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木蘭乖巧的合上眼,耳邊聽到的是自己的呼吸聲,她感覺到有一條布巾繞過腦後矇住雙眼,手被輕輕握起,牽著她住前走。
是風的聲音,牛的哞哞聲,還有羊的咩咩聲,一股淡淡的青草香飄進鼻間,她感到興奮,以及被寵愛的飄浮感,人被大自然包圍住。
哎呀!她的心怎麼跳個不停,怦怦怦地讓她好不害羞……「好了,停。」
正想睜開眼睛的鐵木蘭又聽見心愛的男人說了一句。
「暫時別張眼,我先替你解開布條。」修長指頭輕柔地拉開束縛的結。
「我……我不喜歡驚喜喔!可不能嚇我。」她嘴上說不喜歡,可心裡卻想快點看到。
沒有一個小朋友不想早點拆開禮物,他們根本等不到聖誕節。
周顯天輕笑,牽著她上前兩步。「你一定會歡喜得尖叫。」
「尖叫?」
鐵木蘭不信自己會做出那麼丟臉的事。有什麼事值得大驚小怪的?
可當清亮的大眼一張開,她驀地捂住嘴,淚水盈眶,對眼前的景象難以置信。
「奢侈的浪漫」是第一個躍入腦侮中的字眼。
還有更多的感動,漲滿胸口令她無法言語。一頭碩 大的黃牛牛角上綁著兩朵嬌豔的富貴牡丹,牛身披著金色布料,掛滿她最愛的鈴鐺,牛一動,鈴鐺也叮叮噹噹作響。
近百頭綿羊排排站,有些羊身上穿了紅色背心,紅色的部分形成兩顆相連的心,一支箭穿過兩顆心,心的裡面有著兩個人的名字,和鮮紅的——我愛你。
她哭了。
因歡喜而落淚。
但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面。
「不喜歡驚喜的鐵木蘭小姐,喜歡你看到的一切嗎?」
她說不出話來,高興地直點頭。
「那麼請把你的未來交給我,讓我照顧你,一生一世地疼你,愛你,與你相守終生。」黑幽的眸子好柔,好深情,如誘人墜落的深潭。
「顯天……」他不會是……她按住狂跳不已的胸口,不敢大聲呼吸。
他取出方形盒子,打開盒蓋。「嫁給我,我的精靈女孩。」
「顯天……噢!顯天……」好美,好美的戒指,美得炫目。
「說好。」他不接受拒絕。
紅著眼眶,鐵木蘭嬌羞地點頭。「好。
周顯天明顯地鬆了口氣,但有更多的喜悅浮現臉上。「我愛你,蘭兒,我向你保證,我會盡一生的力量讓你幸福。
她笑著,淚水卻撲簌簌地流下。「我相信你,你就是我的幸福。
是的,他們相信此時的誓言,只要有愛,相握的手就不會放開。
但是,夢幻般的愛情真的禁得起現實的考驗嗎?
人是必須長大的。
蜜月期僅限於「月」之內,過後,一切都走味了。
在婚後三個月,身為新婦的她終於感受到豪門的壓力,她變得不像自己,終日無所事事,日復一日過著相同生活。
「金嫂,你在煮湯呀!我可不可以幫忙?顯天最愛喝清燉蘿蔔排骨湯。」也是她最拿手的家常料理,老公每次都很捧場地喝得碗底見空。
金嫂很疼她,老藏著蛋糕,布丁偷塞給她,一定不會拒絕她。
鐵木蘭興匆匆的跑進廚房,她以為一如往常的受到歡迎,沒想到——「去去去……別弄髒了你的手,你現在是周家的少奶奶,不可以再做下人的工作。」金嫂拘謹地怞回她手中的湯匙,不像以前堆滿笑的摸摸她的頭,跟她閒話家常。
「可是……」她很無聊,每天晃來晃去,什麼事也不能做。
「不要再當自己是傭人,你的身份不同了,這些粗鄙的事我一個人就能做好,你別害我被少爺責罵。」金嫂說得戒慎恐懼,一副害怕得罪新夫人而丟了工作的樣子。
「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一樣呀!我還是最愛纏著你說東說西的木蘭。」她沒變,依然是那個剛入周家,差點迷路的女孩。
金嫂沉漠地看了她一會,最後輕輕地將她推出廚房。「別再說這種傻話了,知道嗎?你會見到更多世面,到時你就不是木蘭了,而是周夫人。」
「周夫人……」她咀嚼著陌生的稱謂,心裡五味雜陳,不知做何排解。
不能說是趕,但鐵木蘭卻是真真切切地被金嫂禁止再到「下人」的地方,做著不合身份的工作,因為她是周家的少奶奶,不是小女傭木蘭
失望之餘,她不免有幾分落寞,感覺她和人有了距離感,一下由地面被拉到雲端。
「你……你在做什麼?快放下,快放下,不許碰……」
手裡的掃帚忽然被搶走,望著空無一物的兩手,鐵木蘭的神情有些茫然。
「小香,我只是在掃地而已。」以前這裡是她負責的區域,她不過順手一掃。
「你是周家的少奶奶耶!掃什麼地,想害我被開除呀!」她要賺錢養家,不能丟掉工作。
「少奶奶也是人,讓我掃一下啦!不然我整天沒有事做,悶得發慌。」她習慣勞動,不動一動好痛苦。
「不行,真要無聊去看看書,學插花,你要記得自己不是一般人,要有貴婦的派頭。」不用做事還嫌,若是她還求之不得呢!
她哪裡像貴婦,而且也做不來。「你什麼時候放假,我們一起出去玩,《哈利波特》又要上檔了,我們排隊看早場。」
鐵木欄說得好不開心,想象以前三五好友相約,看要逛街買東西,還是去夜市吃小吃,嘰嘰喳喳地對某個帥哥指指點點,偷偷笑得嘴都合不攏。
陷入美好回憶的她臉上洋溢著喜不自勝的青春笑顏。
可是小香一桶冷水住她頭上一淋。
「玩什麼玩,我忙得要死,哪有空看電影,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好命,不用工作就有錢花,我們這些苦命人不做就沒薪水可領。」-人一種命,沒什麼好說的。
「小香……」她也是苦過來的,並非天生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呀。
小香小心地退後一步,「少奶奶,你還是去找其它的朋友,我要去做事了,不能陪你閒聊。」
「不要叫我少奶奶一一」
看著一同工作兩年的朋友飛也似地逃開,鐵木蘭心底有說不出的難過。她好想大喊她不是少奶奶,希望相處過的人能待她如昔。
自從結婚後,她和從前結識的朋友似乎越來越疏遠了,她們不再主動開口邀她出去,也很少打電話,斷了線般得慢慢失去聯繫。
她不懂,她不過嫁人而已,有必要連朋友也做不成嗎?
口口聲聲說等級不同,到底哪裡不同了?不都是人,為何她們看她的眼光像在看遠古生物,帶著研討和批判?
鐵木蘭不知道的是她一出門,配戴的是丈夫採購的精品,她手上拿著十幾萬的柏金包,腳蹬名牌鞋,腕上、頸間戴者昂貴的首飾,一身豪門貴婦的打扮,簡直閃燦了所有人的眼。
反觀她的朋友們,皮包是一九九的地攤貨,項鍊,手鐲是仿造A貨,衣服再貴也頂多上千元,她們全身行頭加起來還沒她一雙平底涼鞋貴。
人是會比較的。
落差這麼大,人家怎麼敢跟她走在一起,豈不是自取其辱?
就算她個性沒有變,還是原來的她,朋友多少還是有些不是滋味,不想成為陪襯她的綠葉。
好笑的是朋友覺得她嫁入豪門,跟她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而她陪同丈夫出席各項宴會,人家也以鄙夷的眼光看她。
「喲!這不是飛上枝頭當鳳凰的那隻醜小鴨,穿上衣服倒也人模人樣,少了些土味。」
長相偏野的女人走了過來,手上一杯紅酒輕輕搖晃著,笑得不懷好意。
「我……呃,我見過你嗎?」看起來有點眼熟,可一時間想不起來。
女子冷笑,「在我表哥的婚禮上,怎麼,一攀上金龜婿,記性就變差了?」
「你表哥是……」快想,快想,她應該快想起來了。
「你老公,我是溫如玉,我母親和你婆婆是親姐妹。」她語帶嘲笑,一副高高在上的拽樣。
「呃,是如玉表妹,我眼拙了,認不出是你。」她今天的狀化得好濃,不像平常的淡狀或素顏。
周家的事業做地相當大,婚禮當天來了不少人,當新娘子的鐵木蘭緊張得胃快怞筋了,哪記得來的是什麼親戚,她只是不斷的被敬酒,陪笑陪得臉僵掉。
而送客的時候她頭低低的,根本不敢看任何人,要不是丈夫一直溫柔地扶著她後腰,她早就因站得太久而腿軟,當場出了個大糗。
「別叫得這麼熱絡,誰是你表妹,我可不承認你是周家的人。」憑她還沒資格坐上總經理夫人的位置。
「可是我跟你表哥已經結婚。」不叫她表妹,難道要喊她「喂」!
溫如玉高傲的一撇嘴,「誰說結了婚就不能離婚,你根本配不上我表哥。」
「我愛他……」他們是真心相愛的,沒什麼配不配的問題。
「哼,愛能當飯吃嗎?看看這四周有多少愛慕表哥的女人,她們的家世個個比你好,也一個個比你出色,你拿什麼跟人比。」她一徑的嫌棄,徹頭徹尾看不起新表嫂。
「我……」
沒讓鐵木蘭開口的機會,溫如玉表情一變,笑著拉過一名氣質出眾的古典美人。「瞧瞧人家才是帶得出門的名門閨秀,舉止優雅又談吐有物,你幫她提鞋都夠資格。」
不是妄自菲薄,而是看到眼前恬雅一笑的美麗女子,鐵木蘭才知曉一件事,原來受過良好教育的淑女是這麼溫婉高雅,讓人忍不住心生自卑。
「如玉,別這麼說這位小姐,或許她也有過人之處,是我們所不能及的。」歐婉玲的語氣輕柔,可是卻讓人有種棉裡插針的感覺。
鐵木蘭還以為待人真誠,人家也會真心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