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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破廟喋血

    陳玉珠是專門來找古山紫他們的。

    駱天傑、孟霜雁發覺情勢不對,他們走的那條街佈滿了兵丁,雖不知欽犯到底是誰,但似乎與他們總有點關聯。

    商議之下,讓陳玉珠去找謝瑩芳,覺得還是設法離開本城,以免發生意外。

    此時,古山紫等人決定到西湖去暫避,由古山紫白石去找丁羽等人,陳玉珠去叫駱天傑,汪兆雄自告奮勇,要陪她同往。

    就這樣,眾俠會齊後,在西湖呆了一夜。

    究竟為什麼抓“欽犯”抓到他們頭上來,眾人依然莫名其妙。

    天亮後,烏大剛與白石又到城中打探消息,回來後把得來的消息告訴大家:兵部侍郎鄒大人抵杭州已二日,昨日遊西湖竟然遇到了刺客,這抓欽犯之說,會不會因此而起?

    丁羽道:“咦,莫非我們昨日救下的,竟有鄒大人在內?”

    烏大剛道:“我們救了他,怎麼反要抓我們?真他娘是個糊塗官!”

    駱天傑道:“行刺他的是四個人,可要抓的是十二人,這又從何說起?”

    烏大剛道:“對了,還有呢。這位兵部侍郎今日到了布政使司署,浙省官員上下不安。鄒大人微服私訪,可是在探查他們的劣跡?加上在西湖遊覽被刺客行刺,叫他們如何擔待得起?本省布政使是鄒大人的老朋友,並且尋找救護鄒大人的英雄。”

    丁羽道:“這麼說來,抓欽犯的人是東廠錦衣衛的鷹犬,與這位鄒大人無關?這就奇了,東廠錦衣衛描繪的欽犯正是我們,我們又沒觸犯朝廷,這真是從何說起?”

    駱天傑道:“這位鄒大人既已公開身份到了布政使司署,我們只打聽他的行蹤,一路跟隨就是了。至於東廠、錦衣衛的鷹爪,若再來煩擾,就把他們宰了,這也是為民除害功德無量的善事!”

    蘇晨道:“駱兄說得好,對這班無惡不作的傢伙,就該誅除乾淨!”

    袁翠蓮道:“我看別再化什麼妝,還人本來面目,誰要是惹上門來,就殺他個片甲不留!管他什麼廠什麼衛。”

    王曉燕問:“這東廠、錦衣衛是幹什麼的?”

    丁羽簡略地介紹了一番,直聽得姑娘們銀牙咬得格格響,紛紛叫著要懲治這批壞蛋。

    謝瑩芳道:“好了好了,別再嚷嚷,東廠、錦衣衛權勢熏天,人多勢眾,高手如雲,我們此來為的是護駕,不是來惹事來的,只要他們不找上門來,我們也就不必管他。現在得想辦法出來,找個地方安身才好。”

    汪兆雄道:“前輩說得是,進城住旅舍去,幹正事要緊。”

    陳玉珠瞅他一眼:“你要和我們在一起?你沒有別的事麼?”

    汪兆雄道:“在下家住洛陽,少林學藝回來後,遵師命到江湖歷練,今逢各位男女大俠,也是三生有幸,若各位不嫌棄在下,在下願附驥尾,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丁羽笑道:“令師是誰?”

    “掌門大師如靜。”

    古山紫道:“在下有一問,若汪兄覺著不便……”

    汪兆雄道:“古兄有話只管說,沒有什麼不便的,有問必答。”

    “少林絕技一指禪,有哪幾位練成了?”

    汪兆雄略一思索,道:“少林七十二絕技,一指禪屬最難練成的絕技之一,據恩師所說,歷代祖師中,獲此絕技的不多。有的限於輩份地位無福授此功,有的雖授了功法卻因資質或其他原因沒有練成。到恩師這一代,少林寺只有兩位會此功,一位就是恩師本人,一位就是監寺如因大師,此外再無人會得。”

    陳玉珠道:“你既是方丈門徒,怎麼就沒傳給你?”

    汪兆雄臉一紅:“只因上代祖師規定,絕技只傳在少林寺出家的佛門弟子,俗家弟子不傳所以……”

    陳玉珠道:“啊,這麼說來,俗家弟子就只傳些皮毛功夫羅?”

    汪兆雄道:“也不盡然,七十二絕技中,傳給俗家弟子的也不少,只是一指禪、軟玄功等較難而又威力太大的絕技不傳。”

    玉珠道:“那麼你得了什麼絕技?”

    兆雄道:“在下練的是一指金剛。”

    “一指金剛和一指禪有何不同?”

    “一指金剛屬陽剛之勁,一指禪屬陰柔之勁,一指金剛是硬功外壯功,一指禪是軟功內壯功,練法不同。”

    “哪一種更厲害?”

    丁羽笑道:“玉珠,你這麼個問法,叫汪少俠難以回答,聽我說吧,任何一種功夫,只要練到火候,威力都大。內功要勝外功,外功要勝內功,得看練功人的功力如何而定,很難說的。”

    汪兆雄忙道:“是是,前輩說極對。”

    陳玉珠一瞪眼:“就我不對麼?”

    “哪裡哪裡,陳姑娘說的也不錯。”

    眾人見他被逼得發窘,不禁都笑起來。

    袁翠蓮笑道:“好啦好啦,玉珠,別難為人家汪少俠了。”

    古山紫問一指禪,為的是打探沐府高手孤老的來歷,但沒問得出來,心中著實納悶。

    少林寺只有兩位高僧練成此功,這孤老的一指禪又是怎麼回事呢?

    夏紫菊見他偏頭沉思,問他:“想什麼?也不說說現在該怎麼辦。”

    山紫道:“走吧,就到大街上找間旅舍住著,再看看是怎麼回事?”

    一行人牽了馬匹,又回到城裡,在西大街找了家名“昇平”的客棧住下,為女俠們要了上房,男的則分住兩間,有事好商議。

    剛剛住定下來,店小二便送來一張便條,說是給古山紫的。

    眾人俱感驚奇,要山紫念出來聽聽。

    山紫打開念道:“古少俠:快快離開杭州,鷹爪已到齊,正尋找你們,出北門二十里地,道旁有座廢廟,請在此地等候我等。”

    唸完道:“字寫得不好,文字也粗,是什麼人寫的呢?我猜不出。”

    白石道:“你在杭州有朋友麼?”

    山紫搖頭:“沒有。”

    紫菊道:“這就怪了,莫不是讓我們上當的吧?”

    孟霜雁道:“乾脆,到北門外去等著。”

    丁羽道:“此人看來並無惡意,對東廠爪牙似無好感,就到城外等他吧。”

    計議一番,再無異議,眾人便動身。

    北門二十里處,道旁的荒地上,遠遠有座廢棄的廟宇,半掩在稀疏的林地當中。

    眾人騎在馬上,看不出有人的跡象。

    廢廟看著近,走起來卻花了盞茶功夫。

    各人尋樹拴馬,白石最先跨進了廟。

    這座廟從外表看,牆垣還未倒塌。廟頂也完好,只不知裡面如何。

    王曉燕見白石進去就沒再出來,便也趕了進去。

    餘人有的拴馬有的招呼進廟。

    袁翠蓮、陳玉珠說笑著,汪兆雄跟在後面,也從虛掩的廟門跨了進去。

    古山紫和謝瑩芳母女剛拴好馬,丁羽、蘇晨、駱天傑、孟霜雁、烏大剛正往廟裡走。

    烏大剛搶先兩步,腳一踏進門立即又縮了回來,口裡喊道:“白少俠、白少俠!”

    這烏大剛真怪,人都進去了五個,他還喊個什麼,莫非害怕廟裡有鬼麼?

    可白石沒有答應,袁翠蓮、王曉燕、陳玉珠、汪兆雄也沒出聲。

    烏大剛回頭道:“不好……”

    他只來得及說了兩個字,突然“啊”了一聲,雙手緊捂胸口踉踉蹌蹌往後退了幾步,便摔倒在地上,不會動彈了。

    丁羽等人大驚,連忙走過去探視,只見烏大剛胸前紫血流淌,人已經斷氣了。

    丁羽連忙叫道:“快閃開!”

    眾人還來不及跳開,一陣灰霧從半開的門裡飛了出來。古山紫在烏大剛倒地時就盯著廟門,此刻一見灰霧,立即推出一劈空掌,一陣無聲無息的罡風,頓時將灰霧逼了回去,與此同時,他縱身一躍,人未落地,又擊出一掌,把半掩的木門“吱呀”一聲推了開去。

    他一落到門前,還未及衝進廟中,只見神臺上有個白衣人手中拿著個什麼物件,因廟裡太暗,乍看無法看清,便頓了頓,沒有立即衝進廟去。

    “嘿嘿嘿,古山紫,你只要敢再進一步,大爺就把這小子的頭砸扁了!”白衣人冷笑說。

    古山紫仔細一看,不禁倒抽了口冷氣。

    那個白衣人正是風流倜儻消失了一段日子的美髯書生司空冕,他一手提著白石的後領,一手把鐵扇比在白石的腦袋上。

    白石睜圓了雙眼,嘴動著卻沒有聲音。

    蘇晨、孟霜雁、駱天傑也衝到了門口,見狀都不禁一呆。

    古山紫衝口道:“司空冕,原來是你!”

    “不錯,正是你司空大爺,你小子沒想到吧?嘿嘿,現在我手裡有這小子,還有個後生,另外,最妙不過的還有三個美貌嬌娃,咳,大爺我豔福不淺呀!”

    孟霜雁罵道:“淫賊!你敢出來一見高低麼,躲在暗處賣弄,算什麼好漢!”

    “喲,孟大小姐,你也想來充個數麼?大爺對美女從不嫌多……”

    後一步趕來的謝瑩芳母女,站在古山紫等人的後面,母女倆拉了拉手,趁著司空冕唾沫橫飛、得意忘形之時,悄悄打出了金竹箭。

    謝瑩芳射他雙眼,夏紫菊打他心窩及腹部,四隻金竹箭只有極細微的風聲,待覺察時已到了跟前。

    母女倆恨透了這淫賊,故連聲“打”也沒有喊,和這種人豈能講什麼江湖規矩?

    司空冕正說得高興,忽覺四股極細的勁風襲到,慌得他趕緊使了個鐵板橋,往後倒去。

    古山紫忽覺背後有破風之聲,再見司空冕的動作,立即向神臺撲去。人剛躍起,就打出了一劈空掌。

    司空冕未及起身,一股無聲無息的強勁罡風陡然襲到,嚇得他雙掌齊出,硬拼一掌。

    古山紫人落地時,司空冕已被他的掌風震得往旁邊橫移了五尺。

    這司空冕實在狡猾,推出雙掌的同時,急將一個身橫移,因此雖被對方掌力震得氣血翻湧,但並未受傷。

    古山紫一把抓住白石,閃電般躍了回來。

    就在同一瞬間,駱天傑、蘇晨已經撲到,那司空冕正從神臺上躍起,駱、蘇二人各擊出一掌,把司空冕逼得慌忙應戰。

    古山紫把白石抱到廟外,只見他雙眼睜著,知他被點了穴,便先解開他啞穴,再順經絡尋找被點之穴。

    白石道:“我說穴位你解……”

    剛解開穴,就聽廟內有人喝道:“住手,再敢動一動,就把你們的人殺了!”

    遂又聽司空冕說:“瞧見了麼,這裡有個大姑娘,你們再敢動手,我就先剜她的雙目,讓她變成個瞎美人,嘿嘿嘿……”

    駱天傑喝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道:“大爺是什麼人,日後你自知!”

    古山紫扶起白石,見駱、蘇、謝、夏從廟門處退開,廟門口出現了司空冕和一箇中年漢子,他們各按一隻手在袁翠蓮的肩上,把她推在前。

    袁翠蓮神情萎頓,被制了穴道。

    蘇晨氣得破口大罵:“不要臉的毛賊,有本事出來拼個生死!”

    丁羽仔細看了看中年白臉漢子,有些面熟,想了想,記起他就是在黃山遇到的東廠鷹犬,心中不禁十分驚詫。

    那個白臉漢子將廟外諸俠打量了一番,冷聲問道:“誰是古山紫?”

    古山紫道:“在下就是,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你不必問,今日你們埋骨於此,到明年今日便是你們的祭日。但本官念你們無知,從輕發落。只要你們甘願入牢十天,便赦你們無罪!聽清楚了麼?”

    真是莫名其妙,這話從何說起?

    丁羽道:“聽你口氣,是官府中的人羅?請問尊駕,在下等人犯了什麼法?”

    “這個麼,本官說你犯法,你不就犯法了麼?還用問?你知道本官是什麼人?”

    丁羽故作不知:“正要請教。”

    “本官乃東廠役長,夠份量了麼?”

    “就憑你是東廠的官兒,就可以誣良為盜,指鹿為馬麼?”

    “不錯。只要本官到都指揮使處說一聲,本城兵馬儘可調來,試問,憑你們幾人,擋得住千軍萬馬麼?所以,勸你們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與東廠作對,哪一個有好下場?”

    “哎,吳老弟,下大牢蹲十天未免太不給人面子,依愚兄之見,請他們到一個清幽地方做幾天客,彼此交個朋友,不是更好些麼?”

    隨著話聲,從廟裡又走出來一人。此人年約四旬,相貌堂堂,頗具威儀,一望而知是慣於發號施令的角色。

    姓吳的中年漢子微一躬身:“是。”

    那人又道:“各位,事情有些小小的誤會,在下欲請各位到別莊做客,不知各位意下如何?望勿推拒才好。”

    謝瑩芳道:“抓了我們的人,再請我們做客,世上竟有這樣好客的主人麼?”

    姓吳的喝道:“放肆!你……”

    四旬漢子抬手製止了他,道:“這位女俠問得好,在下自有一番交代。只要各位願意到敝莊做客,先來的幾位必然無恙,到時與各位成了朋友,在下再向各位賠罪,如何?”

    這人必是東廠的大頭目,他這番做作到底是為了什麼呢?先倨後恭,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見眾人不作聲,那人續道:“君子以誠相見,在下姓葛名浩,眼下在東廠混事,蒙廠公厚愛,賞了個不大不小的官兒。諸位行走江湖,想必知道東廠乾的什麼差事。廠公一向惜愛武林俊彥,憑各位的身手,定能得到廠公的賞識。若各位願與葛某折節下交,葛某當極力引薦,管保各位鵬程萬里、光宗耀祖。別看東廠的弟兄們官職不大,五六品的居多,但弟兄們無論走到哪裡,地方官員不論大小,一律敬如上賓,不敢稍有怠慢,就是一省之布政使、都指揮使,對東廠的弟兄們也……”

    丁羽道:“夠了,東廠的威風,在下等早有耳聞,尊駕之意,是要引薦我等到東廠當差,混個前程是麼?”

    “不錯不錯。想各位混跡江湖,四處漂泊,無權無勢,行俠仗義雖然博得一點點名聲,但也結下不少仇家。萬一得罪了官府,還落得個東躲西藏、到處流浪的下場。要是入了東廠,嘿!無論黑白兩道乃至官家,有誰敢捋虎鬚?東廠高手如雲……”

    丁羽道:“在下等不是被你們列為‘欽犯’了麼?怎麼一下子又蒙青睞,要招到東廠去當差了呢?”

    姓吳的喝道:“住口!你好大膽……”

    葛浩道:“別作聲,請問閣下大名。”

    丁羽道:“列為欽犯,還不知名麼?”

    “這位仁兄,在下先前說過,事情有些誤會。不過,在下也有一問,請問各位來杭,可有什麼要緊事麼?”

    “路過杭州,遊遊西子湖,這就成了欽犯?”

    “閣下此言未必是真,只要大家以誠相待,又何必相瞞呢?在下與各位不是坦誠相見麼?”

    丁羽道:“在下等即使有事,也不必尊駕過問,尊駕引薦的盛情,在下等一介草民,不想到官府謀事,也只能謝絕。”

    葛浩道:“尊駕不願入東廠,那麼其餘各位呢?”說著眼睛掃來掃去。

    古山紫道:“閣下不必多費唇舌,這裡無人願做殘害百姓的鷹犬!”

    葛浩一笑:“尊駕不做鷹犬,又何必為雲南布政使效力呢?”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東廠的鷹犬居然知道了他們的來路,這實在叫人感到意外,他們是怎麼知道呢?

    丁羽道:“人各有志,不可相強,尊駕還是把我等同伴放了,彼此各走東西為好。”

    “在下已說過,只要各位隨在下到別莊一敘,最多耽擱各位五六天,之後再恭請上路,這樣做彼此兩便,望足下三思!”

    駱天傑道:“在下等無此雅興,足下莫非強人所難?”

    “不錯,你們有四人在我手中,莫非各位就不顧他們的性命了麼?”

    葛浩說完,把手一揮。

    姓吳的當即對廟中喊道:“帶人!”

    須臾,廟中又出來三人,分別押著汪兆雄、陳玉珠、王曉燕出來。

    三人被點了穴道,趔趔趄趄走著。

    古山紫小聲問白石:“你們怎麼被擒的?”

    白石道:“一進去就聞見一陣香,當時便昏昏沉沉什麼也不知道了。”

    古山紫道:“這是司空冕的迷魂藥。”

    此時,葛浩道:“各位看見了,該怎麼辦,自拿主意吧!”說完,手一揮,連同袁翠蓮一起,又押了進去。

    眾俠心焦,卻毫無辦法。

    葛浩面帶得意之色,徑自踱回廟中,又一回身,道:“各位好好想想,斟酌一番,想好了只要說一聲,在下自會出來與各位相商。”說完,沒入暗中不見。

    廟門口只剩下司空冕和姓吳的兩人,他們互相望望,防止眾俠突襲,退到了大門口,監視著眾俠。但不到一會,他倆也進去了,把廟門緊緊關上。

    孟霜雁道:“氣死我了,該怎麼辦?”

    白石咬牙道:“衝進去把他們宰了!”

    謝瑩芳道:“翠蓮她們怎麼辦?”

    蘇晨恨得直跺腳:“該死的畜生!”

    丁羽沉默不語,古山紫只盯著廟門,也不說話。

    夏紫菊道:“快想辦法呀,光站在這裡有什麼用?”

    古山紫輕聲道:“奇怪,不合常理。”

    紫菊問:“奇怪什麼?”

    “他們先是要關我們十天,繼而要請我們去做五六天客,現在又把廟門關了,讓我們慢慢斟酌,似乎一點也不著急。還有,他們知道了我們的底細,大概也知道了我們來杭的意圖,這種種情形加起來,難道不奇怪麼?”

    丁羽道:“你是說,他們有意拖住我們?”

    謝瑩芳道:“拖住我們,為了什麼?莫非要……啊,懂啦,他們明知我們來護鄒應龍的駕,這樣一拖,我們這個駕就護不成了。”

    駱天傑道:“糟!這夥人正是刺殺鄒大人的刺客,拖住我們,他們才能動手……”

    丁羽忙道:“說得是,我們上當了!”

    山紫道:“事不宜遲,我們得趕緊回到官道,難保今日正是鄒大人起程的日子!”

    孟霜雁急道:“哎呀,那可怎麼辦!”

    丁羽道:“兵分兩路,一路救人,一路護駕,只有如此了!”

    瑩芳道:“姓葛的出來見我們少了人,翠蓮她們只怕性命難保!”

    種種疑竇一消除,事情已擺明在這裡。眾俠顧此失彼,兩下里難以抉擇,人人急得滿頭大汗。

    古山紫心想,鄒大人不保不行,翠蓮她們不救不行,這麼棘手的事,該如何處置?

    八人如熱鍋上的螞蟻,在破廟前悶聲不響,各自在心中苦想。

    廟裡並無動靜,沉寂得可怕。

    丁羽小聲道:“只有假意答應姓葛的,誘他們出來,只要抓他們一人,就好……”

    正在此時,廟裡突然傳出尖叫聲。

    “你們要幹什麼?你敢……”這是陳玉珠聲音。

    她的叫聲才落,又響起了袁翠蓮的慘叫。

    這一來,眾俠哪裡還穩得住,有的就要往廟裡衝。

    丁羽忙道:“不可造次,救人要緊!”

    於是他揚聲道:“姓葛的朋友,請出來!”

    門“吱咯”一聲開了,姓葛的笑嘻嘻走出門外,旁邊跟著姓吳的和司空冕。

    司空冕笑嘻嘻道:“喊什麼?在下等正要和姑娘們開開心,有什麼大驚大怪的?”

    這話一說,眾俠頓時明白,人家這麼做,正是為了逼己方就範。

    葛浩笑道:“司空老弟,別逗他們了。各位,適才只是取笑取笑,並不當真的,姑娘們安然無恙,不必擔心。不過,各位要是固執到底,在下就不好說話了。這位司空老弟的大名,各位想來知道的,也不必在下饒舌。不知各位想清楚了麼?”

    丁羽道:“想是想清楚了,不過,還有些顧慮。”

    “請講。”

    “這司空冕也是貴廠的人麼?”

    “暫時還不是,此次回京,葛某保薦司空兄弟,怎麼,這與尊駕有關係麼?”

    “不錯。”

    “這就奇了,請問此話怎講?”

    “我等恥與淫賊為伍,若……”

    “你這就錯了,入了東廠當差,大家彼此就成同僚,江湖上的事,不提也罷。”

    丁羽為了想出救人的辦法,臨時扯個話題來糾纏。

    古山紫則專心估量自己離門的距離,盤算著如何衝進廟門救人。

    “江湖上人人痛恨的淫賊,怎能與之稱兄道弟,不怕壞了東廠的名聲麼?”丁羽道。

    “東廠乃朝廷所設,豈有什麼人能敗壞其名聲?你等一進入東廠,從此不再過問江湖事,所以不再計較。”

    “尊意是讓我們十二人都進東廠麼?”

    “正是此意。”

    姓吳的插話道:“葛大人對你們特別開恩,這是你們天大的福氣,休要不識抬舉!”

    古山紫趁他們對話之機,以傳音入密對駱天傑、蘇晨分別說了自己的打算,兩人回答讓他只管行動,他們照辦。

    古山紫猛提一口真氣,姓吳的話剛完,葛浩剛接口之際,他又肩一晃,已到了三人面前,雙掌分襲二人。

    他們之間相距不過四丈,古山紫眨眼就到,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緊接著駱天傑、蘇晨雙雙躍出。

    葛浩等三人見變生突然,慌張之中不及還擊,趕忙向一旁閃避。

    哪知古山紫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個身子並未落地,而是直直飛進大門裡去。

    他悄無聲息地進了大門,輕輕落在神臺上,運功一聽,察覺鼻息聲在後殿。他立即躍至地下,雙肩一晃,到了後面。

    暗影中,只見幾個人影或坐或立,正倚在神臺前。

    神臺上端坐著一個無頭泥胎。

    光線雖晦暗,畢竟不是夜間,古山紫迅即從懷中掏出幾枚銅錢,朝站著的三人抖手打去,人也影子般向站著的三人飄去。

    從衝進門到後殿,他只用瞬間的時間,直到打出金錢鏢,大門外才傳葛浩等人的吼叫聲和男女諸俠的喝斥聲。

    神臺下的三人驟見一道影子飄進,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嗖嗖嗖”幾枚銅錢帶著破空聲已襲到,三人大駭,急忙揮動大袖,以罡風震飛暗器,但人影已然到了跟前,兩股柔和的罡風又緊跟襲到。遭襲的兩人匆忙中各出一掌,一下子被震得退出了兩步。

    這三人並非庸手,未遭襲的一人已扯出長劍,抖手一劍刺來。

    古山紫已用了八成功力,出手極重,對掌的兩人猛覺嗓子眼一甜,“哇”一聲噴出了鮮血,顯然受了重傷。

    為救翠蓮等人,古山紫用的是硬拼硬打,對方一劍刺來,他不閃不避,以掌向劍脊切去,一股罡風便將長劍震歪。

    就在這時,謝瑩芳母女已經趕到,兩人玉手一抬,四隻金竹箭直奔對方。

    那人見又到了新敵,哪敢戀戰,喝一聲“快走”,立即朝前殿逃去。受傷的兩名鷹爪,更是爭先恐後,逃之夭夭。

    謝瑩芳母女忙解救翠蓮、玉珠、曉燕,古山紫則解救汪兆雄。

    待他們奔到廟外,葛浩等人因見大勢已去已經逃走了。

    丁羽道:“總算又逃過了一劫。”

    古山紫道:“快走,說不定已經晚了。”

    紫菊問:“什麼晚了?”

    古山紫已掠出數丈,聲音傳來道:“救護鄒應龍!”

    丁羽道:“你們先走,我與蘇賢弟將烏大剛掩埋了即趕來。”

    眾人連忙牽馬,紛紛揮鞭而去。

    丁羽重又檢驗烏大剛傷口,發現是中了一枚鐵橄欖,暗器上有極濃烈之毒藥。

    他小心地以劍將它取出,只見一形同橄欖、兩端長刺、棗核般的喂毒暗器,在陽光下泛著紫黑幽光。

    蘇晨道:“這暗器好毒!”

    丁羽沉聲道:“北方武林將這暗器稱為棗核或核子,江湖上使這暗器的不多,帶毒的更少。七八年前有一飛賊,使用此種帶毒傢伙,曾傷了不少武林人,號稱毒狐。此人生性殘忍,劫財殺人,不留活口。那些官府的捕頭差役,不知有多少死在他手裡。這傢伙飄忽不定,獨來獨往,武功極高,一直捕他不到。白道武林一些俠士,出於義憤,意欲為民除害,結果反被他殺了,砍去頭顱,截去四肢,因而動了武林公憤,群起而攻之。這傢伙不愧是一隻狡猾的狐狸,聞風潛逃,終不知下落。想不到今日在此碰見,而且居然是東廠的鷹犬,不找到此人為烏大剛兄弟報仇,於心何安!”

    蘇晨恨聲道:“原來如此,此賊姓名前輩知道麼?”

    “這人姓什麼,江湖無人知道,據說他常更名換姓,又不誠心與人交往,誰也摸不清底細。”

    兩人邊說邊動手掘土,掘出個大坑,將大剛葬了。

    兩人騎上馬,烏大剛和古山紫的座騎兩人各牽一匹,往官道上奔去。

    來到路邊,不見山紫等人,但道旁地上,有人以兵刃劃了個箭頭,順箭頭望去,對面二十丈外有個小樹林。兩人重策馬奔去,進到林中,果見古山紫迎候在那裡。

    山紫道:“前輩,也不知鄒大人過了路沒有,在下讓大家沿路趕去探查,我留此再守半個時辰,萬一鄒大人早過事情就不妙了!”

    丁羽道:“等上一陣也好,這種事難以測準,誰知這位大人何時起程?”

    蘇晨道:“若不是今日起程,東廠那班鷹爪又何必苦苦滯留我們?”

    山紫道:“真讓人想不透,東廠的人竟然謀刺兵部侍郎,莫非是皇帝老兒下的毒手麼?”

    丁羽道:“不是,皇帝要誅除個兵部侍郎還不容易?隨便羅織個罪名也就是了。這多半是東廠的頭兒們想除去賢臣,趁他外巡的機會,在半途上將他殺了,往盜匪或是各省官吏頭上一推,皇帝老兒又到哪裡查去?”

    蘇晨道:“東廠提督,膽大包天哪!這回碰上這些鷹爪,一個也不要留活口!替被他們作踐的百姓報仇!”

    丁羽道:“正是,對這班鷹犬,不必留情,他們比盜匪還害人!”

    三人坐在林中,邊議論邊等候。

    丁羽又把毒狐的暗器告訴山紫,讓他留意,見了此人務必剪除。

    半個時辰不知不覺過去,三人騎上馬,沿官道飛奔,去追趕男女諸俠。

    馳出二十來裡,竟然不見影子,三人心中暗驚,連忙催趕馬匹,繼續前行。

    又走了十來裡,只見道旁的林子邊,有幾匹馬在吃草。

    三人認出,正是紫菊他們的馬匹。於是連忙策馬過去,就聽見兵刃相擊的鏘鏗聲。

    三人翻身下馬,匆忙將馬拴好,掠進林中。這片林子不大,穿出林子,只見起伏的丘陵上,有二十多人在廝殺。

    一眼望去,竟然沒一個女的!

    就連駱天傑等人,也不知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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