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瑤紅大驚說道:“慕人,這是——快丟掉。”
玉手一揮,費慕人手中那朵花瓣碎為片片,飛落一地。
費慕人猶自捏著那花梗,皺眉笑道:“瑤紅,你是怎麼了,一朵……”
倏見冷瑤紅嬌靨赤紅,美目緊閉,嬌軀不住顫抖。
這才發覺情形不對,一驚忙道:“瑤紅,你……”
冷瑤紅呻吟一聲,突然掙扎著站起。
費慕人連忙伸手去拉,這一拉卻兩個人倒了一對,就倒在那樹叢下草地上,緊接若是兩個人合而為一的滾翻……
突然間,一片烏雲遮住了碧空那彎鉤月,接著,大地上是黑暗一片,這庭院中,更黑,更黑,黑得令人………
費慕人在迷茫中,像過了一百年,一千年……
倏地,他睜開了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碧空那彎已然偏斜了不少的鉤月,那片烏雲不知何時已飄散了。
猛地,他轉過了身,觸目空蕩,寂靜,那位身邊的人兒冷瑤紅已不知去向,所看到的,是一片被壓平了的小草,還有幾片猶帶幽香的破碎衣衫。
他怔住了,一聲“瑤紅”尚未出口,他又發現了自己那付模樣,左臂上,還有一個整齊的鮮紅齒痕。
他面紅耳赤,緊接著機倫寒顫,略整衣衫翻身躍起,剛站起,雪白一物映大眼簾,那是身旁不遠處,一塊小石上匪著的一張素箋。
他指掌微招,素箋倒飛入手,只一眼,他再度機倫寒顫,冷汗涔涔而下,心顫,身顫,手顫,怔莊了。
素箋上,寫的是一筆潦草的字跡:
“非君輕薄,非妾浮蕩,一朵邪花,害人一生,緣乎!孽乎!隧妾從此逝,江湖寄餘生望勿枉相尋,便尋遍人海,也難覓妾蹤影,妾不敢尤人但怨天耳。”
就這麼幾行字跡,沒有上款,沒有署名。
不用上款,也不著署名,很顯然地,這是腸斷心碎後的冷瑤紅,留給他費慕人的。
就這麼幾行字跡,字字句句,像針像刀,又像晴空裡的霹靂,既痛又重地打擊著費慕人的心身。
漸漸地,費慕人變了,雙目赤紅,臉色煞白,一絲鮮血自嘴角滲出掛了下來,好不怕人。
探著喃喃話聲自他唇邊滑出:“瑤紅,從此天涯誓相覓,否前費慕人將愧疚一生!……”
揚掌劈下,砰然一聲,砂飛石走,草土亂飛,那些花瓣更碎了,也飄得更遠了,更遠了。
俟一切靜上再看時,這庭院中寂靜,空蕩,已沒了費慕人人影,只有地上一個大坑,一片狼藉,還有那片片破碎衣衫,爛殘的花瓣,伴著這寂寞庭院,一鉤冷月……
不,這庭院中並不是當真空蕩,寂靜了。
因為這庭院剛陷入寂靜,空蕩沒多久,便被飛射而落的人影劃破了,那是三個人,赫然竟是邵景逸主僕。
邵景逸落地甫一入目眼前情景便自一怔:“這是……”
倏地目中奇光一閃,探手微招,一物倒射入手,那是一小片花瓣,他神情猛震,臉色大變,失聲說道:“醉海棠……糟了,定是費慕人那小狗……”
目中厲芒怒射,咬牙接道:“他二人既有了這層關係,那丫頭焉肯再為我用!……”
猛一跺腳,喝一聲“走”,三條人影頓又破空掠去。
剎時間,這庭院中又歸於寂靜卜空蕩!……
東方泛白,天已破曉。
在這清冷的晨間,邙山那最高處,衣衫飄飄地站著個人,他臉色煞白,雙目猶有紅意,眼望遠方呆呆出神。
那正是費慕人。
忽地,他目閃寒芒,霍然旋身,目注眼前十多丈外一座巨冢沉聲發問:“是哪一位在此窺探,擾人………”
一陣冰冷輕笑劃空響起:“擾你什麼,清興?費慕人,是我。”
隨著話聲,巨冢後轉出三人,是邵景逸主僕。
費慕人臉色一變,喝道:“邵景逸,是你?”
邵景逸一邊邁進,一邊冷然點頭:“不錯,是我。”
話落已欺近兩丈內,倏然停住。
費慕人目光逼視,道:“我正愁找你不著,沒想到你竟敢跑來找我?”
邵景逸冷冷一笑道:“有何不敢,你能吃了我?……”
費慕人冷然截口說道:“能不能你稍時自知,你把冷大俠……”
邵景逸雙眉一軒,道:“費慕人,你還有何面目要找冷遇春!……”
費慕人心中一震,道:“邵景逸,這話怎麼說?”
邵景逸冷冷一笑,道:“你自己做的好事,你還不知道麼?”
費慕人一驚道:“你是指……”
邵景逸嘿嘿笑道:“你終於明白了,費慕人,你豔福不淺……”
費慕人瞠目叱道:“邵景逸,你住口。”
邵景逸道:“怎麼,我說的不是實話?冷遇春那女兒長得風華絕代,豔絕塵寰,別人求還求不到,卻讓你輕易拔了頭……”
費慕人羞怒叱道:“匹夫,你敢再……”
“有什麼不敢?”邵景逸厲聲說道:“你淫人之女,還敢逞橫麼?”
費慕人威態一斂,道:“那不怪我……”
“不怪你!”邵景逸冷笑說道:“難道說冷遇春那女兒天生浮蕩,該怪她不成?”
費慕人雙眉揚起,倏又一搖頭,淡淡說道:“不,那也不怪她……”
邵景逸道:“只怪那一朵要人命的‘醉海棠’!……”
費慕人道:“你既然知道,何必再……”
“再什麼?”邵景逸冷冷說道:“莫忘了,你是個男子漢,人家姑娘白璧生瑕,一生清白斷送你手,難道你就只怪那朵花?”
費慕人一陣羞愧,道:“事實上……”倏地目閃寒芒,道:“我忘了問了,你是怎麼知道?”
邵景逸道:“你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反正我知道就是。”
費慕人一點頭,咬牙說道:“那好,要不是你這匹夫擄走了冷大俠,將冷姑娘囚在那荒園中,豈會有這種……匹夫,我恨不得……”
邵景逸哈哈大笑,道:“你恨不得如何?弄了半天,最後你竟怨到我的頭上來了,好吧,怨我就怨我吧,只是,你又能拿我如何?”
費慕人道:“你知道我會拿你如何。”
邵景逸搖頭說道:“費慕人,你有把柄在我手中,你不敢拿我如何?”
費慕人道:“什麼把柄,這就是把柄?”
“當然。”邵景逸嘿嘿笑道:“倘若我把此事告訴冷遇春,你想他會如何,倘若我再把此事宣揚於武林,你這個中尊之後,她那個冷遇春的女兒,今後還想再做人麼?”
費慕人機伶一顫,厲叱說道:“邵景逸,你敢。”
邵景逸淡淡說道:“彼此敵對,你該知道我敢不敢。”
費慕人目中殺機陡現,道:“邵景逸,你該明白,你今天就難下邙山!……”
邵景逸哈哈一共,道:“費慕人,以一對三,你有幾分把握?”
費慕人冷冷說道:“你三個如果對我無所畏懼,你就不會跟我說這麼多話了。”
邵景逸臉色一變,道:“不愧中尊之後,心智果然高人一籌,只是費慕人,你要明白,我若是沒有把握,我就不會來了,天下哪有那麼傻的人,自動送上門來。”
費慕人淡然說道:“是麼?”
邵景逸道:“信不信在你,我來時已安排好了人,假如我三個人一個時辰內不回去,他就將你那見不得人的事兒……”
費慕人怒叱說道:“住口,邵景逸,你找我是什麼意思,說吧!”
邵景逸笑道:“費慕人,你早就該有此一問了,我來找你,是想跟你談一些該談的事……”
費慕人道:“你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麼?”
邵景逸點頭說道:“當然,否則我何必來找你,你我之間該談的多得很哩。”
費慕人雙眉微揚,道:“那麼你說。”
邵景逸嘿嘿一笑,道:“這才是,我先問你,你把冷遇春那女兒,弄到哪裡去了?”
費慕人冷冷說道:“不知道,便是我也在找她。”
邵景逸目光凝注,奸笑說道:“費慕人,你若是不老實,咱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費慕人道:“我說的是實話,信不信在你。”
邵景逸神情微松,道:“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一次,如今咱們談正題……”
頓了頓,探道:“費慕人,你可願意這件事永不為人知?”
費慕人臉色一變,道:“邵景逸,你是想威脅我?”
邵景逸搖頭說道:“這兩個字眼太難聽,我只是想該你談談條件……”
費慕人道:“什麼條件?”
邵景逸道:“簡單得很,我保證這件醜事永不為人知,但你得拿樣東西堵住我的嘴,就是這個條件,你看如何?”
費慕人道:“你認為什麼東西才能堵住你的嘴?”
邵景逸陰陰一笑,道:“現成的東西,你那三股之一的‘天寶圖’。”
費慕人雙眉一挑,道:“說來說去,繞了這大半天圈子,原來你目的在此,只為我那張三股之一的‘天寶圖’……”
邵景逸嘿嘿笑道:“那當然,誰叫那東西太以誘人,三份得全便可稱尊宇內,也可富甲天下,再說,也唯有那三股之一的‘天寶圖’,才夠使我三緘其口,你說對不對?”
費慕人道:“我沒說不對。”
邵景逸目中異采一閃,道:“這麼說,你是答應了。”
費慕人道:“我也沒說答應。”
邵景逸臉色一變,陰笑說道:“費慕人,這關係著兩個人的一生,答不答應在你。”
費慕人冷冷一笑,道:“冷大俠那一份,你拿到了麼?”
邵景逸臉色又復一變,後又笑道:“費慕人,那是我跟他的事,如今談的是我跟你的事。”
費慕人道:“你也知道,‘天寶圖’必須三份得全,缺一便如同廢紙一張,你若沒得到冷大俠的那一份,縱然……”
邵景逸道:“那不勞你操心,我自有辦法逐一拿到手。”
費慕人點頭說道:“那就好。”
邵景逸道:“那麼,你究竟答應不答應?”
費慕人道:“我本想答應,事實上我也不得不答應,可是我怎麼信得過你。”
邵景逸忙道:“你信不過我什麼?”
費慕人道:“我一旦把我那三股之一的‘天寶圖’交給了你,誰能保證你三緘其口,不把事情說出去。”
邵景逸呆了一呆,立即拍了胸脯,道:“這你放心,老夫我成名多年,何等身份,豈會……”
一驚住口不言。
費慕人卻目光逼視,道:“你成名多年,又是什麼身份。”
邵景逸乾笑說道:“那是我的事,反正我保證……”
費慕人搖頭說道:“自己保證自己,尤其是你這種人,那沒有用。”
邵景逸道:“那麼,費慕人,你說,要怎麼樣才有用?”
費慕人淡淡說道:“很簡單,除去你那易容,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邵景逸一驚忙笑道:“費慕人,你說笑了,我哪來的……”
費慕人截口說道:“話是我說的,願不願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