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聚英客棧西跨院內,天字一號房中,魚二與一干手下正圍桌而坐,邊喝酒邊商量大事,倏聽店小二敲着房門,道:“魚大爺,有貴客來訪哪!”
魚二滿臉疑惑,這種時刻,有誰會來訪7小蝦米問道:“來人有沒有拜帖?”
小二在門外道:“轎子已停在院中啦,他説不用拜帖。”
哩!坐着大轎來的,真有氣派,魚二推桌而起,道:“我們就下去瞧瞧,看是何方的貴客?”
七個人同時站起,小蝦米首先推開房門,讓魚二領先走出,下樓一字排開。
當他們看到一座紅頂大轎,靜靜停在院中,四名轎伕大紅衣鮮明耀眼,轎槓旁站着一名小丫頭,覺得這種氣派,在象坊村,的確不多見,也因此頓生敬重之意,不敢怠慢。
魚二抱拳當胸,道:“何方朋友光臨,魚二在下恭候大駕,瞻仰尊容。”
“哈哈哈哈,客氣客氣。”轎裏響起一聲大笑,不過笑聲有點沙啞,像是憋住氣發出來的。
“徒兒,打簾!”
喇叭花立刻掀起轎簾,天色黑昏昏,魚二這一夥人也看不清楚。
喇叭花大聲道:“家師少寶和尚來得匆忙,末備拜帖,請魚當家包涵。”
少寶和尚?
魚二與一干手下面面相覷,一頭霧水,覺得江湖道上從未聽到過這號人物。
可是再看看對方坐在轎中,對自己這邊視若無睹,這份氣勢,又不像沒有來頭的人物。
他孃的,見我魚二不起身的,方圓三百里,應該沒人有這份膽量子,偏偏在這節骨眼上,來了這麼一位神聖。
他心裏雖不舒服,卻不敢輕易冒火,遂打個哈哈道:“恕魚二眼拙得很,只聞此地面上,有位多寶和尚,還沒聽過少寶和尚,請朋友切勿見笑!”
寶寶又在轎中憋出一怪怪的笑聲,道:“怪不得魚當家,在下剛從關外見到多寶師兄,奉師兄之命,前來拜會,魯莽之處,當面告罪。”
魚二一聽,神色頓時一變,又拱手道:“原來是多寶當家的師弟,失敬失敬,敢請上去略備水酒,以表敬意。”
嘿!這多寶和尚可不好惹,水陸不同道,還是客客氣氣為妙。
寶寶道:“夜已深,不想多打攪,師兄聽説魚當家的在象坊村有大買賣,叫我來見見魚當家的,看着有什麼效勞之處,就請吩咐一聲,水裏去,火裏去,兄弟不會皺一皺眉頭。”
魚二心裏一驚,暗道:“他孃的,消息怎麼傳得這麼快?什麼效勞,明明是想分杯羹嘛!”
他心中嘀咕,口中卻哈哈大笑,道:“豈敢豈敢,芝麻綠豆小事,怎敢勞動多寶當家。
不過道上同源,魚某也不敢失禮,請少寶師兄一示尊容,賜告地址,魚某明日親自回拜,以謝多寶當家關懷之情。”
寶寶道:“那好,我就住在龍門客棧。”
寶寶一邊説,一邊已探首出轎,站了起來,道:“明日恭候大駕,不過順便有件事,還請魚當家的高抬貴手!”
魚二一見這位“少寶和尚”,頭戴羊皮帽,身披英雄氅,雖然感到不倫不類,但體魄魁梧,看來功力似乎不在多寶和尚之下,更是不敢得罪,忙道:“請説,請説,有效勞之處,不敢推卻!”
寶寶道:“我還有位小徒兒,沒見過世面,聽説冒犯了魚當家,少寶和尚在此先陪個罪過,請放了他。”
魚二一呆,心想好傢伙,早已有心來試探了,怪不得那小子怎麼也不肯吐實話,敢情有硬扎的後台。
虧得還沒下毒手,他口中哈哈一笑道:“原來是尊客高足,誤會誤會,小蝦米,快去把那位小皮球放了!”
小蝦米立刻應聲上樓。
寶寶心裏想笑,表面上卻繃着臉,虛虛拱手道:“不罪之情,來日再報!”
説過立刻縮回轎中。他不敢多站,因為從來沒踩過高蹺,不太習慣,怕露出馬腳,主要還是怕小皮球腦袋瓜子轉不過彎來,見面叫出漏子來。
小皮球跟着小蝦米下樓,一看喇叭花就高興地撲過來矗,道:“我知道你會來救我,寶寶哥呢?是不是在轎子裏?
喇叭花急忙打了小皮球一個響頭,喳呼道:“寶寶哥來有屁用,是師父親自出馬來向魚當家求情的。”
説到這裏,低壓聲音道:“閉上你的烏鴉嘴,少給我放屁!”
師父?哪來的師父?
小皮球有點摸不着頭腦,探頭看看轎裏,黑黝黝的只見一個大人坐着,也看不清是誰?
寶寶已在轎中道:“多謝魚當家,在下告辭了!”
“哈哈,不敢不敢,明日見。”
魚二見小二隨着轎子走出院落,心中滿腹心事,只聽見小蝦米道:“舵把子,我看這少寶和尚怪怪的,哪像和尚。”
魚二一哼,道:“怪在哪裏?”
小蝦米歪歪頭,想了一想,道:“我也説不上來。”
魚二淡淡一笑,道:“多寶和尚本就是怪和尚,色心一起,男男女女都要上牀,他這個師弟也好不到哪裏去。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倒是他存下什麼心,我們要好好琢磨琢磨。”
※※※※※※
楊逍扛着鬼先生走進衙門,兩個公差欲攔,待看清是楊逍,忙道:“楊公子,我們總捕頭正等着你呢!”
楊逍道:“他現在哪裏?”
“也許還在驗屍房?”
“莫非有人來認屍?”
“是有一個!”
“什麼人?”
“很漂亮的女孩子!”
楊逍一皺眉道:“叫什麼名字?”
“聽説是姓錢,名字倒不清楚!”
楊逍雙眉皺得更深,道:“姓錢,她人呢?”
“已經離開了,是朝那個方向去的!”公差道。
楊逍目光一轉,道:“我還是先見見你們的總捕頭!”
※※※※※※
暴雨落下的時候,明珠已快到家。
雖然離家不遠,還是暫避一下好,她心急電轉,急步走到一户人家的檐下。
不過片刻光景,長街的青石板已盡濕。
雨勢滂沱,這雨非但來得突然,而且大得出奇。
不要一下就是幾個時辰,時珠不由嘆了一口氣。
驀地,她感到面頰一涼,她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伸手往面頰上摸去,抹了一抹水珠。
她抬頭一望,屋檐處有兩處已洞穿,漏水的地方更有七八處之多,水珠正在不停下滴。
原來不過是水珠。
怎麼破爛成這樣也不修補一下?沉吟着,她的視線逐漸下移。
非但屋檐洞穿,牆壁亦是戚爛,白灰大都已脱落,還穿了老大的一個洞。
從這個牆洞內望,是一個院子,野草叢生,風雨之下沙沙亂響,純如無數爬蟲正在野草叢中亂竄。
莊院大門上的朱漆不少亦剝落,下半截已經腐爛,半關着,看來好像隨時都會倒下去。
毫無疑問,這幢莊院已荒廢多年。
明珠驀地想起,這家莊院主人姓肖,被惡寨十一刀所劫,閤家上下,無一倖免。莊園因此空置,之後不時鬧鬼,所以始終無人過問。
但這個時候總不會有鬼出現吧。
她一面安慰自己,一面移目再往外移。
雨下得更大了。
也就在這時,在她身後突然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依呀”聲響。
她慌忙回頭望去。莊院的一扇大門赫然正緩緩從裏面開啓,那“依呀”聲響正是從這大門發出來的。
明珠不由睜大眼睛,卻看不見門後有人。心底不由發寒起來。
突然,她眼前一花,忽然就看見一個人。似乎從門後轉出,又好像從天而降,更好像傳説中的鬼魅一樣突然出現。
明珠雖然目不轉睛,以她目光的鋭利,竟然不能説那個人到底是如何出現的。
那個人一身黑袍垂地,雙腳完全被遮蓋,雙手低垂,亦被衣袖掩去,頭上戴着竹笠,低壓眉際,整張臉都藏在竹笠之下。
他雖然站在那裏,又好像並不存在,隨時都會消散。
在他周圍,幽然飄浮着一團似煙非煙,似霧非霧,彷彿存在,又彷彿並不存在的白氣,就因為這白氣,使他看起來朦朦朧朧,飄飄忽忽,似幻似真。
明珠脱口而出道:“是誰?”
那人一動不動,哭呼道:“明珠?”
明珠失驚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黑影道:“我無所不知!”
明珠道:“你到底是誰?”
那人道:“這要我怎樣回答你?”
明珠道:“告訴我你的名字!”
那人道:“我根本沒有名字!”
明珠不信道:“怎會,阿豬阿狗都有一個名字!”
那人道:“可惜我都不是,我乃地獄之主,為地獄使者,傳達雙王的指令!”
明珠顫聲道:“那你怎麼説人話?”
“那是為了讓你聽得懂!”
明珠道:“可是我看你還是像一個人!”
“是麼?”那人怪笑一聲,頭上的竹笠突然飛了起來,竹笠下是一團圓圓的東西,有如一個人的頭顱那麼大,卻裹在一塊黑布之中。
明珠問道:“你怎麼用黑布將面龐蒙起來?”
“因為我暫時不想嚇着你!”
“暫時?”
“既然你有心要看,亦無妨讓你一見我的真面目!”
説完,他漸漸將面巾掀開,露出一個骷髏頭。
明珠覺驚叫一聲,道:“鬼?”
那人笑道:“這稱呼並不合適,但世俗都這麼叫!”
明珠無比恐懼,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你認識楊公子?”
明珠道:“當然認識了,我們本來就是表親!”
“我知道!”
明珠道:“那麼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你也很喜歡楊逍羅?”
明珠嬌龐一紅,卻沒有回答,等於默認了。
骷髏隨即語聲一沉,道:“本王已決定下嫁楊公子,有命令下來,人間女子若有對楊公子要生愛念,一律勾其魂,奪其魄!”
明珠一怔,道:“真有此事?”
“你姐姐便是一個證據。”
明珠大叫道:“是你殺死我姐姐?”語聲未己,她的眼淚已經流下。
骷髏嘆口氣,道:“她是喜歡楊公子,而且比你喜歡得深。”
明珠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道:“喜歡一個人也有死罪,豈有天理?”
骷髏默不作聲。
明珠接道:“以我所知,很多女孩子都喜歡楊大哥,她們個個都非死不可?”
骷髏道:“本王的本意,其實是殺一做百,相信死得十個八一個,就沒有其他女孩子敢再對楊公子妄生愛念了。”
“若是還有又如何?”
“只好殺下去。”
“何時為止?”
“楊公子魂歸幽冥,與本王成為夫妻為止。”
“那麼何不索性現在勾奪楊大哥的魂魄,了卻心願?”話説到這裏,明珠好像才省起自己在説什麼,慌忙舉手掩住了嘴巴。
骷髏代她説下去,道:“‘也省得麻煩’是不是?可惜有些人的生死本王也無力控制。”
“楊大哥就是其中之一?”
“嗯,不過他的陽壽也快盡了。”
明珠道:“胡説!”
骷髏解釋道:“本王已決定網開一面,讓你們姊妹在地獄侍候楊公子左右。”
明珠驚喜地道:“真的?”
骷髏道:“你好像毫不害怕?”
明珠道:“以我一個凡人,又焉是操縱生死的地獄閻羅的對手?既然非死不可,害怕又有什麼用?”
骷髏道:“嗯!”
明珠道:“你還沒有答覆我!”
骷髏道:“那麼你現在出現……”
“只是告訴你死期將至,好去預備後事。”
“是何時?”
“快了。”
“不可以説清楚嗎?”
“不可以!”骷髏冷冷地道,“時辰一到,鬼差自會降臨,奪你魂魄,送入地獄。”
説罷,骷髏手一揮,一股白煙嚮明珠撲來,接着一切影像似乎都模糊了。
翻滾的白煙撞向她的面門,似有形又似無形,她開始有窒息的感覺。
這種感覺一開始便消失,她已破煙而出,眼睛又看見了東西。
女閻羅竟然會看上楊公子,甚至竟然要下嫁楊公子,這實在是難以想象的事情。
明珠不由苦笑。
自己的死期又是何時?明珠苦笑在心中,嘆息在心中。
為楊逍而死,她並不難過,因為她的確深愛楊逍,也願意為楊逍做出任何犧牲。
她難過的是姊妹兩人先後喪命,而年老的母親勢必傷心欲絕,以後的日子,又將是如何孤苦淒涼?
但除了等死之外,還有什麼辦法?
明珠踉踉蹌蹌地離開這間宅子,所有的氣力都用在奔跑上。
她有一種感覺,死亡將至的感覺。
※※※※※※
風雨悽迷。
秋莫離剛出來,就看見楊逍扛着一個人走進來。
他突然看見楊逍肩上的人眼睛一睜,從楊逍的肩上站了起來。
“小心!”
話才出口,鬼先生已即時抓下。
楊逍挫步偏身,翻右手,連接三掌,同時曲膝擰腰,身子一甩,一個“關公大脱袍”,將鬼先生的身軀甩了出去。
鬼先生一聲“不好!”身子在空中像蝦米一樣曲起,雞爪似的雙手抓向楊逍的咽喉。
楊逍冷笑一聲,雙手閃電般地抓住他的足踝,用力一抖。
鬼先生就像一條白蛇被抖脱了關節一般,怪叫一聲,暈了過去。
這回是真的暈過去。
秋莫離道:“這是什麼人?”
“鬼先生!”
秋莫離看了看他,笑道:“他的樣子倒確實不像是人!”
“你是如何發現他的?”
楊逍就將在鬼莊發生的一切敍述了一遍。秋莫離和幾個捕快一齊聽怔了。
秋莫離苦笑道:“怎麼又出了鬼了,上次有個殭屍,叫我師弟秦寶寶抓住了,這次又是一個女閻羅!”
楊逍道:“那倒是人假扮的,鬼先生一定是中了很強的迷藥,才會如此,否則她剛才不會如此輕易將他制服!”
“這鬼先生到底是不是兇手?連他自己也承認瓷像是屍體做的!”
楊逍搖搖頭,道:“那些瓷像我出來時,有的已經粉碎,並沒有屍體,多半是鬼先生信口胡謅,最後等他醒來你們再問一問他,我的感覺,真正的兇手只是要嫁禍於他。”
秋莫離忽地想起,道:“剛才明珠來過!”
揚逍道:“嗯,我已知道,她是怎麼説的?”
秋莫離道:“她説她認出那屍首就是她姐姐!”
楊逍嘆息一聲,道:“珍珠、明珠本都是極好的姑娘!”
秋莫離道:“莫非真有女閻羅看上你,要嫁給你?”
楊逍咬牙切齒地道:“我總要將這裝神弄鬼的傢伙抓出來。”
他的目光變得很堅定。
説到這裏,他抬起頭來,道:“秋捕頭,我要去錢家莊一趟,鬼先生就交給你了。”
秋莫離點點頭,道:“我和明珠説過你會去看她,一個女孩子,受到這種驚嚇,實是讓人同情,你儘管去,這裏交給我好了!”
楊逍拱手一禮,轉身出去了。
秋莫離嘆息一聲,心道:“怪不得這麼多女孩子喜歡他,剛,才他的神態中,又哪有一點公子哥的神情?”
剛柔並濟,正是大丈夫的情懷。
※※※※※※
秋莫離將他送至門口,忽地,一騎快馬飛奔而至。
馬黑色,神駿至極。馬上三人卻是一身紅衣。
這是一個女孩子,腰掛二尺長刀,頭戴一頂竹笠,這頂竹笠卻沒有遮去她漂亮的面龐。
這個女孩實在漂亮,卻不是明珠那種漂亮。
明珠的漂亮來得温柔,而她的漂亮來得潑辣。
她冒雨策馬狂奔,那一身紅衣雖然已濕透,但她一點也不在乎。
但突然之間,她的潑辣勁一掃而光,嬌臉上便露出笑容。
她笑的時候更比不笑的時候好看得多,為什麼?因為她看見了楊逍。
楊逍亦看見了她,隨即停了下來。
以前他看見這少女,除非來不及,否則一定溜開。
因為這女孩子雖然温柔的時候温柔得很,但潑辣起來,十個男人加起來也比不過她。
最少的曾親眼看見她兩次將酒樓幾乎拆掉一半。
只因為那店小二在背後嘰咕了她幾句,卻被她聽入了耳。
那店小二無疑可惡,但只為幾句話,就將人打了之後,還要將酒樓拆掉,這女孩子不可謂不可怕。
她若是叫別人動手,還有商量的餘地,但她卻自己動起手來,才教人措手不及。
幸好拆到一半,楊逍來了,也只有楊逍才能制止她。
這並非楊逍武功高強,而是因為她太喜歡楊逍了。
只可惜她那種表現方式,實在令人吃不消,更可惜的是與楊逍走在一起,闖的禍反而更大。
因此,楊逍看見她,總是開溜。
但今天他卻在這裏等她,因為一來他未必跑得過那匹馬,二來還要對李千户有個交待。
她就是李千户的女兒李馨香。
事實上,自發生珍珠這件事後,他已對李馨香產生擔心。
又事實上,楊逍雖然對她有些頭痛,並非沒有一絲喜愛。
“得得”一陣馬蹄聲急如暴風打地,那匹馬竟直闖衙門的台階。
兩個公差大吃一驚,慌忙左右閃避,一個公差不忘叱喝一聲道:“來者何人,斗膽飛馬亂闖衙門?”
話未説完,馬已停在台階上,李馨香一聲嬌喝,兜頭就是一鞭抽下。
楊逍慌忙將馬鞭抄出,道:“你怎麼胡亂打人?”
李馨香也不解釋,一聲“楊大哥”,已火一般從馬上跳下,牽住楊逍的手。
楊逍上下打量她一眼,嘆口氣道:“半年不見你,還是這個脾氣!”
李器香道:“這半年你到哪裏去了?”
楊逍道:“到處走走!”
李馨香道:“我卻是到處找你,有幾次很接近了,誰知道趕了去,你又早離開了!”
楊逍道:“你找我幹什麼?”
李馨香道:“我要跟你在一起。誰知一直追不上,一回來卻遇見你!早知在家等你了!”
楊逍道:“在江湖上走一遭,只怕沒人不知道你了。”
李馨香笑得花枝亂顫,道:“看來我追不上你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一路上我幹了幾件痛痛快快的事,你若在旁,一定不讓我幹!”
楊逍道:“我是在路上見到你父親,才知道你找我!”
“我爹找你?”李馨香問。
“當然!”
“在你家?”
“路上。”楊逍回道,“他知道我回來,在路上等我!”
“有沒有對你動刀子?”馨香不放心地問。
“還好沒有。”
“你放心,就算爹爹動刀子,看在我面上,也不會怎樣難為你!”
“現在看見你,我才真的放心!”
李馨香喜形於色,偎着楊逍道:“你心中原來一直牽掛着我!”
楊逍嘆息道:“我是擔心自己的腦袋搬家,你爹説若你有不測,他就拿刀招呼我!”
李馨香嗔道:“原來你只擔心你的腦袋!”
楊逍道:“連自己的腦袋也不擔心,這個人的腦袋一定有毛病!”
“也有道理!”她目光一轉道,“你好像從衙門裏出來?”
楊逍道:“你以為我是在避雨?”
李馨香打量了楊逍幾眼,道:“一身衣衫濕成這樣,還避什麼雨,乾脆跑回家去算了!”
説罷咯咯嬌笑。
楊逍點頭,以為然也。
李馨香道:“那你幹嘛到官府,莫不是哪家女孩子為你害相思病?官府要傳你問話?”
楊逍道:“胡説什麼?”
“到底是什麼事?”
“我沒時間跟你細説,你去問你爹好了!”説罷掉頭就走。
李馨香一把沒抓住,急嚷道:“楊大哥,你到哪裏去?”
“要知道就跟我來!”楊逍展開身形仍在前面跑。
李馨香催馬急追,但這匹馬長途跋涉,疲累不堪,竟然追不上。
李馨香更加賣命地催鞭。忽地,楊逍站住了腳步,李馨香終於趕了上來,咯咯笑道:
“我看你還往哪裏跑!”
楊逍正站在一户人家門口,門突然打開了,一個人手拿雨傘,大踏步從裏面跨出來。
李馨香的馬正向那人撞去。
那人滿懷心事,也是個粗心大意的人,開門就跨出,冷不防一匹馬衝來,幸好他反應敏捷,急忙大喊一聲:“大膽!”
那匹馬被他硬生生截住了去勢。
李馨香亦一聲“大膽!”一鞭便兜頭抽去。
忽地,她的馬鞭在半空中頓住,因為喊“大膽”的人聲音是如此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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