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雙套馬車劃破內城的靜寂,在夜色中飛馳!
高坐車轅趕車的,是一個親隨打扮的壯漢子,兩旁坐著兩個穿戴齊全、挎著腰刀的戈什哈,帽子都壓得低低的,再加上這麼濃的夜色,几几乎讓人看不見他倆的瞼!
馬車穿過大街、走小衚衕,最後停在一座大院落之前!
這座大院落很宏偉,很氣派,高高的石階,一對石獅子,兩盞大燈把門口照耀得光同白晝!
沒等馬車停穩,兩名帶刀戈什哈便從車轅上跳了下來,快步登上石階到了兩扇緊閉的大門前,其中一人抬手扣了門環。
門環剛響兩下,門裡響起個喝問話聲。
“什麼人?”
一名戈什哈忙道:“我們是貝勒府來的,有急事求見格格。”
兩扇大門開了一條縫,站在門裡的也是名穿戴整齊挎刀戈什哈,他上下打量了門外這兩名戈什哈一眼道:“這時候了有什麼要緊事兒?格格早睡了。”
門外一名戈什哈道:“我們知道,可是我們不得不來,我們貝勒爺得了急病,無論如何,都要請格格去一趟。”
門裡那戈什哈一怔道:“貝勒爺得了急病?什麼時候?”
門外那名戈什哈道:“就是剛才,老兄你別耽擱,快給通報一聲吧。”
貝勒爺得了急病,裡頭那名戈什哈自不敢怠慢,應聲道:“兩位在這兒等等,我這就往裡通報去!他轉身進去了,一陣急促步履由近而遠!
門外這兩名戈什哈雙雙退下了石階。
只聽坐在車轅上那趕車的壯漢道:“你們看她會去麼?”
一名戈什哈道:“一定會去,有人來請,有車來接,她還能不去!”
車轅上那趕車壯漢道:“那是最好不過,你們倆小心點兒,說不定待會兒會出來一大堆人。”
兩名戈什哈沒說話,雙雙抬手又把帽沿往下拉了拉,拉得更低!
沒多大工夫,裡頭傳來了急促的步履聲。
趕車壯漢道:“來了!人不多。”
兩名戈什哈轉身面向大門。
轉眼工夫,那陣急促步履到了門口,兩扇門開了,裡頭一前二後走出了三個人!
前頭那位,是海容格格,她穿一套裙褂兒,一頭秀髮有點蓬鬆,嬌靨上也還帶點睡意,顯然是在睡夢中被叫起來的,跟在她身後的、是兩名艾什哈。
馬車前這兩名戈什哈上前一步打下了千去!
海容格格停都沒停就走下石階,身後兩名戈什哈要跟下來,她一抬手道:“你們不用跟了,回去吧,有他們呢。”她徑自走下石階,身後兩名戈什哈沒跟下來。
她到了最後頭一級石階上停了下來,看了車前兩名戈什哈一眼道:“你們爺怎麼了?”
兩名戈什哈哈著腰、低著頭,左邊一名道:“回格格!爺得了急病,剛才正在書房看書突然暈過去了。”
海容格格道:“這麼晚了還看什麼書,知道是怎麼了麼?”
左邊那名戈什哈道:“回格格!奴才不清楚。”
海容格格道:“八成兒是熬夜累著了,有請大夫了麼?”
左邊那名戈什哈道:“回格格的話!已經派人去請了。”
海容格格道:“那咱們趕快走吧,有什麼話路上再說。”她走下石階往馬車行了過去!
右邊那名戈什哈哈著腰低著頭趕前一步,掀起了車簾。
海容格格上了車,那名戈什哈放下了車簾跟同伴雙雙飛快登上了車轅。
趕車壯漢揮起一鞭趕著馬車馳去!
府裡有急事,趕車壯漢自然把輛馬車趕得飛快!
剛拐過彎,車轅上站起一名戈什哈,手抓著車轅身子一翻便掀開車簾進了車裡!
只聽海容格格道:“你這是……”
隨聽那名戈什哈在車裡帶笑說道:“格格不認識我了麼?”
海容格格驚聲說道:“是你!”
“不錯!是我。”那名戈什哈道:“難得格格還認得我,格格您一句話,害得我們幾個不敢回營,把飯碗砸了,差事丟了,幸虧有關外來的好心朋友仗義收留了我們幾個……”
他話鋒忽然一頓,接著得意地笑道:“想叫麼?來不及了,乖乖的睡個二回覺吧!”
趕車壯漢突然說道:“別打歪主意!留神我們幾位當家的剁你的手。”
那名戈什哈從車裡探身,翻身又上了車轅,嘿嘿笑道:“幾位當家的要的人,我怎麼敢?”
趕車壯漢冷冷說道:“不敢最好,這是一樁大功,只等咱們回到了關外,有你樂的,你放心就是了!”
有兩名穿戴整齊的戈什哈押車,馬車進出內城自然通行無阻!
馬車出“正陽門”,順著大街往南疾馳,夜靜更深,驟雨般的馬蹄敲在石板路上,那聲音能傳出老遠!看看已近“天橋”,馬車忽然東拐,沿著一條河溝往東南馳,盞茶工夫之後,馬車馳進了一大片樹林。
這片樹林佔地可真不算小,裡頭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坐落著一座廟宇,黑忽忽的,沒有一點燈光。
馬車馳進空地,廟裡一擁出來了十幾個人,為首的兩個是左老五跟馬老六!
馬車打個轉兒停在廟前,左老五踉馬老六帶著十幾個黑衣壯漢快步迎了過來!左老五道:“得手了麼?”
兩名戈什哈跳下了車轅!抬手摘下帽子扔在地上,其中一個赫然是馬光武,他賠著滿臉笑道:“您幾位的妙計,還能不得手麼?”
左老五臉上有了笑意,道:“行!這筆買賣做成,少不了你的功勞,回到關外之後我們弟兄幾個自會好好賞你。”
馬光武高興地直哈腰:“您幾位的恩典,您幾位的恩典。”
左老五沒顧得再理他,大步走向馬車,抬手掀開了車簾,突然!他直了眼,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乖乖!沒想到這位嬌格格是這麼個花兒似的人兒,噴,噴!你們瞧瞧!到底是個嬌貴格格,這張小臉蛋兒有多嫩!”他把手伸進了車裡!
只聽馬老六冷冷說道:“五哥!別伸手,碰壞了可就換不來東西了。”
左老五縮回手回過了身,瞪著眼道:“我說老六你是怎麼了,摸摸又不會模掉塊肉,這一套你是出了名兒的,怎麼今兒個裝起了聖人!嗅,嗅,我明白了,眼地紅了是不是,那你倒是說啊,小意思,做哥哥讓你拔個頭……”
馬老六冷笑一聲道:“我看五哥你八成兒忘了二哥是怎麼交待的了。”
左老五眉鋒一皺道:“好,好,好!別拿二哥壓我,我不摸,行了吧,我抱她出來總行吧?”
馬老六道:“沒人攔著你。”
左老五道:“這不就結了麼。”
轉過身臉上又推起了笑:“寶貝兒,別動啊!讓我抱你下車。”
他探身進去把海容格格抱了出來,海容格格睡著了,睡得好沉,什麼都不知道。
“嗯!對。”左老五接著說道:“就是這樣,乖,別讓累著你這兩條嬌嫩腿,我抱你進去。”
他說著話,兩眼直盯在海容格格那張清麗的嬌靨之上。
他嚥了兩口唾沫,突然抬起了眼:“老六!這個人兒跟那樣東西,要你選你要哪一樣?”
馬老六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道:“我要東西。”
他說的是不折不扣的實話!
左老五衝他一例嘴,道:“你老六是聖人,我可不是。”
低下頭目光又盯在海容格格臉上,道:“寶貝地!咱們裡頭睡去!外頭涼啊!”
他抱著海容格格往廟裡行去!
馬老六緊邁一步跟了上去!
進了廟,大殿裡點著一盞燈,那盞燈放在一張破舊的小方桌上,桌上擺的有筆墨紙硯。
左老五抱著海容格格進了大殿,卻不把海容格格放下來!
馬老六道:“五哥!今兒晚上咱們得搶著把事兒辦好啊!”
左老五霍地抬起了頭道:“老六!你是怎麼了?”
馬老六冷冷說道:“我急著要東西!等東西拿到手之後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廢話!”左老五道:“東西得拿她換,東西來人去,我還惦記個屁。”
馬老六道:“你不會到時候動動腦筋再把人截回來麼?就憑他們那些狗腿子,還攔得了你?”
左老五兩眼一睜,點頭說道:“對!好主意,媽格巴子我怎麼就沒想到。”
目光一凝,望著馬老六道:“老六!咱倆先把話說好,現在我聽你的,不碰她,可是到時候你得幫我個忙把她截回來!”
馬老六道:“一句話。”
左老五把目光落在海容格格臉上,他又笑了:“寶貝兒!你插了翅膀也飛不了了。”
他讓出一隻手拍活了海容格格的穴道。
海容格格醒了,兩排長長的睫毛略一翁動睜開了眼,突然,她臉色大變猛地一掙:“放開我,放開我!”
左老五忙道:“哎喲!留神摔著。”他兩手一緊!海容格格動不了了。
海容格格還掙,急道:“你們是…放開我,要不然我就……”
左老五笑著道;“寶貝兒!別掙,別掙,我這就放你下來,我這就放你下來!”
他當真把海容格格放下了地!
海容格格臉都白了,一下地便往後急退,圓睜著一雙美目道:“你們都是些什麼人,竟敢……”
馬光武從外頭擠了進來,帶著好笑道:“格格!這兩位是關外龍家的五當家跟六當家的……”
海容格格厲聲說道:“你這個該死的東西!你好大的膽子馬光武臉色一沉道:“這兒不比別處,馬光武也不是官家的人了,你少跟我發官威。”
左老五伸手搭在了他肩上道:“你怎麼跟我的寶貝兒這麼說馬光武一驚,馬上又是一瞼賭笑,他道:“五當家的…”
馬老六突然冷冷說道:“還是讓我來說吧,我們是關外龍家的人,都是上馬掛注的,上馬桂注你懂麼?就是鬍子,鬍子你總該樣吧?我們這趟到京裡來是想跟你鈉郡王府要點兒東西,所以把你先請到這兒來,現在請你寫封信,怎麼寫隨你,你鈉郡王府的人天亮之前把我們要的東西給送來,我們當時就讓來人把你帶回去,如若不然我們就撕票,撕票你懂麼?就是把你殺了,聽明白了麼?這幾筆墨紙現都有,勞您的駕動手吧,別耽誤了,多耽誤一會兒你就多一會兒回不了家。”
海容格格一邊聽臉色一邊變,等到馬老六把話說完,她卻突然趨於平靜,冷冷說道: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你要跟鈉郡王府要什麼東西?”
馬老六道:“我們聽說前些日子鈉郡王府做壽,遼東總督派專人送來了一份壽禮,那份壽禮是七顆珠子,挺不賴,我們就想要這七顆珠子,別的一樣也不要。”
海容格格道:“你們聽誰說遼東總督給我阿瑪送了一份壽禮,是七顆珠子?”
馬老六笑笑道:“我們打從‘遼東’就盯上了那七顆珠子了,半路上讓人伸手橫架沒落著,這回事兒假不了的,要沒有把握我們也不會冒這麼大風險跟到京裡來了。”
海容格格道:“看來我想不承認也不行了,我要是咬著牙不承認,那對我也沒什麼好處,我這就寫信。”她還是說寫就寫,走到桌邊席地坐下,伸手就拿起了筆。
左老五忙道:“寶貝兒!別忙,沒墨怎麼寫,我來磨墨。”
他滿臉堆著邪笑,擄起一隻袖子走了過來。
海容格格看也沒看他一眼,任他磨!左老五手磨墨限還不老實,一對充滿淫邪的眼珠子直在海容格格那張嬌靨上轉。
海容格格握筆端坐,冷若冰霜,臉上沒一點表情。
左老五磨好了墨,把墨一擱,突然仰頭大笑:“行!沒想到咱們這位嬌格格居然挺有膽氣的,我姓左的自上馬掛往以來,頭一回碰上這種好樣的,可正對我的胃口!”
海容格格跟沒聽見似的,伸筆蘸墨,提筆就寫,頃刻間一揮而就,她把筆往硯臺上一擱,道:“你們派人送去吧。”
海容格格這麼大膽,這麼爽快,大出這幫人意料之外,個個都看直了眼!
左老五搖搖頭,“噴”了兩聲道:“寶貝兒!你這雙手真行,這筆字兒就是讓我描我也描不這麼好看,讓我瞧瞧你這雙手。”他伸手就要去抓訪客格格的玉手。
海容格格連動都沒動,冰冷說道:“請你放尊重點兒,要東西可以!要是想侮辱我,到時你們什麼都得不到。”
友老五笑道:“尊重!我姓左的從來不懂這個,別跟我提什麼東西不東西,現在就是把皇上給我姓左的,我姓左的也不稀罕。”他的手停也沒停地伸了過去!
馬老六一旁冷冷說道:“五哥!咱們是怎麼說的,你忘了?”
左老五一仰臉道:“瞧你!又來了,摸摸手有什麼要緊。”
話雖這麼說,他畢竟還是縮回手站了起來!
馬老六一指桌上那封信道:“信在這兒,你派人送吧,別耽擱了,咱們耽擱不起。”
左老五伸手拿起了那封信,看一眼皺皺眉道:“寫的這是什麼?”
敢情左老五是個目不識丁的大老粗!
馬光武滿臉堆著笑一步跨了過來:“五當家的,讓我念給您聽聽怎麼樣?”
左老五抬手把信遞了過去道:“不用唸了,看看有沒有毛病就行了。”馬光武接過信賠著笑答應兩聲,忙把目光投向那張寫著黑字的白紙。
匆匆忙忙地看完了那封信,他忙抬眼道:“沒錯!她讓她那個爹趕快派人帶那七顆珠子跟著送信人到這兒來讀她回去,只是
左老五道:“只是什麼?”
馬光武道:“她在信末又寫了一句說讓她爹最好能派那個她今兒晚上剛提過的那個人來。”
左老五擺手道:“管他派誰來呢,派誰來都一樣,只要把東西送來就行!”
“不,慢著!”馬老六抬手一攔道:“她想跟咱們耍花招,把這一句給她劃掉。”
馬光武答應一聲走過來就要拿筆。
海容格格冷冷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們要明白,那七顆珠子都是無價之寶,我不能不讓府裡派個可靠的人來,要不然讓人半路拐跑了那七顆珠子,不但你們拿不到你們所要的東西,我也有殺身之禍,我跟我阿瑪提的那個人是我府裡一個包衣(下人),這個人很老實,三代都在我府裡當差,也很可靠,可是我一時記不起他叫什麼……”
馬老六冷冷一笑道:“自己家的下人會想不起他姓什麼,叫什麼?”
海容格格道:“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每一個王府裡的下人都上百,誰能記得那麼多人名?我們也懶得去記這個,這個人在官家當過差,你問問他是不是這樣?”
馬老六抬眼望向馬光武。
馬光武忙賠著笑道:“六當家的,這倒是實情!”
馬老六森冷一笑點頭說道:“好吧,就算是實情,你在信上再給我加一句,就說我們說的,最好別多驚動人,來贖票的人頂多不許超過三個,要讓我們發現多一個,銷郡王府就別想再見你這個格格了,寫。”
馬光武忙把那封信放在案桌上。
海容格格淡然說道:“寫就寫,我根本就沒想那麼多。”
她拿起筆照馬老六的意思又加了一句。
馬光武可是真夠仔細,其賣力,他看著海容格格寫完最後一個字,一點頭道:“沒錯!
六當家的。”
馬老六抬眼望向在老五,道:“五哥!你這就派人吧。”
左老五陰陰地看了馬光武一眼,道:“馬光武,你就再跑一趟吧!”
馬光武剛拿起信,聞言一徵轉身:“我?”
左老五道:“裡頭的路你熟,換別人去他們連訕郡王府在哪兒都不知道……”
馬光武道:“我帶來的弟兄知道!”
左老五一搖頭道:“他們去我不放心,一事不煩二主,也別讓別人分你的功勞,還是你去吧!”
剛才那一趟是暗的,馬光武自是不怕。
現在這一趟是明的,不知道會碰上怎麼個情形,馬光武心裡卻有點寒,可是左老五既然說讓他去,那就跟一把刀架在脖子上一樣,他哪敢說個“不”字!他只有咬著牙點頭了。
他自己清楚,別把這幫殺人不眨眼的野蠻人當傻瓜,救誰的命?收留誰?眼前這件事兒打一開始就是他跟他帶來的弟兄在跑,頭一趟賺人雖然派個趕車的,但那是監視他們倆,不得不派,這些鬍子根本就是不擔一點風險的坐享其成。
他現在明白了,可是腳已踩進了泥坑兒裡來不及抽腿了。
他這裡剛咬牙點過頭,忽然心裡一動,心頭跟著一陣猛跳,他打定了個主意,正好,趁這機會脫身,而且把那七顆珠子弄走,跑遠遠的找個地方一躲,逍遙這後半輩子去。
他這裡心念轉動,忽聽馬老六道:“老黑陪他走一趟。”
馬光武一怔,心隨即往下一沉,就這麼倒黴?不,來吧,一個不要緊,應付得了!
他拿著那封信出了大殿,身後緊跟個黑衣壯漢。
左老五道:“老六!我讓他去是……”
馬老六冷冷說道:“我知道,你放心他,我不放心他!”
左老五一怔,旋即他笑了!
馬光武跟那黑衣壯漢兩騎快馬馳向內城。
馬光武仍是那身打扮,帽沿兒仍壓得低低的,有他帶著,兩個人照樣通行無阻。
兩人兩騎一直驗到了湘郡王府前,馬停住了,馬光武還有點猶豫,只聽黑衣壯漢在他身旁冷冷說道:“媽格巴子你怕什麼,有個肉票在咱們手裡,他們還敢動你麼?”
馬光武一怔,暗暗叫道:“對啊!我他孃的今兒個是怎麼了,連這一點兒都沒想到……”
他馬上就膽氣壯了,鞍上騰身,直上石階,砰,砰,砰地又扣了門環。
門環響兩聲,裡頭有人問了:“難呀又是……”
馬光武道:“快開門吧,開開門就知道了。”
門開了,開門的仍是那個戈什哈,他“哦”了一聲道;“是你啊,我們格格沒回來麼?”
馬光武抬手把信遞了過去,道:“格格讓我來給王爺送封信,格格交待,這封信一定要請王爺馬上看。”
那名戈什哈把那封信接了過去,道:“我這就送進去,二位要不要進來坐坐?”
馬光武道:“不了,我們倆還趕著回去,就在這兒等王爺的話了。”
那名戈什哈一點頭道:“那好,兩位就在這兒等會兒吧,我會盡快的給兩位送話來。”
他拿著那封信匆匆行了進去!
馬光武在前頭等上了,他一點也不著急,一點也不揪心!
可是沒多大工夫,有個戈什哈給開開後門出了油郡王府,一出後門,撒腿就跑,跑得好快。
盞菜工夫之後,油郡王府的這名戈什哈跑到了和中堂府門前,跑得臉發白,氣喘如牛,可是他停也沒停便跑上去敲了門。
和中堂府不比銷郡王府,雖然馬上有人說話,可大不如收郡王府和氣:“誰呀這是,三更半夜這麼個敲門法?”
門突然開了,一張股,橫鼻子豎眼!
鈉郡王府的戈什哈喘著道:“對,對不起,我,我是鈉鈉郡王府……府來的……”
那人臉色一變,就要關門。
油郡王府的戈什哈伸手一擋道:“我,我有……有急事要……要見費,費爺!”
門裡那人不關門了,瞪著眼道:“費爺?你認識費爺?”
油郡王府戈什哈道:“我…我不認識……”
門裡那人臉色一沉道:“媽的!三更半夜你開什麼玩笑,不認識你找我們費爺子什麼?”
他又要關門。
調郡王府戈什哈忙道:“不,不!你聽我說……”
“沒什麼好說的。”門裡那人冷笑一聲道:“中堂府不是任人搗亂的地兒,把你的手拿開,要不然我夾斷它。”
只聽一個帶著冷意的甜美話聲起自門裡:“三更半夜的在這兒吵什麼?什麼事兒?”
門裡那人一聽見這話聲忙回過身去道:“總座!這小子是鈉郡王府的,半夜三更跑咱們這兒來搗蛋。”
那帶著冷意的甜美話聲輕“哦”了一聲道:“閃開!我來看看。”
門裡那人立即恭應一聲往後讓去!
門裡出現位姑娘!一身黑色勁裝,外罩黑風蹩,一張清麗的嬌靨上罩著一層濃濃的寒霜,臉色有點蒼白,正是白雲芳,她打量了咱郡王府那名戈什哈一眼道:“你是鈉郡王府的?”
咱郡王府那名戈什哈收回手欠身說道:“是的!”
白雲芳道:“半夜三更的,你跑到我們這兒來幹什麼?”
銷郡王府那名戈什哈道:“我奉我們王爺之命來找位費爺!”
白雲芳微愕說道:“費爺?可是費獨行費爺?”
油郡王府那名戈什哈忙點頭說道:“對!對!就是費獨行費爺!”
門裡那人道:“總座!他說他不認識費爺。”
白雲芳跟沒聽見似的,理也沒理他,望著油郡王府那名戈什哈道:“你奉你們王爺之命來找費爺?有什麼事兒?”
湖郡王府那名戈什哈遲疑了一下,然後賠著一臉強笑道:“我們王爺有急事兒,您是不是能請費爺……”
白雲芳冷冷說道:“我知道你們王爺有急事兒,要不然他不會讓你三更半夜的跑到我們中堂府來敲門,可是到底是什麼急事兒你總得讓我知道一下,我是中堂府的護衛總領班,費獨行是我的下屬,我要是不知道是什麼事兒我不會放他出去!”
鈉郡王府那名戈什哈作難了,也急了,他怕事情張揚出去,可是看眼前的情勢不說又不行,剛下去的汗又上了腦門兒,他只有一咬牙道:“是這樣的,我們格格出了事兒,讓人綁了票。”
白雲芳臉色一變道:“傳話裡頭,讓人去叫費爺,要快!”
門裡那人恭應一聲拔腿跑了進去!
銷郡王府那名戈什哈忙道:“謝謝您,謝謝您!”
白雲芳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鈉郡王府那名戈什哈道:“就是今兒晚上,早先來了一輛馬車,兩個戈什哈打扮的人說是納蘭貝勒府來的,說納蘭貝勒爺得了急病,無論如何請我們格格去一趟!人在內城裡,那兩個人又是戈什哈打扮,我們格格不疑有他,起來就去了,哪知過不一會兒,那兩個龍什哈打扮的人裡的一個又來了,他拿了一封信,是我們格格親筆寫的,說是讓人綁架了,要我們王爺趕快派人贖她去
白雲芳道:“你們怕郡王府那麼多人,你們王爺怎麼會叫你來找我們中堂府的人?”
油郡王府那名戈什哈道:“這個我就不知道,是我們王爺這麼交待的。”
白雲芳道:“信上讓你們王爺派人到哪兒贖你們格格去?”
銷郡王府那名戈什哈道:“不知道!沒聽我們王爺說。”
白雲芳沉吟了一下道:“好吧!你在這兒等會兒吧。費獨行馬上就出來!”
她沒容鈉郡王府那名戈什哈說話,轉身就進去了。
鈉郡王府那名戈什哈忙躬身賠笑道:“謝謝您!謝謝您!”
他臉上的勉強笑意本來就是擠出來的,話一說完,臉上的勉強笑意馬上就消失了,他急了起來,急得真控手,他急得恨不得進去找去!
就在這時候,門裡突然響起個低沉話聲:“你就是鈉郡王府的?”
鈉郡王府那名戈什哈嚇了一跳,抬眼一看,門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著個人,他忙道:
“是的!”
那人一腳跨了出來道:“我就是費獨行,走吧!”
他停也沒停,徑自下階快步走去!
鈉郡王府那名戈什哈呆了一呆,忙跟了下去,道:“您就是費爺?”
費獨行跟沒聽見似的,道:“聽說你們格格讓人綁了票,是怎麼回事?”
鈉郡王府那名戈什哈顧不得再問,忙把剛才告訴白雲芳的又說了一遍。
費獨行一聽馬上就想到了白雲芳所說的那幾個“五城巡捕營的人”,他知道,要不是那幾個人,絕不可能駕著馬車毫無阻攔的進出內城,也不可能弄來那麼齊全的戈什哈穿戴,更不可能知道海容格格常跟貝勒納蘭在一起!
他沒再問什麼,加快步履往湖郡王府行去!
看看快到鈉郡王府了,忽聽跟在後頭直跑的那名鈉郡王府戈什哈道:“費爺!請走後門,他們的人還在前頭等著呢。”
費獨行一句話沒說,跟著那名戈什哈折向湖郡王府後門。
銷郡王府後門站著個人,一瞧見人影馬上就跑進去了。
銷郡王府這名戈什哈顧不得累,顧不得喘,帶著費獨行進了後門,連停都沒停就往一座小樓跑!
只聽有人叫道:“王爺在書房。”
這名護衛登時又轉身往西邊長廊上一間亮著燈的屋奔去,那間屋門口站著兩名佩刀戈什哈。
剛到那間屋門口,就聽見裡頭有話傳了出來:“讓他進來!”
這名戈什哈回身賠笑,剛要說話!費獨行已自他眼前走過,昂然進了那間屋!
進屋打量看,很精雅一間書店,而且窗明几淨,點塵不染,那張大書桌後頭坐個身材瘦削清瘦的老者,看年紀,在五十上下,穿一件天藍色的長袍,一長眉細目,膽鼻方口,神色有點冷峻,而且自然流露著一種懾人的威嚴!
費獨行上前躬了躬身,道:“和中堂府護衛費獨行見過王爺。”
鈉郡王兩道長眉一揚,一雙帶著威嚴的冷峻目光直逼費獨行,道:“你就是費獨行?”
費獨行昂然對視,道:“是的!”
鈉郡王道:“聽海容說,你在什剎海救過她。”
費獨行道:“那是卑職趕巧了。”
鈉郡王道:“你是和坤的人,用不著跟我稱卑職,你看看這封信。”
他抬手把桌上的情推了過來。
費獨行上前一步,伸手拿起,很快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他道:“王爺……,,鈉郡王道:“你看完了?”
費獨行道:“是的!”
鈉郡王忽然站了起來,道:“或許你知道,我跟和坤一向不對,可是海容信任你,我只有把你找來,請你把她從這幫膽大妄為的鬍匪手裡救出來。”
費獨行道:“我知道,那是我的榮寵,格格這麼看得起我,這麼信任我,我願赴湯蹈火以報。”
鈉郡王目光一凝道:“你真願意?”
費獨行道:“您的人在見我的時候已經把事情告訴了我,我要是不願意我就不來了。”
鈉郡王道:“你要知道,我眼和坤一向不對,你救的是我的女兒。”
費獨行道:“您的意思我懂,可是我救的不但是您的女兒,還是大清朝的一位和順格格、一位皇族,尤其,士為知已者死,格格看得起我、信任我,我理應赴湯蹈火以報,這一點相信中堂能夠體諒的!”
鈉郡王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好吧!你去吧,我只這麼個女兒,你要能使她平安脫險,我會永遠感激你,他們的人在前門等著呢。”
費獨行道:“王爺!那七顆珠子……”
鈉郡王道:“怎麼!你還要帶著那七顆珠子去?”
費獨行道:“不只是帶著去,而且要給他們。”
鈉郡王臉色一變道:“我還當……要是這樣的話任何人都能去!我何必去找你這個和坤的人去?”
費獨行道:“王爺!任何人都能帶著這七顆珠子去贖格格,可是他們不一定能把格格贖回來。”
鈉郡王目光一凝道:“任何人都能帶著這七顆珠子去贖我女兒,可是他們不一定能把我的女兒贖回來?你這話什麼意思?”
費獨行道:“王爺真以為這幫鬍匪那麼守信用,拿到了東西就放人?”
鈉郡王呆了一呆道:“你是說……”
費獨行道:“王爺!我是在關外長大的,而且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關外江湖上走動,沒有人比我更瞭解這幫鬍匪,他們一個個兇殘冷酷、貪財好色,要是換個別人,他們也許會拿到他們所要的東西之後把人放回來!可是格格,我敢說他們不但是要東西,而且要人。”
鈉郡王臉色大變,一拍桌子道:“這還得了,這是什麼地方,他們眼裡還有王法沒有?”
費獨行道:“王爺!他們要怕,也就不敢到京裡來了,他們眼裡要是還有王法,也就不敢劫擄您的女兒了。”
油郡王又一拍桌子道:“這…‘九門提督’、‘步軍統領衙門’他們是幹什麼的……”
費獨行道:“王爺!現在說這個沒有用。”
油郡王激動得臉色鐵青,道:“你不知道,這七顆珠子……”
費獨行道:“我知道,王爺!這七顆珠子一定很珍貴,要不然不會引得他們不惜冒大風險到京裡來擄您的女兒,可是,王爺,我認為這七顆珠子再珍貴也不及您愛女性命的萬一。”
鈉郡王忽然坐了下去,拉開書桌的抽屜取出一個半尺長短麼檀木盒,抬手就要遞出,可是忽然他又遲疑了一下。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王爺!別人不清楚我知道,這七顆珠、是‘遼東總督’送給您的壽禮,當日在關外要不是我伸了伸手,它早就落在那幫鬍匪手裡了。”
鈉郡王一怔站起!詫聲說道:“怎麼說?當日在‘老龍河’邊一家酒店裡擊退鬍匪,救下那位除先生的就是你?”
費獨行也為之微微一愕道:“您知道這件事?”
地郡王道:“那位徐先生都告訴我了,他還為你身懷絕藝,流落江湖而惋惜……”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徐先生當日也曾這麼對我說過,所以找來到京裡投身和中堂府!”
鈉郡王道:“你……我不再多說什麼了,我信得過你,你去吧。’”
費獨行接過那個檀木盒,一句話沒說,轉身行了出去!
出了書房,直奔前門,幾個鈉郡王府的戈什哈飛步跟了出去!
費獨行拉開了兩扇大門,馬光武一怔,旋即嚇得退下了兩級石階,脫口叫道:“怎麼會是你!”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我沒猜錯!果然是你,難得你還認得我。”
馬光武冷笑一聲道:“怪不得這麼久,敢情他們是搬你去了。”
費獨行像沒聽見似的,抬眼一看,道:“嗯!兩匹馬,三個人,拿下他。”
突然抖手一掌向著馬光武揮了過去!
馬光武不防有此!就是早有提防他也躲不開,立即被打倒在石階上,帽子掉了,臉也破了,滿嘴是血,他這兒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兒呢,幾個鈉郡王府的戈什哈已經一擁下來按住了他。
那猶在馬上的黑衣壯漢臉上變了色,急喝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不要肉票了?”
馬光武冷笑著道:“姓費的!你辦砸事了。”
費獨行理也沒理他,望著那黑衣壯漢道:“朋友!他本不是你龍家的人,只能拿到你們所要的東西,少個他諒必你們幾位當家的不會在意,是不?”
那黑衣壯漢本來是一臉兇相的,一聽這話竟然咧嘴笑了:“沒想到你是這麼個趣人兒,對!有道理,你剮了他也踉我們龍家沒關係,東西帶著了麼?”
費獨行揚了揚手裡的檀木盒!
那黑衣壯漢一點頭道:“行了!只有這個,你就是要另幾個我們也能給你,走吧!”
馬光武嚇破了膽,他張嘴要叫。
費獨行轉過身一腳踢在他腰眼上,他不叫了,昏過去了,費獨行對那幾個油郡王府的戈什哈道:“這個人原是‘五城巡捕營’的一個領班,勾結鬍匪,劫擄親貴,該怎麼辦你們押進去請示王爺吧。”
話落!他轉身下階行向馬光武那匹坐騎,邊走邊笑道:“現在咱們一人一匹,恰好!”
黑衣壯漢一咧嘴道:“你真行!沒想到官家會有你這種人。”
費獨行一笑說道:“我這種人官家可真不多見,扳著指頭數來數去恐怕也只這麼一個。”
他翻身上馬,道:“朋友!怎麼走,帶路吧!”
黑衣壯漢扭轉馬頭當先馳去!
費獨行縱騎跟了上去!
兩匹馬一前一後馳進了大樹林,一直馳到了那座廟前才停住,兩個人先後翻身下了馬,黑衣壯漢道:“我們兩位當家的在裡頭
費獨行道:“我怕黑!咱們還是外頭換吧!”
黑衣壯漢遲疑了一下道:“你等等!”他翻身進了廟。
如今這廟前就剩費獨行一個人了,四下裡寂靜空蕩,再也看不見第二個人。
可是這種情形只一轉眼的工夫,轉眼工夫之後,費獨行身邊多了七八個人,一個個都是手持大刀的黑衣壯漢。
費獨行目光略一環掃道:“這是幹什麼,哪位是當家的?”
對面黑衣壯漢冷笑說道:“憑你也配見我們當家的,把你手上的東西放下來,爺們讓你能走著回去!”
費獨行道:“不難,我手裡的東西就是拿來給你們的,只是,肉票呢?”
“肉票?”對面那名黑衣壯漢冷笑道:“我們五當家的看上她了,要來個人貨兩得,你聽明白了麼?”
費獨行“哦”地一聲道:“原來如此,那不行,我來的時候王爺交待過,你們要東西,就把人帶回去,你們要人,就把東西帶回去,你們要是兩樣都要,那辦不到。”
“辦不到?”對面那黑衣壯漢冷笑一聲道:叫爾看看辦到辦不到!”他掄起掌中刀劈向費獨行。
費獨行一動沒動,容得那口帶著凜人的刀風劈到,他突然飛起一腳踢中了黑衣壯漢的持刀右腕,刀飛上了半天空,那黑衣壯漢大叫一聲蹌踉後退。
他左手握著有腕,右手下垂,軟綿綿的,完了,他這隻右手今後別想再用了。
費獨行微微一笑問道:“你看看辦到辦不到?”
他突然一旋身,恰好兩把刀擦著他身側劈下,他左腿一抬,右拳同時擊出,砰然兩聲,兩個黑衣壯漢丟了刀抱著肚子爬了下去!
八個黑衣壯漢,一轉眼工夫去了三個。
費獨行笑笑道:“還有哪位願意再試試?”
一聲大喝,五把對從五個不同方向劈了過來,森冷的刀光織成了一張網,向著費獨行當頭罩下。
費獨行沒動,紋風沒動,眼看那張刀光網就要罩落,突然他動了,沒看見他是怎麼動的,只見他身子閃了一閃!
光網倏斂,五把刀舉在半空,緩緩往下落!往下落!那五個身軀也往下落!往下落!突然!五把刀丟在了地上,五個人跟著也躺了下去!
費獨行仍站在那兒一動沒動,他右手裡多了一樣東西,那是一根鋼絲鞭!
費獨行揚聲說道:“還有哪位要試試?”
沒聽見有人答應,廟裡出來了十幾個人,左老五、馬老六為普,後頭緊跟著兩個黑衣壯漢架著海容格格!
馬老六一雙銳利目光充滿驚駭盯著費獨行。
左老五臉色鐵青:“朋友!你好身手。”
費獨行淡然道:“誇獎!”
頓了頓道:“格格!您安好。”
海容格格見了費獨行滿臉驚喜,激動地點了點頭:“不要緊!”
左老五忽一抬手,一把明晃晃的飛刀架在了海容格格粉頸之上,他冰冷說道i“把東西放下,快滾!”
費獨行道:“你們怎麼一點不顧江湖道義,一點不懂江湖規矩……”
左老五厲喝說道:“少廢話!我數到三……”
費獨行道:“用不著,照這麼看來,海容格格橫豎都是死,我不能讓她死得更冤!”
他轉身就走!
馬老六倏地冷喝:“站住!”
左老五的飛刀脫手飛出!
海容格格急急驚叫:“小心!”
費獨行回身場手,“當!”地一聲,那把飛刀拖著一道光華飛出了丈餘外,費獨行笑道:“關外龍家的飛刀要想傷我,恐怕得從頭練起!”
左老五臉色大變!
馬老六道:“放下東西,我們放人!”
左老五大叫道:“不……”
馬老六冰冷說道:“五哥!咱們倆怎麼說的,你怎麼老是沉不住氣?”
左老五猛跺了一腳,沒說話!
費獨行輕咳一聲道:“當家的!我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江湖上講究的是兩字信義,你們要東西可以,得讓我把人毫髮無損的帶回去!”
馬老六道:“一句話……”
費獨行道;“我不見兔子不撒鷹。”
馬老六道:“誰都怕做賠本生意,你既然是個懂規矩的人,就該知道是怎麼個贖法的。”
費獨行道:“我原知道,可是剛剛讓你們給嚇糊塗了。”
馬老六道:“那你說咱們該怎麼辦?”
費獨行略一沉吟,點頭說道:“這倒也是,你不相信我,我不相信你,雙方這麼相持下去,何時算了?我看這樣好了,我把手裡這個盒子扔出一箭之地,東西落地,你們放人,在放人的同時,你們可以派一個人跑過去市東西,這麼一來,兩樣我只能顧一樣,你們可以放心了吧。”
馬老六想了一想,道:“嗯!這辦法倒行得通!五哥,你看怎麼樣?”
左老五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行!”
費獨行抬手往左邊空曠處一指,道:“我把東西往那邊扔,我不妨告訴你們,我不做沒把握的歌兒,要是等東西落地,你們有人跑過去拿東西卻不放人,你們可沒人能快得過我,當然!要是你們守信用放人,我護住人以後再想去搶東西,那也絕趕不到你問前頭,這話你們聽明白了沒有?”
馬老六道:“聽明白了,先讓我看看盒子裡有沒有東西?”
費獨行倏然一笑道:“這位當家的可真夠精明!”
他開了鎖釦,掀開了盒子,盒子裡有緞子襯底,下有棉花,做好的七個珠巢兒,每一個珠巢兒放著一顆拇指般大小的珠子,每一顆珠子的顏色都不一樣,有一顆騰射著光華,在這漆黑夜色裡沙盞燈似的。
別說那幫鬍匪,就連費獨行都看得愛不釋手。
馬老六顯得有點激動,只聽他道:“五哥!你看對麼?”
左老五臉上也盡是貪婪之色,一點頭道:“沒錯!只看那顆夜明珠就知道了。”
馬老六道:“好吧!現在你可以扔了。”
費獨行當即蓋上盒蓋,扣好了鎖釦,振腕把個檀木盒往左邊草地上扔去!
盒子在左邊三丈外草地上落了地!
馬老六閃身欲動。
費獨行沉聲喝道:“慢著!”
馬老六忙道:“五哥!放人過去!”
左老五臉上浮現起一絲異樣神色,抬手一揮。
那兩名黑衣壯漢放開了海容格格!
海容格格立即向著費獨行奔了過去!同時!馬老六騰身撲向盒子落地處。
海容格格撲進了費獨行懷裡!
女兒家畢竟還是女兒家,任何一個女兒家到了這時候都會這樣!
接著馬老六拾起了那個盒子,抱在懷裡!
海容格格道:“咱們走吧!”
費獨行道:“格格!沒那麼容易的。”
只聽左老五大喝道:“圍上!”
他帶著身後十幾個黑衣壯漢掠過來圍上了費獨行跟海容格格,馬老六也騰身揀了過來!
費獨行笑笑道:“是不是?格格!”
海容格格忍不住又往費獨行懷裡偎了偎,道:“他們怎麼只聽左老五陽笑說道:“朋友!現在我們可沒什麼顧忌了,你是為主盡忠呢?還是顧自己?”
費獨行一笑說道:“這麼一位格格,你想我會會得撇下她一個人走麼,左老五?”
左老五冷冷一笑道:“那你就……”
忽然一怔道:“你知道我是左老五?”
費獨行笑笑道:“我何止知道你是左老五,眼前這位馬老六,還有那不在這兒的雷老二、白老三,我都知道!”
左老五道:“看樣子,你不像三代都在鈉郡王府當差?”
費獨行微微一怔!旋即會過意來,笑了笑道:“你們上了我們這位格格的當了,白老三見過我,可巧他不在這兒,這兒原該有人認識我的,是不是在廟裡沒出來!對了,剛才跟我一塊兒來的那位,沒告訴你們我姓什麼嗎?”
忽聽一名黑衣壯漢叫道:“五當家的!我想起來了,馬光武叫他姓費的,他姓費!”
說這話的,正是陪著馬光武去,陪著費獨行來的那名黑衣壯漢。
左老五聽得臉色陡然一變,道:“你姓費?報個名兒……”
費獨行笑道:“不用報了,你們這趟來京找的是誰?我就是誰!”
“費幕書!”
不知道誰叫了一聲!
一眾黑衣壯漢往後一退!
左老五、馬老六雙雙勃然色變,也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左老五厲聲叫道:“好哇!姓費的,原來是你!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我們弟兄幾個正愁找不著你呢……”
費獨行道:“我知道,不敢讓諸位費心思,受勞累,所以我趕緊自己送上門來。”
左老五咬牙說道:“那最好!多少年來你一直跟我們弟兄幾個搗蛋,‘老龍河’畔要不是你伸了把手,這七顆珠子早落進我們弟不手裡了,我們弟兄何至於再往京裡跑這一趟,姓費的!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寢你之皮,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大夥兒一塊兒上,剁他!”
他這裡一擺鋼刀就要撲。
費獨行那裡笑笑說了話:“左老五!慢點兒,先想法子保住自己再找我姓費的不遲。”
費獨行這句話剛說完,四下樹林子裡掠出了幾十條人影,馬上圍住了這數丈方圓之地。
這幾十個人,一色黑衣,有的手裡拿著兵力,有的手裡捧的赫然是火槍,為首的不是別人,是杜毅!
左老五、馬老六都直了眼!
只聽社毅說道:“老弟!我沒來遲吧?”
費獨行道。“沒有,正是時候!”
左老五大叫說道:“姓費的!你……”
費獨行淡然說道:“你們弟兄想要我姓費的命,恨不得食我之肉,寢我之皮,我總不能袖著手讓你們拿刀往我身上砍,我總得自衛,是不?這種事本就是這樣,誰棋高一著誰活著,還要請你左老五多多原諒!”
左老五霍地轉婆身旁一名黑衣壯漢道:“你不是說就他一人兒來的麼?”
那黑衣壯漢道:“剛才就是他一個人,我在樹上看了半天也沒看見第二個,誰知道……”
左老五揮手給了那黑衣壯漢一刀背,道:“沒用的東西,你把大夥兒都坑在這兒了!”
那黑衣壯漢胳臂上捱了一刀背,捱得不輕,可是他連哼都沒哼一聲,一個大轉身,掄著刀往外撲去!
只聽杜毅一聲大喝:“放倒他!”
火光電閃,轟然一聲,一管火槍噴了灼熱的鐵砂,那黑衣壯漢一個跟頭栽倒在地,滾了幾滾就不動了!
左老五、馬老六等瞼色大變!
費獨行適時沉聲說道:“兵刃鬥不過火槍,你們沒機會的,想要命的丟下兵刃抱著頭走過去!”
左老五厲笑說道:“姓費的!你把我們當成了三歲小孩兒,像我們這種人落進官家手裡還想活命麼?”
費獨行冷然道:“那不一定,罪大惡極的只是你們弟兄幾個,別的人官家可以從輕發落,我甚至於可以放他們走!”
一頓,揚聲說道:“老杜!哪個丟下兵刀就放他出去!”
杜毅當即答應了一聲。
一名黑衣壯漢,突然丟下掌中刀,轉身抱頭往外行去。
左老五急喝道:“站住!”
那黑衣壯漢腳下只領了一頓,但沒停。
左老五兩眼暴睜,殺機電閃,抖手一把飛刀擲了出去,左老五的飛刀既快又準,這裡只見刀光一閃,那裡刀身便整個沒入那黑衣壯漢後心之中,那黑衣壯漢只哼一聲便爬下了。
這麼一來,其餘的黑衣壯漢沒一個敢再動了。
費獨行雙眉一揚道:“左老五!你確實心狠手辣,罪大惡極,他們一個個都是跟了你們弟兄多少年的,為你們弟兄流過血、賣過命,你們弟兄一個個都肥了,到最後連一個活命的機會你都不給他們,你還算人麼?”
左老五大喝一聲,揮刀撲向了費獨行!
費獨行把海容格格往身旁一拉,抖手一鞭揮了出去,“當”地一聲,鋼絲鞭擊中了刀身,火星四射!
兩樣都是精鋼打的,但左老五的婉力卻不如費獨行,刀鋒走偏立即往一旁蕩去!
費獨行出手飛快,跟著又是一鞭掃向左老五的持刀右腕,左老五連躲的念頭都沒來得及轉,右腕便中了一鞭!他大叫一聲丟刀抱腕要退!
費獨行欺進半步,一鞭橫掃而出,這一鞭取的是友老五的脖子,只用了三分力,可是肉不能跟鋼鐵碰,左老五已經受不了了,大叫一聲抱著脖子倒了下去,滿地亂滾。
馬老六嚇白了臉!驚破了膽,抬手要摸腰!
費獨行揚鞭一指,震聲喝道:“馬老六!你敢動!”
馬老六身軀一震,竟然沒敢再動!”
費獨行目光略一環掃道:“要走的現在正是機會。”
此言一出!一眾黑衣壯漢紛紛丟下掌中刀,抱著頭往外行去,利時場子裡就剩了馬老六一個人。
馬老六一雙眼瞪得老大!道:“姓費的!你想幹什麼?”
費獨行沒理他,揚聲道:“老杜!過來吧!”
杜毅騰身掠了過來!
費獨行把海容格格輕輕推了過去,道:“護送格格回府,帶著這位左五當家的,把人都撤走!”
杜毅當即叫來四個人架起了左老五!
海容格格道:“費獨行,你…”
費獨行道:“我還有別的事,格格清跟杜毅走吧,他會護送格格回府的。”
海容格格道:‘那…你小心……”
費獨行道:“謝謝格格!我知道,別耽誤了,快走吧!”
他跟海容格格說話,兩眼卻一直盯著馬老六,一眨不眨。
海容格格沒再多說,跟著杜毅走了。
杜毅帶的人來得快,去得也快,像潮水般,一轉眼工夫就都撤走了。
馬老六的兩眼睜大了!
費獨行笑笑說道:“六當家的!現在膽氣壯了,是不是?你把手裡的東西放下,我給你個機會。你們弟兄幾個在關外常玩一套把戲,有江湖道上的朋友犯在你們手裡,你們會奪下人家的防身兵刃跟暗器放他跑,然後你們跟打獵似的在後追捕,他跑得快、躲得好,他抬回一條命,要讓你們找到他,他就得自認倒黴,今兒晚上咱們也玩玩這套把戲,我讓你帶著你的兵刃跟拿手的絕活兒飛刀,可是你得把手裡的盒子放下……”
馬老六突然說道:“姓費的!讓我帶著這盒珠子,咱們賭個大的。”
費獨行一笑點頭道:“行!我數到十,我開始數你就開始跑!你放心,我不會數太快的,現在咱們就開始,-……”
馬老六轉身往外奔去,腳底下可真不慢!
費獨行又笑了,高聲數道:“二……三……四……五……,,他一邊數,兩眼一邊盯著馬老六那奔馳如飛的身影,儘管這是在夜裡!但今夜微有月色,憑他那超人的目力,看見四五十丈外的風吹草動應該不成問題!
當他數到八的時候,馬老六已奔離樹林三十丈以外到了另一片不太大的樹林旁,不知道怎麼回事,馬老六突然一跟頭摔了下去,打了一個滾就不動了。
費獨行一怔,騰身撲了過去!
他心急腳快,幾個起落便到了馬老六身旁,馬老六面向上躺著,兩眼一翻,一動不動,身於還是溫的,鼻息卻沒了,左“太陽穴”上有一點亮亮的東西,那是根比繡花針還要細小的針,只露著一點點!
費獨行心頭一震!
馬老六兩手空空,想必摔倒的時候把盒子摔掉了,可是遍看方圓丈餘內,卻看不見那隻檀木盒的蹤影。
費獨行臉上變了色!
他原想讓馬老六引著他找到雷老二跟白老三的,沒想到有人埋伏在這兒,不但殺了馬老六,而且搶走了那七顆珠子。
這是誰?人跑哪兒去了?
他兩眼寒芒一閃,就要往身旁那片小樹林子裡撲,突然!他聽見一陣雜亂而疾速的衣袂飄風聲由遠而近。
抬眼看,十幾廿條人影,在二三十支外往這邊疾奔而來,為首兩個人,不是別人,赫然竟是雷老二跟白雲飛!
他不由為之一怔!
就在他一怔神間,那十幾二十條人影,已然奔到十幾大內,一聽一聲大喊傳了過來:
“二當家的,在那兒!”
顯然!這時候人家也看見他了。
一轉眼工夫之後,雷老二、白雲飛帶著人奔到,不用他們倆說話,身後的那些人立即圍上了費獨行。白雲飛兩眼寒芒暴射,道:“費蒙書!果然是你,你果然在這兒。”
雷老二一聲厲道:“還我們老六的命來!”他揚手一刀劈了過去。
費獨行一鞭把雷老二劈出的一刀格開了,道:“慢著!白老三,你說我果然在這兒,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雲飛厲笑說道:“有人給我們送信兒,說你又跑到這兒來壞我們的買賣,擋我們的財路,你明白了麼,姓費的!多少年的總帳今兒晚上咱們該算一算了,你納命來吧!”他科手一劍攻了過來!
關外龍家弟兄幾個中只他一人兒使劍,而且他的劍術要比他拜兄弟幾個的刀法好。
他這一劍取的是費獨行胸前大穴,劍勢極快,他這裡一出手。那帶著寒意的鋒利劍尖便到了費獨行胸前。
同時!兩把刀帶著金刃破風之聲也自費獨行身後襲到,砍的是費獨行左右雙肩。
費獨行一個旋身往右退去!抖手出鞭先卷白雲飛的長劍,同時左腿踢出,取的是兩把刀中較近的一把。
白雲飛的長劍躲開了,一把單刀卻飛上了半空!
白雲飛劍勢一變,靈蛇也似的吞吐,改取費獨行右腕。
雷老二疾論鋼刀,也自費獨行身左攻到!
費獨行鞭往回微撤,鞭捎上揚,“當!”地一聲,正擊中白雲飛的劍身,白雲飛長劍立即走偏,嚇得往後便退!
費獨行並沒有追襲白雲飛,一個身軀藉著這鞭劍一碰之勢,旋身後仰,讓開了雷老二由側面攻來的一刀,鋼絲鞭跟著揮出,疾襲雷老二兩條腿。
雷老二一刀落空,再見費獨行旋身後仰,心知不妙!一驚要退,奈何他沒有費獨行的鞭快,那根鋼絲鞭正掃在他兩條小腿上;他登時痛撤心脾,大叫一聲,往後便倒。
費獨行挺腰而起,鋼絲鞭閃電般向兩把鋼刀迎上!
雷老二大叫倒地,嚇得眾鬍匪心驚膽戰一疏神,只這麼一疏神,費獨行的鋼絲鞭已搭上兩把鋼刀,大叫抖腕,兩把鋼刀飛上了半空,費獨行欺前一步再揮鞭,那失刀的兩個大叫聲中倒了F去,滿地亂滾!
這一來又使得眾鬍匪一陣心涼,而費獨行絕不遲緩,連頓都沒頓一頓,旋身又攻向白雲飛!抖手一連揮出了三鞭!
這三鞭一鞭比一鞭快,一鞭比一鞭更具威力,一條鋼絲鞭化成了三條,向著白雲飛當頭罩去!逼得白雲飛匆忙出劍,連連後退。
三把鋼刀從費獨行背後劈到,分三個方向,不容費獨行往任何一處躲閃。
費獨行身軀一矮,貼地橫竄,撲向別處,鋼絲鞭一抖,又有兩個鬍匪倒了地。
那三把鋼刀落了空,怒喝一聲轉身跟著撲了過來!
白雲飛適才被逼得連連後退,如今羞惱成怒,後喝聲中也抖劍撲了過來!
費獨行鋼絲鞭揮出,三把刀剩了兩刀,逼得這邊攻勢一頓,他揮鞭又攻向白雲飛!
他知道,要想趕快結束這場拼鬥,非先放倒白雲飛不可,樹倒猢猻散,蛇無頭不行,這是一定的道理!是故他一出手便是快。猛而且連綿的攻勢,跟一個連一個的滔天浪濤似的,逼得白雲飛連個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白雲飛這回不但羞惱成怒而且紅了眼,兇性為之大發,人也跟瘋了似的,這一怒一瘋手上自然難免有些雜亂無章,這是武家動手過招時的大忌。
忽聽費獨行大喝一聲,快捷無倫的一鞭揮出,一道光華沖天射起,白雲飛大叫抱腕蹌踉暴退。
費獨行如影隨形,跟著欺到,左手前遞,一把森冷的匕首已抵住了白雲飛的喉管。
白雲飛不動了!眾鬍匪也不動了!
費獨行冰冷說道:“我不為已甚,只要罪魁,你們逃命去吧,是逃往他處還是回去搬你們龍大當家的再來,那隨你們!”
眾鬍匪沒說話,一個個轉身飛奔,剎時跑個精光。
費獨行冷冷一笑道:“白雲飛!你們弟兄這一趟不但是白來!而且……"只聽白雲飛慘笑說道:“我弟兄縱橫關外多少年,想不到如今竟全栽在你一個人手裡,令人好恨,姓費的!咱們二十年後再見高下!”身子往前一傾,一股血箭噴出!噴了費獨行一身。
白雲飛瞪著眼!身子一晃,砰然倒下。
費獨行怔住了,他絕沒想到白雲飛會往他那把鋒利無比的匕首上碰。
背後傳來了一陣輕微的異響。
費獨行倏然驚覺,雙眉一揚道:“雷老二!為生者,為死者,我都不能留你,別想跑了,跟你的拜弟一塊兒去吧。”
他左手一揚,匕首化為一道寒光往後電射,身後傳來了一聲慘呼,旋即寂然!
費獨行緩緩轉過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