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陵此話,青袍人固然愣住了,連黎行健也大吃一驚,心想,殺死一個東廠官員之事,非同小可,他當然不敢胡説,那鄭文祥無疑是被他所殺了。
沈陵又道:“他身上有記號,陰風客冷青雲一望便知,這一點你聽説了沒有?説不定你職卑位低,還夠不上資格知道這個秘密。”
青袍人面色一沉,其寒如冰,道:“很好,既然鄭大人乃是死在你手中,本大人這就緝拿你歸案。”
沈陵突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青袍人道:“敝姓南。”
沈陵為之一愣,道:“你姓南?”
青袍人道:“本大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確實姓南。”
沈陵心頭打鼓,忖道:“老天爺!我千萬別要陰差陽錯地碰上神鞭南雲本人才好。”
要知神鞭南雲在東廠中,名列四大高手之一,與無雙飛仙邵安波並駕齊驅。因此,如果這個青袍人是南雲的話,以沈陵目下內力虧損的狀況,絕不是他的敵手。
青袍人這時跨步上前,刀光森厲,已有一觸即發之勢。
沈陵暗忖,目下萬萬不可動手,因為一旦放手相搏,就沒有説話的機會了。
於是他急忙道:“南大人等一等,還有一個人,你也應該認得……”
姓南的青袍人刀勢略挫,冷冷道:“還有哪一個?”
沈陵稍稍心安,因為只要對方不立刻動手,而讓他説話,則縱然此人乃是神鞭南雲,亦不致達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連忙道:“還有一位就是無雙飛仙邵安波。”
青袍人面色絲毫不變,手中長刀反而吐出大半尺,比剛才的形勢更為險惡。
“本大人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他的聲音和表情,全無變化,使人泛起莫測高深之感。
沈陵心念電轉,已暗暗認定此人必是神鞭南雲無疑。
因為如不是南雲這種身分地位,豈敢不把邵安波放在眼中?只怕正因為他是南雲之故,使邵安波離開了。
他想到這裏,不禁沁出冷汗。
那位江左神斧黎行健,一望而知沈陵已經氣餒膽怯,心想,自己受了這對青年男女不少鳥氣,若要打落水狗,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當下迅即從鞍邊取出那把成名的鐵斧,舉步走去。
青袍人轉眼望去,冷冷道:“站住!”
黎行健雖是有意助他,但為了避免發生誤會,立即應聲停步。
沈陵不必回頭看,單是從他聽話的情況推想,也曉得此人包藏禍心,將對自己不利。
這等惡劣情勢,迫得他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先發制人,早一步向青袍人攻擊,使他與黎行健沒有時間説話。如此一來,黎行健未説清楚,一定不敢貿然加入戰鬥,好歹少了一個敵手。
但面對東廠四大高手之一的南雲,沈陵縱使提前動手,也無疑等於是自殺。
他已不能再加考慮,當機立斷,左手一掌拍去,右手已從腰間掣出一口緬刀。
這把兵刃本是扣在腰間,一直藏在長衫底下,早上雖然被邵安波處處相逼,他都不肯亮出來。
霎時,但見刀光暴閃,精芒電飛,直向青袍人攻去。
他一出手,便全力施展三絕招,皆是搶攻的殺手,凌厲非凡。
青袍人臉色倏變,雖然是先用刀罩住對方,但沈陵排山倒海的攻勢,竟把他迫得連退了十步以上。
沈陵刷地橫越丈許,猛提一口真氣,準備接受對方的反擊。
他目光到處,只見那南大人不但沒有發威反擊,甚至還面泛訝色,向他注視。
黎行健失聲道:“好刀法!”
沈陵劍眉一皺,心中念頭閃過:此人若是南雲,哪會如此不濟?於是他決定了步驟,轉眼向黎行健瞪去。
“我和南大人的家務事,用不着旁人置評。”他怒聲道。
這意思是説,黎行健乃是外人,目前連喝彩的資格都沒有。
黎行健一聽,這兩人若是一家人,説不定會和平解決,那時不管他曾經幫過誰,都討不了好,當下哪敢多言?
他趕忙持斧後退,連連道:“是,是,在下到一旁去等候就是。”
他退開之後,沈陵精神一振,惡向膽邊生,道:“南大人,只不知你與南雲大人如何稱呼?”
青袍人見他刀法奇高,頓如改容相向,道:“南大人與我沒任何關係,本官乃是陰風客冷大人手下擋頭之一,沈兄莫非見過南大人?”
沈陵暗忖:此人之言,不知是真是假?
要知南雲之聲名,並非加入東廠之後得來,而是在武林中享有盛名,乃是當今天下公認的有數高手之一。所以沈陵必須小心從事,萬一這個青袍人假裝不是南雲,讓他出手,則這一發動攻擊,無疑是自投羅網。
當下應道:“在下還沒有機緣拜見南大人。”
青袍人道:“沈兄剛才提到的無雙飛仙,莫非是廠裏的人麼?”
沈陵微微一笑,道:“正是,南大人敢是未聽過這個人名字?”
青袍人搖搖頭,道:“恕我孤陋寡聞,真的沒聽過。”
沈陵突然恍然大悟,笑道:“那麼二夫人這個稱呼,南大人想必聽過吧?”
青袍人詭笑一聲,道:“二夫人麼?她在哪兒?”
沈陵一時又猜不透對方深淺了,因在對方口氣中雖然暗示認識“二夫人”這個人,可是又顯得並不畏懼她似的,如果他不是南雲,怎敢不把邵安波放在心上?
黎行健雖是老江湖,可是他也大感迷惑了。
他從這個人的對話中,一時聽到他們好像是對頭,一時又變為自己人。但突然又充滿了敵意,問過來答過去,雙方都含有玄機。他搔搔頭皮,困惑地又退了數步,決定瞧個水落石出……
沈陵徐徐道:“她剛剛給我一個指令,要在下向南大人請教幾招鞭法……”
青袍人一怔,隨即面色一沉,道:“你叫她出來!”
沈陵沒有立即回答,沉吟了一下,這才縱聲朗笑道:“殺雞焉用牛刀,用不着二夫人出手。”
語罷立即大步上前,每一步都跨出三尺以上,不過三四步,就迫到青袍人面前。此刻,他手中的刀勢,隨着身形前進而殺氣激增。
青袍人趕忙凝神待敵,厲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沈陵大喝一聲,緬刀如奔雷掣電般攻去。
青袍人也怒叱一聲,健腕一沉,刀尖疾撩敵臂。這一刀以攻代守,毒辣中透出細膩靈動。
沈陵刀勢縮回一點,鏘的一聲,架住了敵刀。
他狠狠地道:“你不是南雲。”
青袍人抽刀疾剁,鏘的一響,又叫對方架住。他這時以肯定的口氣道:“你也不是二夫人的人。”
“這話怎説?”
青袍人道:“我可不能告訴你……”
“很好,等我們分出高下後,再説不遲!”
兩人倏分又合,鏘鏘鏘一連拼了三刀。
雙方似乎勢均力敵,一時分不出勝負。
激鬥中,沈陵的腦子仍在快速運轉,暗忖如此纏鬥下去,很難預料不會發生變數,例如對方增援人手趕來,或者是黎行健插手幫對方等等。
於是他決定速戰速決,以免夜長夢多。
當下他一聲冷笑,緬刀突然閃耀出萬千道光芒,高舉斜豎於半空,光華強烈得使人不敢正視。
刀勢驀地一落,斜斜掠過青袍人腰身,登時血光冒現。
青袍人一跤栽倒,身子在地上翻動兩下,便氣絕斃命。
緬刀的光芒同時消失,沈陵搖搖頭,迅即收起系回腰間。
黎行健目睹沈陵最後一刀的奇異現象,驚得張口結舌,臉色蒼白,手心冒汗。
他在心中暗暗大叫:“老天爺!這是以神御刀絕技……”
半晌,他回過神來,發現沈陵已來到他面前。
他明知自己縱是不作聲,也躲不過這場風暴,當下道:“沈兄,你究竟是不是東廠的人?”
沈陵答非所問地道:“黎前輩的鐵斧借在下一用如何?”
黎行健爽快地道:“沒問題。”
沈陵接過鐵斧,一言不發,迅疾揮劈在青袍人的屍體上,一連數斧,方始停手。
黎行健瞧得傻住了,直到沈陵將鐵斧交還他,這才恢復過來,卻沒説什麼話。
“黎前輩對我此舉,有什麼看法沒有?”沈陵反而先問他。
黎行健遲疑地道:“如果沈兄不見怪的話,在下果然有點意見。”
“在下絕不介意,請説!”
“在下認為縱有深仇大恨,但一旦死了,仇恨也就隨之消失。這姓南的可能是沈兄的仇家,與他有勢不兩立之恨,但你已殺死了他,何必還糟蹋他的屍體呢?”
“原來如此,老實告訴你吧,在下與他素無仇恨,在這之前連面也沒見過。”
“那麼沈兄竟不是為了仇恨而動他的屍體?”
沈陵頷首道:“不錯,在下此舉,乃是移禍東吳之計。”
黎行健立即若有所悟,道:“這個東吳,可是在下?”
“正是。”沈陵點點頭,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飄忽笑意:“這姓南的屍體如果被人發現,查驗之下,定是以為被斧砍斃。在下加諸他身上的刀痕,完全看不出來。因此,他們緝捕兇手的方向,自是落在使用板斧之人身上。”
“話雖如此,便京師地面,武林人物多如牛毛,使斧之人也不在少數,這殺人嫌疑,很難會落在在下身上的。”
“如果在一般情形之下,當然不會,但目前你恰好處於不利之境。”
沈陵笑笑道:“一來你不是本地人,偏巧在兇案發生時,來到京師,案發後又悄悄溜回去了,這是可疑之一。其次你的鐵斧形式與一般斧頭不同,所以留下的傷痕亦不一樣,很容易看出來。三來你的行蹤,將由在下傳出去,讓東廠不費吹灰之力,就知道你曾經來過京師。”
黎行健聽了這番分析,面色頓如死灰。
要知道這個被殺之人,乃是東廠的校尉,這才是最要命的問題。
如果被殺之人,不是這種身分,則黎行健被捕之後,還有辯白洗冤的機會,可是一旦落人東廠的羅網中,便休想有這種機會了。
黎行健深知問題之嚴重,所以駭得面無人色,過了一會,才道:“沈兄何必這樣整我呢?”
沈陵徐徐道:“假如我閉口不言,東廠縱然耳目遍佈,也不容易找到你頭上去。”
黎行健嘆口氣,道:“好吧,沈兄有什麼吩咐,在下一定遵從。”。
“第一件事是先把屍體移到路邊的樹木後面,等對方發現時,大概也在兩三天以後的事。”
黎行健連忙依言做了,迅即將屍體搬走。
沈陵又道:“我們等二夫人回來,解開了甘鋒的穴道,你們便繼續進行你們的計劃,我與二夫人可能會跟着看熱鬧。”
黎行健不敢不答應,問道:“二夫人幾時才回來呢?”
沈陵聳聳肩,道:“我也不知道。”
黎行健問道:“沈兄是不是東廠裏的大人?”
“不是。”他笑了笑:“我已當你之面,殺死一個東廠校尉,應該足以證明我不是東廠裏的人了吧!”
黎行健大為困惑,因為剛才沈陵與姓南的人談話之時,分明表示他是東廠之人,而姓南的口氣和態度,也似乎相信了這一點。然而既系同事,自無出手殘殺之理……
沈陵四下張望了一陣,自言自語道:“二夫人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可疑之事,而去偵查了。”
黎行健非常小心地不敢亂説話,以免觸怒這個年輕高手。
兩人又等了一會,黎行健着急地道:“再等下去,只怕在下等人的行動,已來不及了。”
“為什麼來不及?”沈陵問道。
“因為京華鏢局的人,可能及時趕返。”
“你們打算如何對付京華鏢局?”
“我們查悉京華鏢局的負責人鍾子豪及京華鏢局關係非常重大,因此約定今日前往一探。”
“鍾子豪現在不在京城麼?”
“不但他不在,連該局高級人物,也沒有一個留在京師。所以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這樣説來,連你們自己亦不知到了那處地方之後,將會發現些什麼東西了?”
“正是如此。”
“既然如此,在下與二夫人跟去,又有何妨?”
黎行健苦笑了一下,沒有説話,他明知對方的決定,自己無法反對,如果能的話,他當然不願讓兩個來歷不明的人蔘加。
二夫人似乎一去音訊杳然,連沈陵也有點不耐煩了。
按理他該乘機離去,以擺脱二夫人的控制,可是他卻是不作此想。他之所以不願溜走,是有原因的。一來他認為欲想了解敵人,必須與敵人保持接觸。二來他發現二夫人的言行,不像東廠其他人那麼窮兇極惡,她的所做所為似乎另有用意。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她與其他三位高手之間有心結,彼此不斷地明爭暗鬥。如果能掌握契機,挑起他們之間內訌,説不定可將她那股勢力拉過來,對組織而言,乃是莫大的脾益。
他又想到剛才姓南的校尉,為何出現於這種僻野之處,莫非前頭有陰風客冷青雲的秘密地盤?
如果邵安波無意中發現冷青雲的秘密地盤,而急忙去查看,實是合情合理之事……
他心念一轉,便向黎行健道:“黎前輩請在此等我,如果過了半個時辰,我尚未返回,你便帶甘前輩離去……”
黎行健目光轉到呆立不動的甘鋒身上,道:“甘兄若是得不到二夫人解救,只不知有沒有妨礙?”
“大概沒有妨礙……”他説罷舉步行去。
其實他識得如何解救甘鋒之法,亦知道一個時辰後,穴道會自然解開。但他故意這樣處理,為的是使黎行健心有顧忌,不敢不認真地等上一個時辰。
他迅速沿道路奔行,走了數里,只見一道河渠,與道路連接在一起。再往前望,不遠處有一片莊院,高高矮矮的房屋,不下二三十幢。
在距這些房屋百餘步的地方,那道河渠橫過道路,繞流莊後,一道石橋,跨過河面,在橋的那一頭,立着一道木柵,上面橫掛着一塊木匾,寫着斗大的“清風莊”三個大字。
沈陵離那石橋還有二三十步,就停下腳步,小心觀察。
由於莊門是關閉的,所以無法知道莊內的情形。
沈陵忖道:“假如邵安波沒有驚動對方,我就可以筆直沿路而行,但她至今影蹤不見,這就難説了……”
正在想時,忽然發現莊內有動靜,他連忙閃到幾棵禿樹後面。
莊門突然嘩啦一聲打開,有四名道裝中年人走出來。這四名道士皆背插長劍,手執拂塵,個個動作矯健有力。
緊接着一輛馬車駛了出來,由於車廂門簾深垂,因此無法知道車廂內坐的是什麼人。
那輛馬車一出莊門後,立即折向左方,沿着莊牆駛去。
那四名中年道人,前後散開,擁着馬車前行,很快就駛出數丈。
沈陵四下打量形勢,由於他距莊院尚有一段距離,所以目光不致被屋子隔斷,並能看得到莊後的一大片遼闊樹林。
他猜想這輛馬車,很可能是繞入莊後的林地,至於其目的,就無法猜測了。
他旋即又發現馬車前後的四名中年老道,不住向四面盼顧,小心查看周圍的情況,似乎有不想被任何人看見之意。
沈陵感到有異,決定跟去瞧瞧。
但對方既然顯得小心戒備,自己必須注意行蹤隱密。
他略略後退,藉着地形和樹木的掩護,也向左方繞去,奔出老遠,才折向莊院那邊。此時,他已看見那清風莊後面,果然是一大片林地。
潛行到近處,忽見前路被一道數丈寬的小河隔住。這才知道早先所見的那條河渠,一直是繞莊而流,形成一道護莊河。
沈陵度量河的寬度,以自己目前的狀況,可以飛躍而過。
於是他移身到一排樹木旁邊,這兒的河面不但最窄,對面的岸邊亦有樹木,可供立即隱藏身形。
於是他立刻行動,吸一口真氣,身形貼水面平平飛去,眨眼間登上對岸,立即躍身進入林中。
他在林地內耳目並用地走了一陣,便聽到了馬車駛行的聲音。他立即循聲跟去,先是看到兩個中年道人的身影,接着又瞥見了那輛馬車。
由於他只想瞧瞧這輛馬車到什麼地方,所以他根本不打算迫近,因此反而停下了腳步。
馬車轔轔的聲音,過了一陣,戛然消失,可知已經到了目的地。
他計算一下距離,正要前往一探,突然心頭一動,付道:“看對方戒備的情形,似乎已知道有人潛入,則對方一切防範措施,勢必針對這個暗中的敵人。我若是順着馬車行過之處跟去,豈不是正好掉進對方的羅網之中?”
他當機立斷,迅即改變方向,以那馬車聲音消失的地方作為中心,繞個大圈,到了對面。
這時他才向中心點潛行,變成從迎向馬車來路的方向往前接近。
他潛蹤匿跡地前行了數十步,發覺前面不遠似是一片空地,當即選了旁邊一株高聳的樹木,爬了上去。
爬到了樹頂,這才發現恰好在最佳的位置,可以俯瞰到那一片空地的大部分,自己卻不虞被對方發現。
那輛馬車停在空地上,車廂門簾仍然深垂。
在空地中間,蓋搭着一個木棚,四邊透空,地上鋪有乾草,上覆蓋着錦褥。
木棚前有一座高與人齊的祭台,上有一個香爐及插有七支黑色的三角小旗。四名中年老道恭立在祭台前,神情肅穆中帶有些許詭異。
不久,馬車來路處,出現兩名佩劍的小道童,大踏步行近祭台。
沈陵與他們相隔雖遠,但仍然可以感覺到這兩名小道童,都有一種與常人不同的陰森神情。
其中一個小道童問道:“都安頓好了沒有?”
一箇中年老道應道:“都弄妥啦!”
駕車的黑衣大漢這時方從馬車上下來,走近小道童,道:“兩位這一路跟來,有沒有發現有外人跟蹤?”
另一個小道童搖搖頭,道:“沒有,依我看來,冷大人似乎太小心啦!”
黑衣大漢道:“這實在是不得不小心之事,冷大人馬上就陪大法師駕到,絕對不能給任何人看見。”
就這麼幾句話工夫,來路又出現人影,先是一個身着錦袍,留着三綹長鬚的中年大漢,他龍行虎步而來,威儀赫赫,一望而知不是平常人。
在他身後是一頂軟轎,由兩名灰衣人抬着,腳步矯健平穩,身上並佩着長刀,可見得這兩名轎伕,除了抬轎之外,還負有護衞之責。
軟轎亦帷幔深垂,不知裏面坐着的是何人物?
那冷大人走近馬車,伸手掀起廂簾一角,向內看了一眼,便向黑衣大漢打了個手式,轉身行去。
那黑衣人高聲道:“大人有令,凡無職事之人,均皆迴避。”
於是最先而來的四名中年道士,兩名轎伕,以及這個駕車的黑衣大漢,都迅速跟那冷大人走出那塊空地。
木棚前,除了一車一轎,便只有那兩名小道童。
他們肅立轎旁,一個拿着已點燃的一把香,另一個則捧着一個木盤,盤中置有一碗清水。
看來是等轎中人出來上香獻祭。
過了一陣,轎中之人沒有動靜,遠處眺望的沈陵,感到心急。
恰在此刻,轎中有了動靜,帷幔無風自卷,接着出來一個年約古稀的青袍老道。
這老道的相貌非常奇特,青白的臉龐,皺起的皮膚,以及那削尖的鼻子,形成奇異的組合,並且充滿詭譎之氣息。
兩個小道童已將點燃的香插入香爐,木盤亦置於祭台之上,然後走向馬車,佇立在車廂前。
古稀老道則緩步走向祭台,面向香爐,合掌作出膜拜狀,口中唸唸有詞。
沈陵的目光死盯着馬車車廂,瞬也不瞬,期待揭曉車廂內之秘密。
果然,片刻之後,老道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兩個小道童立即掀起廂簾,自車中扶下一個神情木然的美女郎,步向祭台。
沈陵一瞧這個女郎,心中大為震驚,敢情她就是早先失去蹤影的邵安波。
此刻的她,目光呆滯,神情木然,乖順地被扶至祭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