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總裁?
“閉上你可以吞下一顆雞蛋的嘴巴,別讓我看到你不成器的呆樣。”值得大驚小怪嗎?不就小憩一會。
“總裁你……呃,你生病了嗎?”他小心翼翼的問,避免踩到上司的地雷。
“小聲點,控制你的音量,不許吵醒她。”墨色深瞳緩緩睜開,厲光乍現。
“是。”
以為不會有讓自己更驚訝的畫面出現,下一秒鐘,他整個人石化了,兩眼睜大如牛目,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情景。
那個頭枕在女人大腿上休息的男人,真是他認識了十多年的夏仲夜嗎?為何他有被雷劈中的震撼感?
素來冷靜的週上錦面對上司近來的反常舉動,精明的形象也跟著日漸瓦解。
輕移長腿,他想走近點才看得仔細,也許是自己眼誤了,才會產生幻覺。
但是眼睛眨了又眨,他驚駭萬分地看著上司從坐著睡著的女人大腿緩緩起身,動作徐緩得像怕驚醒她,很慢地坐正身體。
然後上司又做了件絕對會嚇死人的事,他居然輕柔得像在對待什麼寶物般替她調整睡姿,讓她由坐著改為躺著,然後又將自己的手工羊毛西裝覆蓋在她身上,指腹輕如棉絮地撥開她覆額髮絲,撩至耳後。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週上錦真的無法想像寒似冰雪的上司也有柔情的一面。
“你還要看多久,我聘用你是讓你杵著看戲嗎?”低啞的嗓音又冷又輕,凍得人從骨子裡發寒。
不愧是鼎天建設反應最機警的特助,在短暫的震驚後,週上錦很快地回覆一板一眼的專業形象。“這位是趙法醫吧!需要我為她準備毛毯嗎?”
“不用多事,她睡得正熟,誰都不許去吵她。”夏仲夜的聲音不大,卻給人十足的威懾感。
黑色牛皮沙發上橫躺睡顏妍麗的女子,一件男人的西裝外套剛好覆住她玲瓏有致的曲線,小露她勻稱粉嫩的迷人足踝,睡得香甜的她別有一番誘人風情,讓人有種喝醉酒的陶然感。
“她……呃,怎麼會睡在這裡?總裁辦公室不是備有休憩用的小房間,實在不該委屈睡在狹小的空間。”幸好訂製的沙發夠大,柔軟度符合人體工學,不致一覺醒來腰痠背痛。
“我的事幾時輪到你多嘴?她愛睡哪就睡哪,她舒服就好。”他口氣略低,擺足了上司的架子。
“可是有人進來看見總是不太好,避嫌的動作不能省略。”公司人多嘴雜,免不了有些令人難堪的耳語流出。
他冷然一瞟。“你認為我千方百計讓她走向我,是為了擺著當花瓶?”
週上錦的確不解其用意,他覺得上司的行為越來越反常。“身為你的好友與下屬,我必須提醒你,你與羽田小姐已有婚約在身。”
他點到為止。
表情微沉的夏仲夜眯起眼。“不準在她面前提及此事,一句都不許透露。”
“總裁動了心嗎?”這是他感到不安的地方,外表柔弱的羽田晴子有著剛強的內在,她不會容許自己的未婚夫對其他女人起了心思。
夏仲夜沒回答,因為他根本不曉得何謂動心。
不論是對感情偏執成狂的藍若雅,或是痴心等候的羽田晴子,他誰也沒愛過,更不曾為她們牽腸掛肚。
他從不需要追求女人,憑他挺俊的外在,以及富裕的家世,一直有數不盡的美女投懷送抱。
可是一場車禍讓他轉變了心性,即使再美豔的女子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他竟起不了絲毫興趣,過於濃妝豔抹的女人俗不可耐,他連碰都不想碰,厭煩無比。
反倒是不施黛麗的清麗小臉勾起他心底的騷動,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便湧起想獨佔她的欲.望。
他理不清自己對趙瀠青是何種感覺,只知道他絕不放她走,他要她成為他的。
“總裁的三心二意會傷害兩個女人,藍小姐的事你忘了嗎?”以朋友立場,週上錦好心提醒。
藍若雅的死一直是很多人心中的傷痛,她把歡笑一併帶走了。
“她的輕生是自找的,沒人該擔負她不想活的原罪。”不是他,也不是任何人的過失,輕賤生命的人不值得同情,她的死只是一種自我逃避。
以前他也曾陷在害死她的罪惡感中,連連作著惡夢,甚至因對藍家懷著歉意而接受由羽田晴子完成她表姐心願的說法,同意聯姻。
但是“她”來了,輕言軟語地握著他的手,帶他走出陰暗角落,重新體會太陽的熱力。
驀地,夏仲夜眼中露出柔意,黑瞳少了銳利和厲色,他目光柔和地看向睡姿嬌妍的小女人,心口漲滿不知名的暖流。
“總裁……”週上錦十分意外他不再怪罪自己,鬆開扭緊的心結。
他抬手製止。“不用多作聯想,趙小姐只是見我頭疼的毛病又犯了,她讓我躺在沙發上,方便她施力,揉按太陽穴。”
只不過揉著揉著,一陣睡意襲來,他便枕著她的大腿睡著了。
而她見他睡了也放鬆心情,原本想打個盹卻沉沉入睡。
其實他一向淺眠,她一睡下,他便醒來了,可是他沒想過要起身,讓她的雙腿得到舒緩,一陣恬然的寧和讓他捨不得離開。
“我明白了。”感情事局外人插不上手,他只要做好分內事即可。
週上錦能幹到特助一職,靠的絕非是兩人的同窗情誼,他的心思何其剔透,一眼就看穿上司的心情轉折,他靜觀其變,不做職責以外的干預。
“嗯,到窗邊來,你剛才說我要你查的事有消息了?”夏仲夜輕步走向透光的玻璃帷幕,壓低聲音。
“是的,總裁,我照你的描述去查,結果沒找到符合你要求的人,不過……”上司給的範圍太籠統,比大海撈針還困難。
性別女,二十二歲,家世不明,出生地不明,住址不明,連名字都有可能是假的,雙眸出奇的明亮……
“不過什麼?”他不急著追問,因為他已經找到要找的人。
“不過有人透露一個消息,他說有種異能者能隨意進入他人的夢,編織夢境,再無聲無息的離去,讓作夢者察覺不到其存在。”他當是一則趣聞,聽聽罷了,世上哪有人能控夢,那是電影情節。
“在夢中來去自如……”夏仲夜低語著看了“睡美人”一眼,猜想她是否有傳說中的能力。
“嗯,他們統稱那種靈能者為織夢者,這和總裁想找的“織夢”不謀而合,我才特別注意。”週上錦不慌不忙地補充。
“織夢者?”他再度看向睡得很沉的女人,心底湧現一股暖意。
不能說嗎?這就是她的秘密,死守著不讓外人窺見,就算是最親近的人,她也不說,以防淪為別人眼中的異類。
夏仲夜猜對了一半,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趙瀠青防的是不肖人士的野心,他們把織夢者當成發財工具,意圖藉由他們的能力獲利。
她的奶奶、她的父親,趙家每一代織夢者都遭人覬覦。
有監於此,她便小心地藏起自己的天賦,不讓人發覺織夢異能並未斷絕。
“總裁,織夢者的傳言不可盡信,有可能穿鑿附會,一傳十、十傳百地被誇大了。”沒有眼見為憑的事都不值得采信。
眼眸一閃的夏仲夜抬高墨黑深瞳,別有深意地勾起唇。“上錦,你是難得的好幫手,我該為你加薪。”
“加薪?”他目前的薪水已經令人非常眼紅了,但如果上司還有這個美意,他也不會把財神爺往外推。
“你該說分內之事,不足掛齒。”以他的耿直人品,通常會直接婉拒不在制度內的獎賞。
“總裁的體恤我若拒絕,顯得我太不識好歹了,反而讓你面子掛不住。”週上錦說話時的眼神帶著笑意,不當他是高不可攀的總裁,而是一起痛毆隔壁班男生的高中同學。
夏仲夜幾乎要笑了,明顯看得出心情頗佳。“上錦,你怎麼能不怪我,要不是我侷限你的發展,硬是留你來幫我,你這隻大鵬鳥早展翅高飛,成就不僅僅是特助而已。”
“我是怪過你,不過看在我新居的頭期款是用你給的薪資支付,五十幾坪的豪宅足以抵銷對你的怨懟。”他開起玩笑的揶揄,臉上沒有平時的正經八百。
人生難得有知己,夏仲夜放下身段,在好友的肩上一拍。“辛苦你了,為我工作並不輕鬆。”
“福利給得好,我會一直為你鞠躬盡瘁。”他暗示要留下好人才,上位者不能太小氣。
“……”真拿了高梯往上攀。
見好就收的週上錦收起嘻笑,面色凝肅。“總裁還有什麼事要吩咐?”
公私分明,在公事上,他是盡責的下屬,讓上司得到最有力的輔助。
“沒事了,你先下去。”他已經知道他要的消息,無須贅言。
“是的,總裁,我先出去。”走到門邊又回頭看了趙瀠青一眼,他嘆了口氣,轉身帶上門。
當得力助手離開,夏仲夜拿起空調遙控器,將室溫調高兩、三度,他沒發覺自己正在寵一個女人,以她為主的呵護有加。
當男人不自覺地在意某個人,時時牽掛在心,那麼他離愛情不遠了。
也許是受了夢境影響,也有可能是心自有意志,他在不知不覺中受到牽引,自然而然地走向令他覺醒的人,自此中了無形的情蠱。
面對她,夏仲夜也想硬起心地無視她的存在,可是敗下陣的往往是自視過高的他,她不怕他,無所畏懼,不費一兵一卒就讓他潰不成軍。
“你不該查我的,你會害死我。”輕而縹緲的聲音幽然而起。
“我吵醒你了?”修長指腹輕輕滑過水嫩面頰,流連地來回摩挲。
“夢是假的,它是編出來的幻境,當真的人是傻子。”她明明忍著不去招惹他了,為何他還要把她挖出來?
裝睡有一會的趙瀠青張開微顫長睫,表情複雜。
“你偷聽我們的談話。”他輕點下她的鼻頭。
她想笑,卻逸出一聲輕嘆。“織夢不是夢,卻也是夢境的一部分,你輕率的舉動會引發夢的破滅,它不再美好得令人稱羨。”
“你終於承認你是夢中人了,我們在夢裡結婚了,你是我的妻子。”他記起兩人的婚禮和她美麗的倩影。
夢很真,因為他讓它實現了。
夏仲夜托起她後腦勺,深深吻住鮮豔欲滴的粉唇。
她不是偷聽,而是被低聲的交談給吵醒。
聽到他由昏迷中清醒的第一件事是尋找一名叫“織夢”的女子,她心中是喜多於憂,因為他並未完全忘記她,猶記得約定。
可欣慰之餘,她又不免憂心忡忡,像他這般大動作的搜尋,甚至還連上國際網站,不驚動有心人士才怪。
雖然奶奶運用她的織夢能力,將當年謀害父親的人困在夢中,使其真實世界的身軀自然老化、死去,但是他們也有兒有女,難保下一代不會想為家人找尋解決之道。
她曾經很小心的“路過”加害父親的那些人後代子孫的夢裡,暫無看出異狀,不過其中一、兩個讓她感到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哪裡怪異。
一般人一入眠大都會作夢,夢境大同小異和自己切身相關,但那兩人的夢,卻像有意地開了一扇門,隨時歡迎某些人入內參觀。
她看了一眼,驚覺古怪,只在外頭繞了一圈,並未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