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仁宗嘉慶三年,夏五月某夜。
微有月色,是彎上弦鈎月,六騎快馬馳進了“奉天城!”!
馬,是清一色的“大宛”名種,馬上的騎士是五名佩刀黑衣漢子,五人五騎,另一匹是空馬,是匹潑了墨似的黑馬。
夜已三更,萬籟俱寂,只有少數幾點燈光還在閃動着。
五個黑衣人,六匹健騎緩緩馳到了一個大院落後。
這個大院落後,臨着一片空曠的荒地,這當兒空蕩寂靜,一點聲息都聽不見,一點動的東西都沒有。
五個黑衣人,六匹健騎剛到這個大院落後,大院落後牆東一片草叢裏站起個人,是個身穿灰衣的中年漢子,他快步走出草叢迎向五名黑衣人,近前一哈腰,賠上滿臉笑,低低説道:“您五位真準時啊!”
為首一個黑衣人是個白淨小鬍子,他高坐雕鞍冷冷看了灰衣漢子一眼道:“東西好了嗎?”
灰衣漢子忙道:“好了!好了!您交待的事兒還會錯的了,要沒好我也不敢來了,錯非是我,別人還畫不出這麼好的畫呢!”
白淨小鬍子道:“那就拿來吧,還等什麼?”
灰衣漢子臉上堆起了讓人噁心的笑,搓着手道:“這個,這個……”
白淨小鬍子道:“怎麼?沒帶來?”
灰衣漢子忙道:“不!不!帶來了,帶來了,這是什麼事兒,誤了您幾位的事兒還得了,就在小的身上,只是,只是……”
白淨小鬍子倏然一笑,笑的有點兒冷,道:“你放心!一個子兒也不會少你的!”
一頓,道:“給他。”
他身後一名黑衣人翻身下馬,一步跨到灰衣漢子面前,探懷取出一包東西遞了過去!
灰衣漢子兩眼一睜,伸手便要去接,那黑衣人把那一包東西往回一收。
灰衣漢子忙點頭笑道:“是!是!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誰也不吃虧,誰也不佔便宜!”
他忙探懷取出一張摺疊着的紙,一手遞出,一手去接那個小包。
那黑衣人一手把小包遞到了灰衣漢子手裏,一手接過了那張摺疊着的紙。
那灰衣漢子打開小包,小包裏包着五大錠銀子,與此同時,那黑衣人也展開了那張紙,那是一張圖,一個大院落的平面圖,上頭還用紅筆標着幾處“*”記號。
只聽白淨小鬍子道:“怎麼樣?”
黑衣人點了點頭。
灰衣漢子只當是問他的,忙點頭説道:“沒錯!沒錯!五十兩,不多不少,不多不少!”
白淨小鬍子道:“那,你可以走了!”
他這句話剛出口,那黑衣人突然一指頭點在那灰衣漢子的心窩上!
那灰衣漢子連叫也沒有叫,兩手一捂心窩,整個人爬了下去,沒再動一動,五錠銀子都掉在了地上!
那黑衣人俯身拾起五錠銀子藏入懷中,然後從懷裏摸出一個小白瓷瓶,打開瓷賽往灰衣漢子身上倒了些白色的粉末。
白淨小鬍子跟另三個黑衣人翻身下馬,白淨小鬍子自那黑衣人手中接過那張圖,看了看之後,對圍在身邊的四名黑衣人道:“那兒有守衞,那兒是大牢,你們看清楚了麼?”
那四名黑衣人一齊點頭道:“看清楚了!”
白淨小鬍子把圖一團,往懷裏一塞,道:“走!”
一聲“走”,五個人一齊騰起身形,翻牆進了大院落裏。
這是一間牢房,既悶又熱,牆上幾盞油燈,燈焰連動都不動一下,讓人看得心頭髮躁。
這間牢房不算大,三丈見方,兩邊碗口般粗細的巨木圍成兩排,共六間,兩排牢房之間是條走道,正對着不遠處的一扇門,門不怎麼大,可是門板挺厚,上頭有個小方洞,釘着幾根鐵條。
門邊放着一張桌子,一個看牢的中年漢子光着膀子坐在那兒,正在那兒蹺腿搓腳,齜牙咧嘴,看樣子挺過癮的。
這麼一間牢房只囚着一個人,靠左邊最裏頭一間,上頭鋪張草蓆的木板牀上,面向裏躺着一個黑衣人,躺在那兒一動不動,牢裏這麼悶熱,真虧他還能躺得住。
剛説他不動他卻突然動了,他仰起了頭像在聽什麼,就在這時候,那扇門的門閂突然“砰!”地一聲斷了,跟着門也開了,那看牢的一怔站了起來。
五個黑衣人像一陣風般撲了進來,一名黑衣人手在看牢的脖子前一晃,看牢的摔在了地上,沒再動。
牢裏那黑衣人霍地翻身坐起,二十多近仨年紀,有一付欣長的身材,唇上、下巴上鬍子老長,斜飛的長眉,深沉的兩眼,挺直的鼻子,眉宇間透着一股子冷肅之氣。
他翻身坐起,白淨小鬍子帶着三個黑衣人已到了他這間牢房門外,白淨小鬍子伸手抓住了掛在牢門上那個大銅鎖,一擰,“叭!”地一聲,鎖碎了,門開了,白淨小鬍子一步跨了進去。
牢裏的黑衣客從牀上站起,兩眼之中寒芒逼人:“你們是哪條路上的?”
白淨小鬍子探懷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抬手遞了過去,道:“看過再説。”
黑衣客臉上掠過一絲詫異之色,伸手接過那封信,撕開封口,抽出信箋,只一眼,他霍地楊臉驚聲説道:“幾位是?”
白淨小鬍子道:“看完了再説。”
黑衣客忙把那封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看畢,他抬起了眼,詫異欲絕:“這……
這……”
白淨小鬍子道:“願不願意?”
黑衣客道:“為什麼會找上我?”
白淨小鬍子道:“願不願意?”
黑衣客突然恢復了平靜道:“殺人越獄,我要是這種人,我早走了!”
白淨小鬍子道:“就因為這,你值得信賴,你的過去我們都查得一清二楚,這件事只有你能辦,只問你願不願意,我們不勉強。”
黑衣客沒有説話。
白淨小鬍子道:“你可以考慮,但沒有太多的工夫。”
黑衣客仍沒説話。
白淨小鬍子再道:“你為的不是某一個人,你為的是難以數計的人!”
黑衣客兩道長眉跳動了一下,臉上掠過一種難以言喻的神色,突然點頭説道:“好!我接下了。”
白淨小鬍子雙眉一楊道:“你聽着,離開這兒之後,你是個殺人越獄的逃犯,沒有人能幫你的忙,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只有一個酬勞,事成之日,免罪之時……”
黑衣客道:“我並不求……”
白淨小鬍子沉聲説道:“還有,聽着,萬一你被緝獲,不許提今夜事一個字,萬一你事敗落在他們手裏,我們也決不會承認有今夜的事,懂麼?”
黑衣客淡然説道:“閣下多此一説。”
白淨小鬍子一點頭道:“好!後牆外給你準備好了一匹馬,走吧!”他伸手要過那封信,翻身出牢,帶着四個黑衣人脱弩之矢般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