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龍鳳幫總舵後院,各堂正副堂主在兩位總參事指導下練功。
潘姥姥指導宋芝、蒼紫雲、陳青青,傳授了師門絕技青鳥劍法。
何老兒則指導餘人,改進招式。
藍人俊獨處室中,潛心習練五指針。
午飯時,突然來了客人。
徐海峰鏢主帶著一個五旬老道和六個中青年人進來,左文星、蒼震環、何老兒到客廳接待,因為來者是峨嵋掌門人的師弟妙真子。
六個門人弟子中,顧鶯鶯也在內。
妙真子為人謙和,當即說出來訪目的。
他要見幫主藍人俊,為峨嵋門下叛徒常春盜取《煞魔劍譜》之事道歉陪禮。
何老兒笑道:“幫主患有小恙,改日再拜訪道爺。至於那本秘籍,貴派弟子拿去也無大礙,只要是正道人士,練成了絕技也無妨。”
妙真子道:“藍幫主心胸似海,貧道甚為欽佩。初聞鶯鶯報告之後,貧道當即分散門下追尋,結果勞而無功。只有顧鶯鶯曾見他一團,此人已走邪道,再難回頭,貧道己代替掌門師兄將他逐出門牆。今後貴幫與之相遇,格殺勿論,峨嵋派決不護短。
此刻,左武星、蒼紫雲也進了客室,好熱鬧的陳青青也跟著來了。
再次見禮之後,陳青青把顧鶯鶯拉到一邊坐下,還未及問她行蹤,就聽妙真子命她講述與常春相遇的經過。
顧鶯鶯有些羞澀,但提起這件事又十分激動,因向侃侃而談,也顧不得許多了。
原來,她離開嘉賓樓之後,也不知該到何處去找常春。
試思,天下之大,要找個人,不啻大海撈針。
她茫然地只管走啊走,不停穿街過巷,不知不覺中出了東門。
她站住想了想,管他的,就朝東去吧。
一路上。她替常春設身處地想想,得了武功秘籍,難道還住人多處跑麼?肯定要走得遠遠的,找個人跡罕到的地方去苦修。
那麼,他是往山東去呢還是往安徽去,抑或是江蘇?
對了,常春是南方人,多半會往南方去的,那就追到江蘇碰碰著吧。
說真話,她在峨嵋山時,數十個同門師兄弟中,她最佩服的就是常春。常春聰穎伶俐,武功學得最快也最好,故得到師傅的鐘愛。
漸漸地,於不知不覺之間,由敬佩而產生了一絲愛慕。但是,常春的一些地方,她有時又看不慣。比如說,當著長輩們的面,他老實得象一頭牯牛,師傅師叔們的令諭,他無一不應聲遵從。長輩們一不在眼前,他便恍若變了個人,對同門不理不睬,目中無人。因此,他不得人心。此次奉命下山,師傅指定常春打前站,並讓同門中自動報名相隨。眾同門個個你瞧我我瞧你,沒人應招,使常春下不了臺。她當時一時衝動,便回應說她願與師兄打前站。
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眾同門訕笑的面容使她萬分尷尬。
一路上,常春經常以言相挑,對她露出了愛意,柔情似水,關懷備至。
但她卻再三告誡自己,且勿一失足時千古恨,對常師兄的為人,她還沒有把握呢。因此,她始終不加應和,只在心裡激動。
她自己知道,只要再有幾天,她精心築起來的防波堤,就要崩潰坍塌了。她明知對他還存有疑點,但她卻無法再抑制自己的感情。
沒想到有一天,他竟要她去盜取藍人俊的秘籍,而且說是奉了師傅的秘令。師傅怕秘籍落入邪魔之手,所以要將秘籍保存起來。她半信半激,糊糊塗塗跟他去盜,做出了丟人的事。事後她斥責常春,不該變成了樑上君子,要他去向藍人俊賠禮。常春先是不肯,過後方才同意。哪知這小子別有用心,居然盜了秘籍走了,她感到又一次上了他的大當!
到此為止,她總算看透了他,慶幸自己沒有做出更糊塗的事來。
她已恨他入骨,決心追回秘籍,洗去自己身上的羞辱。
一路上,她邊走邊想,滿懷失意與惆悵。
這日她來到商丘,竟然見到了這個冤家!
當時她剛進入城門,迎面就撞上了他。
“站住!”她大喝一聲。
常春正低頭匆匆行走,一抬頭,竟是顧鶯鶯,不禁十分高興。
“呀。師妹,愚兄正想念你……”
“住嘴!”
“你這是怎麼了?”
“你乾的好事,拿來!”
“拿什麼呀?”
“《煞魔劍譜》!”
“噓,師妹,你瘋啦,這是在大街上嚷得的麼?走走走,愚兄先和你去吃飯,找間旅舍住下,把事情經過原本講出,師妹你就不會怪愚兄了,走吧走吧!”
“誰聽你在言巧語,你騙人還騙不夠麼?”
“哎呀,師妹,你談些什麼呀,愚兄也是追劍譜追到這裡來的。臨行時已來不及通知,唉,等愚兄詳細講完,你就明白了。”
顧鶯鶯得了,原來有這許多曲折,冤枉了他了,也罷,且聽他作些解釋。
於是,她跟他到了一家上等客店,替她要了一間房,自己也要了一間。
飯後,他跟她到了房間。
他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竹牌,遞給顧鶯鶯道:“師妹,識得這個麼?”
顧鶯鶯接過一看,有一面刻著一具白骨,另一面刻著兩個羅漢。
“這是什麼呀?”她問。
“師妹,要是別人,愚兄就不會說了,對小師妹愚兄情深似海,所以下決心將全部情形說出,將師妹救出苦海……”
“要我去當尼姑,你去做和尚麼?”
“不是不是,聽好了,師妹,明年端午節,江湖上就要出現一個頂天立地的大幫派了。
什麼少林武當,峨嵋九華,點花天山,江湖所有門派都難望其項背。本幫派的祖師爺是一位金身羅漢,武功當世無敵。世間所有的武功秘籍,全部被收羅了來。血字真經、少林、白馬的秘籍,無不落在該幫派手中,叫人習研。愚兄因獻上《煞魔劍譜》,蒙祖師爺垂青,特破格賜給二佛竹牌,而一些江湖知名之士,才獲得一佛竹牌呢……”
顧鶯鶯芳心大怒,本想立即翻臉動手,但自忖不是他的對手,及受其害,不如誘其吐出秘密,以後再為設法。
於是,她強作驚奇,聽他講下去。
“……愚兄又得洞主老人家賞識,收愚兄為記名弟子,只要武功高了,地位也就上升。”
“洞主是誰?”
“好,告訴你,他老人家就是雪山雕巫雄,三十年前就聞名遐邇,黑白兩道誰人不知?
師妹,想你我在峨嵋學那點技藝,比起本幫派的高手來,直如螢火之光,怎與日月爭輝呢?
洞主還說,只要愚兄肯勤學勤練,還要將《煞魔劍譜》授與愚兄,你看,愚兄不是前程無量麼,師妹,過去我們眼光狹小,誤以為峨嵋派與少林武當齊名,有什麼了不起的功夫,其實,真如井底之蛙,坐井觀天啊!”
“那位佛爺是誰啊?”
“這個愚兄還不知。”
“呸,你騙人根本就沒有什麼金身羅漢,你編了來哄我的,不信不信!”
“哎,師味,你怎能不相信愚兄呢?總舵秘密地點就在芒碭山,洞主帶我去過,只是沒有緣拜見金身羅漢祖師爺。”
“你把芒碭山的情形說說,我再估摸估摸你是不是亂說來哄人。”
“咳,說起芒碭山來,愚兄還是第一次見過這樣富貴的廳堂。那裡亭閣樓臺樣樣有,每廳每室都擺滿了名貴傢俱。不過,愚兄只去了一幢樓房,別的不許亂走。聽洞主說,機關陷阱不少,縱有千百敵人,也難闖入。”
“不信不信。”
“哎呀,師妹,別的不說,光進入山道,就要通過五道關口,檢驗竹牌。那裡的人全都穿紫衣褲,蒙上了面罩,愚兄進山也是如此打扮,沒有竹牌,休想通過。有了竹牌,未著紫衣,也不能通過,規矩嚴著呢!”
“幹麼如此鬼鬼祟祟,連面目也不準示人。”
“聽洞主說,明年開幫立會之後,方才得以取下面罩。”
“山上武功高強的人多麼?”
“那當然羅!聽洞主說,山上還有紫魔八虎,是金羅漢祖師爺親自調教的徒弟,四女四男,功夫之高,足以傲視一流高手。其他還有紫魔兩壽星、紫魔三龍、紫魔四星、紫魔十衛,哎呀,一個比一個厲害……”
“哎呀,你說的一點也不實,什麼星呀龍呀衛呀,都是些什麼人呀?”
“師妹,不瞞你說,愚兄也不全知,洞主只說一兩人給愚兄聽聽,好讓愚兄物色網羅人才時,讓被招募之人心中有底。紫魔十衛中,追命太歲張橋是頭,邙山尊者武學功為副頭。
紫魔四星中,就有漠北雙兇。至於再往上的三龍兩壽星,就不是我們該知道的了。”
“噢,名人當其不少哩。”
“就是就是,師妹,你也加入吧,由愚兄引薦,保你得個一佛竹牌,要不,領個武士牌就糟了,一輩子讓人驅遣。”
“嗯,好的。”
常春大喜,笑得合不攏嘴。
“不過,參加後,要到洞中受訓,待愚兄告訴你規矩。受訓時,千萬不能與人說話,成天變成啞巴,十數天後就通過了。”
“幹什麼不許說話呀!”
“考查你的忠誠。”
“啊,這個麼,我做得到的,不過,要是師傅他們知道了,不是欺師滅祖之罪麼,你不害怕嗎?”
常春嘴一撇:“老道姑那點技藝,夠用麼?愚兄只要兩年,便大大超過她了,怕什麼?”
顧鶯鶯恨得連心都抖了,神色上不免露了出來,常春馬上警覺到了。
“好哇,顧鶯鶯,你裝著要入幫會,是在套我的話呢,今日你是死路一條……”
顧鶯鶯見勢頭不妙,趁他只顧說話,跳起來佯攻一掌,在其閃避之時,一下衝出了門。
此時夜幕已降,滿街燈火。
顧鶯鶯不管人街有多少人,立即拔足奔逃,驚得路人議論紛紛。
常春豈肯放過了她,在後面緊追不捨。
不多一會,已到了城外。
兩人距離越來越近,顧鶯鶯自忖逃不了,不如與之一拼到底!
她咬咬牙忽地站穩身子,倏地抽出長劍,罵道:“你這個背叛師門的孽障,姑奶奶與你排了!”
常春冷笑道:“你這不識抬舉的死丫頭,憑你這幾乎劍法,也敢在大爺面前賣弄麼?今日叫你當個孤魂野鬼吧!”
兩人一交上手,顧鶯鶯又是一驚。
過去師兄妹倆練劍,常春略高明一分,今日動手,顧鶯鶯十招下來就吃不住了。
常春使的不知什麼劍法,叫她防不勝防。
常春得意洋洋地叫道:“看見了麼?你練的那點三腳貓功夫,怎是我的對手?你這賤人真不知歹了,常大爺險些中了你的詭計。今日叫你死無葬身之地,後悔也不及。若要活命,還不算晚,快拋下劍來,跪地求恕,常大爺就燒了你,以後乖乖聽話就好!”
顧鶯鶯氣得恨不能一劍戳他個透心涼。咬緊牙關死命拼殺,和他來個同歸於盡!
又鬥了十招,常春虛晃一劍,引得顧鶯鶯狠命一劍刺來,結果一招走空,劍已用實,再也改不了招式,眼看命喪黃泉。
正在千鈞一髮之際,“當”的一聲,不知何處飛來個石子,將常春的劍震得脫了手。這傢伙機伶非常,情知遇到高手,一聲不吭,轉身就逃。
顧鶯鶯愣愣站在黑地,不知說什麼好。
又聽“嗖”一聲,樹上跳下來個人,是個年青的後生,穿著一身勁裝,英俊挺拔,一表人才。
顧鶯鶯躬身下拜:“恩公救了小女子一命,請受一拜!”
年青人慌忙回禮道:“姑娘,與人消災,本是俠義道所為,千萬別說什麼恩不恩的,在下實在不敢當!”
“敢問恩公高姓大名,小女子永記於心。”
“言重了,姑娘,在下姓蕭,名遠。不知姑娘肯賜告芳名麼?”
“小女子顧鶯鶯。”
“請問姑娘,何事與人結仇,可肯相告麼?”
“唉,一言難盡,找個地方再談吧。”
蕭遠道:“那邊離官道五丈遠有塊草坡,到那兒一敘如何?”
顧鶯鶯看他滿臉正氣,便點頭同意。
兩人席地而坐,顧鶯鶯講了大概經過。
蕭遠氣憤地罵道:“好個欺師義祖的畜牲,早知如此,在下應擒住他交給姑娘帶回師門審判!”
顧鶯鶯問道:“少俠何往?”
蕭遠道:“在下乃華山派弟子,藝成後歸家省親,祖籍山東定陶人,迴歸家心切,夜間趕路,無意中見有人動手,便隱在樹上觀戰,見姑娘危殆,便打出一飛蝗石。”
顧鶯鶯道:“如此,不敢耽擱愚公路程,小女子就此告辭,他日有緣再會。”
蕭遠道:“且慢,姑娘適才所說幫派,在下在華山也曾訴說,少林寺失竊,白馬寺丟失了玄衣修羅前輩的血字真經,都已轟傳江湖。華山派極為注意江湖大事,囑咐弟子注意血經之事,華山派也絕不置身事外。今幸逢姑娘,為安全計,在下送姑娘到洛陽吧。”
顧鶯鶯自然願意,嘴裡卻說不敢耽擱恩公省親。蕭遠堅持送她,她也就答應了。
一回到洛陽,正好碰到師叔妙真子,便如實把路上所遇之事說了。
妙真子感到事情嚴重,便拜訪徐鏢主,請徐鏢主到龍鳳幫引薦。
當然,顧鶯鶯講述事情時,略去了許多情感上的糾紛。
聽了她的敘述,何老兒他們對芒碭山有了較多的瞭解。至於漠北雙兇列在紫魔四星中,的確令人吃驚。
妙真子接著道:“縱觀事態發展,這秘密幫派的成立非同小可,事關江湖大局,貧道等人今日就離開洛陽,回峨嵋山稟明掌門,然後選派高手,以助各位一臂之力!”
何老兒道:“江湖面臨危難,只有各大門派奮起,同心一致,方能消災,望各位速歸速返是幸!”
妙真子率弟子告辭出門,陳青青與顧鶯鶯握手惜別,互道珍重。
華山弟子蕭遠,也向妙真子辭行,他要立即返回華山,稟明各種情形。
何老兒直將他們進出門外,方才回屋。
徐鏢主也逕自回鏢局。
眾人均不知道,龍鳳幫大禍臨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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