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的感情世界是不存在的,如果他已有想要廝守終身的伴侶,那她還進去攪和什麼。
放手很痛,不放手更痛,她選了一條讓大家走得平坦的路。
“你看到……”他眉頭一蹙,思索著三、四個月前所發生的事,隱隱約約地浮現……“等等,你是不是穿了一件斜肩紅色上衣,蘇格蘭裙,灰中帶暗紅?”
“你怎麼記得?”趙瀠青訝然地抬起頭。
小時候奶奶最喜歡她穿格子裙,所以她那天特意那麼穿。
他雙手捧起她黯淡臉蛋,以指輕描玫瑰花瓣般的唇。“她吻我的時候,我才清醒沒多久,還沒什麼力氣,連推開她都辦不到,所以才任由她那麼做,況且,她是我名義上的未婚妻,因為看到我醒來而欣喜若狂的表現,我也沒有立場斥責。”
“我能理解,你們是未婚夫妻……”雖然心口酸酸澀澀的,但愛情的世界要容納三個人太擁擠,她這個夢中人本該主動退出。
“理解什麼?你這個令人生氣的傻女人,居然傻傻地把我拱手讓人,沒問一句我願不願意,你讓我差點錯過你,實在太可惡了。”他要懲罰她的自作聰明,讓他們晚了三個月相見。
夏仲夜又是心疼又是惱怒地咬上櫻紅唇瓣,憐惜中帶著憤怒的蹂躪,隨後眼露溫柔地舔吮,把說不出口的情意送入她口中。
“你這人太蠻橫了,我那時哪曉得你愛不愛她!從表面上看來,你們的感情似乎很好。”為此,她還哭了一夜,隔天被人取笑兩眼腫得像核桃。
他又咬她,像吸血鬼一樣嚼咬最細嫩的頸部。“我不愛她,一點也不愛,你最好收起你發酸的醋意,我從來都不是因為愛而想娶她。”
趙瀠青微赧。“好啦!我曉得了,你不要再咬我,待會一走出這扇門,被我家人瞧見脖子上的咬痕,我是百口莫辯。”
“那就別出去,我們賴在床上一整天,做想做的事。”他意圖明確地掌覆她胸前渾.圓,時輕時重的揉搓。
“別亂來,他們有可能貼在門外偷聽。”她嗔惱地挪開他大手。
“主廚”在樓上,小吃店等於無人掌廚,大夥沒東西可吃,想也知道窮極無聊的街坊鄰居會做什麼,他們寧可空著肚子也要看熱鬧。
夏仲夜頓了頓,豎起耳朵聆聽門外動靜。“房間沒隔音?”
“我們是‘小門小戶’的普通家庭,誰會費心隔音。”何況一家都是女人,沒半個男人走動,哪需要浪費不必要的開銷。
“好了,尖牙利嘴的女人,你真不該當法醫,當律師說不定更適合你。”頓了頓,他又說:“那一天看到你的時候,心臟鼓譟得厲害,但你像陣風似的走過我的病房門口。”驚鴻一瞥便走遠,讓他有種心被掏空的悵然感。
“你真的有看到我?”
她當時其實是強裝冷靜,不想讓家人看出異樣,才若無其事的走過他的病房。
他把當時的心情說了出來。“我張嘴想叫住你,可是腦子忽然一片空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有這種衝動。”
趙瀠青釋懷地笑了,雙臂環上他頸項。“仲夜,辛苦你了,也謝謝你愛我。”
他意外地紅了臉,滿臉不自在地輕咳兩聲。“謝什麼,傻瓜一個。”
他才是該說謝謝的人,謝她讓他了解到什麼叫愛,也謝她豐富了他貧瘠的心。
“愛你嘛!當個傻瓜也願意,聰明人總要做件傻事才平衡。”不然會遭天妒。
“傻瀠青,你讓我也變傻了。”他想向全世界大喊:趙瀠青是我的女人,我專屬的織夢者。
“我接受你變相地說,我愛你。”她一向大方,不會介意他的小氣。
夏仲夜眉眼一彎的笑出聲,將她輕擁入懷。“有你的愛,我是世上最幸運的男人。”
“所以呢?”她淘氣地揚起眉,兩眼璨亮得令星辰都失色。
“我愛你,織夢的魔法師。”他深深吻住她,愛意深濃。
“我也愛你,迷航的勇士。”她一臉深情,迷戀地仰望刀鑿的俊顏。
由一場夢跳進現實人生,他們走了好長的一段路,曾經迷惘、曾經困惑、曾經為了愛而迷失,在佈滿荊棘的荒地播下開出紅花的種.子。
如今花開遍野,結成鮮豔果實,夢在現實中成真,見證了他們的愛情。
“嫁給我。”深邃黑瞳凝著真心,眷戀著芙蓉花顏。
趙瀠青張了嘴,苦笑地搖著頭。“你忘了你還有個痴心一片的未婚妻。”
“她不是問題。”雖然棘手,但並非解決不了,她唯一勝過藍若雅的,是她懂得珍惜生命,不會有輕生念頭。
不過她是個相當驕傲的女人,心思複雜得近乎狡詭,人前優雅端莊,人後善使小動作,教人防不勝防。
“錯了,女人對感情最執著,若處理不當,恐釀大災。”從事法醫工作多年,她瞭解人性的兇狠,尤其是表面上越溫馴的女人,一旦遭遇情變,越是狠厲得教人難以置信。
“她的事我會找個時間處理,現在你該關心的是我們之間,你嫁不嫁?”他半帶威脅地逼近她,鼻間熱氣噴向她耳畔。
她怕癢地嬌嗔,“你這是在逼婚嗎?”
夏仲夜撫著她嬌顏低語,“我想像夢裡一樣喊你……老婆。”
心口一悸,她眼眸柔情似水。“我早就是了,不是嗎?我們的夢中婚禮。”
他是夫,她是妻,夫妻執手,情牽一生。
“夢是夢,做不得數,我要正式地娶你為妻,在我的配偶欄填上你的名字。”那樣她就跑不掉了。
“夢是假的,心是真的,不管夢裡夢外,我都願意當你的妻。”他是她不變的選擇。
“老婆……”他的愛妻。
感動之餘,夏仲夜湊上前,忘情地想與所愛的小女人纏綿。
“噓!”她食指置於人中,比出噤聲的手勢。
趙瀠青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失笑地一瞧門縫下透進的晃動黑影,手心輕覆門把上,扭開。
嘩啦!一堆人從門口往內跌,被壓在底下直喊救命的正是趙家老媽。
“各位很清閒嘛!看戲嗎?”
兩隻未著鞋的大腳赫然出現眼前,筆直長腿的主人正用殺人目光冷視。
“呃,我……我路過,這裡是我家嘛!我換好衣服正要出門跑新聞。”年輕人手腳俐落,第一個跳起來的趙漪藍趕忙撇清,故作無辜。
“媽,你要不要緊,需要人扶你一把嗎?”好難看的姿態,兩腿大張像一隻被壓扁的青蛙。
“死……死丫頭,還不快點拉我起來,剛剛是誰在我背上踩一腳?”她好像閃到腰,背挺不直了。
不只一腳吧!
眾人作鳥獸散,沒人敢承認那一腳是他的傑作。
“對了,姐夫,談情說愛之餘也不要忘了幫我煮麵,我要外帶。”趙漪藍眨了眨左眼,右手比著將戒指套入左手無名指的默劇。
感情的事能說斷就斷得掉嗎?
至少趙瀠青不以為然,不然她今天也不會遇到男友的前未婚妻,然後以類似綁架的方式被請到鼎天建設的頂樓。
起碼她該慶幸這裡是男友的“勢力範圍”,他底下的員工沒有上萬也有好幾千人,總有幾個偷懶的職員想打混,上來遛達遛達,呼吸新鮮空氣。
不過真應了那句人算不如天算,為了避免對織夢者存有野心的人有機會下手,夏仲夜日夜守著她。
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一天,醫院裡傳來惡耗,本就重病不起的夏鼎天大量吐血,他肝臟衰竭需要緊急換肝,而唯一符合捐肝條件的人,居然是最痛恨他的長子。
真是太戲劇化了,令人感嘆世事無常,惡作劇的老天把人耍得團團轉。
無論要不要捐肝,夏仲夜勢必要走這一趟,因為夏鼎天指定他為唯一能簽下手術同意書的人,他把命交在兒子手上,由他決定他的死活。
這是極大的諷刺,也是對人性的考驗,父子間的恩怨就在這一刻有了結局。
原本趙瀠青要陪同他一起去探視,偏偏法院臨時來了公文,要她出庭,以法醫身份替一件她經手的女童姦殺案作證。
“呵,放輕鬆點,不要對我有偏見,我沒有要加害你的意思,就只是約你談談心。”順便聊一聊她們共同的男人。
趙瀠青先觀察所處的環境,同樣對她一笑。“讓你費心,還專程派人來接我,我都要以為自己是達官貴人,才有此榮幸。”
這女人真的很有心機,讓人防不勝防,輕而易舉掉入她布好的陷阱中。
誰料得到明明是夏仲夜車庫裡的名車,身為女友的她也坐過幾次,因此看到熟悉的車子開至法院門口等候,她想也沒想就上車。
這才發現司機換了個人,原本木訥老實的小鐘變成留了兩撇小鬍子的佐藤,操著一口流利的中文咧嘴一笑,自稱是羽田家的執事。
“其實你用不著過於自謙,若非你的身份特殊,我也不會煞費苦心地安排,假使有得罪之處望請海涵。”羽田晴子深深一鞠躬,禮數周到。
這女人周全的表面工夫令人發噱。“這兒的風景不錯,左眺淡水河,右後方是一0一大樓,搭個彩虹棚野餐烤肉也不錯。”
人要苦中作樂,隨遇而安,高興是一天,傷心難過也是一天。
“看得出來你心情很好。”羽田晴子目光一閃,冷意倏起乍落,“不過你也是明眼人,應該不難猜我今日相邀的用意。”
“這棟大樓的主人?”她也不挑明是誰,學她兜著圈子走。
“很無禮的,請你開個價吧!在我能力範圍內,一定竭盡心力滿足你。”這是最簡單又迅捷的方法。
趙瀠青一聽,幾乎要長吁一聲。“用錢買感情是非常不聰明的做法,你有想過我不缺錢嗎?”
法醫的收入和她的身家一比微不足道,但對一般人而言綽綽有餘,只要別太奢侈,每個月還能存些錢當養老金。
“是很俗氣,但我想應該沒人嫌多吧!很少有人不受金錢誘惑。”鳥為食亡,人為財死。
“或許我是那個例外。”要不然以她的工作性質,多收幾個“紅包”也可以蓋樓了。
有些人希望水落石出,有些人不希望案情明朗,在對與錯之間,人們總以他們想要的方式生存,在利與人性中徘徊。
可惜她一向覺得錢夠用就好,從不貪財,尤其是出賣人格、泯滅良心的不義之財。
“你這是在拒絕我嘍?”溫婉笑容變淡了,慢慢浮起陰霾。
“說拒絕太抬舉我了,換個庸俗點的說法,我不出賣愛情。”
“由得你說不嗎?”羽田晴子和煦春日的笑顏不見,取而代之是蔑然的傲慢。
趙瀠青忍不住笑出聲,覺得兩人此時的對峙像八點檔的灑狗血情節。“這不是你邀我的目的嗎?說服我,或是說服自己?”
總要有個人放棄,三個人的雙人床太擁擠。
描繪精緻的亮眸倏地一眯。“你真令我感到驚訝,處在對你不利的狀況下猶能侃侃而談,彷彿啜飲下午茶般悠閒。”
“不然呢!驚惶失措地逗你開心。”她沒當小丑的本事。
“你不怕我傷害你?”羽田晴子語氣很輕,但眼神銳利。
趙瀠青往通往樓下的封閉鐵門一瞟。“你的執事違反臺灣的槍械管制條例,你可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