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人俊躺在床上,象個重病已久的人。
陳青青端著一碗參湯,站在他床前。
蒼紫雲、鄭蘭珠、朱仙雲、宋芝則坐在客室裡,愁容滿面。
已是十天過去,藍人俊除了剩一口氣,沒有知覺沒有睜開過眼。
朱雲彪又率趙賢林、張士相上山採藥去了,他們要為挽回藍人俊的一條命竭盡全力。
除青青瘦得連眼睛也凹陷下去了。
她的眼淚已經哭幹,只有心在流血。
要不是少林掌門普善大師及時輸入了一些真元,頂多不過半個時辰,藍人俊就要與世長別了。
白骨會已經被消滅,從此在江湖除了名。
遺失的各派秘籍都找回來了,唯獨沒有血字真經。
搜遍白骨會總院,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不能找的地方也挖開了,然而就是沒有血字典經。抓到的白骨幫眾,沒有一人見過這本東西。
潘老太中毒更深,還是被朱雲彪搶救過來了。目前她正在龍鳳幫總舵歇息。
左山嶽的遺體已經下葬。
邙山一役中死去的弟兄,也—一得到厚葬。
該了的事已經結束,不該了的事也只能暫時擱下。
龍鳳幫上上下下只有一個心願,把藍人俊從閻王爺那兒便拖回來。
藍幫主勇鬥當年邙山九魔之首金羅漢的消息,已經傳遍大山南北。
正道的知名之士,各大門派的掌門,不是親自登門拜訪,便是託人帶信,於是龍鳳幫總舵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使龍風幫的副幫主、堂上以及參事執事們,成天忙於酬酢之中,苦不堪言。
第十一天上午,龍風幫的忠實朋友、麒麟鏢局鏢生徐海峰來了。
他從三月出外走鏢,直到今日才回來。
左文星、左敬熙、蒼震宇與他較熟,便由三人接待。
徐海峰嘆道:“不料徐某走鏢才兩個月,江湖上竟然發生瞭如此重大的變化,慚愧漸愧,在誅除白骨會的腥風血雨中,在下卻安然在外,未能和諸位一道,蕩妖除魔!”
左文星道:“前輩公務在身,那是沒法子的事,不必過於苛責自己了。”
徐海峰道:“藍幫主傷勢到底如何?這一路上傳說甚多,倒叫在下放心不下。”
蒼震環道:“傷勢之重,令人擔憂,時下還未見好轉。”
徐海峰道:“到底傷在何處,可找到了根子?”
左敬熙道:“油枯燈盡,與金羅漢拼盡了內力,要不是普善大師及時輸了一些真元,只怕當天就過不去呢!”
徐海峰道:“江湖上傳說,什麼金羅漢突然變成人,能有這等異事麼?”
左文星道:“哪有此事!了因和尚躲在一尊銅羅漢裡是實,僅銅羅漢並非真銅,不過是薄鐵鑲成,抹了一層金粉而已,當時大家都被瞞過,所以幫主驟不及防救他所傷,否則,還不會落得如今的下場。”
談談說說,徐海峰又到三院樓上去探望了藍人俊一見他只有微弱氣息,不禁搖頭嘆息。
他走後,三人又忙著接待別處來的客人,竟是抽不出一點閒空。
又是十天過去,藍人俊依舊設有回生的跡象,顯然已經無望了。
幫內籠罩著重重愁霧。
這天,左文星、武星、敬熙、吳善謙到嘉賓樓做客,這自然是應徐鏢主之請的。
席間,杯觥交錯,你敬我我敬你,不消多時便酒酣耳熟了。
徐海峰道:“各位,藍幫主傷勢真的不能治好了麼?”
左敬熙道:“只怕是治不好了。”
“那麼,這幫主之位,該由哪一位繼承呢?”
左文星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發出了不少酒漿,道:“還會有誰?不是陳子壽就是鄭志剛,人家是副幫主嘛!”
吳善謙道:“不是小弟說句放肆的話,陳子壽和鄭志剛又怎當得了這個幫主?”
左文星道:“吳賢弟,休要如此說!”
吳善謙道:“左兄,小弟為何不能說,陳子壽是個人物麼?武功低微,與走江湖賣苦力賣藝的苦人兒混成一團,當了那麼個頭兒。可如今龍鳳幫豈是他當年的吉鳳幫能比的麼?左兄與小弟名列洛陽三公子,在北五省也算叫得起字號的人,可陳永壽呢?另外那個鄭志剛,江湖雖有字號,但來洛陽入幫並沒建樹,儘管他是小弟的老丈人,但小弟決不以私廢公。小弟以為,老丈人忝居副幫主也不行,只能去任參事。”
左武星道:“依老兄這麼說,只有潘老太能任幫主了?”
“不然、不然,潘老太年事已高,隱居山中多年,不諳世事,怎當得起大任?各位須知,龍鳳幫除滅了白骨會,為武林消了一場浩劫,聲名之隆,已超出各大門派,龍鳳幫若不趁此擴展勢力大幹一番,豈不是些呆子傻子?”
“依你說,這幫主誰當最合適?”左敬熙問。
“還須問嗎?前輩,自然是左兄了。左見早就成名,一身藝業已達一流之境,伯父左山嶽在除魔中壯烈捐軀,左兄與邪魔的周旋最長也最早,對龍鳳幫建樹甚豐,為人又坦率正直,所以小弟以為,龍風幫主非左兄莫屬。”
徐海峰拿眼去瞧左文星,見他竭力扳住面孔,其實掩藏不住內心的歡喜,便湊趣道:
“左老弟文武全才,倒是擔得起這副擔子的。”
左文星道:“吳賢弟,切勿如此說,為兄無德無能,怎擔得起此重任,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左敬熙道:“酒後之言,作不得數,還是不要說的好。”
徐海峰道:“左兄,話不是如此說,在下因幹鏢行,所以未入龍鳳幫,但在下一向與龍鳳幫呼吸與共,同甘共苦,是以龍鳳幫的興旺與否,在下也十分關切。”
左敬熙道:“這個在下知道,只是這個幫主之位,已經作了決定。”
幾人同時間道;”誰呀?”
“陳子壽。”
吳善謙大罵道:“荒唐荒唐,什麼人作出此種昏庸決定?”
“這是潘老太在參事磋商時說的。她說陳子壽是藍幫主未來的老丈人,所以……”
“唉,晦氣晦氣,陳子壽管得了龍鳳幫的事麼?”吳善謙垂頭喪氣。
左文星則一口把酒喝乾,冷笑一聲:“若是陳子壽接任幫主大位,我這個武事堂他就調度不了!”
吳善謙道:“對!武事堂實力雄厚,若是不理睬他這個幫主,他不就沒戲唱了麼?”
徐海峰嘆息道:“可惜呀可惜,龍鳳幫只怕從此要走下坡路了!”
左敬熙道:“奈何奈何?喝酒!”
徐海峰道:“對,喝酒,一醉解幹愁!”
左文星吟道:“‘抽刀斷水水更流,借酒澆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李白的詩句說得絕妙啊!”
徐海峰道:“左賢住,何苦消沉如此?”
左文星道:“小侄明日就搬出龍鳳幫,回左府居住,這龍鳳幫就讓給他們去吧!”
左武星道:“堂兄說得有理,我們回左府去重整家業。再闖出個局面來,重振左家聲威,比在庸人手下當差何止強上十倍!”
徐海峰急忙搖手:“不行不行,各位,龍鳳幫之聲威已壓倒各大門派,如此興旺大業怎能棄之不顧呢?”
左文星道:“不棄又奈之何?”
徐海峰道:“在下有個辦法,不知各位前聽不肯聽?”
左武星吳善謙同時叫道:“聽聽聽!前輩早該多多指教!”
“指教麼,不敢當。各位,俗話說,無毒不丈夫,要想成就一番事業,手軟了可不行。”
“請前輩直說吧!”左文星催促說。
“好,直說,在下以為,各位回去後先拉攏一些在幫中有地位的人,聯絡好了,便提出左公子任幫主最為合適,否則,比武較技,能者為先……”
“前輩,比武恐怕不行,潘老太武功最高!”左文星道。
左武星道:“不對不對,小弟聽仙雲說,潘老太中毒負傷後,功力已損大半,永難恢復,此事關係重大,紫雲囑我千萬別洩漏,以免動搖軍心。”
徐海峰大喜道:“那就太好啦,除了潘老太,幫中誰還是左賢侄對手?”
左敬熙道:“不瞞徐鏢主,除了老夫,就是文星最強了。”
徐海峰值:“那還不好辦麼?只要吳賢侄一嚷嚷,擁立左賢侄為幫主,誰還敢不服?不服者,殺!”
吳善謙興奮地大叫道:“好!就這麼幹!”
徐海峰見左文星本人不說話,又趕緊說:“吳賢任向老丈人聯絡聯絡,武星和終南幾位聯絡聯絡,文星又與蒼家共命運,試想,還有誰敢抗衡呢?”
吳善謙道:“我老岳丈一同意,歐陽也好、鮑老頭也好,還不是一鼻孔出氣?”
左文星終於開口了:“既然各位誠意擁戴,我左文星決不負各位重託了!”
他舉起酒杯:“來,幹了它!”
至晚,左文星等四人全部酩酊大醉,徐海峰派人把他們攙扶回去。
第二日,徐海峰又到龍鳳幫探望藍幫主,只見藍人俊仰面躺著,只有一絲微弱的氣息。
在旁守護的陳青青等諸女已憔悴不堪。
徐海峰問朱雲彪:“朱兄,藍幫主傷勢究竟如何?怎地過了這許多日子,依然不見起色,若需什麼稀罕之藥,在下鏢車四出,可以盡力,以重金收購,總會買得到的。”
朱雲彪道:“不瞞徐兄,藍幫主傷勢定能好轉,只是元氣太損,還要些時候而已,性命之憂則無,請徐兄放心。”
徐海峰道:“這就好這就好,藍幫主蓋世英雄,武功已臻化境,哪裡就會……朱兄若有需要處,只管吩咐。”
他從三院回到二院,又去探望左文星。
左文星道:“勞除前輩移步舍下,晚輩何以敢當?”
徐海峰道:“左賢侄不必客氣。在下去探望了藍幫主,據朱師傅言,幫主傷勢定能好轉,只需一些時日休養,準保無虞,藍幫主當世英雄,正道武林公認之領袖,在下聽後頗感欣慰。”
左文星道:“只怕朱師傅是安慰之言,藍幫主若能完全康復,自是龍鳳幫之福。”
徐海峰道:“正是正是,不過,在下又為公子有些可惜。”
“此話怎說?”
“公子聰明人,何須在下點破?昨夜在舍下酒宴上的情,公子莫非忘了?”
“酒後之言,當不得真的。”
“既如此,在下告辭,適才所言,就當被風吹了吧!”徐海峰站起來就走。
剛走到門口,卻碰上了左敬熙。
左文星住右側廂房,左敬熙父子住左廂房,是以二人在堂屋中相遇。
左敬熙道:“徐鏢主,何以就要走了,來來來,到在下房內敘敘。”
徐海峰道:“打擾打擾。”
到室內坐下後,左敬熙道:“徐鏢主臉色不對,是文星惹你老生氣了麼?”
徐鏢主道:“這話不好說,算徐某人多管閒事吧。”
“徐兄何出此言?”
“左公子云,昨夜宴席上所說方醉後之言,算不得數的。其實,龍鳳幫事,與徐某何干?”
“糊塗,也太糊塗!鏢主,左賢侄少不復事,千萬別往心裡去,不過,說實話,他也有難處的呀,只是不好對徐兄明言而已。”
“啊,有何難處?昨夜不是都說好了麼?”
“徐兄,話是這般說,真要動起來,只怕並不容易。”
“為何?請左兄直言。”
“一則是藍幫主還有康復之日,二則是左賢侄武功到底不如他,三則是潘老太可能會橫加干涉,雖說她功力只剩下五成,也不可低估。四是左賢侄威望還不足以讓各大門派仰慕,因此,承繼龍風幫主位後,只怕不能服眾。徐兄,依你之見呢?哦,還有一則,左府財物已被搜刮一空,這……”
徐海峰道:“左兄所言,也有一足道理。不過,事在人為,就看左兄有無膽略氣魄了。”
左敬熙道:“以上各點未有相應立對策時,只怕鼓不起膽量來。”
徐海峰道:“在下相助一臂之力如何?”
左敬熙沉吟道:“有徐鏢主財力相助,這自然好,不過嘛……”
“不過什麼?但請直言吧。”
“不過,藍幫主一旦好轉,潘老太一旦阻礙,這還是不好辦哪!”
徐海峰低聲道:“再想想對策吧,左兄今晚到嘉賓樓來一敘,如何?”
左敬熙道:“好,今晚定到府上請教。”
徐海峰告辭出來,逕自往外走。
一路穿過院子時,他注意到,龍鳳幫人心渙散,人人無精打采,一些主要人物都縮在自己屋中不出來理事。連站在門口的衛士也一個個東張西望瞧著大街,蹲的蹲、坐的坐,哪象一個威名遠播的大幫派?
晚間,左敬熙如約而至。
二人在嘉賓樓雅座密談。
徐海峰道:“左兄,在下從總舵回來後,反覆思索一番,只有一句話奉贈。‘無毒不丈夫’。左家若要恢復當年聲望,在江湖上風光一番,舍此話別無作為。”
左敬熙道:“徐兄能否明示其詳?”
“言到此為止,一切著左兄的氣魄了。”
“唉,真難呀,這……”
“左兄,自古成大事者,豈能前怕狼後怕虎?望左兄與左公子仔細斟酌。”
“只怕時機不到。”
“此時正是時機,若藍幫主傷勢一恢復,還有希望麼?”
“可就算文星坐上了幫主之位,藍人俊一康復又該怎麼辦?”
“這倒是堪憂的大事。”
“徐兄有辦法麼?”
“辦法是有,不過……”
“請說。”
“讓藍幫主就這麼躺著,不就萬事大吉了?”
“這……由不得我們呀!”
徐海峰微笑不答。
“徐兄,請示其詳。事成,左氏一家感恩不盡!”
“好,左兄既說到這一步,徐某就出個主意吧。況此舉都是為了左家,徐某並不得益的。”
“是是,在下鄉居多年,不諳世事,只有靠徐鏢主指點迷津,左氏一家若有成就,當世定奉徐兄為恩公,縱使兩助插刀,也要為徐兄……”
徐海峰搖手道:“慢、慢,左兄,話不要如此說。徐某助左氏一家立業,並不存半點私心。只要今後互相照顧,做個換心的朋友便足矣!”
“是是,請徐兄點撥吧。”
“徐某常年走鏢,認識了不少江湖異人,得一位朋友相贈,徐某收藏有一種慢性毒藥,讓人服下後,七七四十九日便壽終正寢。”
“啊!徐兄的意思是……”
“徐某隻問左兄,要不要這種藥?其餘事徐某並不過問。”
“這……”
“就是說,此藥贈給左兄,左兄給不給人吃,抑或是白白扔掉,都與徐某無關。”
“啊,明白了。不過,那終南老兒朱雲彪精通醫理,只怕會……”
“不會不會,藍人俊已成那副模樣,有誰會相信他的話?何以為證?”
“對對對!這藥怎麼個服法?”
“簡單已極,倒進藍人俊服的湯藥中,不就行了麼?”
左敬熙又沉思一陣,似乎下了決心,一抬頭:“好!把藥給我!”
徐海峰高興已極:“這就對啦!”
說著從懷中掏出兩小包藥來,遞給左敬熙,又道:“要快些下手,只要藍人俊服了下去,任何神醫也無法再將他救回!”
“要放兩包之多麼?”
“不必,一包足夠,另一包給潘老太。”
“啊!”
“怎麼?”
“好極啦!多謝多謝,如此一來,兩個大石頭搬開了,其餘小石便不足懼,一腳踢開了事。好,在下走了,頂多兩日內,請徐兄靜候佳音,事成後再宴請徐鏢主!”
左敬熙興高采烈把藥裝進內袋,興沖沖告辭而去。
兩天後的晚上,左敬熙急匆匆又來嘉賓樓找徐海峰。
一見面,左敬照就叫道:“大事不好啦,徐兄!”
徐海峰忙把他帶進嘉賓樓的內室。
“徐兄,你說那藥要七七四十九天才生效,哪知藍人俊適才一服下藥就見閻王去了,潘老太也……唉,同時服藥一下死了兩人,怎不叫人起疑呢?徐兄,你……”
徐海峰並不著急,道:“真死了麼?”
“唉,哪裡還有假呀!”
“死了不更好麼?”
“好是好,只是全幫大亂,引起疑心了呢!”
徐海峰道:“這藥在下從未用過,也只是聽人所言,沒想到一下致命。哎,這樣吧,要疑心就讓他們疑朱雲彪那老傢伙去!”
“此話怎說?”
“不是他一手醫治的麼?人醫死了不找他找誰?”
“對對對!哎呀,不行啊!”
“怎麼不行?”
“朱雲彪是我親家,她女兒是我來過門的媳婦,叫我怎能……”
徐海峰道:“這我就無法了。”
“唉、唉,該怎麼辦呢?”
“走,帶我去瞧瞧再說。”
“好好,走吧走吧,唉,我老兒急糊塗啦!”
徐海峰心想,是你親家就不能疑了?是你親家才好呢,你們左氏一脈都脫不了干係!
他二人匆匆來到龍鳳幫總舵,一進院子,果見人出人進,亂成一團,有的說老天不長眼,這樣好的幫主竟然年輕輕就夭折,有的大罵朱雲彪是庸醫,一下就醫死了兩個高手。
進到三院,只見院中擠滿了人,對著樓上不知吵嚷些什麼?
三樓上站著陳子壽、鄭志剛,一片哭聲從上飄下來。
只聽鄭志剛大聲道:“各位不要喧譁,藍幫主傷重不治而死,怪不得朱參事父女……”
院中人立即亂轟轟嚷了起來。
有人大叫:“不怪他怪誰?”
有人哭喊:“還藍幫主的命來!”
左敬熙推開眾人,帶著徐海峰擠上了樓。
陳子壽悲聲道:“徐鏢主來遲,未能與幫主訣別了!”
徐海峰嘆息道:“唉,恕徐某來遲,可惜可惜呀,當代英豪竟溘然與世長辭,哀哉!”
鄭志剛道:“徐鏢主,請!”
進了客室,陳青青被蒼紫雲、鄭蘭珠死死拉著,不讓她衝進屋去,三女都哭得昏天黑地,讓人心酸不已。
徐海峰過了內室,果見藍人俊挺直睡在床上,被罩上了一層白布。
朱雲彪、歐陽榮、鮑同均在屋內。
徐海峰道:“揭開靈布,讓徐某最後瞻仰藍幫和遺容吧!”
陳子壽道:“徐鏢主非外人可比,請。”
徐海峰上前來到床邊,俯身掀開白布。
“咦!這……”他剛剛出聲,頓覺助下一麻,緊接著肩井穴、環跳穴、曲池穴、天宗穴、心前穴,從上到下被幾隻手同時點中。
他忙運功一躍,碰破了窗子往外落去。
院中人不知何事,慌得閃開一邊。
好個徐海峰,人在未落地時,右足尖往左足尖一點,身子又騰起了三丈,望屋頂上落去,還未及頂,一道藍影一閃,擋在了前面。
徐海峰知道再走不脫,提氣橫移三尺,站穩到屋脊上。
那擋住他的人是誰?
正是“死”了的藍人俊!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得慢慢道來,先從徐海峰掀開白布說起吧。
他一掀開白布,床上並未睡著藍人俊,而是神扒張子厚,他正咧著嘴笑呢。
徐海峰一驚非同小可,念動功生,他立即運起了護身罡氣,並將穴道移開半寸。果然,幾隻手從上到下點他的穴。
鄭志剛等人見點了他穴位依然被他走脫,一個個頓時驚得不知所措。
待徐海峰躍上屋面,被藍人俊截住時,他們才紛紛躍上屋頂。
此刻,藍人俊出現在房頂上,把院中幫眾驚得瞠目結舌,一個個以手指著,話也說不出來。
大白天見鬼,這大概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陳青青、蒼紫雲、鄭蘭珠、朱仙雲、宋芝則茫然瞪視著屋頂上的藍人俊,心中充滿了疑、懼、喜、驚。
他不是明明重傷臥床半月有餘嗎?
他不是氣息奄奄已無生望了嗎?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哦,姑娘們,別急別躁,等把徐海峰的事了結,一切你們都會清楚的!”
這時,藍人俊開言道:“徐鏢主,你就是紫魔二聖之一,失敬失敬,今日總該露出本來面目了吧!”
“嗖嗖嗖”屋頂上又躍上來幾人,是左文星、左敬熙、左武星。
左文星笑道:“徐魔聖,承教承教,可惜藍幫主未能毒死,在下慚愧了!”
左敬熙接道:“你那藥被朱兄收下,瞧瞧白骨會害人的玩意兒是怎麼製成的,總算有了點用處,徐魔聖你該放心了。”
這時,人影一晃,潘老太也上了房頂。
潘老太道:“老身喪失了五成功力,好讓你橫行無忌,你該大大放心了!”
徐海峰又驚又怒,明白自己上了人家的圈套了,今日之事必不能善了。
他獰笑一聲道:“左敬熙、左文星,你們心懷叵測,自己想竊據幫主之位,事敗怎麼通統推卸到在下身上來呢?”
藍人俊道:“魔聖,不必再裝,這都是我們設下的圈套,你挑撥又有何用?聽著,徐海峰,從雞公山回來我就注意你了,還在夜間探查過你的行蹤。如今閒話少說,把血經交出,自廢武功,我們則放你一條生路,如何?”
徐海峰怒火填膺,獰笑道:“藍人俊,你以為你勝得了我麼?有種的,一對一,決個生死,你敢麼?”
藍人俊冷笑道:“奉陪!”
徐海峰道:“你們聽見了麼?我與他們幫主決一勝負,你們不得插手!”
藍人俊道:“放心,龍鳳幫向來光明正大,以一對一,決無第二人插手!”
徐海峰道:“好!動手吧。”
藍人俊道:“且慢,我有話說,你把血經藏到哪兒去了?”
徐海峰道:“能告訴你麼?”
“如果你輸了,願說出來麼?”
“如果你輸了呢?”
“放你走,決不阻攔!”
“好,如果我輸了,就把血經交出!”
“大丈夫一言——”
“駟馬難追!”
兩人說完,各自運功,互相盯視。
院中觀望的人以及陳青青她們,聽了上述一番對話,總算明白了一半,欣喜之餘又擔了一半的心。
徐海峰既是“二魔聖”之一,武功必然超凡,藍人俊雖說未傷重而死,但畢竟是受過傷的,這一場兇狠的爭鬥下來,只怕兇險已極!
陳青青小聲道:“真是的,這些男人行事莫名其妙,對付這種狠心的妖人,一轟而上不就把他斃了麼?還講什麼一對一呀!雲姐蘭姐,我們上去群起而攻之吧!”
紫雲勸道:“青妹千萬不可,徐海峰過去隱藏了身份也隱瞞了武功,單看他上屋的身法就知非同一般。室內鄭前輩等都在,居然留不住他,你我豈是對手?”
說話間,房上開始有了動作。
徐海峰舉起兩手,雙掌各旋一個圓圈。
潘老太叫道:“羅漢鎮魔十三爪!是先夫獨門絕技,幫主小心了!”
說時遲那時快,不等藍人俊回應,徐海峰已出了手。
徐海峰五指箕張,一個“泰山壓頂”當頭抓來。
藍人俊使出“望月十二式”中的‘推獅望月”,頭一側,左掌向徐海峰腕上搭去。
徐海峰不過是虛招,右手急縮,左爪隨腳向前一探,一個“掏心抓”,夾著五股勁風,直奔對方心窩。
藍人俊右掌下切,切其腕脈。
徐海峰變爪為掌,反手拍藍人俊臂肘。
他二人在屋面上較量,雙方動作不大,使用的都是小巧功夫,絕無一片瓦楞被踩壞。
眾人見二人身輕似燕,而手上發出的勁力卻十分嚇人,對徐海峰的功夫都感到吃驚。
瞬間兩人交手二十回合,方向位置也挪夠了幾處,但彼此毫髮無損。
兩人戰得興起,手上勁力漸漸加重,而且接連對了三掌,只聽“啪啪啪”三聲,兩人都搖動了雙肩,往後退步,但仍無一片瓦被踩壞。兩人重又撲向對方,越打越激烈。
又是五十回合過去,雙方均無敗象。
圍觀諸人心懸上了半空,料不到徐海峰竟有這麼了不起的功夫,真就走了眼了。
這時雙方的把式都是朝致命處下手,只要稍一疏忽,就會命喪當場。
突然,兩人忽地躍開,相距一丈外。
徐海峰舉起手中的藍布條,道:“看見麼,你的衣襬被抓下了一條,你輸了!”
眾人聞聲大驚,急忙瞧著藍人俊。
藍人俊道:“慢著,你也輸了!”
說著左手從背後亮出來,捏著一塊褐衫。
藍人俊道:“你的左袖!”
徐海峰抬起左手一看,果然如此,袖口被撕去了一截。
他怒道:“好,平棋,還再戰麼?”
藍人俊道:“奉陪,不見生死不散!”
“好,本座自會打發你上陰間的!”
徐海峰說完,猛提一口真氣,右手緩緩抬起,中指豎立,四指彎曲。
潘老太又驚叫道:“少林一指定乾坤!”
藍人俊則緩緩舉起右手。
一眨眼,兩人同時發動。
“嘶——”一聲刺耳的尖叫過後,只見藍人俊的肩胸處,滲出了一大片血漬。
而徐海峰則前胸及腿上都滲出了血漬,只見他臉色蒼白,雙眼突出,樣子十分怕人。
“啊!”一聲尖叫,發自陳青青口中,她立即從走廊上躍出,一下躥到房頂,向藍人俊衝了過去。
就在這時,徐海峰大吼一聲,向藍人俊一指戳出。而藍人俊則出了一雷掌,“轟”一聲罡風掃出,緊接著左手一揚,打出了陰勁。
陳青青被罡風震得倒退七八步,踩壞了好多片瓦,被潘老太一躍攔腰抱住,才沒有跌下屋去。
此時,徐海峰發出一聲悶哼,向前撲倒,再也不會動了。
藍人俊面色蒼白,倒坐在房簷上運起功來,胸前及臂上的血漬也無暇再管。
陳青青掙脫潘老太的懷抱,跑到人俊身邊,卻不知要如何去止血。
潘老太及時喝道:“不能動他!他自有止血之法!”
果然,藍人俊又舉手點了自己的穴道,然後閉目入定,不理會陳青青。
朱雲彪也趕緊到了房上,站在一邊護法。
鄭志剛喝道:“左堂主,速按原計劃執行,遲則生變!”
左文星答應了一聲,立刻點起本堂執事及幫中下手,匆匆出門去了。
一個時辰後,藍人俊運功醒來,神氣大爽,站了起來。
陳青青呆望著他,叫道:“大哥,你受傷了麼?”
潘老太道:“回屋說去吧!急什麼?”
陳青青臉紅了,便趕緊躍回三樓走廊。
大家進室後,朱雲彪也問藍人俊傷勢如何,要不要服藥。
藍人俊道:“無妨。徐海峰的一指定乾坤還未練到十成火候,否則,今天就兇險了。我施展五指針時,未用十成功,本想留他一條活命,讓他交出血字真經,不料反被他所傷,我要是以十成功力運出五指針,本該擋得住他的一指定乾坤的。這少林功夫實在厲害,我的護身罡氣也被衝破。後來。我見他提足了功力,又要施出一指定乾坤,實在無法,只好以一雷掌要了他的命!”
陳青青道:“真是的,你還發什麼善心?要是把小命也搭上,那真是活該!”
張子厚笑道:“想守寡麼?”
陳青青罵道:“呸呸呸!淨說不吉利的話!”又對宋芝道:“芝姐,你不管住他的嘴麼?”
宋芝立刻喝道:“臭男人,又在惹青妹妹生氣,你還不閉上嘴!”
張子厚伸了伸舌頭:“姐妹相護,做男人的真苦啊!”
大家笑了起來。
左文星等這時回來了,興沖沖夾著個包,放到方桌上:“喏,總算找到了!”
藍人俊大喜,立即打開布巾,一部血寫的真經赫然就在眼前。
人俊捧起血經,喃喃道:“何老爺子,血經終於找到,你老地下可瞑目了。”
啊,一部血經,佛門至寶,為了它,人們付出了生命盼代價,在場諸人怎能不激動、不感慨、不興奮呢?
人俊一頁頁翻著,直到“大菩薩藏經”翻完,才見到了這樣的字:“羅漢混元功法”。
以下,寫的都是玄衣修羅郝傑的武功。
潘老太雙手捧著,淚流滿面,感觸萬千。
第二日,白馬寺僧眾由方丈大師率領,全部出迎龍鳳幫一行人。
藍人俊請潘老太手捧血經,親自交到了方丈法緣大師手上。
全寺僧眾含淚行禮,恭迎血經歸入白馬寺藏經閣。
一行人又由方丈大師陪同,祭奠了去惡和尚的石英塔。
方丈大師的感激之詞不必多言,眾人心中的感受也一時說不清。
死的死了,生者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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