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他立刻回頭而馳,奔到最後一個暗記所在,細細察看。
這一觀察,心頭更加駭然震動,剛才在馬上匆忙一瞥,沒有發覺異處,如今停身一看,這路中二丈方圓,地上的塵土與二丈外的頗不一樣;地面浮塵不均,有的地上草叢,似經過殘踏。
這是表示此地已有過一場搏鬥,以至掌風把浮塵捲起,現出有的地方多,有的地方光平如鏡,出現一塊塊硬地。
有了這番查勘,宋嶽推測這些人必在附近,仰望天色已在薄暮,滿天晚霞,漸漸抹上灰色。
此刻,宋嶽身在馬上,腳一點鐙,身形陡然上拔四丈,在空中滴溜溜一轉,目光四下一掃,四野寂寂,是一個前不接店,後不接村的荒涼所在,正是江湖人物搏鬥鏖戰的好地方。
只有右前方,靠山麓之處,隱約有一座荒廟,估計距離,約有百丈左右。
宋嶽微一考慮,決定到那座廟中一探,因為四下視線寬廣,一望無遺,並沒有發覺半絲人影。
只有那廟左右,圍著一圈密林,看不出景物。
於是他輕輕如飄絮,下了馬背,微微拍拍馬背,道:“馬兒,你在此停留一下,我去去就來!”
火龍駒深通人意,昂首連點,輕輕向道旁草叢走去。
宋嶽身形一長,向那荒廟方向撲去。
片刻之間,已到林旁,他就隱約聞到廟中傳來叱喝之聲,不由心中一震,忖道:“自己判斷,果然沒錯,人都在這兒!”
現在,宋嶽心中反而稍定,因為這陣叱喝聲,表示自己這方面的人,雖驚險,但並未遭到不測。
他微一沉氣,立刻閃身入林,輕輕掠上荒廟的圍牆,飄落廟頂屋脊之上,匍身探首,向內一看。
廟後竟是一座五丈見方的大院子,院中站立著六人。
外四內二,中間二人,赫然是“金沙散手”蕭瑟,還有一人使宋嶽心頭一震。
你說是誰?
嘿!竟是在龍池一氣而別的“織女天星”商亞男!
顯然,暗號由一變二,這後面所留,定是她了!
於是宋嶽再打量包圍蕭瑟及商亞男的外圍四人!
這四人分站四角,靜靜屹立著,臉上皆現出一股得意的獰笑。
東邊角上站著的是一個黑衣勁裝的中年漢子,手中一把弧形長劍,閃出一片藍汪汪的光芒,像塗有劇毒,臉上粗糙已極,但一對眼神,炯然似靈。
南邊角上的人,身穿綠袍,馬形長臉,鷹鼻如鉤,顯得一臉陰寒之氣,手中握著一條烏筋軟鞭。
西方角上那人,生得臉無主骨,目無主睛,—臉怪相,嘿!竟是在武當遁走的“怪叟”!
北方角上屹立的人,身長九尺,青色盆臉,雙掌猶如蒲扇,穿著一身奇裝怪服,令宋嶽特別觸目。
這四個人中,除北方角上的巨人,服飾有顯著不同外,其餘三人胸繡一盞紅燈,顯示皆是紅燈教徒。
這三個紅燈教徒中,宋嶽惟一認識的,就是“怪叟”一人。
但宋嶽已暗中確定,那青臉巨人,定與紅燈教一夥,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見這些鬼蜮魍魎,宋嶽胸頭立刻燃起一股仇恨之火。
但是,此刻他決心暫時隱身不動,預備一網打盡,不使一人漏網。
此時只見“織女天星”商亞男面對巨人,嬌容上汗水隱現,顯然經過一番劇鬥,神態緊張之極。
“金沙散手”蕭瑟,與商亞男以背對背,凝視著長形馬臉,手執烏筋軟鞭的‘‘紅燈教徒”,雙手護胸,神態上一片焦急。
宋嶽星目疾速一掃,心中衡量雙方情勢,知道商亞男這邊時間一長,必敗無疑。
對方單憑“怪叟”一人,足可抵上一個半“金沙散手”,何況外加三個看來功力頗為不俗的高手,尤其那青臉巨人,猶如化外人士,非常惹眼。
這時,場中情形一片緊張,倏地……
“怪叟”發出一聲桀桀怪笑,陰惻惻道:“蕭瑟你們自不量力,敢與宋嶽那小子同夥,與本教作對,如今身入伏中,還不息縛請罪,老夫或許念在同道之情,放你一條生路。”
只見“金沙散手”蕭瑟的臉上,金色更盛,目光一瞥左方的怪叟,道:“聞南北二叟在武林中的名望,不亞三老四異,怎也投入紅燈教,作賤武林同道,我蕭瑟雖功力不高,卻不想附炎趨勢,自甘墜落!”
“怪叟”臉色一變,那馬臉手執烏筋軟鞭的漢子已嘿嘿一陣冷笑,搶先厲喝道:“老匹夫,你別以為能撐過十招,嘿!後面有你的樂子,現在本教總護法存心抬舉你,反而不識好歹,想死就先試試大爺‘飛魂鞭’的厲害。”
語聲中,烏光一閃,長鞭如靈蛇舞空,向蕭瑟身上捲去!
只見“金沙散手”身形微側,雙掌倏然一沉一翻,一片黃沙滾滾的氣流,立刻向狂卷而至的鞭身迎去。
轟然一聲大響,七尺軟鞭,立刻反震回去。
那邊手持發光晶芒長劍的教徒一聲斷喝:“好功力,就讓我‘催命使者’黎二舵主試試七十二路‘金沙手’到底有幾成功力!”
語聲未落,藍光一閃,長劍已襲上蕭瑟面門。
這分快速,使在旁暗窺的宋嶽大吃一驚,只見蕭瑟倏然一聲大喝,身形一旋,雙掌斜錯,凌空劈出,右手劈劍,左掌掃向“催命使者”前胸,一招二式,後發先至,威力果然不凡。
宋嶽靜觀至此,不禁對蕭瑟身手也暗暗佩服,暗忖道:“難怪他昔年在北京城中,這般驕傲,七十二手金沙散掌,果然尚有幾分可觀!”
在這瞬眼之間,只見“怪叟”一聲大喝道:“黎雄、古鐘二位暫時停手!”
那“飛魂鞭”古鐘及“催命使者”黎雄立撤退回兵器,目光直視蕭瑟。
“金沙散手”在敵眾我寡的情勢下,立刻按照原勢,與商亞男以背對背靜立,嚴密戒備。
顯然,他是拖一刻是一刻,希望有人見到暗號,前來救援。
只見“怪叟”陰惻惻地道:“二位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非要咱們動手了!”
商亞男冷笑一聲,道:“老怪物,憑你這點能耐,也無法把蕭老爺子及姑娘怎樣,但是咱們這邊等下立刻有人趕到,有你好看的!”
“怪叟”臉上神色一怔,旋即哈哈狂笑,道:“丫頭,死到臨頭,還吹什麼大氣,這種地方,還有誰來救,快死了這條心吧!”
宋嶽暗暗詛咒,倏然靈機一動,忖道:“我如此刻下去,必定驚動這四人,四處逃奔,追起來實在麻煩,何不利用昔年‘千面諸葛’的易容之藥,化裝一下,使他們辨不出是誰?豈非一網打盡,少一批賊子賊孫?”
轉念至此,立刻緩緩摸出易容丸,向臉上塗去,同時目注場中,只見“怪叟”倏然對那青臉巨人恭聲道:“牧固貴友,咱們是否動手?”
被稱牧固的青臉巨人,剛才一聲未吭,此刻緩緩吐出幾個字:“殺了也好!”
“好”字一落,首先向商亞男,怪異無倫地拍出一掌!
商亞男似知厲害,“織女帶”一圈,舞起漫天金光,護住周身。
“怪叟”同時一聲大喝:“上,格殺不論!”
喝聲剛落,只見廟宇頂上響起一聲風嘯鸞鳴的清嘯.一條身形,如蒼鷹般疾洩而落,口中大喝道:“全都與我停手!”
這一聲大喝如平地焦雷,“紅燈教”方面的人聞聲神色一驚,連忙停手。
蕭瑟及商亞男一喜,知道來了救星,但當雙方目光一視出現場中的人,竟是雙手空空,長衫扎腰,臉色枯黃的中年漢子時,齊都一怔。
因為雙方誰都不認識這突然在這緊要關頭出現的漢子是誰?
“怪叟”一見來人這副長相,毫不起眼,陰惻惻道:“朋友,你瞎了眼往這裡闖,不要命啦!”
枯黃漢子目光一瞟,嘿嘿一笑道:“在下沒瞎眼,只是一見在場都是名家身手,所以也想參加一份,湊湊熱鬧!”
“怪叟”聞言一怔,對這枯黃漢子一時倒摸不透底細,冷冷道:“你是誰?”
“我就是我!你豈非多問?”
只見“怪叟”神色變厲,陰惻惻一笑,道:“你知道我們是誰?”
宋嶽一歪嘴巴,哈哈一笑,道:“你們這批人燒了灰大爺也認得出。”
說到這裡,用手一指持劍的人道:“這是‘催命使者’黎雄,身為‘紅燈教’舵主。”
又用手一指拿鞭的道:“你是‘飛魂鞭’古鐘,不過大爺只聽說蜀中有‘雷公雙鞭’,卻還未聞使鞭的還有你這一號!”
“飛魂鞭”古鐘被宋嶽這一譏誚,神色霍怒,厲叱道:“兔崽子,你不知古大爺名,就吃一鞭試試!”
語聲一落,烏筋軟鞭一揚,就欲掃出,宋嶽忙搖手喝道:“別忙,姓古的,等下有的是機會,在下還要與你們上司談話!。
“飛魂鞭”怒聲一哼,鞭子向地上一甩,揚起一片塵土,顯然在強壓怒氣。
宋嶽接著一指“怪叟”臉上道:“尊駕這副相貌更不用說,一看就知道昔年是在武當被‘酒叟’二掌劈得鮮血狂噴的怪物!”
“怪叟”神色一震,立刻泛起一片狐疑之色,沉聲道:“閣下對武林掌故如此清楚,該非無名之輩,到底是誰?”
宋嶽挖了對方陳年瘡疤,替酒叟出口冤氣,心中一暢,微笑道:“別急,早晚會知道,還有這位牧固,好像不是中原人物,有點像蠻夷之族!”
牧固冷冷一哼,道:“你竟認識我‘陰手屠夫’,不愧見聞廣闊!”
宋嶽聞言一愕,想不到這青臉巨人竟是青海一脈的高手,在川中道上打傷“飛羽仙子”的“陰手屠夫”,腦中一衡量,除“陰手屠夫”牧固功力不知深淺外,其餘三人,自己肚子已大概有個譜,但要使他們不逃,惟有先穩住對方,想到這裡,對“金沙散手”蕭瑟道:“尊駕是北京城的高手蕭爺了!”
蕭瑟一愣道:“兄臺臉孔,老朽一下不易記起,可否相告,也好拜謝解危之德!”
宋嶽微哼一聲,道:“蕭爺言之太早了,在下雖認識雙方,但都沒有交情,什麼解危不解危,等下少不得要領教幾手!”
此言一出,蕭瑟不禁一愕,瞠目不知所言。
商亞男這時道:“那朋友加入戰圈意欲何為?”
宋嶽肚中暗暗好笑,口中卻沉聲道:“初出江湖,想闖字號,與在場各位印證一下,嘿嘿!‘織女天星’諒不會反對吧!”
商亞男神色困惑地搖搖頭,“怪叟”倏然冷冷道:“朋友不願吐露真名,實使老夫失望,既然不是為敵,敢請暫時站在一旁,讓老夫四人解決了這二人,再與你印證如何?”
宋嶽哈哈狂笑,道:“大爺說做就做,哪有耐心等?”說到這裡,伸手一指“飛魂鞭”古鐘道:“剛才你說要我先吃一鞭,來麼,大爺就先看看你的鞭法如何?”
“飛魂鞭”怒聲一哼,向“怪叟”望了一望,彷彿是請示之意。
只見“怪叟”微微頷首,表示同意,顯然對這無名漢子先向“飛魂鞭”挑戰,樂得先看看對方功力深淺。
宋嶽心頭哪會不知,所以先挑戰古鐘,卻另具用心。此刻忙道:“古鐘,印證武功,手下難免失掉分寸,可不能怪我絕情!”
“飛魂鞭”聽得怒火沖天,身形一欺,厲喝道:“朋友,亮你兵器,讓大爺打發你上路!”
此語一出,場中形勢立刻緊張,五人十對目光齊向宋嶽投去!
顯然,在場之人對這莫名其妙進入戰圈插上一腳的漢子,對其來意,莫測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