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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巴峪關”,是由陝入川的必經要道。

    入川要不走“巴峪關”,那就得翻“米倉山”,越“大巴山”

    了。

    “巴峪關”雖然只是一個關口,但由於來往川陝所必經,所以這兒酒肆客棧頗多,談不上林立,至少也有十幾家。

    這一天,黃昏時分“巴峪關”來了三個少年人。

    三個少年人,一個青衫瀟灑、俊俏風流,一張俊臉兒白裏透紅,吹彈欲破,模樣兒像極了誰家的大姑娘。

    一個全身黝黑,人黑、衣黑,找不出一點別的顏色,要有,那該是咧嘴一笑時,那口白淨而發亮的牙齒。

    這黑衣少年濃眉大眼,相貌極其英武,再加上那精壯結實的身材,更令人覺得他渾身都是勁兒。

    最後一個,就令人不敢恭維了。

    那是個身材瘦小的要飯小叫化,頭髮像刺猥,又像一蓬亂草,膚色也夠黑的,但他這黑不是真黑,而是油泥滿布!

    有一點,倒滿可愛的,他有一雙烏溜溜直轉的大眼睛。可愛是可愛,可也令人頭痛,因為他那雙漆黑髮亮的大眼睛中,透着機靈、刁黠,還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味兒。

    活脱脱的三塊活招牌。

    這三位哥兒,是令每個武林人物見了頭皮發炸,比見了鬼還怕三分的“三小”,能使天翻、使地覆的三小:“玉麒麟”諸葛靈、“鐵獅子”小黑、“銅金剛”小虎。

    哥兒三位一進“巴峪關”,關口旁站起了個要飯叫化子,託着破碗兒,提着“打狗律”,橫裏迎了上來,堆笑點頭:“公子爺,行行好,賞幾個吧,好心有好報,明年準可討房標緻好媳婦兒,後年就可抱個又白又胖的小小子。”

    小黑、小虎沒在乎,小黑是有自知之明,人家那“公子爺”

    三個字兒,可不是衝着他説的。

    小虎是直愣愣的硬“漢”,不喜歡這一套。

    玉麟麟諸葛靈可臉紅了,探懷掏出了塊碎銀丟在破碗裏,小叫化樂了,眉飛色舞,衝着諸葛靈齜牙笑道:“公子爺到底是個好心人,小要飯的包管好事成雙。”

    諸葛靈臉又一紅。

    小叫化彎彎腰,走了,臨走又衝諸葛靈擠了擠眼兒。

    諸葛靈望着小叫化背影,皺眉搖了搖頭,然後,轉向小黑:“小黑,你這位同門損得很,你去!”

    “哈!”小黑霎霎眼,咧嘴笑道:“損人的竟也怕人損了,我去就我去,反正你‘玉麒麟’是從來對我最照顧唯有好差事兒才輪到我。”

    轉身一溜煙而去,眨眼間沒了影兒。

    諸葛靈跟小虎可沒等他,徑自緩步向關內行會。

    移時,便見小黑由前面拐角處一搖一晃地走了過來。

    看臉色,諸葛靈猜透了八分。“是縮在那兒麼?”

    小黑點頭笑道:“一個露了頭兒,另一個還不知縮在哪兒。”

    諸葛靈道:“露了頭兒的現在如何?”

    小黑道:“不知死之將至,正在‘十里鋪’大吃大喝呢。”

    “‘十里鋪’?”小虎瞪目問了一句。

    小黑霎了一下大眼,笑着説:“前面拐角處,酒帘兒高掛的那一家。”

    小虎點點頭,轉過來望着諸葛靈。

    諸葛靈眉鋒一皺,道:“小虎你去盯牢他,先別下手。”

    小黑瞪大了眼,道:“怎麼,厚彼薄此,我呢?”

    諸葛靈望了他一眼,道:“三叔叫咱們擒賊成雙,現在只一個露了頭,他們認識我,你這要飯的能進去大模大樣地吃喝麼?”

    小黑伸伸舌頭,齜牙笑道:“行!有你的,‘玉麒麟’,別瞪眼好不?我沒説不聽。”

    諸葛靈道:“聽就乖乖的跟着我,少動歪念頭,要不然弄砸了,三叔那兒你去頂。”

    提起三叔,小黑立時沒了脾氣,傻了臉,一聲沒吭。

    小虎一個人兒放開大步直向前面拐角處行去。

    拐角處,酒帘高鬲挑,三個大字“十里鋪”。

    迎風招展,要在大白天裏,老遠就能瞧見。

    説起來可憐,“十里鋪”並非什麼大酒肆人酒樓。

    而是在路旁,湊和着幾株柏樹,搭蓋成的一間茅屋。

    其實,説它是茅屋,不如説它是竹屋。

    因為,只有屋頂是茅草,四壁全是竹子夾的。

    陳設雖簡陋,可還乾淨,而且也很涼快。

    小虎毫不猶豫,大步向前走去,門口停步,向內望了望,座頭不多,卻差不多上了滿座。

    除了一個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外,其他的都不像武林人物,雖然差不多滿了座,可並沒像一般酒肆那般呼喝熱鬧,幾乎每個酒客都是低頭吃喝着。

    小虎站在門口,擋住了半個門,滿屋酒客都沒在意,只有那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投來一瞥,隨又低下頭去。

    小虎找的就是他,也巧,只有他身旁還空着兩個座頭。

    這“十里鋪”不像一般吃喝處所,客人上門,老遠就滿臉推笑,躬身哈腰地迎了出來,一個勁兒地往裏讓。

    他們這兒沒人理,要吃要喝就自己進去,自己找地方坐。

    目的不在吃喝,小虎沒在意這些,舉步跨進門,走向空座頭。

    空座頭緊靠在角落裏,左邊隔沒幾步,就是那位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他吃喝時倒還安穩。

    小虎剛坐定,便有人扯着嗓子呼道:“喂,那位,要點什麼?”

    “那位?”別人都正有吃有喝,桌上有酒有菜,這“那位”二字自然指的是他,小虎皺了皺眉,應道:“隨便。”

    絕人碰上妙人,夠味兒。

    想必是被這一句“隨便”難住了,那人半晌才又呼道:“那位,你隨便説兩樣好麼?”

    小虎又皺起了眉頭,但旋即靈機一動,指着那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桌上説道:“我不知道你這兒賣些什麼,這樣吧,就照這位桌上的,也給我來上一份兒好了。”

    這句話,立時引起了反應。

    彪形大漢滿臉橫肉一抖,抬眼望了過來,目光令人難以領會,不過有一點很明顯,那是驚。

    小虎説完卻將頭轉向了一旁,沒瞧他。

    彪形大漢那一雙牛眼在目眶中轉了轉,拿起面前酒杯一仰而幹,抹抹嘴,抄起桌上的一隻酒葫蘆,站了起來,丟下一塊碎銀,向門外行去。

    他竟走了!

    看來,此人夠機警的。

    要命!

    小虎還真沒料到他會走得這麼快。

    好在,本來就不是來吃喝的,等到那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出了門,小虎忙也站了起來,沒吃沒喝也得給錢,丟下酒資,跟着向門外走出。

    等到店家發現座位空了,人早就走得影兒沒了。

    那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出了“十里鋪”,頭也不回地直奔正西,步履匆忙,唯仍不失輕健。

    正西,是傍依“米倉山”的一條羊腸小道;這羊腸小道,是人踩出來的,兩旁野草高可沒人膝蓋。

    夜幕早垂,今夜發雲搞月,看什麼都是隱隱約約的,不像昨夜冷輝遍灑大地那麼清明。

    可是,這難不倒那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他走小道,登山腳,過山腰,走得既快且捷。

    登上了山嶺,一片黑黝黝的樹林橫在眼前,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突然停身駐步,回頭向後面望了望,然後身形飄起,疾如鷹隼,一閃投入林中。

    林深處,有一片小小空地,空地之上,有着一座小茅屋,茅屋兩暗一明,竹籬環繞、碎石鋪路,十分靜雅。

    看彪形大漢那滿臉橫肉,一股逼人暴戾兇殘氣,再看看這座十分靜雅、遠離喧鬧的小茅屋,直令人打從心裏產生一種説不出來的彆扭。

    哪兒配嘛。

    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一踏上林中空地便緩下身形,再踏上碎石小路,更突然停身駐步。

    這回不是扭頭向後看。

    而是目注茅屋,滿面狐疑,屋內沒有燈光,既黑又靜,聽不到一絲聲息。

    怪了!他明明記得,走的時候,燈還亮着,怎麼如今卻已熄滅了?油剛裝的,不虞油盡而燈枯,那麼是……

    彪形大漢兩道刀眉微微一挑,輕聲發話:“老四,這麼早就睡了?”

    茅屋中燈火倏然而亮,但卻沒人答話。

    其實,燈亮了就夠了,何須再答話?本來嘛,這地方,別説在夜晚,就是大白天裏,打林外經過,也絕難發現林子深處還住着人,夠隱密的了。

    作賊心虛,疑神凝鬼,敢情是自己心裏作怪。

    那一臉橫肉上,有了笑容,緊張神情也就鬆了。

    舉步邁進,一晃手中酒葫蘆,道:“老四,開門,用不着饞得嚥唾沫了。瞧!

    我給你帶回來一葫蘆,夠你灌個三兩天了……”

    剛推開了竹籬門,茅屋兩扇柴扉呀然而開,燈光跟着酒到碎石小道上。

    由外內望,看得很清楚,屋內談不上擺設,當作廳堂的這一間,一個方桌、四把破椅子。

    裏側那油漆剝落的長神案上,還供着神像;神像是神像,可是不十分清楚,其實,就是走近了也分不清供的是哪一位神聖。

    無他,既破又黑之故。

    神案左端的牆壁上,還掛着一件蓑衣。

    除此而外,這一間廳堂中已別無他物。

    這一來,這座茅屋更不像是位土匪凶神般人物所有的了,看情形,八成兒是“借”來的。

    靠門邊那張破椅子上,半倚半坐着一個既矮又胖的黑衣漢子,滿臉透着奸猾陰險,直愣愣地望着門外,沒動也沒説話,可能,彼此兄弟,用不着起身相迎那一套。

    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眨眨牛眼,咧嘴笑道:“怎麼?老四,一瞧見酒就直了眼兒啦,別擺出這副令人噁心的饞相行不?

    這一葫蘆不是……“腳,剛踏進門檻,又飛快地縮了回來。

    他,愣住了,也瞧清楚了。

    矮胖黑衣漢子不是見酒瞧直了眼兒,而是被人制住了穴道,既然如此,那麼適才點燈、開門的……

    機伶一顫,滿臉橫肉一哆嗦,縮身都嫌太慢,他想倒射而退,無奈墓地,左側那間當作卧室的房中,傳出一個冰冷話聲道:“真是好兄弟,見危不救,反而拔腿,這種朋友交不得!”

    一臉橫肉變了色,彪形大漢腳下剛用勁兒,隨着話聲,一隻強而有力的手掌已抵上後心。

    “來不及了,想留着這條命,進去!”

    欺到身後,自己竟茫然無覺,此人功力可知。

    只消功吐三分,掌心一挺,縱有十條命也保不住半條,別説掙扎了,就是想不聽話都不行。

    彪形大漢魂飛魄散,剎那間成了個任人擺佈的紙糊人兒,手一鬆,葫蘆墜地,酒香四溢,可惜!

    低着頭,一聲不吭地進了茅屋。

    左側房裏,轉出了兩個人。

    一個是俊俏青衫、星目含威的“玉麒麟”諸葛靈。

    一個是蓬頭垢面、嬉皮笑臉的“鐵獅子”小黑。

    小黑,他還衝着彪形大漢擠着眼兒咧嘴直樂。

    儘管彪形大漢平素橫行霸道、暴戾兇殘、不可一世,而,如今,卻是一絲脾氣也沒有了。

    他只覺得,碰上這幾位煞星,至今還能站着,已是天大僥倖;不過,他也知道這一輩子,到此便算完了,縱不死,也差不多了!

    身後出掌的小虎,進了屋就收了手,落後兩步,站在彪形大漢身後。彪形大漢心裏明白,這跟用手掌抵住後心沒什麼兩樣,憑自己這身功力,一個都夠瞧的,何況前面還站着兩個。

    諸葛靈懶得跟他羅咦,星目威稜凝注,冷冷説道:“彭烈,我沒工夫多耽,想活命就乖乖答我問話,你們‘索命五鬼’幾兄弟,是‘幽冥教’中人?説!”

    原來彪形大漢竟是“索命五鬼”老大彭烈!

    這個既是大鬼彭烈,那穴道被制住的矮胖黑衣漢子,當是以陰狠狡詐着稱的四鬼姜東流無疑了。

    彭烈臉色慘變,低着頭沒有答話。

    諸葛靈劍眉一挑,冷冷説道:“彭烈,別在我面前逞狠,你那身骨頭硬不到哪兒去!”

    彭烈猛然抬頭,兇晴圓睜,道:“諸葛靈,你想如何?”

    口氣硬朗,可惜嗓門子不爭氣,它發抖。

    “不如何。”諸葛靈道:“我想用我三叔傳授的‘一指搜魂’、‘萬蟻齧心’試試你這身骨頭到底有多硬。”

    “一指搜魂”、“萬蟻齧心”,武林人物沒有不知道的,就是鐵打金剛、銅澆羅漢也禁受不住,何況血肉之軀的人!

    彭烈深知厲害,面色如土,道:“請葛靈,‘索命五鬼’與你並無深仇大恨,你先後殺死我們老二、老三,我兄弟並未追究索報……”

    “少廢話!”諸葛靈臉一沉,道:“那是你兄弟惹不起我諸葛靈,正因如此,所以,我們對你特別容情,換個人恐怕早就沒命了。不過我忍耐仍有限度,我問你的話,你説不説?”

    彭烈先是不語,旋即慘笑説道:“人都落在你手,還有什麼説不説的?不錯,我兄弟都是‘幽冥教’中人,這跟你有何關係?”

    “關係大着呢。”諸葛靈道:“據我所知,你兄弟以前並非‘幽冥教’徒,而是在這次來‘古家堡’奪寶期間被公羊赤老匹夫所羅致的,可是?”

    彭烈失聲説道:“你如何知道?”

    諸葛靈冷笑説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話鋒微頓,接道:“我再問你,那先害古嘯天,後殺嶽次雲之‘幽冥帝君’,是‘古家堡’中何人?”

    就在這片刻間,彭烈已漸趨平靜,他答得很狡猾:“我兄弟剛入教不久,尚屬外圍,不知教中機密。”

    “你很狡猾!”諸葛靈冷冷一笑,道:“可是在我面前你最好少來這一套。只屬外圍,不參與‘幽冥教’機密,能有資格傳遞機密消息,面見‘幽冥帝君’麼?”

    彭烈神情一震,道:“我不懂你這話何指?”

    諸葛靈冷然説道:“我指你那五弟秦無常夜入‘古家堡’那回事。”

    何止驚?簡直嚇破了膽!彭烈猶圖狡賴:“也許實有此事,那河能是老五獨獲寵信,我跟老四卻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進‘古家堡’的我……”

    小黑烏溜溜的大眼睛二轉,突然咧嘴笑道:“小靈,有些賊骨頭是不吃苦頭不吐實的,我可要出手了!”

    他可是嘴到手到,伸出一指,作勢欲點。

    諸葛靈未加阻攔。

    彭烈機伶一顫,道:“且慢,要我吐實不難,諸葛靈你也答我一句問話。”

    小黑收回了手,眨眼説道:“怎麼,還有條件?我們可沒諸葛靈一擺手,沒讓小黑再説下去,道:“彭烈,難得我今天好脾氣,你説。“彭烈道:“很簡單,我們老五現在何處?”

    小黑嘴快,笑道:“要找他,跑趟‘豐都城’吧。”

    彭烈霍然色變,瞪目挑眉,凝注諸葛靈,厲聲説道:“諸葛靈,你……”

    諸葛靈冷冷接口道:“誰告訴你秦無常是我殺的?”

    不錯!小黑他可沒這麼説。

    彭烈一愣,諸葛靈跟着又説道:“諸葛靈只要敢做,天大的事也沒有不敢承認的。‘索命五鬼’跳樑小醜,我既殺焦無良、申不善,就不會不敢承認誅除秦無常……”

    這話對。“玉麒麟”諸葛靈何曾曉得一個“怕”字?翻了天、覆了他,他都能面不改色,一力承當,何在乎區區秦無常一條人命?

    彭烈連連咬牙,狀欲噬人。“那麼殺我們老五的是誰,莫非是……”

    “你別自作聰明,胡亂瞎猜。”諸葛靈截口説道:“秦無常死在你們那賊頭‘幽冥教主’之手。”

    “我不信!”彭烈神情猛震,厲聲大叫。

    諸葛靈冷然説道:“我沒有騙你的必要,信不信由你。”

    彭烈瞪目不語。

    小黑一笑説道:“小靈,最好對他説明白點兒,否則他會以為咱們挑撥離間;賊頭兒狠毒,咱們犯不着背這黑鍋。”

    諸葛靈點點頭,遂將秦無常被殺情形説了一遍。

    頓了頓話鋒,又道:“秦無常雖死在宮寒冰之手,而我卻以為宮寒冰便是‘幽冥教’賊徒之首,是與否,你如今該從實答我。”

    彭烈靜聽之餘,臉色慘變,終歸一片煞白,默然不語,緩緩垂下頭去。半晌後,兇睛一轉,猛然抬頭,道:“‘幽冥教’既不仁不義,彭烈又何必賣命保密!不錯……”

    諸葛靈忽有所覺,尚未來得及有何動作。

    桌上油燈倏然而滅,剎那間屋內一片墨黑,難見五指。

    三小功力不凡,應變何等神速,無奈仍嫌稍遲。

    黑暗中,彭烈一聲悶哼,砰然倒地。

    但,未聞被制穴道的五鬼姜東流有一絲聲息。

    可能情形還好諸葛靈未動,小黑、小虎雙雙撲出。

    昏暗月色下,竹籬外並肩站立着三名相貌清癯、精神矍鑠的灰農老者,目射威稜,直視着二小。

    那赫然竟是“古家堡”十家堂主中的前三位:“白虎堂”龐天化、“青龍堂”

    魏玄中、“朱雀堂”袁鶴鳴。

    小虎不認識。濃眉挑處,就待出手。

    小黑曾聽諸葛靈為他描述過,一把拉住小虎;他雖然拉住“了小虎,心裏卻比誰都惱火,大眼睛暴射寒芒,冷冷説道:“適才滅燈、傷人,是你三人中哪個出的手?”

    居右老者冷漠發話,那是“朱雀堂”主袁鶴鳴。“老夫。”

    小黑目光移注,道:“袁鶴鳴,你可知我兄弟是什麼人?”

    青光微灑,茅屋內燈光復明,諸葛靈飛身而出,星目寒芒閃漾,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古家堡’龐、魏、袁三位堂主。”

    三老傲然不答,袁鶴鳴卻答了小黑的問話,道:“老夫自然是知道,兇狠毒辣的‘幽冥教’徒”

    天!這誤會可不小。

    “閉上你那張鳥嘴。”小黑簡直哭笑不得,叱道:“袁鶴鳴,你糊塗得該死…

    …”

    諸葛靈一揮手,道:“小黑,少跟他羅嗦。”

    轉註龐天化冷然發問:“龐天化,誰派你們來的?”

    龐天化微挑雙眉,道:“老夫等奉我家二爺之命……”

    “夠了。”諸葛靈冷然擺手,道:“你們走吧,明兒個我找辛二俠説話。”

    糟了!這分明自己人口吻,龐天化不由惑然説道:“三位是……”

    諸葛靈截口説道:“你該早問一聲,‘抱璞山莊’諸葛靈兄弟。”

    樹影人名,來頭嚇人,三老傻了臉,變了色,愣了半天,龐天化突然轉註袁鶴鳴,沉聲地説道:“袁老弟,這該怎麼説?”

    袁鶴鳴既窘又尷尬,臉色很難看,未理龐天化,忽地跨前一步;衝着諸葛靈當頭一拱,強笑呼編:“這純出誤會,老朽等以為彭、姜二賊又向‘幽冥教’……唉!

    説來皆是老朽懵懂糊塗,還望諸葛少俠原諒魯莽是幸。”

    他改顏賠罪,諸葛靈卻未能釋然,道:“如果真是誤會,這誤會可就太大了點了,袁堂主可知我兄弟奉命追擒彭、姜二賊用意何在麼?”

    袁鶴鳴頭微低,愧嘆未語。

    當然,他知道,而且明白得很。

    小黑更不饒人,眨動了一下大眼睛,冷笑地説道:“我擔心誤會是藉口,袁堂主閣下是明知故……”

    袁鶴鳴身形一震,猛然抬頭,道:“這位少俠……”

    諸葛靈又一擺手,冷然截口説道:“錯已鑄成,多言何益,三位請回吧。”

    袁鶴鳴往口不言。

    龐天化卻是滿臉羞慚,向諸葛靈拱手説道:“多謝少俠雅量,老朽三人返堡後,當向二爺陳明一切,自請處分,告辭!”

    疾轉身,與“青龍”、“朱雀”二堂主相率騰身而起,飛射而去。

    一直望着三家堂主身形不見,小黑才轉向諸葛靈瞪眼説道:“小靈,你糊塗,忘了三叔的吩咐,擒彭姜二賊是假,捉那橫裏伸手的人是真,你怎麼放了他們?”

    諸葛靈冷笑説道:“我比你還明白,他們是‘古家堡’三家堂主。”

    小黑不服,説道:“‘古家堡’沒有內奸?”

    諸葛靈道:“有,多得很,但須防着真是誤會。”

    小黑一跳老高,道:“袁鶴鳴他為什麼不下手你我三人?

    你還相信這是誤會?”

    諸葛靈道:“不信又待如何?袁鶴鳴不下手你我三人,這有解釋;先殺彭、姜二賊,乃是唯恐二賊逃脱,也使對方落空,你不見他們三人並沒有走麼?這是他們打算先殺了二賊再對付我們的説明。”

    小黑氣得咬牙,跳着腳,道:“你要不是小靈,我今天非打爛了你,你怎麼…

    …”

    “小黑,你冷靜點。”諸葛靈冷喝道:“我説過,我比你更明白,我另有懷疑;你沒聽龐天化反問袁鶴鳴麼!分明,那是袁鶴鳴先説咱們是‘幽冥教’徒,然後不等龐、魏二人有任何表示便猝下殺手。不管袁鶴鳴認不認識咱們,至少,龐天化跟魏玄中確實不知咱們身份,否則龐、魏二人絕不會任袁鶴鳴出手。

    這有可能全是袁鶴鳴一人搞的鬼。但小黑,咱們能有什麼證據肯定袁鶴鳴他不是出諸誤會,下手魯莽?有道是:舉手不打笑臉人;他認了不是,賠了罪,咱們怎好再拿他如何?倘若咱們懷疑錯了,果真事出誤會,不糟了?三叔説,我們是為‘古家堡’清除危機,並非與‘古家堡’全體為敵。辛天風是個血性朋友,加上古姨,如果我們做得太過火,以後如何跟他們見面?”

    小黑不動了,也沒説話。

    良久,才紅着臉,眨眨眼,笑道:“小靈,你怎不早説?早説我不是不會跟你跳腳了!

    總而言之一句話,你閣下比我高明,我還是聽你的,成了吧?”

    説着,當頭一揖。

    諸葛靈笑了,皺着眉笑了。

    小虎插嘴説道:“小靈,屋裏兩個怎麼了?”

    諸葛靈剛浮現的笑容又消失了,道:“袁鶴鳴功力不俗,心眼手法,兩稱高絕,彭烈跟姜東流二人,一人‘太陽穴’上中了一根針兒。”

    “好狠的手段!”小黑咬牙説了一句,望着諸葛靈又道:“閣下,下一步…”

    “還有什麼下一步!”諸葛靈道:“回去,請三叔定奪。”

    小黑忽然搖頭,眨眼笑道:“説句話,你可別不高興。出主意,你可又不如我了……”。諸葛靈微微一愣:“怎麼説?”

    小黑抬起那滿是油泥、髒兮兮烏鴉爪般的手,抓了抓頭上那一蓬“亂草”,擠擠眼,例嘴笑道:“虧你還姓諸葛,若讓那位貴宗先祖自比管、樂,胸羅萬有的‘卧龍’先生知道有你這麼一位後代,怕不地下搖頭、永難瞑目……”

    諸葛靈一瞪眼,道:“小黑,你可是找打?”

    小黑嘿嘿一笑,縮頭説道:“心急喝不了熱稀飯,且清平心靜氣,凝神傾耳,讓我小黑亡羊補牢,出個高明計兒,包管你拍手叫好……”

    説了半天,仍不知他葫蘆裏賣得什麼仙丹。

    諸葛靈不耐,臉一沉,佯怒喝道:“小黑,你可是存心賣關子?”

    “我哪兒敢!”小黑一伸舌頭,笑道:“聽着,閣下,彭、姜二賊伸腿瞪眼,只有咱們跟剛才三個老東西知道,真正以‘幽冥教’徒姿態出現的那批賊徒還矇在鼓裏……”

    “夠了!”諸葛靈截口説道:“我明白了,不怎麼樣,你擔保袁鶴鳴不會通知……”

    小黑飛快接口道:“你準知袁鶴鳴是‘幽冥教’中人?”

    諸葛靈道:“雖不能肯定,但我懷疑。”

    小黑笑道:“這就是了,不是最好,就算他是,他來得及麼?

    有龐、魏二人在一起,他走得開麼?再説他又怎知另一批賊徒現在何處?又怎知小黑我會突然想起這條計兒產諸葛靈想了想,旋即笑道:“鬼靈精,我算是服了你……”

    小虎説道:“小黑,你又怎知那另一批賊徒定會尋到這兒來?”

    “你糊塗。”小黑眨眨眼,笑道:“在龐、魏、袁三個老東西未找到這兒以前,你能預知他們三人能找到這兒麼?”

    小虎心腸不轉彎兒,在動腦筋這方面,他自知由來不及小黑多多,臉一紅,閉上了嘴,不再説話。

    諸葛靈卻又皺眉,道:“小黑,有把握?”

    小黑搖搖頭,道:“不敢説十成,至少該有九成九。”

    小靈、小虎無話可説,只好依計一試。三人回到茅屋裏,關上門,小虎抬手要熄燈。

    小黑卻伸手一攔:“閣下,用不着。”

    小虎望了他一眼,又沒開口。

    顯然,他知道,在小黑麪前,以他這副直腸子,多説話沒好處,弄不好就會捱上一頓損。

    小黑可又開了口,紛牙一笑,道:“閣下,我知道,此時,此地,該熄燈那是常情,可是‘幽冥教’這班東西鬼得很,不能以對付常人的辦法對付之,乾脆亮着燈,讓他們猜吧!

    猜對了,算他們走運,料錯了,算他們倒相,坐,坐,別都站着成不?”

    他倒舉手肅起“客”來。

    諸葛靈跟小虎,望了他一眼,依言坐下。

    坐定。

    小黑望了望地上的彭烈,又望了望仍半倚半坐在破椅子上的姜東流,搖搖頭,皺眉苦笑:“大姑娘出嫁這種陪着死人對燈悶坐的事,我小黑可是生平第一遭兒,滋味兒真不好受。”

    其實,何止他生平首次。這種事,諸葛靈跟小虎又何嘗碰上過?沒法子,歸根究底,一句話兒,他們如此不避艱苦,是為了古姨。

    為了那位薄命可憐的古姨,三小就是頭頂着刀子,再苦、再險的事兒,也一概昂然以赴,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為古姨,也就等於為三叔;這是一份感人至深、純真無比的感情。三小自己也説不上來,他們為什麼同情古姨、喜歡古姨,要説,那該歸諸古今無人能解的一個“緣”字。

    當然,這位絕代紅粉古蘭,也有她值得同情、喜歡,使人情不自禁會給予維護之處。

    諸葛靈皺了皺眉頭,那不為別的,是小黑喋喋不休。

    小黑,他有説辭,而且這説辭使得諸葛靈無詞以對。

    他説:“小靈,你是怎麼了?當年諸葛武侯以空城計誘司馬懿之時,城門口不也有兩個打掃街道的老兵麼?想想看,屋子裏既亮着燈當然要説話的。”

    這話,想必有他的道理,諸葛靈莫可奈何只有任他一個人嘀咕去。

    夜很靜,峯頂林內的夜更靜。

    靜得連一片樹葉響動的聲音都聽不到。

    那是因為今夜沒有風。

    沒有風的夜晚,都特別沉悶。

    今夜,更沉悶得令人窒息。

    夜,就在沉悶之中,靜靜地消逝過去。

    茅屋外,始終沒有一點風吹草動,沒有一個人影出現。

    這,是怎麼回事?

    是二鬼身死的消息已然泄漏?

    是幽冥教徒不知二鬼藏身此處?

    是知道還沒有趕到?

    這諸多疑問,一直在三小腦中盤旋。

    尤其是小黑,他簡直是難受極了,本來十拿九穩的計兒竟落了空,失了效,這委實是令人費解。

    若是二鬼身死消息外泄,那原因只有一個“古家堡”

    三家堂主中,有人傳出了這項消息。

    這,似乎又不可能。

    那麼是後頭諸多原因之一?

    這,一時也無法肯定。

    小黑攤攤手,聳聳肩,站了起來,望了望桌上即將油枯的燈,目光移注諸葛靈,一聲自嘲苦笑,説道:“想出的計兒落了空,我小黑這也是生子第一遭,這個跟頭栽得不輕,夠面子的,走吧,別耗了。”

    諸葛靈跟小虎望了望他,都沒開口,跟着站起。

    自己兄弟,誰摸清誰的脾氣。小黑好強,心理已經夠難受的了,怎好再在這節骨眼兒上説什麼。

    熄了燈,出了門,順手帶上兩扇柴扉。

    走了,走得垂頭喪氣、無精打采。

    三小身影已逝,茅屋裏,只留下兩具屍體。

    可是,屍體竟突然地動起來了,那是大鬼彭烈。

    彭烈一對牛眼略一眨動,輕輕地翻身站起,伸手取下“太陽穴”上那根細如牛毛的針兒,一彈墜地。

    然後,走向穴道被制、半倚半坐着的四鬼姜東流,伸出兩指,正要扯下姜東流‘太陽穴’上的那根針兒。

    但是,手至半途,忽地收回,翻身躺回原處,一動不動。

    彭烈死而復活,這,已經夠怪展令人震驚、夠令人詫異的了;而,他突又翻身躺倒,一動不動,又是怎麼回事呢!

    聽!

    看!

    一陣極其輕微的衣袂飄風聲,由遠而近,及門而止。

    兩扇柴扉,吱呀聲中,緩緩向內打開。

    門口,薄薄曙色裏,冷然站立着一個黑衣蒙面人。

    彭烈面內而卧,無法知道來人是誰,仍是寂然不動。

    然而,站在門口的黑衣蒙面人卻似一切瞭然。

    他陰陰一笑,冷冷説道:“彭老大,起來吧,我來了,你還裝死麼?”

    聞聲,彭烈身形一震,霍地躍起,恭謹躬身。

    黑衣蒙面人冷然揮手,道:“先解開姜東流的穴道再説。”

    彭烈應了一聲是,走過去,伸手先扯下姜東流“太陽穴”上針兒,然後一掌拍向姜東流的後腦。

    可又怪了,姜東流依舊狀如酣睡不醒。

    彭烈一愣,剛要二次出手。

    黑在蒙面人冷哼一聲,道:“這是‘抱璞山莊’獨門手法,你解它不開的,退後!”

    彭烈臉脹得通紅,低頭退後一步。

    黑衣蒙面人目光陰森深注,抬手一掌,虛空拍向姜東流左胸,不含糊;無奈,姜東流令人下不了台,兀自不醒。

    夠光采,可惜看不見他的面貌,否則他臉上表情一定很好看,好看得筆墨難以形容。

    彭烈可沒敢説話,更不敢笑。

    黑衣蒙面人目中寒芒電閃,抬手就要拍出第二掌。

    但倏又放落,森寒目光移注彭烈,道:“洗不管他,等會兒再説。彭老大,你可知帝君為何忽發慈悲,改傳二道令諭,留下你們兩條性命麼?”

    彭烈低頭恭謹答道:“彭烈冒昧。”

    黑衣蒙面人道:“在我面前少來這一套,知道就快説。”

    彭烈頭垂得更低。“不敢,彭烈的確不知。”

    “好。”黑衣蒙面人陰陰一笑,道:“稍時我會告訴你,現在,先答我一句話,你可記得教規第十六條?”

    彭烈機伶一顫,道:“不敢或忘。”

    黑衣蒙面人點頭説道:“你且説説看。”

    彭烈應聲説道:“盡犯教規任何一條,株連家族,嚴懲不貸。”

    黑衣蒙面人將頭連點,嘿嘿笑道:“難得你記性不錯,秦無常可有親人?”

    彭烈道:“沒有。”

    黑衣蒙面人道:“金蘭兄弟,情同手足,義共生死,算不算得親人?”

    彭烈不敢不答,道:“算得。”

    “你明白那就好。”黑衣蒙面人道:“這世上,該是你彭老大、姜老四跟他最近了…

    …”

    話聲忽轉冰冷、嚴峻,接道:“秦無常行事不夠謹慎,險壞帝君大事,觸犯教規,按第十六條論處,你認為該株連何人?”

    彭烈機伶連顫,冷汗直流,答得聲音都走了腔:“彭烈與姜四弟該與同罪。”

    “你還不太糊塗。”黑衣蒙面人嘿嘿笑説道:“帝君首頒令諭,追殺你們二人,二次下令,突改初衷,這種該罪而不罪,該罰而不罰的殊思,在你看來,如何?”

    彭烈答道:“恩同再造重生。”

    黑衣蒙面人道:“你二人該如何報答?”

    彭烈答得好:“縱粉身碎骨、腦漿塗地,在所不辭。”

    這話説得很動人。

    黑衣蒙面人頗覺滿意,雙目異采閃漾,笑道:“不錯,的確是恩同重生再造,要不然功力稍加半分,‘蝕骨寒芒’下,你二人焉能活命……”

    笑聲忽止,森冷目光深注,道:“你當真不知帝君為何忽發慈悲,留你等兩命?”

    彭烈道:“彭烈的確不知。”

    “好。”黑衣蒙面人猛一點頭,説道:“現在就讓我來告訴你。聽着,帝君給你二人一次機會,要你二人帶罪立功,將功折罪,懂麼?”

    原來如此,還有用得着的地方。

    彭烈道:“彭烈懂了。”

    黑衣蒙面人道:“願意麼?”

    多此一問,快刀架在脖子上,誰敢説個“不”字?

    彭烈道:“願意。”

    黑衣蒙面人緊逼一句:“如不能達成使命呢?”

    彭烈道:“甘願領罪,死而無怨。”

    可憐的待罪羔羊!

    黑衣蒙面人笑得好不陰險。

    彭烈一躬身,反道:“敢請示下任務。”

    “現在不急。”黑衣蒙面人收住笑聲,道:“帝君猶在等待時機,這件事不知哪一天才須着手,説得太早了,記好了,三日後,夜三更,大巴古剎候我面投機宜……”

    彭烈應聲説道:“彭烈遵諭,必當緊記心頭!”

    “我還有話説。”黑衣蒙面人目中冷酷的芒一閃,道:“若想乘機逃遁,遠走高飛,那形同叛教,你該知教規對叛教者如何處置!縱天涯海角,無人能得幸免,你是聰明人,當不會出此不智舉動。”

    彭烈不寒而慄,毛骨驚然。他當然知道那殘酷、陰狠、毒辣的懲處手法,他也親眼看見過叛教者的下場。

    當下顫聲説道:“彭烈不敢。”

    “我諒你也不敢。”黑衣蒙面人冰冷一句:道:“我要回去覆命了,我走後,你即刻帶着姜老四離開此地,越快越好,記住,三日後,夜子時,不得稍誤。”

    翻身倒射,一閃不見。

    彭烈哪敢多留,抄起穴道被制的姜東流,急急出門而去。

    茅屋中,歸於一片寂靜……

    偶爾,可以聽到一兩聲吱呀聲響,那是晨間山風吹動了兩扇半掩的柴扉,寂靜之中,傳出老遠……

    諸葛靈等三小恐怕做夢也沒料到彭、姜二鬼會死而復活。

    不!應該説他們根本想不到二鬼根本未死。

    這一着,能瞞過功力高絕、個個機靈的三小,足見那出此一着之人,是如何地高明,如何地富於心智了。

    其實,不只三小,這情形,任何人都難免上當。

    差不多與此間事相同的時間內,巫山“神女峯”上也發生一件類似的事情,手法、詭計完全同出一轍。

    那是二老“九指神丐”商和、“鐵面天曹神鬼愁”司徒奇雙擒那兇殘陰狠的“笑面人屠活殭屍”公羊赤。

    與其説是雙擒,不如説是獨搏。

    因為“九指神丐”商和根本就沒插手。

    他只是袖手旁觀,一旁驚陣。

    “鐵面天曹神鬼愁”威震武林,羣邪喪膽,對付一個公羊赤,當然是綽綽有餘,打來輕鬆。

    既是一個就夠了,又何必四手齊出,倚多為勝?

    而且儘管此戰許成不許敗,事關重大;但這兩位成名多年、威震宇內的奇俠,卻不能不自詡身份、珍惜聲名。

    五招過後,公羊赤已敗象呈露,力不從心。

    十招甫屆,更是捉襟見肘,毫無還手之力。

    三弟將令,要的是活殭屍,不要死公羊;所以,司徒奇手下還功留幾分,很有分寸。

    十一招上,招招獨步宇內,鮮有匹敵的“無影追魂手”。

    在他手上,“無影追魂手”向不輕發,發無不中。

    公羊赤先出“摧心斯”,後施“奪魂掌”,用足了畢生的修為,無奈,仍難脱出“無影追魂手”威力範圍。

    眼看公羊赤就要成擒,千鈞一髮之際,“神女峯”巔樹海之中,碧芒電閃,一線綠光飛射而出。

    不打司徒奇,反襲公羊赤,快得連近在颶尺的司徒奇都來不及搶救,當然,公羊赤更難躲閃開。

    綠光正中“太陽穴”,公羊赤一聲未發,砰然倒地。

    “太陽”要穴,綠光顯然淬毒,商和跟司徒奇經驗老到,都是武林大行家,無須細看,使認為公羊赤必死無疑。

    只要活殭屍,死公羊要他何用?

    是誰在這個時候突然出手,壞人大事?

    不想可知,那必然是“幽冥教‘冰人玩的把戲。

    公羊赤既脱身無望,無力救援,只有殺之滅口。

    死了這個,能擒住那個也是一樣。

    二老震怒之下,長嘯震天,雙雙沖天拔起,直撲“神女峯”

    巔,身法之快,世所罕見。

    以此等高絕身手,神速應變,按説,暗施偷襲、殺人滅口之徒,斷難遁形,定然手到擒來。

    豈料大謬不然。

    到達峯巔,樹海陰沉、遼闊,林內如暮靄低垂,空蕩、寂靜,看不到一絲人影,一片衣角,哪裏有什麼暗施偷襲之人?

    這個跟頭,栽得夠瞧的。

    然,更大的跟頭還在後面。

    二老搜敵不着,懊惱異常,無意中回首下望,不由為之愣住了。公羊赤的屍體業已不見,竭盡自力,窮搜十里,仍屬徒然。

    而且,連一點風吹草動也沒有。

    二老立刻醒悟,一時不察,中了人家“調虎離山”,乘機奪屍之計。

    分明,公羊赤屍體已被那暗施偷襲、殺人滅口之徒盜去,而對方來的人,也顯然不止一個。

    但,這些“幽冥教”徒難道會借上脱逃不成?

    這種挫折,二老是生平未遇。

    此時此地,竟然碰上了,栽了。

    四目相對,司徒奇臉脹得通紅,商和那本如重棗的老臉,更脹得發紫,兩個人驚怒威態,着實怕人。

    驚怒歸驚怒,只許成不許敗的任務,畢竟是敗了,而且敗得很慘、敗得氣人。

    其實説起來這還算好。

    要是二老知道公羊赤根本未死的話,那……

    以司徒奇的剛烈性情,只怕會當場氣結。

    這就是手法、詭計,同出一轍的類似事件。

    南宮逸要找的人證,至此全部落空。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南宮逸當着宮寒冰和辛天風的面,揚言要派人追擒人證,誰都知道他指的是彭、姜二賊,絕想不到他另出奇兵對付公羊赤。

    因為“古家堡”沒人料到南宮逸會悟透公羊赤拉攏五鬼之事。

    那麼,怎又發生這樣的事呢?

    莫非那詭橘、狡詐、極富心智的“幽冥教主”當真智高一籌,算高一着、料事如神不成麼?

    這,有待慢慢證實。

    是與否,日後才能揭曉。

    這一次,南宮逸是又輸了。

    雖不致因此全盤俱墨,至少,一時很難再有進展。再找人證,已難於登天,不過,倘若南宮逸能另闢途徑,那將又當別論。

    能否另闢途徑,要看這位奇才第一的“談笑書生乾坤聖手”的神通了。

    説起來,這不容易。

    但也難説,既稱奇才第一,必有過人之處。

    要不然,他憑什麼能稱雄宇內、傲視羣倫?

    這,單靠武學是不行的。

    有些事,高絕的武學絲毫派不上用場。

    就拿眼前“古家堡”的內憂來説,鬥智的機會,多於鬥力,南宮逸他竟拿一個武學不及他多多之人莫可奈何。

    自然,這不是指的那位神秘人物“幽冥帝君”。

    而是指的潛伏在十家堂主中的那位二等內奸。

    南宮逸明知此人是誰,但,他卻拿他沒有辦法。

    因為抓不到證據。

    抓證據,就不能全憑武學,必須要較多的時間,且要靠智慧。

    智力本天賦,絲毫勉強不得。

    二老跟三小一般心情地沮喪而退了。

    他們甚至比三小更難過。

    因為他們到底成名多年,宇內皆知。

    而三小則是初生之犢,就算栽了,也沒有什麼。

    三日後,夜三更。

    大巴山麓荒林中,靜立着那座古剎。

    這座古剎,比前些日子更殘破、更廢垠了,殿宇就只剩了半邊,那僅存的半邊也搖搖欲墜,發發可危。

    時至三更,此地更靜了,靜得恍若死了一般。

    墓地,一條黑影劃破夜空,疾如鷹隼,射入古剎中。

    黑影斂處,古剎佛堂內,陰森森地現出一個黑衣蒙面人,冷電般目光四掃環顧,不言不動。

    適時,屋角暗隅裏,走出了兩個人,向着黑衣蒙面人恭謹躬身施禮,然後退後一步,垂首而立。

    黑衣蒙面人傲不答禮,森冷目光輕注,笑道:“老四能動了?”

    這兩個人,正是“索命五鬼”中僅存的大鬼、四鬼。

    彭烈、姜東流忙又躬身,彭烈道:“皆帝君之賜。”

    黑衣蒙面人道:“這該是天大榮寵,隆恩殊惠。”

    彭烈忙又躬身:“彭烈兄弟身受帝君思遇,決當捨命以報。”

    黑衣蒙面人擺手笑道:“那倒不必,只要忠心不貳,達成使命就行了……”

    彭烈、姜東流恭應一聲“是”。黑衣蒙面人陰陰一笑接道:“站好了,聽我頒示帝君令諭,限期三月,着你二人遍歷江湖,找尋一個人,送往某地……”

    探懷取出一張紙條,道:“此人姓名、年齡、特徵以及送往地點,皆詳註這張紙條上,千萬慎藏,手段、用法,聽你二人斟酌決定,但記住……”

    話聲忽轉陰森,道:“要活的,不許有毫髮之損,否則,哼,哼……”

    冷哼兩聲,結束了這段話,卻給彭、姜二鬼帶來了一陣寒慄,剛站直的身形重又躬了下去,而且躬得更深。“彭烈、姜東流敬領令諭。”

    彭烈伸雙手接過了那張紙條,只一注目,立刻神情猛震,臉色大變,雙手跟着起了顫抖。

    這剎那間,他二人已經知道所負的這項使命有多難、有多險,不但沒有把握,甚至有可能送命。

    黑衣蒙面人目光如霜刃,深注二人一眼,笑問:“怎麼,莫非畏死懼難?”

    彭烈機傳一個寒華,忙道:“彭烈兄弟誓死效忠,不畏不懼。”

    “好。”黑衣蒙面人一笑點頭,笑得好陰。“這才不枉我帝君一番期望,其實,帝君向不做沒把握的事,也從不差遣弱兵。

    既將這任務交你二人,帝君就有把握你二人必能圓滿達成,要不然本教高手如雲,何不派別人?你二人單打獨鬥自然不是此人之敵,若聯手對付,那又應穩操勝券,綽綽有餘,對麼?”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看來,這位神秘的“幽冥帝君”

    確是凡事既知己,又知彼,高明已極。

    彭、姜二鬼低頭唯唯。

    黑衣蒙面人陰陰一笑,又道:“還有什麼疑問麼?”

    彭烈低頭應道:“沒有了……”

    囁嚅片刻,又道:“不知可否寬限……”

    “不行。”黑衣蒙面人冷然拒絕,道:“帝君只交代三個月,我説過,帝君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再説,事關重大,迫切需要此人,三個月已太久了。”

    彭、姜二鬼哪還敢再説什麼,只有硬挺的份兒。

    黑衣蒙面人森冷目光輕掃,陰笑説道:“你二人既然已無疑問,最後且再聽我一言,此事不僅關係重大,而且極其機密,只許成,不許敗,不得泄露半點。必要時,寧可自殉以滅口保密,還有,少打別的主意,否則帝君令下,任是天涯海角,你二人也絕難倖免,望好自為之。”騰身倒射出廟,一閃沒入夜空。

    彭姜二鬼躬身相送,站直身形,四目對望,久久不語,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説的呢?

    畏難怕死,這可以瞞過任何人,但卻瞞不過自己,他二人自己明白,這事難比登天,成功機會渺茫。

    無如,不領諭遵命,行麼?

    也就在這夜色深沉的三更時分人聲俱寂,“古家堡”中一片黝黑。

    只有一處燈光閃爍搖曳。

    那是古蘭所居的那座小樓。

    燈光透自樓頭香閨。

    香閨裏暗香浮動,玉枕紗帳,半夜涼意重。

    既然燈火未熄,香閨中的人兒便該還沒睡。

    不錯。人兒沒睡,正倚椅對燈,品愁,獨坐。

    古蘭,一襲黑紗晚裝,輕裹無限美好的嬌軀,呆呆地,望着桌上那盞琉璃燈出神。

    仍是那襲黑紗晚裝,似乎説明她喜歡黑色。

    黑色,給予人的,是憂鬱、陰沉……

    這莫非象徵着這位絕代紅粉的命運?

    是耶?非耶?望之,總令人難禁嘆息,鼻酸欲淚……要問什麼,恐怕無人能説出所以然。

    有可能是受了感染,一個“愁”字的感染。

    冰肌玉骨,凝脂雪白,冷若冰霜。

    配上那襲黑紗晚裝,直令人……唉!

    案頭筆架上架着一枝德墨狼毫。

    水晶紙鎮下,壓着幾張素箋。

    素箋上,娟秀字跡行行,墨漬未乾。

    這麼晚不睡,她寫了些什麼?

    看,她微抬皓腕,輕伸二指,拈起了一張素箋。

    聽,一縷令人心碎的幽幽清音劃破小樓寂靜:“謝了茶靡春煙體,無多花片子,綴枝頭。

    庭槐影碎被風操。

    聲尚帶嬌羞。

    獨自倚妝樓,不如歸去下簾約,心兒小,難載許多愁。“一懷愁緒,悽楚哀怨。

    這是吳叔姬的“小重山”。

    她,又拈起了另一張素箋。

    “世情薄人情惡,晚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料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一般地一懷愁緒,悽楚哀怨。

    這是唐蕙仙和陸游的“釵頭風”。

    餘音索繞,歷久不絕。

    她,接着又拿起了第三張素箋。

    但,櫻桃未破,檀口尚未啓開一縷淡淡紅影成線,自樓外射入香閨。

    成線紅影似非暗器,它未直襲古蘭,只由古蘭背後掠過,落向屋角里;屋角,燈光難及,較為黑暗。

    這成線紅影極輕、極快,不帶一絲破風之聲。

    古蘭,她整個人兒浸沉於愁思之中,根本沒有發覺。

    紅影落地處,嫋嫋升起一股極淡的粉紅輕煙,隨即瀰漫香閨。

    輕煙,起自暗隅,如非有心,竭盡目力,絕難看出。

    其味似蘭麝,一如小樓金猊中散發之幽香。

    自然,古蘭更難發覺。

    古蘭,她拿着素箋,櫻口半張,隨又閉上。

    跟着,兩道黛眉微微皺起,冷冰嬌靨上突然泛起一片紅暈,她似乎微微愣了一愣,玉指一鬆,素箋滑落。

    轉瞬間,紅暈消褪,那一雙清澈目光剛移上孤燈。

    驀地,褪去的紅暈猛又泛起,較適才更盛。

    這回,泛起的紅暈未再退去,反之,越來越紅。

    她本蛾眉輕掃,從不施脂粉。

    如今,卻似胭脂濃抹,酒意八分。

    原來清澈的美目,剎那間變得水汪汪的,目光,也顯得炙熱得直能熔金銷鋼。

    冷若冰霜的嬌靨,更顯得嬌豔欲滴,意態動人。

    古蘭,本就美,如今,她是更美了。

    而,以前的美,是高潔婦靜的,如今的美,卻洋溢着一種媚意、蕩氣。

    這種怪異現象,是她解事以來從未有過的。

    那麼,這是為何?

    墓地,她明白了,可惜,明白得太晚了。

    她掙扎欲起,無奈力不從心。

    她張口欲呼,卻叫不出半點聲音。

    一絲鮮血,順着唇角流下,那是她咬破了香唇。

    一雙柔美,扣上了桌沿,扣得緊緊地,吱吱作響,木屑粉墜,尖尖十指深陷木中而不自知。

    突然,燈光微黯,一陣搖晃。

    小樓中,香閨裏,多了一個人。

    那是個白面無鬚、目含淫邪的藍衫文土。

    古蘭,仍然坐在那兒,痛苦掙扎,未採任何行動。

    那,藍衫文主,卻嘴角噙着一絲詭異得意的笑意,手中摺扇輕輕繞動,一步一步地向古蘭走近。

    至肩後而止,古蘭仍然未被驚動,難道她沒有發覺?

    不可能,憑她的功力,她早應發覺了。

    只是,身受無邊痛苦,全力撐持,發覺了又能如何?

    藍衫文士眉梢微挑,摺扇抬起,指向孤燈。

    適時,一聲激怒清叱響自樓外夜空。

    一條淡青人影疾驚人樓,出手如電,直襲藍衫文士。

    藍衫文士面上陡現驚恐色,開口欲呼,閃身欲躲。

    無奈,淡青人影出手太快,一指點上“命門穴”,藍衫文士未及哼出一聲,便應指倒地,寂然不動。

    香閨裏,大爺“冷麪玉龍”宮寒冰眉挑煞氣,目射威稜,昂然而立。

    目光,由地上藍衫文士屍體,移注古蘭。

    忽地,煞氣消褪,威稜收斂,面上、目中,代之而起的,是一片令人難以言喻之情,難以捉摸之色。

    古蘭,顯然是更痛苦了!因為,她已經斷斷續續的發出輕微的呻吟,大師兄的及時救援,她仍似茫然無覺。

    宮寒冰右掌一抬,孤燈倏然而滅。

    頓時,小樓中一片黑暗……

    就在這時,又有一條人影撲進小樓。

    小樓內,響起一聲輕呼,一聲輕震,那剛進小樓的人影又復飛射而出,身化長虹,閃沒入夜空。

    看背影,無限細纖美好,脅下,還挾着一個人。

    這不知又是誰?

    這條人影方沒於茫茫夜空裏,庭院中,人影閃動,其疾若電,一前一後,一白一黑,兩個人直向小樓撲至。

    黑白兩條人影至樓下倏地停身駐步。

    適時,小樓內青光一閃,燈火復明,紗窗上,映出一條頎長人影,同時,樓上響起了大爺宮寒冰話聲:“是二弟、三弟麼?

    快上來。“黑白兩條人影,正是二爺辛天風、三爺燕惕。

    聞言之下,雙雙騰身而起,飛閃入樓。

    上香閨樓內,古蘭芳蹤已音,只剩下大爺宮寒冰一人與僵卧地上的藍衫文士。

    二爺、三爺神情齊震,辛大風長眉微挑,首先發問:“大師兄,這是……”

    宮寒冰未答,手指地上藍衫義士,冷冷反問:“二弟可認得此人?”

    辛天風看也未看一眼,道:“‘風流郎君’藍漫蝶,萬死有餘的淫邪之徒。”

    宮寒冰微一點頭,信手微招,屋角一線紅影倒射入握,展掌平攤掌心一顆破裂的豆大赤丸道:“二弟可認得此物?”

    “‘銷魂丹’,他竟敢……”

    “二弟如今當可明白了。”宮寒冰截口説道:“萬幸是我及時趕到,立斃此賊,要不然蘭妹可……”

    三爺燕惕震聲問道:“大師兄,小師妹她人……”

    宮寒冰陡挑劍眉,道:“三弟傳令下去,即刻全力搜索一蒙面道姑,一有發覺,立刻回報,任何人不得擅自動手。”

    三爺燕惕領命飛射出樓。

    二爺辛天風道:“大師兄,莫非小師妹被那蒙面道姑……”

    宮寒冰冷然點頭道:“此人功力詭異奇絕,出我意表,乘我不備。”

    能在“冷麪玉龍”手下劫人,其人功力本來不言可知。

    宮寒冰吩咐得是,對方既如此功力、這般身手,“古家堡”

    三豪以下,自是無人能與匹敵。

    他不準任何人擅自動手,那是他愛護下屬。

    辛天風神情劇震,道:“這道姑突於此時出現,擄去小師妹,敵友可知,很可能是藍漫蝶一丘之貉,小師妹女兒家,落入賊手,後果堪憂,大師兄你怎不追……”

    宮寒冰臉色一變,旋即苦笑道:“二弟,我已經夠難過的了,來得及追我會任她逃逸?”

    這話不錯,小師妹如今是大師兄的未婚嬌妻,其關係又深了一層,他應比任何人都要關心,他豈能不知後果?能追他怎會不追?

    辛天風自覺益浪,歉然低頭。

    宮寒冰勉強一笑,道:“你我兄弟情比手足,用不着介意這些,況且,二弟你也資問得對。二弟別急,我拼着這條命不要,也要把蘭妹毫髮無損的救回來。”

    辛天風猛然抬眼,咬牙切齒,威態嚇人。“古家堡不惜一切,她敢把小師妹如何,哼!”

    一掌劈下,漆幾應掌粉碎。

    宮寒冰微一皺眉,道:“二弟,死物無知,這是何苦?”

    辛天風餘怒未息,戟指地上,道:“都是這該死的東西!要不是他,小師妹怎會……”

    越説越震怒,一掌劈向藍衫文士。

    “二弟!”宮寒冰一聲沉喝,出手如風,托住了辛天風的鐵腕。“人死百了,這豈是你我兄弟所應為?”

    辛天風臉一紅,散功收手,垂首不語。

    “二弟。”宮寒冰斂去威態,伸手輕拍辛天風肩頭,説道:“吉人自有天相,小師妹冰清玉潔、命大福厚,豈是淫邪之徒所能加害?別急,別愁,急愁於事無補,反亂方寸,礙靈智,走,到我房裏去,等他們回報。”

    辛天風抬頭説道:“這些侍婢們是幹什麼的!”

    宮寒冰道:“二弟也別怪她們,到現在還不見一人,諒必是被制住了穴道。走!

    咱們先下去看看也好。”

    拉起辛天風鐵腕,轉身下樓。

    “鐵腕墨龍”辛二爺默默無言,任由大師見拉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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