽我説出再給他二十兩銀子,忙湊過頭來,低聲的道:“小老兒為了多賺十兩銀子,就冒了天打雷劈的險,泄露一點天機給公子聽聽,你就知道小老兒不是胡吹的了,公子爺的朋友,有個乳名叫小龍,對不對?”小弟一想,大哥告訴過小弟,令祖人稱陸地神龍,大哥的乳名很可能就叫小龍了,這樣又給了他二十兩。
他才笑嘻嘻的道:“明天午後,公子爺到鵲華樓去,一定可以遇上令友,如果不準,公子爺只管找上嵩山去,砸了小老兒嵩山神算的招牌,小老兒還可以百倍奉還!”大哥想想看,這不是讓他訛去了五十兩嗎?“不過,他算的還真是準!”他又強調道:他果然在鵲華樓遇上了羅通,算得自然準了。
羅通點了點頭道:“這就對了,果然是他!”
麥潔七眨眨眼,問道:“你説的他,是誰呢?”
羅通道:“他不是自稱嵩山神算麼?這位老人家就是人稱雙奇的嵩山矮叟!”
“哦!”麥潔七驚訝道:“大哥何以得知?”
羅通笑笑道:“愚兄也只是猜想罷了!”
麥潔七搖搖頭道:“那就不對了,小弟聽人説”嵩黃雙奇“三四十年前就已是六七十歲了,如今算來,該一百出頭的人了,但這矮老頭,據小弟看,最多也不過六十來歲,怎麼會是嵩山矮叟呢?”
兩人多日不見,真有如隔三秋之感,一邊品茗,一邊各自述説經過,話好像説不完似的。這時樓梯口又上來了一個人。
這人一身青衣,看上去像是個管家。
但他走上樓來,卻大模大樣的,端着一副目無餘子的架勢,一望而知,這位管家準是豪門顯宦府第中出來的二爺。
這位二爺目光一轉,看到臨窗而坐的兩人,他不可一世的氣勢,登時收斂起來,繼之而起的卻是一臉諛笑,樓着上身,急步朝兩人座位趨了過去,然後垂下雙手,恭聲道:“小的見過公子!”
麥潔七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冷聲道:“你來做啥?”
青衣管家答道:“回公子,是莊主打發小的來找公子的!”
麥潔七道:“你沒看到我有朋友在這裏?”
“小的看到了!”青衣管家陪笑道:“莊主請公子同去,因為他老人家不放心公子一個人在外面,公子也不妨請這位公子到莊上盤桓幾天!”
“哦,我本來就有這個意思!”麥潔七的臉上忽然綻放出了笑容,回頭道:“這主意不錯!”他這句話是深表嘉許之意。
青衣管家諂笑:“小的怎敢亂出主意,這是莊主臨時吩咐的,公子若是有朋友在一起,就把公子的朋友一起邋到莊上去好了!”
“哦!舅舅他老人家真是這麼説的?”“是的,公子!”麥潔七喜不自勝,招招手,示意青衣管家附耳過來。
青衣管家立刻趨前一步,一臉俱是敬肅之色地低垂雙手,鞠躬如也的湊過頭去。
麥潔七附着他耳朵,低低的説了兩句話。
青衣管家躬身,連連應是。
麥潔七揮手道:“好,你先同去好了!”
“是!”青衣管家退了出去。
麥潔七待他走了之後,這才笑笑道:“羅大哥,我舅舅要你一起到莊上盤桓幾天,咱們走吧!”
羅通苦笑道:“令舅莊上,愚兄怎好去打擾呢?”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麥潔七笑接道:“你是我大哥,我的舅舅家,也是你舅舅家,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來,我們這就去!”説出這句話的同時,他掏出一錠碎銀放在桌上,站起身就要走。
羅通遲疑地搖了搖頭道:“賢弟,話可不能這麼説,愚兄和你情同骨肉,但到令舅府上去,實有未便!”
麥潔七不依的道:“大哥,你又婆婆媽媽了,方才舅舅派人來找我,不是説,如果我和朋友在一起,就叫我和朋友一起去嗎?我已經叫他回去告訴舅舅了,我和羅大哥要一同回去,你若不去,教我如何跟舅舅説呢?我不管,你非去不可!”説罷,伸手拉着羅通的手,非拉他一起同去。
羅通拗不過他,忙道:“賢弟快放手,愚兄去就是了!”麥潔七不肯放手,卻喜形於色的道:“那就走啊!”他仍然拉着羅通的手,兩人離座下樓。
出了雞鳴寺,台階下停泊着一輛華麗的雙轡馬車,車前侍立着一個馬伕。
那馬伕見他二人一同出來,立即垂手道:“公子請上車!”
麥潔七抬抬手道:“羅大哥請!”
羅通也不客氣地跨上車廂,麥潔七則跟着上車。
“賢弟,令舅的府上離這裏很遠嗎?”
“不遠,就在漢西門內!”
車子馳得很快,不過一刻工夫,就漸漸緩了下來,再不久,就停住了。
趕車的迅速跳下車來,打開了車簾。
麥潔七含笑道:“到啦!”首先一躍而下,等候着羅通。
羅通跟着跨下車廂,舉目望去,只見車子停在一座高大的門樓前面,寬闊的石階上,兩扇硃紅嵌着銅環的大門,顯得十分氣派。
從大門望去,可以看到屋宇重重覆蓋甚廣,儼然是豪門世家。
“羅大哥請啊!”麥潔七一臉笑容,抬了抬手。
羅通邊走邊回頭問道:“賢弟,令舅尊府,有這麼大的一座宅院,你幹嘛遠要住棲霞寺去?”
“噗哧!”麥潔七失聲笑道:“人家是存心結交大哥嘛!”
他伸手挽着羅通的手臂,輕快地跨上石階,走進了大門。只見一名身穿青布長衫的漢子站在門口,躬看身説道:“莊主聽説公子邀請了羅公子惠臨本莊,正在書房等候!”
麥潔七點了點頭,就領着羅通一路往裏行去。
羅通但覺所經長廊、麴院,每經一處,都有身穿青衫的漢子侍立一旁,見到麥潔七與他二人經過時,都執禮甚恭。
他心中不由暗暗思忖道:“賢弟的舅舅家裏這份氣勢,當真不輸公侯府第,難怪賢弟處處露出嬌生慣養的富家於弟的氣息了!”
他由麥潔七陪同,折入東面的一座院落,跨出月洞門,眼前豁然開朗。
那是一座相當精緻的小型花園,疊石為山,引水為地,一條長廊,曲徑順着小池而行。
長廊盡頭,是一座小院落。
木架上放着數十盆春蘭,花蕊臨風,令人如入芝蘭之室。
迎面是一排三楹雅舍,門前懸掛着一道紫紅的棉簾。
一名青衣小婢侍上且門口,這會兒見到他二人,不待吩咐,立即素手輕拍,掀起了那門簾子。
麥潔七腳下一停,含笑道:“羅大哥請進!”
羅通笑笑道:“還是賢弟先請!”
麥潔七一把拉着他的手,説道:“大哥,你還跟小弟客氣什麼?走一一我們兩人一同進去!”
説罷,舉步跨進,口中則叫道:“舅舅,我回來了,我也請了一位客人!”
這是三間書房外面的一間,也是主人延見好友的起居室,因此,陳設和客室極相似,寬敞寧靜,雅而不俗,四壁掛着不少名人書畫,件件俱是精品。
這時,東壁窗下的一張紫檀雕花的太師椅上,緩緩站起一個身穿暗紅團花,緞面玄狐皮袍的老人。
只聽他呵呵笑道:“你真會胡鬧,年紀也不小了,卻像個小孩似的,一點禮數也不懂,嘉賓蒞臨,不先給老夫介紹,就大聲嚷着!”
麥潔七不依道:“舅舅你看,人家羅大哥還是第一次來,一進門,就聽你數落我的不是!”
他口中説着,早已一手拉着羅通走到紫袍老者身前,一面回身説道:“羅大哥,這位就是我舅舅!”
羅通忙做了一個長揖,恭聲道:“老伯!”
麥潔七得意地向紫袍老者引介道:“他是我結義大哥羅通!”
“歡迎!歡迎!”紫袍老者的目光朝羅通打量了片刻,這才呵呵笑道:“羅少俠是難得的嘉賓,快快請坐!”
麥潔七親切地道:“羅大哥,舅舅家和小弟家一樣,你請坐啊!”
羅通依言入了座,和麥潔七一起在對面兩張錦被椅上坐定。
面對着麥潔七的舅舅,但覺這位老人生得身材高大,方面大耳,濃眉虎目,顏下一繒拂胸蒼須,臉色黑中透紅,神釆奕奕,笑得時候,雖然和藹可親,但有着一股難以形容懾人的威嚴。
羅通不由暗暗思忖道:“看來賢弟的舅舅,敢清是做過幾任武官的人,不然,不會有這麼威嚴了。
這時一一一名青衣小婢手託銀盤,從屏後走出,給他二人送上兩杯香茗,放在桌上之後,説了句“公子請用茶!”悄然退了下去。
紫袍老者目光一抬,含笑道:“羅少俠請用茶,老夫這茶是專人從杭州探勝而來的雨前龍井,用本城永寧泉水泡的,氣味清芬甘芳,你品品看!”
羅通道:“老伯精於飲茶一道,這茶一定好喝了!”
説罷,雙手端起茗碗,輕輕掀了一下碗蓋,就僱喝了一口,只覺滿口清香,沁人心脾,不由贊聲道:“果然是好茶!”話聲甫落,突覺一陣天旋地轉,兩眼一黑,砰然跌坐下去。
羅通迷迷糊糊的轉了過來。
只覺眼皮沉重,頭腦又昏又脹,一時想不起自已睡在什麼地方?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並不是睡在牀上,身上也沒有背褥,又冷又硬,彷拂就像躺在地上似的。
他怎麼會躺在地上的呢?他一點也想不起來。
他心中一片疑雲,當下用手操揉眼皮,努力地睜了開來,只覺四周一片黝黑,幾乎伸手難見五指。
這會是什麼地方?他慢慢的翻身坐起,發覺自己身於倦怠乏力,好像生過一場大病似的。
心越發感到驚訝不已,當下盤好雙腳,緩緩納息,這才發覺自己被人用特殊手法,閉住了幾處經絡,真氣根本無法運轉。
漸漸的………………他已想起自己離開棲霞寺後所發生的一切事來。
正當他思潮起伏之際,突聽有人開啓鐵門的聲一曰。
接着,一道燈光照了進來。
只見一個青衣小婢手提着燈籠緩步走入。
羅通一眼就認出,這青衣小婢正是在紫袍老者的書房中,給他送茶的那名使女,當下心頭不由怒火大起。
“你來做啥?”青衣女子溜了羅通一眼,緩緩的道:“羅公子醒來了?”
“不錯!”羅通沉聲道:“你們把在下囚禁於此,到底是為了什麼?”
青衣女子淡淡一笑道:“羅公子醒來就好,莊主特命小婢前來探看,現在羅公子既已醒來了,小婢就得立刻前去同報!”
“你給我站住!”羅通大喝了一聲。
青衣女子腳下一停,問道:“羅公子有什麼事?”
羅通道:“你們莊主現在那裏?快帶我去,我要問問他暗施詭計,在茶中下了迷藥,究竟想怎麼樣?”
青衣子女道:“莊主只是要小婢進來看看羅公子醒來了沒有,別的小婢一概不知,公子何必為難小婢呢?”
羅通逼上一步,説道:“那你帶我去見他!”
青衣女子道:“羅公子最好稍安勿躁,莊主他老人家如要見你,自會令人來請,小婢可不敢作主!”話聲甫落,人已轉身準備離去。
羅通怒聲道:“我非見他不可!”他忘了自己穴道受制,眼看青衣女子要走,這種大好機會蚩能錯過,猛然跨上一步,伸手朝她肩膀抓去。
青衣女子似乎早已料到他有這一着,忽然同過身來,右手斜拂,一下反擊在羅通的手腕之上。
羅通但覺手腕一陣劇痛,腳下隨着對方一拂之勢,當場被震退了兩大步。
青衣女子冷冷説道:“羅公子最好忍耐些,如果再要這般倔強,那是自討苦頭吃了!”説完,迅快舉步,往外行去,接着但聽“砰”然一聲,關上了門,而且又上了鎖。
光是聽那關門的聲在,就知這是一道厚重的鐵門了。
失去了燈光,室內又重歸一片漆黑。
羅通沒想到他們莊上一名年輕的侍女,都會使“蘭花拂穴手法”,如今自己穴道受制,半點使不出力追,就算他功力未失,像這樣厚重的鐵門,也無法破門而出的。
青衣使女可以進來,麥潔七自然也可以進來了,他一直不來看自己,明明是不敢來見我了!唉!麥潔七是自己第一個結交的朋友,想不到自己初出江湖,就結交了匪人!
就在此時只聽鐵門又響起一陣開啓的聲音!鐵門開了,燈光再度亮起,那青衣女子一手提燈,又款步走了進來,脆聲一笑道:“羅公子,杜總管來看你了!”
“杜總管?”這三個字聽在羅通耳中,心頭不由一目,暗道:“她説的杜總管莫非就是杜雲飛?這麼説………………此地是麥香堡不成?”那青衣女子只走了三步,便停下腳步,側身道:“杜總管請!”她舉起手,提高了燈籠。
這會兒羅通看清楚了,走進來的人正是麥香堡總管杜雲飛。
杜雲飛的身上仍然穿着那件古銅色綢袍,頭上也依然口着瓜皮帽,堆着滿臉笑容從青衣女子身後冒了出來。
只見他三腳兩步,走至羅通身前,連連拱手道:“羅公子久違了,在下聽説公子醒了,就山且刻趕來…………”
他目光一抬,陪笑道:“羅公子,坐,坐,咱們坐下來再聊!”
一面回頭朝那青衣女子道:“我和羅公子談話,你且出去!”
“是”,青衣女子把手中燈籠,掛到壁上,轉身退出,順手帶上了鐵門。
這裏像是一間地窖,室中果然有一張板桌,和兩張木椅,桌上還有一把蘭花茶壺,和兩個瓷杯。
杜雲飛拉開椅子,把羅通讓至桌邊。
羅通也不客氣地坐下,抬目道:“杜總管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説了!”
杜雲飛並未坐下,先伸手取過茶壺,替他倒了一杯茶,這才開口説起話來。
“羅公子定感意外,這裏並非待客客廳,但這也是不得已之事,要請方公子多多原諒!”羅通做然一笑道:“杜總管不用説這些客套話了,你們在茶中暗下迷藥,把在下幽禁於此,必有緣故,你就爽快的説出來吧!”
“哈哈!”杜飛雲打了個哈哈,堆着笑道:“羅公子果然是快人快語,在下那就直説了!”
他先在自己面前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這才接着道:“敝堡主因這座地窖最為幽靜,堡內的人,如果沒有堡主之命,也沒人敢進來一步,因此,不虞機密外泄,這對羅公子,其實並無惡意!”
羅通道:“在下想請問杜總管一句,這裏是麥香堡?”
“是!”杜總管陪笑道:“敝堡主對羅公子實在仰慕得很!”
羅通道:“貴堡主是麥潔七的舅舅?”
“是!”杜雲飛又應了兩聲是“,正待開口之際,羅通已搶先道:”杜總管可否請麥潔七來見我?““這個嘛…………”杜雲飛面有難色,支吾了片刻,説道:“麥公子就是怕引起羅公子的誤會,所以堡主要在下來向公子説的!”
羅通憤然道:“他既然不敢來見我,好!杜總管就説説你們的用意吧!”
“是,是!”杜雲飛堆着笑臉道:“敝堡主久仰令祖威名,貴門歷代相傳,只有一個傳人,故羅公子是太極門唯一的傳人了?”
羅通道:“杜總管説話不用拐彎抹角,有話但請直説!”
杜雲飛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敝堡主聽説貴門的“太極玄功”練成之後,水火不侵,刀劍不入,劇毒無害,乃是天下第一神功。語音一頓,他又接着問道:“羅公子既是貴門唯一的傳人,自然有幾分火候了?”
羅通道:“在下曾聽家祖説過,但在下並未練過!”
“哈哈!”杜總管朗聲一笑:“公子太謙虛了,太極門人,沒有練成太極玄功,又怎會放心讓公子一人到江湖上來?”
羅通不答反問道:“總管可是不信?”
杜雲飛道:“敝堡主已知羅公子此次到棲霞寺來的目的,是向慈雲老禪師叩請心法而來的,羅公子何需隱瞞呢?”
“哼!”羅通冷笑道:“麥堡主這是什麼意思?”
杜雲飛道:“羅公子應該知道自身的安危吧?”
羅通勃然大怒道:“你這是在威脅我?”
“這倒不是!”杜飛雲道:“羅公子到了敝堡,目前只有兩條路可走!”
羅通道:“你倒説説看?”
“一生,一死!”杜雲飛伸出兩根指頭,掄動了一下,繼而又詭笑道:“不過這生死之權,卻由你方公子自己所操縱的!”
“此話怎講?”羅通望着他。
杜雲飛微微一笑道:“羅公子如肯投在敝堡主門下,把”太極玄功“的心法默寫出來,呈獻堡主,那就可成為本堡之人,自可深得堡主寵信………………”
羅通心中暗暗思忖道:“聽他口氣,麥香堡垂涎本門‘太極玄功’,大有非到手不可之意,問題是,就算我呈獻了太極玄功,他也不可能讓我離開的!”
心念一陣轉動後,他不禁緊皺着眉頭道:“在下也很想投在貴堡主門下,只可惜在下沒有練過,如何默寫得出來?”
杜雲飛深沉一笑道:“羅公子若是不肯寫出來,只怕………………”
他故意拖長語氣,沒有説下去。
羅通劍眉一揚,冷然道:“杜總管不必説了,別説在下不曾學過太極玄功,就是知道口訣心法,也不會獻給貴堡主的,你可以替我去轉告一聲,太極門人士可殘,志不可奪,叫他早點死了這條心吧!”
杜雲飛臉色一沉,哼道:“羅公子須知敝堡主的脾氣不太好,你若是觸怒了他,只怕有苦頭吃了!”
羅通冷冷道:“在下既已被你們囚禁於此,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貴堡主要殺要剮,悉憑他尊便!”
杜雲飛道:“每個人只能死一次,羅公子還是多考慮考慮,在下明日一早,再來聽你的回一曰!”
羅通大聲道:“你明天來,我還是這幾句話!”
杜雲飛一手取下壁上掛着的燈籠,含笑道:“羅公子千萬不可意氣用事,仔細想想,在下暫且告退!”
話聲甫落,學手在鐵門上叩了兩下。
鐵門開啓,杜雲飛大步走出,青衣女子又在門外上了鎖。
羅通現在終於搞清楚了。
麥潔七找上棲霞寺,和自己結為日盟兄弟,以及邀約自己到他舅父的莊上來佔全是出於麥香堡主的授意,目的就是為了騙取“太極玄功”。
難怪那天慈雲老師父叮囑自己交友宜慎,暗示不宜與麥潔七結交,更難怪他毅然決然的不惜把本門數百年所遺留下的十六尊佛像予以毀去。
羅通一念至此,不覺感到心頭一陣愧作,也感到無比的痛心。
愧作是因誤交匪類,以致數百年相傳的佛像毀於一旦。
痛心是剛出道江湖,第一個結交的朋友,他把人家引為知己,但人家卻慮心積慮地來算計他。
交朋友一一你説可不可怕?羅通獨自坐在木椅上,用心思索着如何應付眼下處境之策,但想了根久,仍然想不出一個辦法來。
但現在經絡受制,連一個麥香堡的丫頭都不是對手,如何想逃得出去,可見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先解開受制的經絡了。經絡受制,不比穴道:穴道受制,只是某處的一個穴道,遇上這種情形只要內功已有相當火候的人,都能運集本身真氣,把穴道衝開,謂之“運氣衝穴!”但經絡受制可就大不相同了!人的身上共有十二條經絡,每一條經絡,往往都有二十個穴道,任你功力再深,也無法衝得開。
羅通方才運氣嘗試過,他的身上至少有三條經絡遭特殊手法所關,行動還能和常人一樣,但功力卻是一點也使不出來。
驀地一!他忽然想起“太極玄功”練成之後,刀劍不傷,水火不侵,自然也不怕人家用特殊手法禁閉經絡了。
那麼,他如果依法練習,是不是也可以解開受制的經穴呢?心念一動上立即從椅上站起,就地盤膝坐下,緩緩納氣,靜心潭慮,依照牢記在心的十六個佛像坐姿,從第一排四個佛像做起。
這前面四個佛像,他曾在棲霞寺的禪房練習過,因此做來還不覺得困難,不過頓飯工夫,四個坐像業已被他依次做完,但覺真氣流注,伸手之際,突覺“手陽明經”被制經穴,已在不知不覺中霍然暢通。
他心頭一陣大喜,正待繼續做下去之際,突聽鐵門開啓之聲,似是又有人進來,當下忙站了起身,舉目望去。
鐵門開處,燈光已當先照了進來。
只見一個黑衣女子,已輕學蓮步地走入。
哇操!居然是那黑衣羅利田七姑。
“是你?”羅通怒視着她。
田七姑笑盈盈地隨手掩上了鐵門,隨即轉身説道:“羅兄弟,姐姐聽説你被關在這裏,就立刻趕來了!”
“謝謝你了!”羅通冷笑一聲道:“田姑娘不是來給麥香堡主做説客的吧?”
田七姑把燈籠往桌上一擺,嬌笑道:“小兄弟,別那麼小心眼嘛!”
她緩步地走上前來,一雙水汪汪的鳳眼,緊盯在羅通臉上,悄聲問道:“堡主要你交出太極玄功,你準備怎麼辦?”
這樣問話的方式,還不是普通的親切。
但羅通卻心想:“哈!又是一個當説客的!”他心裏這般想,口中則道:“在下已經告訴杜總管了,在下沒有練過太極玄功”,如何默寫得出來?“田七姑道:“太極門人出道江湖,會沒練過”太極玄功“?小兄弟,你這話説出來,只怕沒人會相信的!”
羅通冷笑道:“事實如此,信不信?在下也不會去在乎了!”
“唉!”田七姑忽然嘆了口長氣,繼而又道:“小兄弟,若是你不交出”太極玄功“,堡主是不會放過你的!”羅通冷哼一聲道:“在下就算是學過,也不會雙手獻給他的,他要怎麼樣,羅某都不會在乎!”
田七姑一雙俏眼直在他臉上打轉,沉吟道:“看來你真是個倔強的大孩子,唉!像你這樣的年紀,剛剛出道江湖,就像旭日初昇,豈可輕易言死?你也不想想,你真要是死了,豈不連兒子也都沒哩!”
羅通勃然大怒道:“田七姑,不用多説,你請吧!”
田七姑並沒有生氣,仍然輕聲細語的道:“小兄弟,你可別想得太偏激,姐姐是不會讓你吃虧的………………”
“好了,你不用説了,我不要聽!”
“你是太極門傳人,姐姐我聽人説過,令祖陸地神龍羅老前輩只你一個孫子,若是你這般任性,萬一真要觸怒了堡主,他會施盡酷刑,讓你遍歷人間慘痛,非逼你默寫出來不可!”田七姑搖了搖頭,黯然道:“倘若果真如此,到時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受得了嗎?你真要一死,令祖白髮蒼蒼,豈不要肝腸寸斷………………”
羅通心頭一凜,冷哼道:“你這是威脅我嗎?”
田七姑道:“姐姐可不是威脅你,我説的都是實話,做人要隨機應變,尤其是行走江湖,切忌寧折不彎………………”
她不待羅通開口,她又接道:“不錯,姐姐是奉了堡主之命來勸説你的,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並不是堡主派我來的,而是我聽説你被堡主囚禁了起來,自告奮勇地向堡主討的差事,這話你懂嗎?”
“我不懂!”上羅通搖了搖頭。
“噗哧!”田七姑嫣然一笑道:“憑姐姐的面子,你總該答應才是!”
言及此處,她朝羅通連施眼色,一面坐了下去,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寫道:“以你目前的處境,應該懂得虛與委蛇,不妨先答應下來再説!”
她坐在羅通的右邊,正好背向鐵門,就像門外有人偷窺,也看不到她沾着茶水寫字。
“她這是什麼意思?”羅通暗自一怔,抬眼望着她,口中則吶吶道:“這個嘛………………”
田七姑嬌笑道:“你總該記得你義弟麥潔七吧!他為你吃了不少苦頭!”
一面又沾着茶水寫道:“你且答應以三夭為期,交出太極支功,有三天時間,姐姐就可以設法了!”寫出這些字的同時,一面又朝他猛眨眼睛。
“這個嘛………………”羅通設想到她會來救自己,當下支吾了一會兒,終於點了點頭,故做無奈的口吻道:“好吧!在下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