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初更。
碧空中群星閃爍,一鉤冷月剛上梢頭。
天階夜色涼如水,庭院中幽美而寧靜。
小樓內,呂毅沐浴方罷,正臨窗對燈坐歇,手裡,是一本“周易”,這,是他特意向宮寒冰借來的。
易經,姬周文王國公所繫,這本書,他已然過目多遍,朗朗成誦,熟得不能再熟了。
如今,他又再次地翻閱,想必是欲精益求精,做更深一層、更進一步的研究,件有助於他那占卦之術。
就這麼靜靜地看著……
突然,他放下書,抬起頭,雙目遙注窗外,似在凝神聽著什麼。隨即,他站起身來,揮手熄去案頭燈火。
小樓中,立刻一片墨黑。
接著,一道淡淡白光被空射起,一閃而沒。
好快!快得連高手如雲、能人畢集、戒備森嚴的“古家堡”
內竟沒有一個人覺察!
這“沒有一個人”的說法,當然包括了古蘭、四豪、“古家堡”一流內家高手的十家堂主在內。
這道淡淡白光直出“古家堡”,劃過夜空,飛射西北。
西北方,是“古家堡”前通往山外的奇險山道。
山道,由四周高山峻嶺盤旋下降。
白光,斂於嶺頂,隱人樹海。
隨即,樹海內響起了南宮逸的話聲,帶著責備意味:“小靈,誰讓你來的?”
諸葛靈的聲音接口:“三叔,您別生氣,是魏叔讓我來聽聽消息的。”
南宮逸勾起了心中悲痛,一陣輕嘆,道:“古嘯天死了。”
“什麼!古嘯天死了?”諸葛靈顯然極為震驚,失聲道:“三叔,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南宮逸道:“昨天夜裡。”
諸葛靈默然良久始又道:“怎麼這麼巧?三叔剛透露了一點口風,表示要搬進‘古家堡’長住,古嘯天就死了,分明是那人下的毒手。”
“不錯。”南宮逸道:“那人為防事洩,為絕後患,不得不提早下手;為此,我對古嘯天的死,至感內疚……”
諸葛靈沒理會南宮逸這句話,他只關心他的古姨。“三叔,這一來古姨更加可憐了,她怎麼辦……”
“小靈!”南宮逸一聲輕喝。
諸葛靈話聲頓住。
半晌,南宮逸又一聲滿含悲痛憂傷的輕嘆,道:“小靈,三叔不該怪你,古蘭她現在確是夠可憐的,不過,小靈,如今三叔住進了‘古家堡’,你還擔心什麼?”
未聞諸葛靈接話,只聽南宮逸又道:“三叔比你更明白,你古姨目前的處境悲涼而危險。本來,古嘯天一死,我就沒有藉口停留在‘古家堡’了;還好他們五師兄妹怕我受累遇險,堅決留我長住。這樣正好,我一方面可以照顧你古姨,另一方面也可暗中偵查此事,姑不論古嘯天昔年跟我認識,彼此交情不錯,你古姨又……
就算彼此毫無關係,我不知道便罷,既然知道了,我也絕不容邪惡逞威、兇殘橫行…
…“
諸葛靈突然恨聲說道:“好狠毒、好卑鄙的東西!一旦找他出來,我要不把他剝皮抽筋、碎屍萬段……三叔,您要是找出了他,千萬為小靈留個活口,小靈要替古姨報仇出氣!”
沒聽見南宮逸說話,想必,他點了頭。
諸葛靈話聲又起:“三叔,您認為會是誰?”
南宮逸道:“很難說,不過,我對四豪甚為懷疑。”
“四豪?這怎麼可能?三叔您……”諸葛靈大感驚異,又失了聲。
南宮逸道:“我也認為這不可能,甚至,我還認為自己不該這麼想,無如就事論事,四豪確有令人動疑之所處。”
“三叔何指?”諸葛靈出聲發問。
南宮逸道:“我昨天微透口風時,在座只有古蘭跟四豪五師兄妹。”
“三叔怎見得他們興奮之餘,不會說出去?多年來,沒有一個醫生能看出古嘯大的病因,這是件轟動大事,一高興,逢人便說,這很有可能。”
諸葛靈這話不錯。
只聽南宮逸道:“這就是三叔為什麼只動疑而不敢斷言的原因所在。三叔這是大膽假設,有待細心求證,只要四豪當天沒說出去,三叔的疑心就沒有錯,就可斷言那行兇之人是四豪之一,縱然下手的不是他,他也脫不了關聯。”
“不會有人偷聽麼?”諸葛靈仍然不敢署信。
其實,何止是他,說給誰聽誰都不會相信,說不定還會斥之為無中生有,血口噴人。
“小靈,你這一問,問得糊塗。”南宮逸道:“姑不論四豪功力如何,天下高手誰能在百丈之內瞞得過三叔耳目?”好大口氣!實際上,毫未誇張。
諸葛靈為之默然,良久方始又道:“假如那殺害古嘯天之人便是四豪之一,或者有所關聯,那麼人心就太可怕了!這不就是人神共債、天理難容、令人髮指的大逆弒師麼?師恩如山似海,古嘯天待他們如待親手,此人萬死而有餘事!”
一陣沉默後,南宮選話聲響起:“宮寒冰說得好:”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們也不應太固執。古來逆倫犯上之罪行不是沒有,不過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冥冥有神,報應不爽,天理昭彰,不隱邪惡,這種人,縱使我不下手誅除,也終必遭到天譴。“又是一陣沉默。
忽地,諸葛靈話聲打破寂靜:“三叔,您難道未在古嘯天遺體上發現什麼?”
南宮逸未答,反問:“小靈,你看看這是什麼?”
只聽諸葛靈低低一聲驚呼:“這是淬毒‘閻王刺’!三叔,難道……”
南宮逸話接道:“不錯,這是我暗使‘不遺引功’由古嘯天‘百匯穴’內吸出來的。
一根細如牛毛、陰損穴道的淬毒‘閻王刺’刺入了‘百匯穴’,古嘯天他還能活麼?幸而古蘭無巧不巧及時趕到,否則古嘯天連想看愛女最後一眼,說最後一句話都不可能。”
一陣格格異響,那是諸葛靈連挫鋼牙。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好個心狠手辣的該死東西!”
頓了頓,他猛然又道:“三叔,既然他們知道古嘯天是被人下了毒手,他們難道就沒想到這一層,察看察看古嘯天的遺體?”
“這也正是令三叔動疑的原因之一。”南宮選道:“在他們未悉古嘯天死因真相以前,當然不會想到這一層,誰也不會去察看古嘯天的遺體;但,在我道破真相之後,經驗豐富如四豪者,應該有所行動才對,可是他們沒有。”
“這不對!”諸葛靈說。
“怎麼不對?”南宮逸問。
諸葛靈道:“三叔請想,在您未道破真相之前,那行兇之人認為沒有人懷疑古嘯天的死因,不會有人想到察看古嘯天的遺體,他無須抹除罪跡。但當您道破真相之後,那情形便完全不同了,為恐被人發現那根淬毒‘閻王刺’,那行兇之人必然會迫不及待他想將洞王刺‘取去,不防您這位文弱書生,他該防古蘭四豪任何一人,現在’閻王刺‘反被三叔您取來,這豈不證明……”
“我明白了。”南宮逸突然截口說道:“你的意思是說四豪既然在場而不取去兇刺,那應證明行兇之人並非四豪中人,要不就是那行兇之人並不在場,既不在場就更能證明不是四豪中人,可對?”
諸葛靈道:“小靈兒正是這個意思,三叔以為如何?”
南宮逸道:“也許那行兇之人一身功力尚不足以攝物於無形之中,他來不及,要不就是由這根‘閻王刺’中找不出任何線索,他很放心,故意不取;一旦有人發現了,誰也不會懷疑在場的四豪,而很自然地懷疑到不在場的‘古家堡’人身上,假如是後者,那就更證明這行兇之人是個極富心智、極其高明的人物!”
諸葛靈道:“這麼說來,四豪還是不能脫嫌?”
南宮逸道:“事實如此,沒有絲毫有力反證幫他們脫嫌。”
諸葛靈似在沉思,片刻後又道:“三叔,小靈兒認為,四豪沒有查看古嘯大遺體這一點,仍不足構成令三叔您對他們動疑。”
南宮逸道:“你是說你古姨也未採任何行動,是麼?”
“三叔,您早想到了?”諸葛靈的話聲有點窘。
南宮逸未答,反問道:“你知道古蘭她在驟受喪父之打擊後,精神恍惚,靈智遲鈍到什麼地步?她幾乎不知自身之存在。”
“古嘯天待徒如親子,四豪不也一樣麼?”
“有所不同。”南宮逸道:“你古姨是個女兒家,女兒家外面表現得再剛強,內裡卻脆弱得禁不起任何風浪,何況喪父之痛!”
看來,這位“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對女兒家倒是瞭解得很透澈,尤其對那位可憐的“紅粉羅剎”古蘭。
看來,諸葛靈在他這位奇才第一、智慧如海的三叔面前,是沒有話說了,沒有疑問了。
他由來視這三叔為天人,既敬且佩!
這在天生傲骨向不服人的“玉麒麟”諸葛靈來說,並非無困,且想想南宮逸適才的幾番話,便可知道諸葛靈為何獨對他這位三叔視為天人,既敬且佩,服服貼貼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又說道:“那麼,三叔是打算由四豪著手了?”
“不盡然。”南宮逸道:“對四豪,當然要細心求證,但三叔對他們只止於懷疑,卻未敢斷言,所以我仍不放鬆信家堡‘任何一人。”
“三叔。”諸葛靈道:“四豪,別的小靈兒還沒見過,對那位三俠燕惕,小靈兒倒是覺得既心儀又投線,您可要……”
“這個,三叔還用你交代?”南宮逸道:“憑心而論,四豪盛名不虛,俱皆人中英傑,一時之選,在未獲確切證據之前,你儘管放心交你的朋友;若按你的性情,不止一個三俠燕惕使你覺得心儀、投線,還有一個二俠辛天風,獎號‘鐵腕墨龍’,以後總會碰面的,你全心結交吧。”
能得“談笑書生乾坤聖手”推崇的人那還有錯!
諸葛靈連忙應聲稱是。
接著,南宮逸轉移了話題:“小靈,你到縣城去過了麼?”
諸葛靈答道:“去過了。”
南宮逸道:“怎麼說的?”
諸葛靈道:“我說三叔刻在信家堡‘,請大伯跟義父即刻趕來,越快越好,並且指明魏叔的’高升客棧‘為會合處。”
南宮選“嗯”了一聲,道:“即刻趕來,越快越好,看來你是存心要你大伯跟義父那雙老腿的好看了,小黑跟小虎呢?”
諸葛靈一句:“小靈哪兒敢!”接著說道:“聽說他倆最近幾天在三湘露過面,已另外派人去找了。”
南宮逸道:“那麼你回去吧,等你大伯跟義父都到齊了再來通知我。記住!古嘯天故世的事,除你和魏叔外,對任何外人不得輕洩,懂嗎?”
諸葛靈道:“小靈兒省得,三叔到時候可別忘了代小靈兒問候古姨。”
“到時候”三字說得妙!
南宮逸答得更妙:“真的到了時候,三叔自然會代你問候。”
昏暗月色下,青影如電,沖天拔起,飛閃而逝。
接著,另一。道白光起白嶺頂樹海中……
“古家堡”內,大廳中,會議方罷,人影四散。
會,是由“冷麵玉龍”它寒冰下令召開的。
會議的目的,一方面商討老堡主治喪事宜,另一方面要當眾宣佈三樁大事,那是老堡主的遺囑。
與會的有古蘭、四豪、“古家堡”的十家堂主。
老堡主的治喪事宜,交由大弟子宮寒冰全權決定。
宣佈老堡主遺囑的不是古蘭,是二爺辛大風。
遺囑中的三樁大事是:第一,“古家堡”在老堡主身後,由大弟子宮寒冰掌理門戶。
第二,那本秘發“歸元真經”,由大弟子宮寒冰保管,與古蘭及第二、三、四弟子共同來研習。
第二,愛女古蘭許配大弟子宮寒冰。宣佈遺囑後,當眾文訂,成婚之期,由兩人自己決定。
這張遺囑,是古蘭在乃父枕下找到的。
完全出於老堡主親筆。
一切似乎理所當然,誰也沒有話說,而且都心悅誠服。本來嘛,大爺宮寒冰在各方面都夠條件。
一切也成了定局;文定,這是喜事,但在這時候,誰也高興不起來,尤其古蘭,她一直呆呆地坐著。
礙於老堡主新喪,大家連拱手稱賀都免了。
宮寒冰雖然既得接管門戶,又獲美豔嬌妻,可是他臉上卻一絲喜色也沒有,仍然是那麼陰沉沉地。
會散後,眾人各回住處。
古蘭一個人兒踏著花間幽徑,走向所居小樓。
宮寒冰本來要相送,卻被她當著另外三豪之面,一口予以拒絕了。在自己家裡,送個什麼勁兒!
古蘭表示,她心裡煩得很,最好短時期內,任何人都別打擾她,讓她一個人兒清靜些時日。
這夠難堪!無如,宮寒冰只要是為了小師妹,他能忍人所不能忍,何況這段時間,也的確應該讓她清靜清靜。
這雙重打擊,對古蘭來說,是夠大的。
宮寒冰頗為窘迫,只得與三位師弟相偕而去。
走完了幽徑,便是畫廊。
畫廊的盡頭,就是她那閨閣小樓。
可是,在她要踏上畫廊時,她卻停下了腳步,略一猶豫,不走畫廊,嬌軀左折,嫋嫋行向庭院中。
想必,她是想到院中走走,略舒哀思愁悶。
月色昏暗,亭、臺、樓、謝,一切均在膝俄中。
庭院中,美而靜,美得動人,靜得出奇。
古蘭,她並未在庭院中停留,越過來柱小橋,踏著滿地茸茸細草,徑直行向另一座小樓,那是書生呂毅所居。
走著,走著,她忽地又停下了腳步。
無他,只因發現那小樓上燈光已熄,她認為人已睡了。
睡了怎好再打擾?
轉過嬌軀,緩緩行向池畔小亭。
亭畔小池一秘清澈碧水,浮萍二三,一平如鏡。
只有夜風過處,帶起些微漣滿。
地上地下兩重天。
碧空地底雙鉤月。
墓地裡,亭中,水面又添一對雪白清麗二蟬娟,襯托得這美景更美,美得不帶人間一絲煙火氣。
那是古蘭斜倚欄杆,望著他中呆呆出神。
冰肌玉骨、晶瑩白皙,映著冷輝,隱隱有種惑人的光采。
美中不足的是那木然神色,冰冷而蒼白的嬌靨,似乎檬上一層薄霧般的迷濛美目……
一切又靜止了,靜,靜,靜……
古蘭,這時就恍若一尊栩栩如生的玉雕女神像。
突然,一個清朗話聲起自亭外,打破靜寂。“姑娘還未安歇麼?”
古蘭星然回顧,身後,庭院中,負手站立著書生呂毅,儒衫輕拂,流灑飄逸,只奈何那張面孔!
古蘭連忙站起,道:“先生也尚未安歇?”
呂毅道:“庭院夜景誘人,竟留連忘返了。”
古蘭道:“樓上燈火已熄,我原以為先生睡了。”
呂毅呆了一呆,道:“姑娘找過呂毅?”
古蘭微點螓首。
呂毅問道:“姑娘有事麼?”
古蘭道:“我有點事情想請教先生,先生請進來坐。”
呂毅猶豫了一下,走進亭中,在對面石凳上坐下。
望了望古蘭,道:“請教不敢當,姑娘但請下問。”
“不敢!”古蘭沉吟片刻,忽地抬眼凝注,說道:“我覺得先生日間所言並未盡意,似乎有所保留。”
呂毅心頭微震,道:“怎見得?”
古蘭道:“我說不出所以然,只是我能感覺得出來。”
已毅默默不語,片刻方點頭說道:“姑娘慧眼,我承認。”
古蘭柔婉發話,口氣帶點質問:“先生髮言慨賜鼎力,結果卻保留所知;我不明白先生用意何在?”
“姑娘得原諒呂毅。”呂毅泰然說道:“呂毅有不得已的苦衷,姑娘也請相信呂毅,呂毅這麼做自有道理在,總之,這對姑娘只有益而無害。”
古蘭毫不放鬆,淡淡說道:“先生古家大恩人,怎言有害?
不過,我想聽聽先生這所謂的不得已的苦衷,與道理之所在。“”姑娘一定要聽?
“呂毅望著她發問。
古蘭微頷螓首:“聽先生自願,我不敢相強。”
呂毅想了一下道:“好吧,這是呂毅出自自願……”
微頓話鋒,接道:“姑娘知道,呂毅是個外人,外人說話自有許多顧忌與不便之處,在未得確切證據之前,‘古家堡’任何一人都難脫嫌疑,事關人命,犯上罪大,怎能輕易言之。”
古蘭淡淡一笑,道:“我以為先生可以不相信任何人,卻不應該不相信古蘭。”
呂毅道:“呂毅毫無不信姑娘之處。”
“那麼……”古蘭黛眉微揚,道:“如今只有古蘭與先生對坐,先生為何還不將所知而加保留者見告?”
呂毅坦然說道:“呂毅不敢。”
古蘭柔聲反問:“先生怕什麼?”
呂毅說道:“我說過,我是個外人,我怕姑娘不信,反懷疑居心叵測、血口噴人、惡意中傷。”
“其實,先生不說我也很明白。”古蘭淡然道:“正如我四師兄所言,先生是懷疑我五師兄妹,別說是我,任何人也難以相信,但我不會怪先生。因為我知道先生為的是我們‘古家堡’,絕無惡意。”
“多謝姑娘!”呂毅心頭猛震,道:“我要更正點一點,五師兄妹該改為四師兄弟。”
古蘭道:“我一樣不能相信。”
呂毅淡淡說道:“信不信但憑姑娘,事實使呂毅動疑,呂毅不必否認。”
古蘭美目微注,道:“我可否聽聽先生這‘事實’何在?‘”
呂毅道:“姑娘既不相信,似乎無須多此一舉。”
“談談何妨?”古蘭唇邊浮現令人難以捉摸的笑意。
“何必枉費唇舌。”呂毅視若無睹,回了一句。
古蘭微微色變,旋又淡淡帶笑:“假如我一定要聽呢?”
呂毅也淡然說道:“那只有冒死盡陳了。”
佔蘭道:“先生何言之太重?古家堡報恩猶恐不及。”
呂毅淡淡一笑,突然反問:“請問姑娘,地下密室之開啟,可是”古家堡‘人人皆知?
“
“沒有。”古蘭搖頭說道:“只有古蘭五師兄妹及十家堂主知道。”
“姑娘。”呂毅望了她一眼,說道:“那行兇之人也知開啟之法。”
古蘭顏色不變,道:“這並不足以證明什麼,也許知道密室開啟之法的人,不止古蘭所說之數,何況這裡面還有十家堂主在。”
這話不錯,這委實不能證明四豪涉嫌。
呂毅未予置辯,淡淡一笑,又問:“‘古家堡’中,以何人跟老堡主最為親近?”
古蘭以簡單二字作答:“古蘭。”
呂毅道:“四位令師兄呢?”
古蘭道:“師徒若父子,一如古蘭。”
“那麼,”呂毅道:“姑娘應已明白我何以有此一問。”
“我明白。”古蘭微頷螓首。“先生應知這說法牽強得很。”
呂毅仍未置辯,微笑又問:“‘古家堡’中以何人武學為高?”
古蘭道:“十家堂主俱皆一流高手,尋常武林人物難望項背,古蘭四位師兄功力猶高於十家堂主,但均難及家父十之六七。”
古蘭似已知呂毅這一問的用意,想一句堵住呂毅之口;呂毅沒有在意,深往古蘭一眼,道:“難道沒有青出於藍的了?”
古、道:“就古蘭所知,沒有。”
呂毅仍未在意,淡淡說道:“恐怕真的只如姑娘所知。”
這不啻說,可能古蘭所知有限。
古蘭神色一變,道:“先生此言何意?”
呂毅不答,又問道:“請問姑娘,老堡主被人謀害多年,若非被呂毅看破,姑娘到現在是否仍被蒙在鼓中?”
事實如此,古蘭無從否認,只有點頭:“不錯。”
呂毅說道:“同樣的道理,在可能的潛伏者被識破之前,姑娘又怎知‘古家堡’中沒有武功比老堡主更高之人?”
古蘭無言可對,默默垂首。
呂毅望了她一眼,又道:“那行兇之人陰謀暗害老堡主多年而未被人發現,其隱藏裝扮功夫之好,手法之高,行動之詭秘,可想而知。目毅敢斷言,‘古家堡’中必有比老堡主武學更高之人。”
古蘭微頷肆首,突又抬頭說道:“先生應該知道,這,任何人都有可能。”
她依然為她那四位師兄力辯。
這本是令人萬難置信之事!
“這我承認。”呂毅說道:“但姑娘請再聽我說一點理由,老堡主死在昨夜,當日,我微透露出老堡主病情端倪的口風,而當時,在座的只有姑娘師兄妹五人…
…“
古蘭嬌軀猛起顫慄,她猶自不敢相信。“也許四位師兄事後也透露了此點。”
“不錯。”呂毅正色點頭,逼視古蘭,道:“但,姑娘,倘若他們四位並未透露,或者在本證實其他四位確曾透露之前,當做何論?”
古蘭望著目毅顫聲說道:“先生,這也可能是巧合。”
“姑娘。”呂毅說道:“那是矯情,我不欲多辯。”
古蘭又垂下嗪首。
呂毅暗暗一嘆,又道:“姑娘,還有,真相既經呂毅道破,當時他們四位為何沒有一人查看老堡主遺體?看看老堡主究竟是被……”
“先生。”古蘭猛抬螓首,道:“悲痛哀絕,當時就連古蘭也沒有想到。”
呂毅情知她有此一說,道:“姑娘女兒家,外剛強,內脆弱,禁不起這重重打擊,他們四位不同,他們四位畢竟是須眉丈夫。”
古蘭不語,半晌,蒼白嬌靨上忽起陣陣抽搐,雙目呆呆前規,喃喃說道:“先生,無論你怎麼說,我仍然難以相信。”
呂毅道:“師徒如父子,四豪皆英傑,呂毅也不敢相信。呂毅只是就事論事,姑娘知道呂毅用心,必能諒之!”
古蘭緩緩說道:“我說過,我不會懷先生。”
“姑娘。”呂毅說道:“我只是懷疑,卻未做斷言,是與否,有待細心求證,在未獲確切證據之前,我不希望為此而有傷”我懂,不會的,先生請放心。“古蘭水然說道:”
我始終難以相信,怎會有傷我師兄妹間感情?此事僅先生與古蘭知道,絕不會再讓他人知道:“”多謝姑娘!“
月影逐漸高移,夜已深,露已重。
沉默了一會兒,古蘭突然說道:“我明白了,先生當回想搬進‘古家堡’長住,其用意不是單為家父診病,今天答應住下,也並非由於難卻古蘭師兄妹盛情,而是想藉此留在‘古家堡’,暗中偵查真兇,可是?”
呂毅毫不猶豫,毅然點頭:“我說過,姑娘慧眼獨具。”
“先生誇獎。”古蘭淡淡說道:“先生此舉,令古蘭深深擔心!”
呂毅明知故問,道:“怎麼?”
古蘭道:“先生既道破真相,粉碎陰謀,又復有此懷疑,先生就應該知道自己時時刻刻都有殺身之險。”
“我很明白。”呂毅談笑說道:“怕死我就不來了。”
“好膽略。”古蘭道:“先生這位讀書人與眾不同。”
“姑娘誇獎。”呂毅道:“讀聖賢書所學何事?書生雖然百無一用,卻尚能不畏於邪惡,不屈於威武!人生自古誰無死?”
古蘭美目凝注,道:“這樣的死,於事無補,等於白白犧牲,我以為先生是有所仗恃。”
“仗恃?”呂毅心中一跳,微笑說道:“姑娘以為我這文弱書生仗恃些什麼…
…“
頓了頓話鋒,接道:“要有,那該是胸中一點正氣。”
古蘭微搖螓首,美目緊盯呂毅不放,道:“不單是胸中一點正氣,還有那深藏不露、高不可測的武學造詣,那連我大師兄都試不出的功力修為。”
呂毅暗暗震動,表面上,他一副啼笑皆非種態。“姑娘說笑了,呂毅一介……”
“先生,”古蘭黛眉微挑,目光如利刃,截口說道:“你這位讀書人不同於一般讀書人,你的膽識、氣度、舉止,高深的智慧、機警的反應,是一般讀書人所絕對沒有的。你瞞了別人,卻瞞不過古蘭,其實,先生,我知道你是來幫助古蘭的,你又何必瞞我呢?”
這番話,聽得呂毅心頭連震,略一思忖,暗暗一嘆,只有毅然點頭,道:“姑娘,我又要說了,姑娘慧眼獨具,面對高明,我無從再瞞,不錯,我略涉武學,但淺薄得很。”
“先生,”古蘭仍緊逼不捨,道:“你這是何必?能隱斂得一如常人,在‘古家堡’有恃無恐,連我四位師兄都走了眼,尤其我大師兄更曾一試,這怎說略涉,何言淺薄?”
呂毅愣住了,旋即,他苦笑說道:“姑娘口才犀利,令我招架不住。”
這,等於默認。
古蘭淡淡一笑,美目深注,道:“先生,恕我冒昧,武林高人中,我沒聽過呂毅這個名字,先生這姓名應該是假作真吧?”
呂毅神情一震。古蘭淡淡一笑又道:“先生,讀書人知書達禮,應知姓名父母所賜。”
好厲害的詞鋒。
呂毅陡覺面上一陣奇熱,只得說道:“姑娘,看來呂毅一切難逃高明法眼。”
“先生誇獎!”古蘭淡淡說道:“那麼,先生大名是……”
她是一步緊似一步,毫不放鬆。呂毅暗暗叫苦,道:“姑娘,我有苦衷。”
古蘭微微眨動了一下美目,道:“人人都有不願告人之隱衷,這一點,我不便相強。”
呂毅暗籲一口大氣,飛快說道:“謝謝姑娘!”
古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先生不必如此,我說不問就不問。”
呂毅,他窘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下去。
微頓話鋒,古蘭又道:“先生身份是假,姓名是假,如我料得不錯,先生這面貌也應不真,不過我承認先生裝扮得天衣無縫。”
剛松的一顆心,猛又一緊,呂毅,他頓感窮於應付。
古蘭看在眼內,失色香唇邊,微起抖顫,道:“這,想必又是先生的難言之隱?”
“姑娘明鑑。”呂毅,他不敢接觸那一雙緊盯著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低下頭,避了開去。“我也不願如此,其實,這副臭皮囊又何嘗是本來面目?”
“答得好。”古蘭微頷螓首說道:“萬般皆空幻,唯有靈性真,這一點,古蘭也不敢強人所難,且再請教先生來意。”
豈非明知而放問?
呂毅抬起頭,道:“姑娘,我只能這麼說,是友非敵,絕無惡意。”
古蘭道:“這個我信得過先生,但我不明白先生為何要管‘古家堡’的家務事。”
呂毅正色說道:“姑娘,這不見得僅是‘古家堡’的家務事,天下第一堡盛衰安危足以影響整個武林,再說,‘古家堡’若為邪惡之徒霸據,那就更……”
“先生,沒那麼嚴重。”古蘭美目凝注,接口說道:“先生何不說是為了古蘭?”
“姑娘錯了。”呂毅心中又是一震,道:“事先,呂毅並不知老堡主臥病多年。”
古蘭道:“是與否,彼此心照不宣,似乎沒有爭論的必要,現在我要向先生請教日前我佔過的那兩卦……”
呂毅惑然說道:“姑娘還有什麼不明白之處?”
古蘭道:“對先生為古蘭所佔那婚姻一卦,古蘭至今猶感迷惑。”
呂毅呆了一呆,道:“我不知姑娘迷惑什麼?”
古蘭唇邊浮現一絲悽婉笑意。“家父在遺囑中將古蘭許配大師兄,但古蘭對大師兄只止於兄妹,毫無兒女情愛之可言,所以我對先生那白首偕老四字表示懷疑。”
“這……”
呂毅他為難了。他既然對四豪起了疑心,他怎能再鼓勵古蘭嫁與四豪之一?在未查明真相之前,一個不慎便會造成千古恨事,斷送古蘭一生,萬一古蘭誤嫁了殺父仇人,那後果……
想到這兒,他禁不住機伶一顫,只有避實就虛:“姑娘,我說過,婚姻大事,半由天定,半由人為,姑娘如堅認人不可為,呂毅不敢再說什麼。”
“那只是一半中的天定,八字不相剋,婚姻自然吉利可行,不過……主要的還是人為的一半。”
“先生,我明白了。”古蘭點頭說道:“多謝指點迷津。”
“姑娘,你誤會了。”呂毅忙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奉勸姑娘不妨多等些時日,老堡主遇害亡故,含恨而歿,在大仇未報之前……”
“先生,這,我也明白。”古蘭淡淡而笑,那不是笑,那比哭著起來還令人心碎腸斷,這種笑,很不正常。“但,先生,大仇得報,真相大白之後,也只能判明一個人是善非惡,並無補於雙方之感情,先生以為然否?”
事實如此,呂毅他不得不點頭,道:“是的,姑娘。不過,我認為感情二字須經長時間之培養,所謂‘日久生情’,多假以時日,終會……”
“先生。”古蘭接口說道:“大師兄到‘古家堡’前後已有七年,難道時間還不夠長麼?”
呂毅無詞以對,半晌才低低說道:“那有可能,或許七年還嫌短了一點。”
古蘭美目異采一閃,凝注著道:“先生,古蘭說一句不該說的話,先生似乎很幫我大師兄說話,也希望我能早日嫁出去。”
呂毅心中一震,忙道:“姑娘說笑了,誰不願促成一樁美滿婚姻。”‘“但這婚姻並不美滿,先生。”古蘭緊逼說道:“你願意看兩個毫無情愛可言的人,相對悉苦終生?”
呂毅面上飛快掠過一絲不安,說道:“姑娘,我沒這個意思,也不敢;姑娘倘若堅認縱使假以十年雙方也無法有情愛可言的話,那我就不便再說什麼了。”
又道:“我很不明白,姑娘,宮大俠人中英傑、文武雙絕,他的人品,應該是百年罕遇,舉世難見,是女兒家夢寐以求、理想中的終生伴侶,得夫如此,應該毫無所憾,姑娘卻為何……”
“先生,”古蘭微搖峰首,接口說道:“這,我跟先生一樣不明白,我也承認先生所說的話,大師兄他一身傲骨,眼高於頂,對我,他卻百般容讓,曲意維護。
雖然他數年來一直都對我很好,無如,我也不知道為了什麼,始終對他難生情愫,哪怕是一絲絲也沒有;要有,那只是感激,先生知道,這非關……“呂毅由衷地一嘆說道:“情之微妙,委實令人難解……”
“先生說得不錯。”古蘭嬌靨上的神色,突轉哀怨悽楚,美目呆注亭外小池中那水底金鉤,喃喃而語,眼角餘光,卻未曾放鬆呂毅。“情之微妙,委實令人難解,大師兄那般垂愛於我,找卻對他難生情愫;我傾心於人,人又對我不屑一顧,看來我跟大師兄一樣地是作繭自縛的可憐春蠶……”
呂毅那一襲儒衫,忽地無風自動,緩緩低下頭去。
古蘭心中一陣激動,美目異采連連閃漾。
適時,呂毅又抬起了頭,望著她,微笑的說道:“我不相信,世上竟還有人會對姑娘不屑一顧。”
古蘭看得出他那笑意有多勉強,也悽婉一笑,道:“事實上,古蘭就這麼可憐,他,就是我日前請先生占卦,所要找尋的那個人,而先生卻告訴我他已經死了。”
“我很抱歉,姑娘。”呂毅又低下了頭,道:“卦象如此,我不得不直言。”
“我無意責怪先生。”古蘭搖了搖頭,說道:“生死有命,貴富在天,以前,我也曾聽說他的死訊;如今,又加先生證實,可是,我仍不相信像他那樣一位人間少有、地上無雙的奇才、英俠,會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離開了這個塵衰,這就是我為什麼又要向先生請教的原因所在。”
呂毅身形一震,抬頭說道:“姑娘,卦象顯示,的確如此。”
“不會有錯麼?先生,這也許太唐突,但……”
“姑娘,呂毅占卦從無不靈,姑娘存疑,這也是人之常情。”
“先生,”古蘭突然抬起目光,有如兩把霜刃,逼視呂毅問道:“你相信不相信奇蹟這種說法?”
呂毅心中一緊,答得妙:“那要看姑娘是指什麼而言。”
古蘭道:“我指的是一個已傳死訊的人,會突然出現人前。”
“姑娘,”呂毅心絃震動,強笑的說道:“那是神話,呂毅不相信那白骨生肉、死人復活之說。”
古蘭淡淡一笑,緊逼一句:“先生,我是說只傳死訊,並未證實確實死去。”
“這……”呂毅他無可躲避,道:“這應該有可能的。”
“是麼?”古蘭平靜地道:“先生相信不相信我說的他,會突然出現我的眼前呢?”
“姑娘,”呂毅笑得更勉強,故作輕鬆地道:“那姑娘是砸呂毅的招牌了。”
“先生,請答我的問訪。”古蘭逼得更緊。
呂毅略一沉吟,只有這麼說:“假如姑娘所說之人確實已死,那呂毅不相信有此奇蹟;假如只傳死訊,那呂毅相信或許有此可能。”
古蘭嬌軀倏起較顫,緩緩收回目光,顫聲喃喃:“有可能,是的,有可能,可是又有什麼用呢?他裝扮成另一個人,而且有意躲避,不承認……”
呂毅,他不敢再坐下去了,忙道:“姑娘,夜已深,露很重,姑娘悲傷哀痛過度,身心疲乏已一日夜,還是請早些回樓休息吧。”
“先生,多謝關注,我這就回樓……”
目光一轉,停在呂毅面上。“先生,在我回樓之前,我希望先生再回答我一個字,據我幾天的觀察,我發現先生除了這張假的面貌外,胸羅、言談、舉止、氣度……無不像極了一個人,他,諒先生也知道,他就是放眼宇內,唯一能壓蓋‘古家堡’的人,‘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南宮逸,也就是我所說的他,請回答我,是與否?”
這是開門見山的問法,等於到了攤牌時候。
他不能點頭,點了頭,多年苦心便要毀於一旦。
然而,眼前的情勢,卻又不容他不點頭。
古蘭一雙美目中包含著太多的東西,緊緊地盯注著他,等待著那一個字,是與否的答覆。
那雙目光裡所包含的東西,他無一不能感受到。
而且,能很清晰的感受到。
這,使他心絃劇顫,靈魂震動。
“談笑書生乾坤聖手”叱吒風雲,睥睨宇內,豪情萬丈,一身是膽;而如今,他卻沒有勇氣張口說出這兩個字中的任何一個字。
對這兩個字,他簡直感到觳觫,深深地觳觫!
他怎麼辦?
沉默不語不是辦法,那不啻默認。
墓地,他咬牙橫心,一聲輕咳,就待張口。
適時,一陣步履聲由遠而近,清朗話聲隨之傳來:“蘭妹原來在這兒。”
茫茫夜色中,出現了“冷麵玉龍”宮寒冰。
來得正是時候,多虧了他!
無形之中,幫了呂毅一個大忙,使他掙脫了她的口底羅網。
呂毅暗時一口大氣,忙站起棋手:“宮大俠還未安歇?”
宮寒冰星目微注,還禮說道:“先生也尚未安歇?”
呂毅道:“跟古姑娘在這兒隨便談談。”
說話間,宮寒冰已走進亭中。
古蘭美目微翻,看了他一眼,淡然說道:“大師兄找我?有事麼?”
“沒有。”宮寒冰柔聲說道:“我不放心,特來看看。”
古蘭道:“大師兄到我樓內去過了?”
宮寒冰點頭說道:“我發現蘭妹不在,才一路找來的。”
人家師兄妹兼未婚夫婦對面,呂毅他在這兒似乎已嫌多餘,他顯得很識趣,乘機拱手道:“二位談談吧,呂毅告退了!”
怪的是古蘭跟宮寒冰都未出言挽留。
兩個人只說了聲:“先生走好。”
一直望著呂毅背影消失不見,宮寒冰才開口說道:“蘭妹剛才跟呂先生談些什麼?”
這是一句很平常的問話。
可是出自宮寒冰之口,入於古蘭之耳,卻有點大不相同,不知宮寒冰是有心抑或無心。
古蘭挑了挑眉梢,道:“沒什麼,只是隨便談談。”
宮寒冰星目深注,道:“我可否知道內容?”
古蘭黛眉微蹩,變色說道:“大師兄這是什麼意思?”
宮寒冰忙道:“蘭妹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
古蘭臉色稍緩,道:“那麼大師兄是什麼意思?”
顯然,她是非問個明白不可。
宮寒冰神色一轉慎重,道:“我想知道他跟蘭妹談的,是否有關師父老人家…
…“
古蘭芳心一跳,美目凝注,截口說道:“不錯,這有什麼不對?”
“沒有什麼不對。”宮寒冰冷哼一聲,挑眉說道:“我認為他應該比誰知道得都清楚。”
古蘭一震說道:“我不懂大師兄此言何指?”
宮寒冰冷冷一笑,道:“蘭妹且請想想,師父他老人家臥病多年,換過幾許名醫?為什麼偏偏在他這個醫生診斷期間突然故世?”
剎那間,古蘭趨於平靜,望了宮寒冰一眼,道:“大師兄可是說……”。
宮寒冰目射寒芒,冷然接口道:“我對他深感懷疑!”
古蘭深深說道:“大師兄,莫忘了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書生?”宮寒冰想笑,可是他沒笑出來,冷哼說道:“恐怕只有蘭妹一個人兒才相信他是個文弱書生。”
“我一個人兒?”古蘭有點訝異,道:“難道二師兄他們……”
宮寒冰接口道:“二弟他們跟我一樣地表示懷疑。”
古蘭詫然又問:“日間二師兄猶一意挽留,難不成那是假的?”
“那不假,”宮寒冰冷笑說道:“十足的真情真意,但適才四人經過一番研判後,一切全部改觀了。”
古蘭沉吟不語,須臾說道:“大師兄不是試過他了麼?”
宮寒冰道:“那不難說明,正如蘭妹所言,他功力莫測高深,憑‘古家堡’的武學,還不容易試出什麼來。”
這話不錯,假如他真是自己所懷疑,刻骨思念、魂牽夢縈的他,“古家堡”的武學,委實試不出什麼!
古蘭,一時沒再開口。
宮寒冰又說道:“他以‘名醫’姿態出現,他說師父他老人家身中慢性之毒,誰知道是真是假?假若師父老人家真的身中慢性之毒,喉間又有發烏跡象,我不相信以前的那些‘名醫’看不出來,這不是他在第一次診斷時暗中施毒,便是他信口胡說、企圖掩飾。”
古蘭這時才開口說道:“他老人家穴道被制是真不假,這又該如何解釋?”
“蘭妹,你聰明一世,卻怎地借懂一時?”宮寒冰道:“他既有一身莫測高深的功力,兩次診斷,何時不能下手?穴道被制,則血脈滯阻,他老人家穴道如果是被制多年,以往那些名醫又怎會看不出來?再說,我師兄妹都知道,那制穴手法,可是我‘古家堡’的手法?
可是我‘古家堡’武學所能為?”
古蘭微蹙黛眉說道:“設若誠如大師兄之言,他老人家為何不告訴我們?”
宮寒冰道:“那也很簡單,可能正如他所說,師父他老人家隱而不言、甘受其害,是有所顧忌,顧忌他另有更惡毒煞手。”
這些說法,無不合乎情理,確有值得懷疑之處。
古蘭沉思良久,喃喃說道:“果然大師兄所料不錯,那就太可怕了,我請他來,豈不成了引狼入室,開門揖盜,間接地害了自己父親麼……”
“大師兄,”接著猛然發問:“‘古家堡’跟他無冤無仇,他用意何在?”
“蘭妹,”宮寒冰目間厲芒,冷笑說道:“‘古家堡’跟這次來犯的天下武林同道有冤有仇麼?蘭妹如若問他是何用意,且想想天下武林同道是何用意?”
“劫奪‘歸元真經’,何必傷人?”
“樹大招風,天下武林誰不嫉妒‘古家堡’威名?哪一個不是把‘古家堡’視為背上芒、眼中釘想盡辦法欲摧毀覆滅之?”
古蘭,再度沉默了。
頓了頓話鋒,宮寒冰話聲忽轉溫柔,慰勸說道:“蘭妹也不必徒然自責,何謂引狼入室,開門揖盜,蘭妹之本意出自孝心,要怪那該怪我們太相信別人……”
古蘭,她十分作難,呂毅與大師兄這兩方面各執一詞,而且俱皆言之成理,實實在在的難以取決。
假如,她能證實,或者是有把握確定那位書生呂毅便是她那萬斛深情盡傾,一縷情絲繫緊的昔日情人“談笑書生乾坤聖手”的南宮逸,那麼,宮寒冰他怎麼說她也不會相信。
無如,到目前為止,她只是懷疑,尚未獲得證實,也沒有十分把握加以確定。
既然不能加以確定,就不得不暫時否定了呂毅對她所說的話。因為,怎麼說官寒冰是她親同手足的大師兄。
在未經證實以前,呂毅究竟是個來歷不明的外人。
世上沒有一個人,不相信自家人的話,而去相信外人的。
她能怎麼辦?唯一的辦法就是趁此機會讓四位師兄去試呂毅,查明呂毅的底細來歷。
對官寒冰的安慰,她未置一詞,抬起螓首,木然說道:“我方寸已亂,大師兄認為應該怎麼辦?”
宮寒冰道:“我的意思是先暗中偵查他動靜,待取得明確證據再說,但二弟他只怕等不及、耐不住,蘭妹知道他是個直性子。”
古蘭微頷肆首,道:“二師兄他準備怎麼樣?”
宮寒冰道:“他準備找呂毅,開門見山,逼他說明一切,然後再下手。”
古蘭點頭沉吟:“這樣也好,免得……夜長夢多,養癰遺患。”
宮寒冰訝異投注,望了望古蘭,說道:“蘭妹,諒我說句不應該說的話。事關大仇,你的反應……”
古蘭淡淡道:“大師兄該知道我做事一向謹慎,我絕不放過真兇,但也絕不冤枉無辜,在未得明確證據之前,是與非尚難斷言,有什麼值得激動的?再說,激動實足矇蔽靈智,一個不慎,便出差錯,這種事關人命,怎可出錯?”
宮寒冰點頭說道:“蘭妹說得是……”
星目深往古蘭,突然問道:“蘭妹,師父他老人家臨終時,對蘭妹所說的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蘭妹可曾想出一點什麼道理來?”
“沒有,”古蘭搖頭說道:“我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再去想別的事。”
宮寒冰道:“蘭妹難道不認為那句話很重要麼?”
“也許,”古蘭慨然點頭。“可惜他老人家沒等我問話就與世長辭了……”
強忍心中悲痛,抬眼凝注宮寒冰,道:“一天來,我根本忘了那句話,現在經大師兄一提,我也才覺得那句話十分重要,而且似乎真有什麼隱情,大師兄是否想出了些什麼?”
宮寒冰皺眉搖頭道:“我要想得通,怎會再問蘭妹……”
輕嘆一聲,接道:“可惜南宮大俠已故世多年,不然問問他定可明白。”
古蘭微頷螓首,默然未語。
驀地裡,前堡梆聲頻傳,更鼓敲出了三更。
宮寒冰翟然驚醒,望了古蘭一眼,柔聲說道:“蘭妹,夜很深了,回房安歇吧!”
古蘭沒有說話,緩緩站起嬌軀,嫋嫋走出小亭。
宮寒冰默默地跟在身後,半陪伴,半護送地並肩踏著茸茸細草。滿地露珠,走上畫廊……
庭院中,剎那間陷入空蕩、寂靜……
只有那亭、臺、樓、謝,浸沉於昏暗冷輝中。
萬籟俱寂,四無聲息。
“古家堡”中有一處猶透著燈光。
那是書生呂毅所居小樓之上。
紗窗上,映著一個人影,一個憑窗靜坐的人影。
窗內,臥房中,呂毅正坐在桌前。
皺著眉,呆呆地出神,似在沉思著什麼。
桌上,放著那本“周易”,而且攤開著,可是,他沒有投視一眼。
他並非神色木然,眉宇間鎖著輕輕憂慮,又微透些微不安。
他就這麼呆呆地坐著……
突然,兩道冷電般奇亮的光芒,自他那微翕雙目中一閃即隱,隨手拿起那本“周易”
看了起來。
轉瞬間,一條黑影鬼魅般地滑進小樓,停身在他的背影,這黑影,赫然是個身穿黑袍的蒙面人。
呂毅,沒有動靜。
黑袍蒙面人目中飛快地閃過一絲狠毒詭異之色,緩緩抬起了右手,食指前伸,指向呂毅“命門”要穴。
他蓄力待發。
呂毅突然淡淡發話:“莫讓人笑我呂毅不知待客,閣下請坐!”
他頭都未回。
黑飽蒙面人身形一震,旋即冷冷說道:“我早料定閣下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果然不錯,看來,我這隻右手沒有白抬。”
呂毅緩緩轉過身子,可並未站起,目光深注,說道:“那是我沒打算再瞞閣下,‘命門’要穴,豈是開玩笑的!”
信手微擺,又道:“閣下,既來之則安之,何妨坐下來談?
要不,我這個身為主人的,怎還好意思坐著?“黑袍蒙面人未動,冷冷說道:“閣下不必客氣,只管坐著就是。”
“那麼……”淡淡一笑,道:“恕我失禮了,有道是:”深夜客來茶當酒‘,我無酒待客,茶嘛,又得麻煩樓下兩位小友,我想閣下必不願驚動別人,所以我也只有不招待了。現在,閣下表明來意吧。“輕鬆得很。
黑袍蒙面人未答,說道:“閣下膽大得出我意料之外。”
呂毅談笑道:“我有同感,閣下也不差,值此古家堡上下都在追查那殺者堡主真兇之際,竟敢明目張膽、肆無忌憚地跑來找我,這份膽,很令我心折!”
“區區‘古家堡’算得了什麼?”黑飽蒙面人傲然笑道:“平常武林中人,視之為天下第一堡、龍潭虎穴,不敢輕易涉足,但在找的眼中,卻不啻狗窩雞棚。”
呂毅看了他一眼,道:“閣下不覺得這話太狂了點兒麼?”
“狂?”黑袍蒙面人“哈”了一聲,冷笑說道:“我在‘古家堡’橫衝直闖多年,進出地下密堂不下百次,哪一次不是來去自如?那些酒囊飯袋、笨蠢庸才,竟然個個茫然無覺,你說我這話是否太狂?”
目毅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不算太狂,難免有點兒,閣下應知四豪不是……”
“也不例外,”黑袍蒙面人冷然接口:“四豪又算什麼東西!
別看他四人聲名震宇內,在我看來無異黃口小兒,不值一提,不值一笑。“好大的口氣。
而聽這口氣,這人顯然不是四豪之一。
呂毅神色未動,微笑說道:“也許你說得對,不過我以為你閣下今夜找上我,當不會是來跟我羅嗦廢話誇口的,談來意吧,閣下,我不耐久等。”
黑施蒙面人森寒目光一閃,道:“先告訴我你的真名實姓。”
呂毅道:“有此必要麼?”
黑飽蒙面人道:“既敢伸手管古家堡的事,諒必不是畏首畏尾之輩。”
呂毅雙目暴射逼人威稜,道:“閣下,對我說話要放客氣點!”
黑袍蒙面人身一抖,脫口說道:“閣下好高深的修為……”
“好說,”呂毅目中威稜一斂,道:“你找的是呂毅,何妨就把我當呂毅看待。”
黑袍蒙面人立即趨於平靜,道:“我本有此意,無如……”
“閣下,”呂毅一擺手,截口說道:“別不知好歹,我的真名實姓聽不得,否則你閣下會懊悔莫及,在這兒固然待不住,我,更也不會讓你活著下樓。”
看來,呂毅沒有打算擒他。
黑袍蒙面人道:“我向不強人所難,其實,姓名有何重要?
我認定找的是你就行了。“見風轉舵,變得好快。
顯然,他已攝於自毅一身莫測高深的功力。
呂毅衝著他一笑,這一笑,令人臉紅。“既是如此,閣下還等什麼,說來意吧。”
黑袍蒙面人果然不再猶豫,道:“我今夜來此,是要奉勸閣下及早回頭抽手!”
呂毅道:“不是來殺我洩憤的?”
黑袍蒙面人陰陰說道:“那要看閣下是否聽話了。”
呂毅含笑說道:“倘若我這個人還能不畏威脅,不怕死呢?”
黑施蒙面人目中冷芒一閃,狠毒說道:“那禍由閣下自取,怨不得傷及無辜!”
呂毅道:“憑你?”
黑袍蒙面人面上一熱,道:“何必我?殺你之人比比皆是。”
目毅笑道:“那麼閣下承認只是個幫人跑腿傳信的角色了?”
黑袍蒙面人雙目兇光大盛,道:“對我說話,你也最好放客氣點!”
呂毅淡淡說道:“恐怕你還不知道,這是我對邪惡宵小最客氣的一次,否則我不會容你近我百丈,你應該懂得知足!”
黑袍蒙面人突然逼進一步,但他又似不得不忍住滿腹怒火殺機,狠注目毅一眼,冰冷說道:“我也不耐久等,答我一句,聽與不聽?”
呂毅視若無睹,道:“我只能這麼說,這件事,我是管定了。”
黑袍蒙面人咬牙切齒,獰笑說道:“我希望你三思。”
“用不著,”呂毅談笑說道:“凡經我決定的事,我不止三思。”
“你可別後悔!”
“我從不知後悔為何物。”
“你當真要管?”
“你多此一問。”
“我先看看你仗恃的是什麼!”
黑袍蒙面人獰聲一句,右臂疾伸,出手如風,閃電般抓向呂毅胸口。
呂毅含笑端坐不動,容得五指逼近,右掌倏拍電閃,一閃即收,就這麼一閃,黑袍蒙面人已如遭蛇齧,暴退撤招,手背上被輕輕地點了一下,只消微使一分真力,他這隻右手掌還想要麼?“
然而,人家只那麼輕輕一點,並未發出真力。
最令他心驚而難堪的是,他連人家怎麼出手的都未看清,對他來說,可是絕無僅有,生平首次。
呂毅笑容不改,說了一句:“閣下,就仗侍這個,夠麼?”
黑袍蒙面人不答,狠狠地瞪了呂毅一眼,轉身就走。
“站住!”呂毅陡地一聲輕喝。
黑袍蒙面人還真聽話,一震回身,道:“閣下還有什麼話說?”
“沒什麼,”呂毅說道:“我要你答我幾句話。”
黑袍蒙面人不假思索道:“能說的我沒有不說的,問吧!”
看來這人很乾脆。
呂毅淡淡一笑,道:“閣下怎麼稱呼?”
黑袍蒙面人答得毫不猶豫:“‘幽冥教’‘幽冥帝君’家下十殿‘五道轉輪王’。”
呂毅皺眉一笑道:“原來是冥府人物,據說賓界有十王,閣下既是十殿之王,上面必定有九位,對麼?”
黑抱蒙面人冷然說道:“不錯。”
呂毅道:“‘幽冥教’我沒聽說過,至於‘幽冥帝君’更是陌生。”
“這不足為怪。”黑袍蒙面人道:“當今武林,你是第一個得知的人。”
呂毅“哦”了一聲,道:“原來才崛起武林……”
“你錯了!”黑袍蒙面人截口說道:“幽冥教創業多年,組織龐大,實力雄厚,教徒幾乎遍及天下,只不過行事神秘,不為人知罷了。”
“多謝指教!”呂毅點了點頭,目光深注,道:“殺古嘯天的是你們之中哪一個?”
黑施蒙面人道:“在幽冥十王之中,是哪一個要你自己去找。”
呂毅道:“那的……這麼說來,我料左了,他們不是‘古家堡’中人。”
黑施蒙面人冷哼說道:“區區小池,豈能容得了蛟龍!”
竟把天下第一堡視同魚池,此人狂得可以。
由此,也可知道這不為人知的“幽冥教”之實力絕不在“古家堡”之下。
呂毅沒作理會,繼續發問:“那人與古嘯天何仇何怨?”
黑施蒙面人道:“這個恕難奉告,你最好直接問他。”
“說得是,”呂毅一笑說道:“你們雖不是‘古家堡’中人,但潛伏‘古家堡’已經不是短時期了,算算足有五年以上,可對?”“”你自作聰明,想差了。“黑袍蒙面人冷然道:”古家堡中沒有‘幽冥教’中人,區區‘古家堡’何須潛伏?要來便來,要去便去,無人能夠阻攔。“
“是麼?”呂毅微微笑道:“在我面前,你最好少賣弄心機,你是‘古家堡’十家堂主裡面的哪一位?說!”
此語驚人,黑抱蒙面人身形猛震,旋即嘿嘿笑道:“算你聰明,我不否認,不錯!我是‘古家堡’十家堂主之一,至於是哪一位,你最好自己費點腦筋……”
“何必費神?”呂毅冷笑說道:“我已記住你的口音,明日只消跟十家堂主-一交談……”
“好沒有用,”黑袍蒙面人道:“我事先服用了本教秘製‘變音丸’,嗓音並非本來。”
呂毅似乎早已料到,淡淡一笑道:“那麼我先看看你那覆面物後那張臉。”
“這也沒用。”黑飽蒙面人平靜地道:“既有‘變音九’,當有‘改容丹’,此藥非本教特製解藥,普天之下沒有任何一種藥物能使之復原,縱使你取下我覆面之物也難見我面目,我勸你少費心了。”
呂毅道:“那你何必覆面產黑袍蒙面人道:”故作神秘,並不多餘。“目毅目光凝注,突然一笑說道:”假如我此時把你留下,明已十家堂主內必然缺少了一位,那時還怕不知道你是他們中哪一位麼?“
這話不錯!
黑袍蒙面人應該震驚。
孰料,他沒有,不但沒有震驚,反而吃吃陰笑。“假如你留下我,明日十家堂主,無端失蹤的將不止一個,而至少是兩位以上,如此,你依然無法查出我是誰。”
高明,厲害!
呂毅表現得卻出人意外,他望對方微微一笑道:“你以為我沒想到這個麼?若無萬全準備,我不相信你敢在這時候跑來找我,我也不會打算放你走,因為擒下你幹事無補,一點用都沒有,而且你只不過是個跑腿傳信的可憐小角色,射人先射馬,擒賊要擒王,懂麼?”
顯見得,呂毅更高一著!
黑袍蒙面人目中異采連閃,默然不語。
呂毅微微一笑,又道:“我不但料定你這等所謂‘十殿’之王,‘古家堡’十家堂主內不止一個,而且我還想出在‘古家堡’潛伏的,另有比你們身份地位更高之‘幽冥教’人物,否則誰來授命你們行事?那位人物,可能就是那什麼‘幽冥帝君’,對麼?”
黑袍蒙面人兇眼一陣眨動,冷笑說道:“帝君等尊崇,豈肯降臨這‘古家堡’中?”
“那也許我料錯了。”呂毅笑道:“不過,有個身份地位更高的人物在,就該絕無問題。”
黑袍蒙面人似乎有點惶恐,求答,冷然說道:“你問完了麼?”
呂毅談笑說道:“問完了,你請吧……”
黑袍蒙面人卻又截口說道:“不忙,你也答我一問,古嘯天‘百匯穴’內那根淬毒閻王刺可是你取去了?”
呂毅微微點頭,道:“不錯……”
目光深注,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黑飽蒙面人冷哼說道:“古嘯天裝束未亂,足證乃虛空吸出,四豪功力我所熟知,他四人尚不致有此能為。”
呂毅談笑說道:“我記得我在揭發陰謀之後,密室四周已加強戒備,除四豪五師兄妹外,任何人不得接近密室一步,你這是聽誰說的?”
黑袍蒙面人微震說道:“‘古家堡’中什麼事瞞得了本教?”
“狡辯無用。”呂毅道:“你不該有此一問,這一問弄巧反拙,欲掩彌彰,懂麼?請吧,下次最好別讓我再瞧見你,否則便沒今夜這麼便宜了。”身未站起,揮手送“客”。
黑袍蒙面人一語不發,飄身出樓而去。
呂毅面上浮起一絲得意笑容,手抬處,燈光突然而滅。
一條淡淡白影閃出樓外,掠上屋面。
黑袍蒙面人身形正在十丈外夜色中飄動。
“古家堡”的十家堂主,都住在堡西,黑袍蒙面人不奔堡西,卻奔向堡東,正好背道而馳,難道果然是………
呂毅暗暗一聲冷笑,身形方自騰起……
驀地,樓下暗隅陡起一聲冰冷輕哼,一蓬藍汪汪的牛毛狀物疾襲而至,罩向呂毅身後諸大穴。
認穴之準,勁力之強,手法之奇,武林罕見!
更驚人的是,以“談笑書生乾坤聖手”的功力,這些淬毒暗器本不足道,他可以輕而易舉地躲過。
可是,這隱身偷襲之人,心眼手法均臻極頂上乘,竟逼得呂毅無法閃避,非回身反擊不可。
呂毅立覺厲害,心頭暗震,身形飛旋,儒袖雙抖,“須彌神功”揮卷而出,迎向那蓬牛毛狀之物。
“須彌神功”冠絕字內,那蓬牛毛狀藍汪汪之物受震立刻四散激射,紛紛落地。
呂毅應變何等神速!但就在這剎那工夫間,前行那黑袍蒙面人已不知奔向何方,蹤跡不見。
暗襲用意,不難明白。
呂毅揮袖長身,直撲屋角暗隅中。
更驚人之事發生了!
按說,“談笑書生乾坤聖手”身手快捷如電,曠古絕今,縱然守內頂尖高手也難在這一瞬之間遁形隱跡。
豈料,他撲了個空。
夜色寂靜空蕩,暗隅中哪有一絲人影?
呂毅心種震動,雙眉挑處,身形倒射,直上半空。
半空,如電目光四掃環顧,“古家堡”盡入眼底。
這下應該跑不掉了吧!
飄身落地,他愣住了。
這是他“談笑書生乾坤聖手”二次重人江湖以來,首次在人家手裡栽了跟頭,不算大,可也不算小。
“古家堡”何來如此高明之人?
這種快捷身法,“四豪”誰也辦不到。
他有十成的把握,這隱身偷襲之人必是“幽冥教”潛伏在“古家堡”,居領導地位的那位人物。
他曾懷疑四豪,然而四豪他知之甚深,任何一人也無此能為,甚至連那已經故世的老堡主古嘯天算上也萬難企及。
他明白,此人一身功力,竟和他南宮逸不相上下。
傳出武林,足使四海沸騰、八荒震動!
如果此人不是“幽冥教主”、“幽冥帝君”,而僅是個“十殿”
之王地位略高之人,則“幽冥帝君”之一身修為豈不可怕!
有這麼一位人物潛伏在“古家堡”中,“古家堡”之命運,“紅粉羅剎”古蘭之處境,不難想像了。
這,能不使有蓋代奇才、“宇內第一高手”美譽的“談笑書生乾坤聖手”為之心神震動,眉鋒深蹙,久久不語?
偷襲是假,阻止他暗中跟蹤那黑袍蒙面人是真。
謀定而後動,人家是早有預防了。
而且,預防得萬全有效。
“幽冥教”果然不好對付。
呂毅隱隱覺得壓在肩頭上的無形擔子,突然重了一些,但僅僅是覺得重了一些而已,別的,他一無所覺。
放眼字內,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嚇阻得了“談笑書生乾坤聖手”的,他由來不知“怕”為何物。
寂靜的夜空中,響起了一聲輕笑,那淡淡的白色人影,點塵不驚,輕捷天倫地飄回了小樓之中。
小樓中,一片黝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