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初年江西有一個夙負盛名的道士張眞人,能通天文、察地理,設壇台、招風雨,很有幾分道術。也由於年事尙輕而有偌大能耐,總不把同行放在眼中,於是暗裏得罪了不少方技之士,卻仍不自知。某歲,這張眞人順江而下,欲往錢塘觀潮,不料卻被仇家買通船上水手,飼以藥餌,一時腹脹如鼓,疼痛難當。等到人下船登岸,已經開始瀉五色便——由青而赤而赭而黑,人云:待排到白便時人就回天乏術了。幸虧地方上知道眞人方術了得、又有求於他的、趕緊請了名醫葉桂來為之診治,一帖藥服下去,腹脹也消了、黑便也止了。張眞人正準備厚貺以贈之,那葉桂卻道:「我不缺錢。眞人若要報答,祇須於某日某時某刻過萬年橋時稍稍停一停轎子,説:『讓橋下的天醫星先過去。』這就算酬謝了我了。」張眞人答應了,屆時也依約做到——話才説完,祇見橋下蕩過來一隻小船,端坐在船首的,正是那葉桂。
葉桂,字天士,小字秋圃。自此聲名大噪,終至名動京師。某夜,這天醫星正在院中持酒賞花,忽然自天而降,飄下一個纖細身影。此人身着夜行衣靠,且矇頭覆面,不辨形貌。當下妻妾人丁驚走慌投,獨葉桂笑道:「天士得配天女,倒是良緣;不自天降而何?」那人愕道:「你怎知我是女子?」葉桂又道:「我非獨知你是女身,還知你身負重傷,肺腑俱受重擊,不出七曰必死。」
原來此女正是江南八俠之次,呂四娘是也。她數日前剛潛入禁中,割了雍正人頭,卻為雍和宮四個喇嘛所傷,仍奮勇殺出重圍,搶了御馬圈神駒,從此晝伏夜出,一路南馳。沿途打聽之下,呂四娘聞聽人説起天醫星葉桂妙手如仙,有生死人肉白骨之奇,遂徑赴錢塘而來。可刺殺皇帝的事豈能隨口聲張?是以見了葉桂並不吐實,只道於行路途中遇上翦徑強梁,打傷了筋骨。不料葉桂冷冷哼了聲,道:「出手之人分明是西域番僧、出手之地分明是紫禁城中。既來求診,何不以實相告?」呂四娘聞言又是一愕,道:「先生何以知之?」葉桂道:「你自天而降,落地之時腰腹猛可顫了兩顫,隨後又向前走了幾步。我看你能縱躍如許高的院牆、步履也還穩健,祇那腰腹抖顫殊為可疑,殆非外力傷肺、不能致此;也祇有寅時傷肺,還可容你多活半月,且其間渾若無事,祇道是杻筋挫骨而已。再者,看你吐息自如,可見內功深湛絕倫,不容輕易遭人如此重手。能出手將你傷得如此之重的,恐怕也祇有雍和宮的那批喇嘛——渠等擅使『奔雷掌』、『劈霆掌』、『疾電掌』與『裂霜掌』——皆是夜間戍守禁中的首領。倘或你寅時傷肺,則必在這亥、子、醜、寅中的第四班上遭遇了『裂霜掌』的高人。且方今正是七月,普天之下除禁中之外,並無一地桂花可於七月間盛開。其芳氣襲人,沾之不去,經月不散;號稱『長年桂』,又名『壽桂』。方才你自空而下,還帶着一身壽桂之香,這又是你出入禁中之一證。——請恕我斗膽問一句:大事果眞成就否?」這麼一問,呂四娘倒覺得他似友非敵了,況且人已落在這天醫星之手,即便不説實話,又可奈他何?
實則這葉桂也是個存着反清復明之念的人物,堪稱仗義疏財之士,唯獨過於好名,尤喜於眾人之前預言某人將死、某人將發病、某人將卧牀至某時,諸如此類,雖言無不中,卻不免遺人口舌:謂其矜伐太過,行事為人欠篤樸。
不過,葉桂同這呂四娘既都有反滿之思,自然也就成了「高才脱略名與利、壯志頡頡雲從龍」的交情。不多時,雍正「暴疾殯天」的喪訊終於傳出,葉桂大喜;非但為呂四娘治好了內傷,還傳了她一套醫術。
然而中原醫道自神農以降,已有數千年的歷史,其淵博精深,可以説不啻八萬四千法門。葉桂要傳呂四娘醫術,一時竟有不知從何傳起之感。遂待她傷勢漸漸痊可了,才問她:「你若有意學上一部醫理,我儘可傾囊相授。不過為學貴專尙精,不在蕪雜;你就擇一而習之罷了。」呂四娘原本不通此道,卻教她從何設想?祇好應聲答道:「我初來求診之日,聽先生説『寅時傷肺』,設若『丑時傷肺』該如何治?『子時傷肝』該如何治?『亥時傷脾』又該如何治?」
「大哉問!」葉桂聞言一樂,遂道:「然則我就傳你一部『少林十二時辰氣血過宮圖』罷!」自茲而後,葉桂的醫術便衍出了呂氏的一支。由於這一支所傳承的竅門多在十二時辰與人體氣血周流的配置,是以從此支而播之、散之的行醫掌故也多與時間這個概念相關,且雜有預言色彩者亦不在少數——祇不過有許多實際病例和療法皆因呂氏這一支的謙沖自抑,常被述説成葉桂本人的經歷。《天地會之醫術、醫學與醫道》一書中即詳為辨證,使出乎葉氏之手者仍歸功於葉氏;出自呂氏之手者也多能還原於呂氏。
呂四娘終身未婚、無嗣,但是傳了二十八名弟子。其中王鴻志、王心寬並稱「淮泗二王」,汪碩民、汪龍澤並稱「河洛二汪」,這四人所學的便是「少林十二時辰氣血過宮圖」所載的醫術。至於二王、——一汪之間,僅為同宗,卻無親族關係,其所以同門揚名,也只巧合而已。汪碩民為乾隆時河南名醫,他的一則醫事便曾一度給誤記到了葉桂名下。
某歲河道大溢,又逢天雨,汪碩民行醫甫歸,阻於道途間某亭暫避,適巧見同村一婦貿貿然來,汪便令其轎伕上前摟抱之。轎伕原本是一曠男,不意有這等美差,當即出手擾之。正糾纏間,村婦之夫亦至,哪裏能容得這事?立刻跳入亭中,與那轎伕扭打起來。汪民等他二人打得筋疲力竭之後才從旁勸之,道:「這婦人的痘疹已經有救了,你們也好住手了。」
一二人仍各自不平,好容易才經眾手拉開,聽汪碩民對那村夫沉吟道:「還不快謝過這位壯士?若非他即時出手,將這婦人積聚在肝腎間火氣逼出,今夜戌、亥之間氣必沉於骨,痘疹入髓,便不能救了。」村夫仍不肯驟信,汪碩民接着道:「我看你腦後、腰上亦各有一舊傷,然否?」村夫奇道:「不錯。」汪又道:「快至藥號取當歸、川菊、姜獨、蘇木、赤芍、乳沒、六汗、虎骨各一錢,杜仲、紅花、澤蘭、生地各二錢;以酒嫩服,否則一二日上必出人命。」
這村夫祇道碰上了一個登徒子和一個痴心瘋,徒呼倒黴,攜婦而去,自然沒有把汪碩民的診斷和開方當成一回事。三日之後這村夫果然癰發於頂、瘤潰於腰,午時初刻即死於家中。
根據《天地會之醫術、醫學與醫道》緒論所謂——,「也就是從汪碩民這一代開始,發軔於葉天士(桂)的『少林十二時辰氣血過宮圖』有了重要的開展。一方面,汪碩民使這一套依照圖譜、口傳心授的醫術有了文字敍述的張本;另一方面,也確立了呂氏這一支的傳承。定其書曰《呂氏銅人簿》,以示對呂四孃的推崇,也説明此支遠袓於少林寺的傳承是有其來歷的。也是從汪碩民開始,這一支分世襲和門徒兩條路徑傳遞下去;一稱汪家醫、一稱呂門醫。名稱雖然有區別,但是內容卻大同小異。唯其演變到道光時代,呂門醫這一分流多與天地會黨一人結合,又因基督教的信仰而雜以西方傳入的醫術,這才與汪家醫有所區分而涇渭判然了。祇不過天地會黨人試圖將這一分流的背景推得較遠些,也才有『呂四娘為天地會前輩』的訛傳,這是不符合史實的。」
這本《天地會之醫術、醫學與醫道》的作者正是汪勳如——他也是汪碩民的直系十世孫——在這本書裏便詳細記載了蟾蜍結的淵源。
那是當天地會大興之後,由門徒逐漸散播的呂門醫這個分流多在底層社會活動,與汪家醫之經由達官顯貴、王公巨卿而多為豪門富室之流看診者有了很大的分歧。這種分歧不祇是經濟上的,也顯然有了政治上的意義。由於顯宦貴族的資助,汪家醫有了十分穩固的資財基礎,使之得以有更多的機會和精力遍訪幽山深谷、險峯奇崖,採集珍稀藥材,煉製獨門的丸散膏丹;且往往在許多疑難雜症上累積了較多的硏究和思考。至於呂門醫則一向以濟世活人為要務,醫者既來自庶民子弟之穎悟慧黠且宅心仁厚者,自然也就常常捨己錢財、施人針藥;確乎成就了慈悲事業。可是從另一方面來看:這一分流的醫者也大都沒有足夠其窮研醫理妙道的時間和精力;若説診治一些尋常的頭疼腦熱、跌打損傷,當然綽綽有餘,但是眞要對付起頑痾痼疾,往往費許多手腳亦非必見實效。也正由於業藝上有這樣的分別,呂門醫常以汪家醫甘為皇室貴族之鷹犬為恥,汪家醫也常以呂門醫不圖本職分內之精進為辱,雙方逐漸就其異流之實而舍其同源之情,甚至成了互不來往的對頭。
話説咸豐八、九年間派赴江寧任事的總督何桂清不意如何得了個怪病——每頓飯可吃鬥米,卻日漸消瘦,形如骨立。一般醫者皆診之為「消疾」,也就是糖尿病。這消疾是慢性病,須假以時日,徐而圖之。可何桂清是個急性子,聲言若不在半月內把他治好,便將醫者下獄治罪。這樣一來,江寧以迄蘇杭一帶名醫都扃門閉户,藏匿不出;誰敢拚一個身陷囹圄的下場、還硒了自己的招牌呢?偏偏這時節從洛陽來了個汪家醫的傳人,單名一個馥字,號慕園先生;他也是自葉桂以來第一個敢以天醫星三字自況的狂士。人已經是五十開外,但是唇紅齒白,若婦人好女,望之不過二十許人。他可是自己登門求見總督來的。
汪馥一見着何桂清的面,二話不説,即自袖筒中取出個鑲金琺琅瓷製成、有如鼻煙壺似的小瓶兒來,又從腰間衣帶前端扯下一截絲繩,當場打了個結子,前尖後團,兩側下方左右還各有一個鼓凸凸的物事,看起來就好似一隻趴伏着的蟾蜍,祇這蟾蜍的吻尖仍牽着三尺多長的一截絲繩。這麼一出手,祇在幾個吐息之間。何桂清尙不知究竟,卻聽汪馥急聲道:「眼下是已時三刻,若不在一個時辰之內將這蠢物降住,制軍恐怕還要再受十天半個月的折騰。來,請制軍下座,且摒去閒雜人等。」
何桂清自恃粗豪壯勇,哪裏會在乎一個醫道擺佈,心下還頗以關雲長刮骨療毒之際仍能與人對弈這樣的典型風範自許。於是一揮手,將廳堂上的排場都撤了。自對汪馥昂聲訓道:「你手裏捏着拿着的可是本帥、不是旁人;小心伺候了。」説着下座趨前,仍一副威武神氣。汪馥卻請他盤膝坐下,再仰臉朝天,狀極不雅。何桂清無可如何,祇得照做。但看那汪馥一手持起絲繩的一端,一手將小瓶兒裏的粉末撒在蟾蜍結上,同時喊了聲:「請制軍張嘴!」何桂清聞言不疑有它,才把嘴張開寸許,汪馥已將那蟾蜍結投入他嘴中;何桂清祇覺一陣沁涼舒爽,不經心往下呑嚥了一口吐沫,那邊汪馥道聲:「着!」登時掌心順絲繩遞出一股綿綿軟軟的內力,又將蟾蜍結推下尺許有餘。何桂清自患病以來,從未感覺到如此心寬意弛、腑臟輕活,當然為之一樂,正想叫聲好,耳邊卻聽汪馥道:「請制軍閉目凝神,念茲在茲的只是方才這隻小蟾蜍——無論有什麼動靜,都請制軍不要睜眼。」何桂清口中唔唔稱是,依言觀想起那蟾蜍來。又過了一盞茶的工夫,忽然腹中一陣騷動,如百尺波瀾、峯峯推擠,又似千鼓膨亨,橐橐爭鳴。何桂清腹中那蟾蜍結卻有如活過身來、左閃右跳,在胃囊裏撲縱騰挪得好不歡快。接着,底下的腸子便似教人用極大的勁力自兩端向外一扯,何桂清再也忍它不住,「哇」的聲狂叫出口,同時睜開了不該睜開的眼睛——這一看,看壞了——卻見他嘴裏跳出一個約莫有飯勺般大小的蛇頭來,底下連着條赤不赤、黑不黑、渾然裹着亮油膩血的一條蛇身。何桂清連一聲也沒再哼出,當場暈死過去。
待他悠悠醒轉來時,魂魄還在爪哇國,底下卻拉了一褲子稀屎,而汪馥則氣定神閒地盤膝坐在他的身側,左袖筒外纏着那條蛇——顯見已然死了。
但是於何桂清而言,那一刻的感恩之心卻遠不及羞辱之念來得既強且熾。試想:堂堂一位總督被自己吐出來的一條怪蛇嚇得屎尿齊流,這要是張揚出去,制軍大帥的尊嚴威儀該如何收拾?汪馥卻見不及此,猶沾沾自喜地述説這蛇的來歷:「想來制軍大約是生飮了山泉之水,容這蠢物入腹,幸得敝門這小小的紅絲蟾蜍引蛇出洞;否則吃喝下肚的粒米滴油都耗在牠的身上,制軍縱使神武蓋世,怕也活不過今年中秋的。」
何桂清果然沒讓汪馥活過當年中秋。他設了個局,讓汪馥給一個書吏治病,又暗中鴆殺那書吏,遂給汪馥問了個庸醫殺人之罪,流刑千里。然後,再遣幾名親信將那狂傲不馴的汪馥棒殺於途中。
何桂清本人的下場也不怎麼樣。太平天國坐大,由何氏力保而自湖南布政使升任江蘇巡撫的徐有任勇於任事,但是軍政上卻處處為何氏掣肘,空頂一個巡撫之名,卻幾無用兵執政的實權。未幾,何桂清與太平軍對峙,常州失陷,徐有任力戰殉節;留了一封彈劾何桂清專擅妄為的遺疏;朝廷震怒,果爾將何桂清正法。
可憐的是汪家醫及汪馥之身而幾不能傳,他的幾個兒子都祇從父親那裏學到三兩分能耐,儘管拼湊參合,始終不能重振汪家醫的聲勢。可是嗣後之傳此術者,為了不忘家道倏忽中落、學術橫遭斬絕的冤屈和仇怨,因此每於懸壺之地,便在門榜之上系蟾蜍結一枚,以示紀念惕厲。有一個訛傳是這樣的:之所以系蟾蜍結於門楣,乃取「纏綿病榻者必藥到而病除」的嵌字格,這完全是望文生義之説,並無一點根據。
而蟾蜍結還有另外一個講究:由於汪氏門中的醫者一向喜歡「訪診」丄蒽思是出外旅行,隨緣看診。這個習慣其實可以説從呂四娘、汪碩民伊始,從未中輟。是以上門來求診者常須視此結所放置或懸吊的方位和方式來偵知醫者的下處,以便有急症求告時不致失了聯繫。汪勳如在他的書中曾詳記其法:「蟾蜍結的口吻所向,即是醫者訪診的方位。結上懸繩若干即是里程之數,一里一小結、兩裏兩小結,十里一大結。基本上不會超過五十里。」
萬得福追隨萬老爺子恁久,與汪勳如這位堪稱痴扁鵲的神醫相交也幾達二十餘年,自然清楚他祖上這招牌的典故和用意,於是湊近前去衝那蟾蜍結仔細一打量——蟾蜍口吻朝下,懸繩之上卻連一個結也沒有。萬得福不由得心一涼,順着蟾蜍口吻所指,朝自己鞋尖一低頭,卻赫然發現地面的水泥裂縫之中端端正正插着一支他自己百1寶囊中的暗器——袖箭——由於箭沒及羽,地面上只露出有如雞毛雉翎一般的羽芒,可見入地深達四寸。從這一點上看,沒有孫孝胥那等深湛的內力恐怕還很難臻乎此境。可為什麼要將他的袖箭插在如此隱秘的地縫裏呢?萬得福一面想着、一面蹲下身,探出食、中二指,從袖箭插下的所在向外猛力一拔,差一點跌了個踉蹌。當下不覺大疑,暗忖:把
我的袖箭埋進地裏,外表分寸不露,若是為了不教外人察知,還則罷了,可是插得這般深,難道是要考較我的內力麼?想到這裏,萬得福不覺生出個一決雌雄的爭勝之念,隨即運上十足指勁,退步跨了個鐵馬沉橋,將兩指牢牢吸住地縫中袖箭的箭身,再拚力一拔;不意隨那箭身一齊給他拔開的卻是一方兩尺見方的水泥板,其下是六、七個土方台階,再遠就闐暗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了。不待説:孫孝胥把他這支袖箭當成了隱藏式的門栓,而門開處則不是一處密室、便是一條地道。萬得福還在尋思:該不該下去,若要下去又該如何掌光點火之際,忽然看見第二個土階上正放着自己百寶囊中的打火石和火摺子。萬得福這一下略略恍然了,這六個老鬼物果然不祇是同他作耍,而是一點一滴、一枝一節地出了幾道難題,這幾道難題祇他不會輕易放過,也只他能發現玄機——換言之,六老既然佈設迷津至此,也就不該再繼難為他了。
不料火折點亮,四壁通明,萬得福一個「張旭飛檐」竄下土階,才猛地發覺:底下不過是個七尺見方的空洞,上下六邊除了來路的幾層土階之外別無一物。萬得福越想越不是滋味,宏聲罵道:「老毒物!有話直須交代,無事莫弄玄虛——萬得福一總領教便是!」這幾句話不説則已,説來中氣十足,內力勃發,簡直是當年説書人石玉昆講武松打店時「空甏空甕、翁翁有聲」的磅礴之勢,只聽迴音在牆壁之間忽地如千軍萬馬般奔騰竄走。萬得福自己也完全未曾料到:就這麼一吼,居然吼出個迴音壁的機關來——糟了!這六個老毒物倘若有心加害於我的話,以這回音壁的機關之力,怕不來個土崩石塌?萬得福不覺一懍:我豈不是要給就地活埋於此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