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人:諸葛青雲
他們這支隊伍,並不單薄。
論人數,有十人之多,論修為,每一個都是第一流中第一流的身手!
五湖龍王鄧飛龍威震宇內,劍東、劍南、劍北等三對夫婦,男的是神劍山莊傳人,女的比男的更強,李劍飛年歲雖小,但比劍東等親侍李慕雲更久,所得真傳,可能更精,最厲害的是青青和李秀,青青雖似略遜於李秀,但看來她或許尚有隱藏,李秀則已在技藝上超越了他的父親李慕雲,他把神劍九大式中的前七式,練得熟透,第八式“雷動九天”,也頗有成就,曾經小試鋒芒,幾乎使白銀夫人伏屍劍下。
以這樣雄厚的實力,要摧毀當世武林中任何一個門派,都綽綽有餘,但對於面前的神秘山莊,卻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包括經驗最廣的鄧飛龍和技藝最高的李秀在內,誰也不敢絲毫大意!
原因有三:
第一,這神秘山莊的主持人太過神秘,連鄧飛龍那等經多見廣的老江湖,鎮日窮思極慮,都摸不透對方一點來歷。
第二,這神秘山莊的氣派太大,比起它來,李慕雲昔日的神劍山莊,簡直就像是村野茅蘆,那堪一顧!
第三,在這神秘山莊莊主的手下,有兩個特殊的使者,黃金夫人和白銀夫人,劍東等三兄弟,見過黃金夫人的廬山面目,業已認定就是李秀的生身之母、神劍李慕雲的夫人,李秀也曾一劍劈開白銀夫人面具,看見她的面貌,與青青十分相像。
有了這兩位的奇特身份,李秀、青青身為人子人女,鄧飛龍身為人夫,臨場拚鬥的輕重之間,便感左右為難,拿不定應有的尺寸。
為難雖極為難,但醜媳婦終須要見公婆,他們要進莊了……
一來是大白天,二來對方氣派太大,自己也不能過分小氣,鄧飛龍頓改暗探本意,一馬當先,大踏步地,走向莊門,要來個明面拜山。
噹噹……噹噹……噹噹……
就在他們十人剛進莊門之際,一陣鐘聲,突自莊中清脆響起!
迎面是一片極廣大的庭院,兩旁建有房屋,正面則是一座氣派豪華,巍峨無比大廳,隨著鐘聲,從漸漸開啟的廳門之中,走出兩行人來。
以前,劍東等所遇對方人物,大都身著青衣,今天卻改了裝束。
左面十人,全是金衣,右面十人,全是銀衣,與黃金夫人和白銀夫人的服飾相同,只是臉上少了一副金色或銀色面具。
金衣人和銀衣人的手中,並無其他兵刃,清一色的都是長劍。
在這二十名金銀劍士之後,是兩個分著金銀長衣,並戴有金銀面具之人,雖然從步履之間,看出是兩個女子,但在鄧飛龍等眼中,卻都覺得神態似乎略異,不太像是已曾交過手,使自己等對她們顧忌最大的黃金夫人和白銀夫人。
這衣分金銀的兩個女子手中,捧著一方長几近丈巨匾,匾上橫書“神劍東莊”四個擘窠大字!
最後出現的一人,衣著是左金右銀,臉上面具色澤,則是左銀右金,看上去十分怪異扎眼。
衣兼金銀之人,一出廳門,便向西恭身一禮,然後高聲喝道:“上匾。”
金衣銀衣女子,一聞號令,立即騰身,把手中“神劍東莊”巨匾,輕輕掛在離地數丈,早就釘好的廳門匾架之上。
巨匾重量,絕對超過千斤,兩個女子能輕如無物,平平穩穩地,把它送上數丈高空,這分功力,著實武林罕睹!
但鄧飛龍卻似未為金銀衣女子的功力所驚,他那兩道深沉老練目光,始終是盯在“神劍東莊”四字之上,兩道眉頭,也越來越往中皺結。
靈芝看出蹊蹺,走前一步,向鄧飛龍低聲問道:“老爺子似乎對這神劍東莊匾額看得特別出神?”
鄧飛龍不曾回答靈芝的話,反而向靈芝問了一句。
這是一句相當奇怪的問話“為什麼李老弟等,名叫劍東、劍南、劍北,劍飛,而沒有劍西?‘四方獨缺西’意義何在?究竟是西方無劍?抑或西方有某個人的劍藝太高,連神劍李慕雲,都在替李老弟等命名之上,表示出對西方的相當避忌?”
靈芝在劍東等兄弟妯娌之中,是最冷靜最有智慧的人,也被鄧飛龍這突如其來的話兒問住!
但她畢竟智慧極高,微怔之後,目光一注那神劍東莊匾額,便矍然有悟說道:“既有神劍東莊,定有神劍西莊,根據老主人‘四方獨缺西’的命名避忌看來,那神劍西莊莊主,必是主持全局之人,而此人之劍藝湛深,更必到了可怕程度!”
鄧飛龍嘆道:“我們來得極巧,趕上了神劍東莊的上匾開莊大典,看那二十名金銀劍士,手中一律長劍,別無其他兵刃,今天恐怕必有一場艱苦劍鬥!”
劍南在旁,聽得雙眉方挑,那衣兼金銀之人,忽又高聲喝道:“設座。”
一大群青衣漢子,從廳中搬出椅幾,西三東十,顯然分出了主客座位。
衣兼金銀之人,走向西面的三張座椅當中坐下,並對金衣女子、銀衣女子,微一招呼說道:“兩位使者入座。”
金衣女子和銀衣女子,微一躬身,便坐在衣兼金銀,看去十分怪異扎眼之人左右。
衣兼金銀之人,直到此時,才以目光一掃鄧飛龍等十人,朗聲發話說道:“柳東權奉命主持神劍東莊,今日粗具規模,開莊上匾,既屬大典,宜有盛會,鄧朋友昔日聲名威震五湖,是中原武林的一流人物,既蒙率眾賁臨,敢不敢入座論劍?”
話完,向那設在東面的十張座椅,把手略微一伸,不論神情語氣,都狂傲到了極處。
鄧飛龍正在思忖柳東權的姓名好似曾經聽人提過之際,劍東等三對夫婦,以及李秀、青青、劍飛,均已昂然舉步,攝衣入座。
事到如今,說不得,鄧飛龍只得坐上劍東等為他空出的首席座椅,向那衣兼金銀、面具也兼金銀的柳東權,抱拳問道:“鄧飛龍請教柳莊主論劍之道。”
柳東權道:“鄧朋友等既然來了十人,不妨即以十陣論輸贏,但柳東權話要先說明,金銀劍士向來劍不留人,你們若能獲勝,我們的敗者,必會毫不偷生地,當場橫劍自絕而死!”
就這幾句話兒,已勾勒出少時血淋淋的慘烈場面。
鄧飛龍尚未答話,劍東已雙軒濃眉,豪笑連聲道:“好,神劍東莊有勇士,神劍山莊無懦夫,我們這邊的上陣之人,不論是男是女,都一樣把生命當作賭注!”
靈芝把手一伸,緩緩說道:“慢點,我們何必毫無目的,一味鬥狠,且先向對方提出幾個問題……”
坐在柳東權身右的銀衣女子,突然嬌笑接道:“你們能勝一場,我們便回答一個問題,否則,黃泉無客店,今夜宿誰家?有話去問閻王,在這神劍東莊,大可免開尊口!”
銀衣女子這一發話,又使鄧飛龍等,陷入了莫大驚疑!
因為,他們先覺銀衣女子的舉動神態,不太像是白銀夫人,但如今聽她說話語音,又覺得完全一樣。
尤其是鄧飛龍與青青,一個勾惹起多年傷心恨事,頓時惆悵無窮,一個則突生一種孺慕之思,覺得這發話又狂又狠的銀衣女子,似對自己有一種奇妙親切感……
這時,西面中坐的柳東權,向列隊分立左右的金銀劍士問道:“哪位劍士,願當十陣之先?”
站在右面第三位的一名銀衣劍士,向柳東權抱劍躬身說道:“銀衣七花劍士左天衝請令!”
“左天衝”三字,使鄧飛龍聽得一驚,他知曉這是一名以七煞追魂劍法威震湖南、湖北以及江西、浙、皖一帶,功力甚高,下手極狠,被黑白兩道,都目為惡煞凶神的絕頂邪人,想不到竟在神劍東莊中,身為銀衣劍士,並只排列在第三位而已。
他心中暗想第一陣不能先折銳氣,最好由愛女出手……
鄧飛龍目注青青,正待指名遣將,白菱忽然站起身形,嬌笑說道:“老爺子,笨鳥先飛,白菱請令!”
鄧飛龍眉頭一皺,低聲說道:“左天衝兇名極著,所擅七煞追魂劍法,奇詭百變,辣狠無倫……”
話猶未了,白菱笑道:“老爺子請望安,我答應過劍北,明年還要替他生個兒子,一定會好好努力,保全這條性命!”
白菱這樣說法,鄧飛龍自然只能點頭,但靈芝卻有點放心不下地,向白菱悄然問道:“四妹,這十陣之戰,除了較技,還要賭命,四妹且告訴我,你心中所擬的制敵方針!”
白菱嫣然一笑,把語音壓低得只給靈芝一人聽見,揚眉答道:“抱必死之念,伺可勝之機,我不打算纏戰,迎鬥三不過,神劍反追魂,最多三招,我拚著受點輕傷,換這左天衝的一條老命!”
靈芝皺眉道:“四妹小心,不要傷得太重……”
白菱悄笑道:“神劍反追魂,講究以身誘敵,不傷恐怕不行,是輕是重?要看我的造化高低了!”
說至此處,見左天衝業已抱劍下場,遂伸手微掠鬢絲,向劍北嫣然一笑,嫋嫋婷婷,舉步出陣。
劍北沒有攔阻,但臉上的神情,卻嚴肅得十分凝重。
鄧飛龍對這三位婦道人家功力,不甚清楚,悄向靈芝問道:“這一場的勝負如何?”
靈芝道:“四妹的劍法,既屬大家路數,又以刁狠見長,她要以‘神劍反追魂’的手段來剋制左天衝的七煞追魂劍法,勝是必勝,但……”
語音至此略頓,向劍北看了一眼,又對鄧飛龍問道:“老爺子,我聞得青青姑娘說起,老爺子身邊,有盒白獺髓?”
鄧飛龍點頭道:“昔年我遠遊北海,結識一位以漁釣自隱的北海神醫,居然彼此投機,慷慨異常地把這種罕世靈藥,送我一盒……”
他是一面答話,一面伸手入懷,取出一個徑約三寸的紫色玉盒……
但玉盒才一離懷,場中已血光進現!
原來左天衝生性冷酷,所擅七煞追魂劍法,更狠辣異常,一見白菱下場,根本不作任何答話,手中長劍的劍光閃處,一出招便是劍影彌天,迴環如電的“小諸天追魂三絕”。
白菱微剔蛾眉,毫不示弱地揮劍硬接!
神劍山莊調教出來的人,在劍式方面,自然決不輸人,但內力方面,女人似乎總比男人天生的弱了那麼一點。
第一劍硬架硬接,火星四射,瀚海龍吟,雙方勢均力敵,一震而開,逼使左天衝的七煞追魂劍法,展不出奇詭變化!
但左天衝相當陰損,第一劍未出全力,只用了八成左右的功勁,卻在緊跟著的第二劍上凝足了十一成以上勁力!
這一劍,震得白菱虎口發麻,嬌呻一聲,劍尖微垂,幾乎脫手墜地!
最要命的是她連身軀都被震得往左一側,右後背門戶洞開,賣給人家,露出可乘之隙!
左天衝的劍法,本以快、狠、奇、詭見長,怎肯放過這種機會?
白菱空隙才露,他已招化“撥草尋蛇”,劍尖刺入對方右背,鮮血頓時透衣滲出!
但快中有快,狠中藏狠,奇外生奇,詭外含詭,白菱右背中劍,身軀自然向左前傾,手內長劍,竟從左腋下反刺而出。
剛才,是故意做作,長劍幾乎脫手,如今,才是咬牙切齒地,長劍真正脫手!
因為,她不能被左天衝將劍刺得太深,必須把身軀前傾卸力,劍不脫手,地位便夠不上,無法制敵死命!
這一脫手,長劍從腋下倒飛,恰好刺入了左天衝的心窩!
左天衝自然應劍斃命,但他在絕氣的剎那間,右手微挺,向下一劃!
赫的一聲,長劍入肉更深,在白菱背上,開了道見骨盈尺血口,鮮血在破衣碎肉間,向外狂噴,令人不忍卒睹!
兩條人影,電掠而至,一個是剛剛從鄧飛龍手中,接過白獺髓的靈芝,一個是滿面悲痛神色,但仍強忍兩眶英雄熱淚,不令拋落的李劍北!
靈芝深恐劍北情急心瘋,身在空中,便壓低語音說道:“四弟,不要急,我向鄧老爺子要來了專門療傷止血,續斷生肌的白獺髓……”
白菱真狠,她居然還神色自若,向劍北含笑叫道:“劍北,這一劍雖然不輕,但我還挺得住,不會耽誤了你的兒子,你先拔回我的劍來……”
在劍北俯身向左大沖遺屍身上拔劍之際,白菱又向正替自己敷藥止血,幷包扎傷口的靈芝,悄悄說道:“二姐!白獺髓省著點用,今天形勢兇險,恐怕還有更重大的流血慘事!”
這時,劍北把劍拔回,白菱覺出白獺髓果是傷科聖藥,一經敷治,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已減,精神也振,遂抱劍在懷,向對陣中座上的柳東權,提氣朗聲叫道:“柳莊主,白菱僥倖獲勝,如今要依照賭約,向你提出一項問題。”
柳東權臉上戴著左銀右金面具,故面看不出他神色變化,只是把頭點了一點。
白菱目注神劍東莊巨匾,發話問道:“神劍東莊在此,神劍西莊何在?”
這問題問得好,差不多正是鄧飛龍等全都心中納悶,渴欲知曉之事……
柳東權似乎想不到白菱竟有此一問,神情微震,但又不得不答,緩緩說道:“在四川崍邛,萬劍朝天的劍尊谷內。”
白菱又道:“神劍西莊的莊主是誰?”
柳東權尚未答話,他身左所坐的金衣女子,業已冷冷說道:“這是第二個問題了,你有資格問麼?”
金衣女子開了口,語音居然又與李夫人十分彷彿。
劍北見白菱碰了對方一個釘子,遂向她安慰笑道:“菱妹傷得不輕,吃一粒太乙葆元丹,回坐歇息,這第二項問題,由我來問。”
邊自說話,邊自深情全露地,含著眼淚,把粒靈丹,喂進白菱口內。
白菱何等乖巧,知情識趣地,佯作偎向劍北懷內,張口接丹,其實卻一伸螓首,擋住別人視線,讓劍北有機會把在眶難消的兩滴關切情淚,滴落在自己的面頰之上。
男女之愛,和夫婦之情,委實魔力無邊,劍北這兩滴淚珠,幾乎比白獺髓、太乙葆元丹的靈效還大!
淚珠落頰,白菱心頭一片清涼,肉體上痛苦全消,精神也振,就勢在劍北耳邊悄道:“你在劍藝造詣上,看來雖不及我詭異靈巧,其實卻更厚重精深,你打算怎樣制敵?最好不要像我這樣逞奇弄險!”
劍北頷首道:“我不會,我要保重自己,設法逼得對方無法取勝,認敗自絕!”
這是知情識趣之語,聽得白菱嫣然一笑,大放寬心,妙目流波問道:“我再考你一考,李家神劍的重妙訣何在?”
劍北毫不遲疑地,應聲答道:“恩仇置度外,神劍守中平!”
靈芝在旁笑道:“四弟天君朗朗,未忘精髓,四妹不必多向他囑咐體己話了,對方的一位金衣劍士,業已出陣。”
果然,左天衝的遺屍,已被青衣漢子們拖去,柳東權微一擺手,目光注處,站在金衣劍士排頭第一個,容貌蒼老,頭梳道髻之人,便躬身領命,抱劍出陣。
若照通常情勢而論,金衣地位,似已高於銀衣,何況這出陣之人,又是金衣劍士之首!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劍北哪敢怠慢,先吸口清氣,祛除了愛妻重傷的心頭仇火,緩步下場,抱拳笑道:“在下李劍北,朋友請通名號。”
那金衣劍士,冷然答道:“我的名號,早已掛在臉上,其實彼此以劍賭命,又不交甚朋友,互通名號,豈非多餘?”
劍北聞言,見對方頭梳道髻,年約六十三四,左眉間並有一道兩三寸長的斜斜劍疤,突然想起一位早年威震江湖的惡煞兇魔,不禁失聲問道:“西南出三劍,殘劍最稱尊,朋友莫非竟是昔年住持滇池金天觀的天殘羽士童觀主麼?”
那金衣劍士微喟一聲答道:“神劍西莊一立,殘劍焉敢稱尊?貧道天殘,如今只是權派值役東莊的一名金衣九花劍士。”
剛才的左天衝,只是個銀衣七花劍士,如今這天殘道人,位列金衣九花,顯然在修為方面,要高出左天衝不少。
鄧飛龍等陣中,最關心劍北的,自然是嘗過左天衝厲害,業已身負重傷的白菱,她愁鎖雙眉,向靈芝低聲說道:“二姐,劍北的這名對手太強,他用慎守中平的耐戰劍法,是不是守得住呢?”
靈芝笑道:“他們兄弟中,四弟的耐戰之力,最為韌勁,他若真能把恩仇置於度外,用李家神劍,靜守中平,百招以內,絕無敗理!”
白菱苦笑道:“我也知道他絕對能撐持百招,但這是賭命,不是尋常比劍,百招以後,又如何呢?”
靈芝秀眉微蹙,正在籌思,忽聽對陣中座上的柳東權,向天殘道人高聲叫道:“適才左天衝之敗,是劍尊谷問鼎江湖以來首度嚴重挫折,道長身為金衣劍士之首,位列九花,我要你全力施為,替神劍東莊,贏回一陣!”
天殘道人抱劍躬身答道:“莊主放心,貧道在‘天殘五式’之內,倘若贏不得對方,便無顏再佩九花,領導金衣劍士!”
劍北聽出便宜,狂笑叫道:“金天觀主,莫發狂言,慢說‘天殘五式’,你就是施展出‘天殘百招’,李劍北也……”
天殘道人不等劍北話完,便陰森森地,接口獰笑說道:“貧道練成天殘絕劍以來,除了曾被西天劍尊折服,劍下向無四合之將,你如此年歲,能有多高修為?縱獲李慕雲少許真傳,能接我三劍,已算是蠻不錯了!”
語音才畢,右手已揚起,那柄長劍,光芒閃動,居然幻變變出千百點劍尖,向劍北飛刺而來!
劍北神色凝重,長劍一舉,當胸平平點出!
天殘道人的真正劍尖,雖然只有一點,但隱藏在千百支幻變劍尖之中,委實令人疑假疑真,難於辨認!
但李家神劍,專守中平,天殘道人那支飛刺對方心窩並暗含掛兩肋劃丹田無數奇詭變化的真正劍尖,居然被劍北這看來平淡無奇的隨手一劍,迎個正著。
雙劍相交,粘而不開!
天殘道人驚於劍北出劍之準,想以數十年凝鍊內力,把對方壓得脫手墜劍,豈非一樣也算得勝!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雙方一劍才交,天殘道人便不敢再自狂自大地,輕視劍北,是以十一成真力,吐勁壓劍!
劍北氣穩神凝,目光朗朗,一柄劍,挺得水平,彷彿劍尖上便託了一座泰山,也無法把他的劍身兒,壓得略垂少許。
這種勁頭兒,自然是一個往下壓,一個往上挑,力敵勢均,平分秋色!
驀然間,龍吟微作,雙劍忽分,一道金光,拔空飛起!
這不是天殘道人的手中長劍,被劍北挑飛,而是天殘道人藉著對方上挑勁力,腳尖猛一點地,便金衣閃光,拔起數丈!
數丈上折腰掉頭,凌空飛撲,再一吐勁震劍,比適才威勢更甚,只見千百萬朵劍花.以及一條金光閃閃人影,向下猛罩!
依照李家神劍訣竅,應該神凝山嶽,穩守中平,以不變應萬變地,當胸舉劍,靜待對方萬變歸一的剎那之間,覷準中心,倏然出劍,便可仍像第一招那般從容化解來勢。
誰知劍北不知何故,突然改變原意,有了奇詭動作,竟隨在天殘道人之後,也自高高縱起。
天殘道人縱起了四丈一二,劍北竟竭全力,比他更高,縱起了四丈七八!
故而,天殘道人掉頭撲落,地上人影已無,頭頂上空,反而灑落了漫天劍氣!
白菱起初見到劍北突變原意,竟欲貪功,不禁把顆芳心提到了嗓子眼內……
等她看清劍北所用招式,才心中一鬆,撲簌簌地,掉下了急出來、忍不住的兩行珠淚!
原來劍北用的是神劍九大式中第三式“天河洗甲”,又稱“反臂倒劈絲”,招術已極威猛凌厲,再加上所掌握的時機,更妙到毫巔,他縱的比天殘道人更高,成了螳螂捕蟬,黃雀在上,哪裡還有不勝之理?
只不知道素來木訥老實的李劍北,哪裡來的這等靈感,如此刁鑽,他怎會洞燭先機,知道天殘道人要縱身發劍,製造出如此有利態勢?!
但天殘道人豈是弱者,他一發覺劍北到了更高高空,便知不妙,一式“天蟬脫殼”,身形疾轉,無數劍花,反向當空湧起!
他這招術,用得不壞,在威力方面,比白菱適才那手“神劍反追魂”,並不遜色多少。
但一個是有意施為,一個是倉卒應變,在快慢的速度之上,難免有所參差。
高手過招,分毫之差,往往便是生死之判!如今……
漫天劍光一落,無數劍花一迎,便有大片血光,暨三條人影,凌空飛墜!
大片血光之中,有天殘道人的血,也有劍北的血!
但三條人影中,卻似天殘道人練有“身外化身”之術,竟從一個變成兩個!
神劍東莊的莊主柳東權,深悉天殘道人之能,原本以為必勝,一見竟生如此變故,驚得由中座勃然起立!
金衣女子輕聲道:“勝敗生死,均是常事,柳莊主身膺東莊重寄,請放從容一些,不要弱了劍尊谷天威!”
柳東權全身一震,默默地坐了下來,這時劍北已卓立被他一劍由頂至尻,劈成兩爿的天殘道人遺屍之間,向柳東權抱拳笑道:“柳莊主,李劍北再度僥倖,我要發第二問了。”
他這一抱拳,靈芝等方看出劍北左掌上血肉模糊,小指暨無名指,已被對方削去,白菱不禁一陣心痛,眼眶又溼……
柳東權因自己雖掌神劍東莊,但金衣女子和銀衣女子,卻是上差特使,在她們的眼中,不宜失態,遂強忍盛怒,點頭說道:“有諾在先,當然算數,你是不是要問誰是神劍西莊……”
劍北一來因已從天殘道人口中,聽出西莊主宰,號稱西天劍尊,二來心中另有重大疑惑,遂截斷柳東權的話頭,接口說道:“不,我要換個問題,你們應該從實答覆。”
柳東權向那似乎權限比銀衣女子更高的金衣女子,略以目光探詢,金衣女子便含笑著說道:“藝有未曾經我學,事無不可對人言,劍尊谷向來一言九鼎,對方既然得勝,由他隨意發問……”
語音剛頓,劍北便朗聲叫道:“我不問柳莊主,問的是你,你究竟是何身份?請把臉上所戴的金色面具去掉。”
金衣女子笑道:“我是由西莊劍尊,派來東莊襄贊上匾開莊典禮的金衣特使,又稱黃金夫人,姓名卻恕不願說,你們能認識我麼?”
她一面說話,一面伸手摘去臉上所戴的金色面具。
面具下的那張臉龐,紅顏猶駐,儀態萬方,人,像極了李夫人,聲,也像極了李夫人,但那兩道秋水似的目光,卻使劍東等三對夫婦,以及劍飛、李秀等,從迷惑中更添迷惑,因為這目光太陌生了,陌生得使李秀起不了孺慕之思,使劍北覺得不像是曾經暱稱他為小鼻涕蟲的小媽媽,使劍東、靈芝等,覺得不是像曾對自己撫育恩深的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