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之間,三晝夜過去了。
她們因有“辟穀丹”充飢,自然不會飢餓。
鐵柺仙可就慘了,他一生嗜酒如命,一葫蘆酒喝光了,第三天只好和腹中酒蟲商量,暫停供應。
經過三晝夜勤練,丁建中、戴珍珠雖然不知自己兩人練的功,已有多少火候?但有一點,是可以感覺得出來的,就是兩人在點度真氣之時,呼吸相通,息息相關。
兩人體內的真氣,分則兩股,合則為一,分則“三陽玄功”,獨具陽剛堅強之氣,“三陰玄功”,別擅陰柔輕弱之氣。
合則兩種玄功,因真氣融會調和,如水火之相濟,水乳之交融,另外形成一股天地祥和之氣!
就像水到渠成,沛然莫之能御。
兩人這時才知這“三陰、三陽玄功”,可以各別施展,就各擅所長,必要時也可聯手施展,只要兩人有一隻手互相握住,體內真氣就會互相溝通,陰陽相乘,就會產生另一種極強的力道。戴珍珠喜道:“丁郎,我們成功了。”
丁建中點頭道:“不錯,我們到此境界,應該算是練成了。”
戴珍珠道:“但天香仙子怎麼說至少要十日呢?”
丁建中道:“也許她說的是指一般人。”
戴珍珠道:“我們比一般人有什麼不同?”
只聽鐵柺仙接口道:“你姑娘是得了公子爺的好處,自然和常人不同了。”
兩人回頭看去,鐵柺仙肩頭蹲著金絲小彌猴,不知何時已經蹩了進來。
戴珍珠粉臉微酡,作聲不得,她還以為鐵柺仙這句話,是指她和他的那檔子事,姑娘家怎不臉紅?
鐵柺仙續道:“公子爺練的是‘少清真氣’,而且已有八九成火候,再練其他玄功,自然事半功倍了。”
戴珍珠心中暗暗啐了一口氣,忖道:“自己怎會老是想到那件事上去的?”
只聽鐵柺仙續道:“現在好了,老化子已有一日一夜沒得酒喝,老化子可要先走一步了。”
說完,他沒待兩人回答,拄著鐵柺,“篤”“篤”的往外就走。
丁建中急忙叫道:“老前輩請留步。”
鐵柺仙連頭也沒回,只是邊走邊道:“老化子要去找酒喝,你們出去之後,只要在大酒樓上坐下來,老化子馬上就會找來,現在失陪。”篤篤連聲,已經登上樓梯,去得遠了。
四香聽說姑爺、小姐已經練成了天香仙子的功夫,一起過來,朝兩人屈膝道:“恭喜姑爺、小姐,練成了絕世神功。”
戴珍珠道:“你們快起來。”
丁建中道:“咱們在山腹之中,一晃眼差不多已經有五天了,早些出去才是。”
戴珍珠仰臉道:“丁郎,‘天香秘笈’要不要帶出去呢?
丁建中笑道:“我們玄功已經練成,把秘笈帶在身邊,反而引起江湖上人覬覦,天香仙子既能把秘笈留待有緣,我們何不也留待有緣的好。”
戴珍珠道:“一統門取去了一冊假的,如果他們發現假的,再入宮來找呢?”
丁建中道:“據秘笈上說,咱們出去之時,封死門戶,從此再無人打得開了。”
戴珍珠道:“既然沒有人可以打得開,你這留待有緣,這有緣人又如何進得來?”
丁建中道:“有緣,就是他有此福緣,屆時也許控制天香宮闕的機關失靈,也許山川變易,此處裂成了一條山谷,被他無意闖了進來,唉,這話只怕已是幾百年以後的事了。”
戴珍珠斜睨著他,嬌笑道:“你想的多遠!”
丁建中道:“自古以來,多少前人的寶物,從山谷間出土,也有許多寶物,得而後失,本來就是如此。”
戴珍珠道:“好吧,我仍把秘笈放回鏡臺抽屜中去。”她伸手自懷中取出秘笈,又從頭至尾,詳細看了一遍,才放回抽屜之中。春香道:“小姐,裡面那幾箱珠寶呢?該怎麼辦?”
戴珍珠道:“那要看姑爺的意思了。”
丁建中道:“依賢妻之見呢?”
戴珍珠道:“依我說,這此地珍寶,棄置在荒山深腹之中,未免可惜,咱們雖然並不要它,但聚斂於此,讓後人便宜得去,也無此必要,世上盡多窮苦待賑之人,黃淮兩岸,盡多待賑之災,咱們拿不起這麼多,也該撿貴重的盡一己之能,把它帶出去,可做待做的事情多著呢!”
丁建中肅然易容,朝戴珍珠一拱手道:“賢妻見寶不貪,見財思義,上體天心,下澤災黎,真是丁建中的好妻子,使我丁某由衷的佩服了。”
戴珍珠粉頰一紅,啐道:“你原來把我看成了愛慕虛榮,見寶起意的自私之人?”
丁建中忙道:“不敢,在下絕無此意。”
當下由丁建中、戴珍珠為首,領著四香,走入裡首一間,打開六口大鐵箱,把箱中珍寶,選擇小件的,包成了六個包裹,拿在手中,然後由暗梯上去,回到上面寢宮。
現在牙床上,雖然已經不見天香仙子的雕像,丁建中、戴珍珠雙雙向牙床跪拜祝禱了一番,才由樓梯下去,經書房、大廳,退出天香宮闕。
戴珍珠按照“天香秘笈”上的記載,走到停在朱門前的古銅大香爐前面,伸手揭開爐蓋,在中間兩個太極眼上,按了兩按,然後又在上面排列的八卦上,一一按下。
但聽“砰”然一聲,兩扇朱漆大門,登時闔了起來。
戴珍珠輕輕嘆息一聲,說道:“這道門關起之後,不知要何年何月,再行開啟了。”門前是一條筆直的甬道,沒有彎曲,看去黑沉沉的,好像通到很遠之處。
丁建中、戴珍珠一行六人,循著甬道行去,不多一回,已到甬道盡頭。前面是一座高廣的月洞門,大家跨出月洞門,回身看去,原來已經回到八陣圖(八座並列的洞門)前面。
丁建中記得自己來時是從“生”門(第二座圓洞門)進去的,如今卻從“開”門(第八座圓洞門)出來。
這短短的五天之中,單身一人進去,如今卻帶著一個如花美眷,和四個俏婢出來。這真是始料所不及之事!
就只這一站立回頭的工夫,但聽一陣轟隆隆巨響,八座圓洞門上,同時好像坍了下來,大小石塊和泥沙,傾倒而下,登時塵土瀰漫,使人睜不開眼睛。
戴珍珠吃了一驚,大叫道;“丁郎,我們快走!”
六個人急匆匆往前奔出,外面是四座圓洞門,但他們奔出不遠,只聽身後又響起轟隆隆巨震,大小石塊跟著傾倒而下。
戴珍珠知道這是自己依照“天香秘笈”封門之法,按動了古銅香爐上排列的八卦,機關已經發動,故而依次封閉,哪裡還敢停留?一路由兩座圓洞門,而一座圓洞門,最後奔出了石窟,他們行經之處,一路均有山石傾瀉而下。
如今他們已經奔出石窟,眼看山谷間,青天白雲,青山如屏,紅日當空,大概正是早晨辰牌時光。
石窟外,金鞭銀槍金氏雙傑,和分水獸路傳廣,鐵扇相公宋興仁,魁星鐵凌霄五人,倒是並未離去,他們一個個宛如睡夢初醒,跌坐在地。
看到丁建巾、戴珍珠等人急步走出,紛紛一躍而起,迎了上來。行禮道:“屬下見過主人。”
“很好”,戴珍珠忙道:你們快隨我來,速速離開此地。她不知道這石窟山壁,是否會坍下來,故而要大家儘速離開。一行人退出十數丈外,回身看去,北首巖壁間那個石壁,不知何時,已經複合,再也找不到洞門所在了。
丁建中慨嘆一聲道:“這座天香之宮,真是鬼斧神工,只可惜從此再也無人能進去了!”
金面郎君一抱拳道:“屬下無能,被人所制,還望主人恕罪。”
戴珍珠問道:“你們都是被什麼人制住的呢?”
銀面郎君接口道:“那小子一身青衫,看去年事極輕,手底下可著實厲害,兄弟在他手下沒走出三招,就為他所制。”
路傳廣道:“不錯,此人邪門得很,屬下三人眼看金氏昆仲受制,要待攔阻,說也慚愧,被他雙袖一展,搶先發難。咱們手中空有兵刃,還是為他所乘。”
戴珍珠道:“這麼說,是羅文錦制住你們的了,後來又是誰替你們解開禁制的呢?”
鐵扇相公道:“這是剛才之事,替屬下們解開穴道之人,是一個老化子,好像是傳說中的鐵柺仙李老二,他說屬下等人受制已逾三晝夜,經穴血氣遭閉太久,若不極時運功,只怕會終身受到傷殘,屬下等剛運功完畢,主人就出來了。”
戴珍珠問道:“你們如今都已恢復體力了麼?”
魁星鐵凌霄道:“大概已經恢復了十之七八。”
戴珍珠點點頭道:“那很好,我蒙諸位相助,十分感激,現在我已嫁給丁郎,而且和一統門結下了樑子,一統門爪牙遍佈江湖,諸位犯不上和他們作對,你們各自回去吧!”
金面郎君詫異的道:“一統門?屬下從未聽說過江湖上有一統門這個門戶?”
戴珍珠道:“一統門在江湖上活動,已有多年,只是十分隱秘,很少為人所知,羅文錦,就是他們一統門的人。”
即以西路來說,令主是終南派的靖一道人,副令主是岐山姬家的姬叔全,你們就可以想得到他們勢力的雄厚了。”
金面郎君道:“屬下既然追隨主人,自然一直追隨主人的了,主人既然和一統門結下樑子,屬下兄弟縱然赴湯蹈火,也願意為主人效勞,死而無怨。”
路傳廣道:“金兄說得極是,屬下等人,原是戴老爺子手下,更應追隨姑娘,以效犬馬之勞。”
鐵扇相公宋興仁,魁星鐵凌霄也同聲說道:“屬下情願追隨姑娘,和一統門周旋到底。”
丁建中心中暗道:“對抗一統門正嫌人少,這五人武功不弱,自己如果不把他們收下,一統門也會威脅利誘,把他們吸收過去。”一念及此,這就含笑道:“珍珠,難得金氏昆仲和路兄等人如此重義,他們既然這麼說了,自是不肯離咱們而去,咱們如要對抗一統門,和將來賑災濟貧,處處都需要人手,這五位正是最好的幫手了。”
戴珍珠幽幽道:“丁郎,賤妾總是一個婦道人家,他五位都是江湖成名之人,如何好一直帶在身邊?將來對抗一統門也好,辦理賑災濟貧等事項也好,賤妾都以你為主,你覺得他們有用,肯留下他們,那自然是好了。”
金面郎君望望丁建中,還未開口。戴珍珠續道:“諸位對拙夫也許還不大熟悉,我來給你們引介,他叫丁建中,出身崑崙,還是昔年人稱八手仙猿的泰山常大俠的義子,這次集合少林、華山二派對付一統門,就是以他為主,諸位不妨考慮考慮,這是一場消滅江湖敗類,正義和邪惡的決鬥,願意跟他,就是為正義奮鬥,不願相隨,也悉聽尊便。”
金面郎君道:“為武林正義奮鬥,正是我輩習武之人的天職,屬下兄弟願意追隨丁大俠,盡我棉薄之力。”
丁建中心中暗道:“這金氏兄弟,不愧是血性中人。”
分水獸路傳廣、鐵扇相公宋興仁、魁星鐵凌霄三人,也同聲說道:“屬下願意追隨丁大俠。”
丁建中抱拳道:“難得諸位有同為武林伸張正義,與邪惡搏鬥到底的決心,在下衷心欽佩之至。”
鐵扇相公宋興仁道:“只不知目前咱們該如何行動,還請丁大俠明示。”
“不敢”。丁建中道:“目前少林長老瘦金剛知本大師,華山破山劍客謝三泰,泰山駝龍等人,都在南昌繩金寺,咱們自以趕去南昌,和大家會合了,再定計較為是。”
戴珍珠道:“那麼咱們這就趕上繩金寺去。”
丁建中道:“咱們先到佛坪縣打尖,我要去一趟紫柏山。”
戴珍珠道:“你去紫柏山則甚?”
丁建中道:“終南派已經發現奸黨陰謀,大概觀中匪徒已可肅清,我要把各派聯合對付一統門的事,去告訴他們一聲。”
一行人離開峽谷,午牌稍偏,就趕到佛坪縣。
大家找到城中唯一的一家酒樓太白居,走上樓梯,就看到窗口一張桌上,坐著老叫化鐵柺仙。
此時他面前放了一大盤滷牛肉,杯到酒幹,用手抓著牛肉,狼吞虎嚥,吃相難看,旁若無人。他邊上坐的是一個連鬢黑鬚的灰衣老道,面前只放著一盅茶,對鐵柺仙狀極恭敬。
這老道正是終南三子的老三活靈官守一道人!
鐵柺仙看到丁建中、戴珍珠兩人走上樓來,不覺用手一指,呵呵大笑道:“牛鼻子,老叫化沒說錯吧?你看,那位公子爺和他小媳婦,不是已經上來了麼?”
丁建中慌忙抱拳道:“老前輩、道長都在這裡。”
鐵柺仙“咕”的一聲,喝了一大口酒,舉起衣袖抹抹嘴角,笑道:“牛鼻子找你快找得發瘋了。你們談吧,老化子一天一晚沒喝酒,酒癮還沒過足呢!”
守一道人看到丁建中,已經站起身來,口中只叫了一聲:“丁施主……”
他因丁建中身後,還跟了一大堆人,一時不覺停了一停,才稽首道:“貧道已經找了你三天了。”
丁建中知道他必然有事,而且終南派的秘密,也不好在人前說出,這就要戴珍珠和四香坐了一桌,金氏兄弟和路傳廣等人,也坐了一桌。
自己才走到守一道人邊上的長凳上坐下,說道:“道長找尋在下,不知有何見教?”
守一道人道:“敝觀多蒙丁施主賜助,如今貧道已經全查清楚了。”跑堂的過來,問丁建中要些什麼?
丁建中一指戴珍珠的桌上,說道:“我是那邊一桌的,你揀好的酒菜送去就好,我和這位道長有事。”
跑堂的唯唯應“是”,退了下去。
守一道人續道:“那假冒二師兄靖一道人的賊人,貧道早就懷疑他不是二師兄,如今證實他果然是賊人喬裝的了。”
丁建中聽得大感意外,他一直以為靖一道人不是賊人所假冒,而是甘心認賊作父出賣終南派的人。
不覺怔了一怔,問道:“道長如何證明的呢?”守一道人道:“說來慚愧,這賊人扮演二師兄,可說唯妙唯肖,連貧道也一直被矇騙過去了。大師兄(太一道人)臥病多年,早已不問觀中之事,平日也難得一見,此次那賊子有事出來,觀務交給了假扮貧道的賊人,貧道聽了丁施主設下之計,又冒充了假冒貧道的賊人,才知敝觀已為對方西路令主手下的賊人滲透,幾乎有三分之一的弟子,已被滲透收賣,而且在前兩天參見大師兄,更得知了一件驚人的秘密……?”
丁建中看他臉上的肌肉,不住的跳動,顯然心裡怒惱已極,這就低聲道:“道長髮現了什麼秘密,請說得輕一些。”
“輕一些”者,提醒他這裡是酒樓,不可怒形於色,聲音一大,秘密豈不全讓人家聽去了?
活靈官原是個火爆脾氣的人,但這回究竟終南全副擔子落到他一人頭上,強自忍耐著,這時聽丁建中一說,不覺老臉一紅,說道:“丁施主說的極是。”
接著低聲道:“這賊子早在四、五年前,已經混入敝派,假冒了二師兄,由此推斷,二師兄可能早已遇害了,這是大師兄告訴貧道的。大師兄也是在四、五年前,被賊子暗下散功之毒,全身功力若廢。而且侍候大師兄的兩個道童,也都是賊子的心腹,無怪貧道幾次單獨去見大師兄,都被道童擋了駕,這次完全是貧道冒充了假扮貧道的賊人,他們以為貧道是他們同路人,才把敝觀裡裡外外的賊黨,全摸清楚了。”
丁建中問道:“大觀主中的是散功之毒,如果毒性消失,是否可以恢復功力?”
守一道人道:“大師兄勤練內功,達一個甲子以上,功力精湛,如果散功之毒一旦得解,就算不能全部恢復,大概可以恢復十之七、八是沒有問題的。唉,如果由敝派保管的一盆朱果,不被賊子盜去,只須一片葉子,就可以治好大師兄身中之毒了。”
丁建中聽得一怔,問道:“怎麼?貴觀的朱果,也被盜走了麼?”
守一道人道:“是的,這一定是賊子攫奪了敝觀大權,偷偷把朱果盜走獻給他的主子了。”
說到這裡,目注丁建中問道:“貧道來找丁施主,是因丁施主對賊黨似是知之甚諗,只不知道幕後主使的頭子究是何人,丁施主能否直言見告?”
丁建中道:“在下只知他們叫做一統門。”
“一統門?”守一道人怔怔的道:“貧道怎會從未聽說過?”
鐵柺仙插口道:“連老叫化也是第一次聽到。”,守一道人道:“丁施主可知道一統門的首腦人物是誰嗎?”
丁建中道:“不知道,不過一統門在江湖上已經活動很久了。”
守一道人道:“既然已經活動了很久,怎麼江湖上會沒有人知道呢?”
丁建中道:“賊黨滲透貴觀,已有多年,道長不是也一無所知嗎?據知本大師說,他們滲透少林寺,只怕還是二十年以前的事呢!”
守一道人吃驚道:“會有這等事?”
丁建中道:“先嶽在臨終時曾說出兩句話,似是和一統門首腦人物有關……”
守一道人道:“丁施主可否說出來聽聽?”
丁建中道:“三五始佳,七九為尊。”
守一道人跟著低低的念著,張目道:“這會是誰?”
鐵柺仙忽然插口道:“這人老化子知道。”。
丁建中、守一道人同時問道:“他是什麼人?”
鐵柺仙舉杯一飲而盡,笑道:“牛鼻子,你目前連一個通天觀都忙不過來,那有力量找人家去。這樣吧!等你們老大修復玄功,老化子自會告訴他的,目前言之過早,只是打草驚蛇而已。”說完,又回頭朝丁建中道:“你目前也暫時不用知道,趕回去之後,不妨和瘦金剛一同去一趟洛陽,也許可以找出一些眉目來,好了,老化子可要少陪了,這裡的酒賬那就請公子爺付了。”說完,人已站了起來。
那隻金絲猴本來蹲在長凳上,剝著花生,這一瞬間,不待吩咐,迅速爬上鐵柺仙肩頭。
鐵柺仙鐵柺拄地,發出“篤”、“篤”拐聲,往樓下行去。
守一道人也起身道:“丁施主,貧道也要走了。”
丁建中道:“道長且慢。”
一面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祖母綠的扁玉瓶,傾出三顆藥丸,說道:“這是專解天下奇毒的祛毒丹,對大觀主身中散功之毒,也許有效,道長請帶去與大觀主服用。”
守一道人喜形於色,但又微微嘆息一聲道:“施主原為姜大俠身中傷毒而來,不想敝觀朱果,遭賊人盜去,致丁施主跋涉千里,勞而無功,但卻救了貧道和大師兄,使敝派從魔爪之中,掙扎出來,這份高誼厚恩,敝派自當相傳,不忘大德,貧道也不再言謝了。”說著,雙手接過藥丸,小心翼翼的用紙包好,塞入懷中藏好。
丁建中道:“道長言重,在下些許微勞,何足掛齒?道長那就請吧!”
守一道人站起身,打了個稽首,轉身而去。
丁建中回到戴珍珠身邊,在空位上落坐,桌上擺滿了酒菜。
戴珍珠問道:“那個老道士是什麼人,和你談了這許多時光,你看,連菜都涼了。”
丁建中道:“他就是終南三子的老三守一道人”。
戴珍珠道:“那就是靖一道人的師弟了。”
丁建中道:“是的,他來告訴我,那個一統門西路令主靖一道人是假的。”
戴珍珠道:“這是他們終南派之事,要告訴你幹麼?”
丁建中笑道:“因為他是我要他冒充假扮他的賊人的,他既然已有發現,自然要和我聯絡,而且他找我還是為了來問我知不知道幕後主使人是誰來的。”
戴珍珠低低的道:“是你要他冒充假扮他的人的,這話怎麼說呢?”
丁建中就把當日自己和姬青青趕去紫柏山通天觀之事,大概說了一遍。
戴珍珠忽然低哦一聲,說道:“對了,丁郎,那姬姑娘怎麼走了呢?”
丁建中道:“她還是小孩,任性得很,可能已經回岐山去了。”
戴珍珠溜他一眼,嫣然笑道:“你還當她是小孩子,她可不小了呢,難道你和她相處了這些日子,一點也看不出來?”
丁建中臉上不自然的一熱,說道:“我一直把她當作小兄弟看待。”
戴珍珠神秘的笑了笑道:“那是你的看法,她可能和你不一樣,女孩子家,如果和你沒有一點感情,她會一直跟著你這個大哥嗎?”
丁建中尷尬的道,“珍珠,這是你多心了。”
戴珍珠道:“我一點也不多心,不說姬姑娘,就是羅無雙,也對你有著一份極深的情意,只是羅無雙處世為人,比較豁達,我擔心的是姬青青……”
丁建中一怔道:“你說姬青青她會怎麼樣?”
四香坐在邊上,聽小姐在說姑爺這麼風流,莫不抿著嘴在笑。
戴珍珠輕輕嘆息一聲道:“姬青青是個一向任性慣了的人,閱世未深,心裡比較單純,除了愛,就是恨,女孩子恨上一個人,什麼事都可以做得出來。”
丁建中尷尬的笑了笑道:“你說得這麼嚴重?”
戴珍珠嫣然一笑道:“不信你以後就會知道。”
大家匆匆吃畢酒飯,戴珍珠便和鐵凌霄、路傳廣等人,悄悄說了幾句。
於是金槍銀鞭金氏兄弟,分水獸路傳廣,鐵扇相公宋道仁,魁星鐵凌霄五人,就紛紛起身告辭,和丁建中夫婦告別,分頭自去。
丁建中夫婦接著起身,由春香會過酒賬,繼續上路,往南昌趕去。
他們一行人還沒趕抵南昌,江湖上已經沸沸揚揚的傳了開來,說昔年轟動武林的天香之宮,已被東天王的女兒戴珍珠和羅無雙兩位姑娘發現。
這兩位姑娘不但貌如天仙,武功也如何如何高強,為了爭奪天香仙子遺留的藏寶,在天香之宮激戰了一天一晚,依然不分勝負,幾乎演成兩敗俱傷之局。
後來差幸崑崙傳人丁建中趕到,替兩位姑娘作了調人,於是羅無雙得了天香仙子的武功秘笈,戴珍珠分得了天香仙子珍寶和一柄天下無雙的紫玉匕。
戴珍珠在進入天香仙子寢宮之時,不慎身負重傷,丁建中如何花了三天時間,給戴姑娘療傷,戴姑娘傷愈之後,以身相委,嫁給了丁建中。
這段故事,本來就曲折離奇,經江湖上人一傳十,十傳百,中間免不了加油添醋,繪聲繪影,自然就更說得神秘香豔,傳遞得更迅速,只要有茶館酒肆的地方,就有人津津樂道。
丁建中這一趟終南之行,足足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華山破山劍客謝三泰,傷勢已經復原了。
駝龍姜大川沾衣毒早已解了,只是被“大手印”震散的真氣,始終沒有恢復。
那是因為他當日同時中了“沾衣毒”和“大手印”,鬼醫公孫丑為了保全他的性命,只好選擇了先替他放出毒血,解去了“沾衣毒”,至於瘓散的真氣,唯一希望,就寄託在終南山的朱果葉上,如果沒有朱果葉,震散的真氣,就終身無法再凝聚了。但這話可沒敢告訴駝龍,因此,鬼醫公孫丑就出了個鬼點子,一直讓駝龍姜大川躺在床上。
他外號鬼醫,要讓病人多躺幾天,自然是舉手之勞。
這件事,只有知本大師和賀德生心裡明白,常慧是個心直口快的女孩,讓她知道了,說不定會在病榻旁無意透露出口風來,所以也始終瞞著她。
這一來,急得常姑娘六神無主,天天在病榻旁陪著姜大叔,也天天盼望了大哥早些取了朱果葉回來。
其實心裡焦急的何止是常慧一個?知本大師、謝三泰、賀德生大夥都心焦不止,尤其是鬼醫公孫丑,就天天被常姑娘盯得無話可說。
“公孫先生,難道憑你的醫道,除了朱果葉,就沒有旁的藥可醫了?”公孫丑除了搔頭,就只有苦笑的份兒。
這天,破山劍客謝三泰從外面進來,口中大聲嚷著:“賀老哥,你快出來,兄弟剛才聽到一個消息。”
他在養傷這段時間,和神彈子賀德生成了莫逆之交。
賀德生聽到破山劍客在大聲嚷著,急忙從禪房中閃了出來,含笑道:“謝道兄.你聽到了什麼消息?”
破山劍客道;“丁建中那小子,放了正經事兒不辦,居然趕去了天香之宮,招了駙馬了。”
“天香之宮?”鬼醫公孫丑像老鼠夾著尾巴,從賀德生身後鑽了出來,尖聲道:“丁少俠去了天香之宮,宮在那裡?”
賀德生道:“謝道兄到底聽到了些什麼?”
破山劍客道:“兄弟剛才在南昌城裡聽來的消息,如今江湖上都在盛傳著……”
他把聽來的傳言,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公孫丑聳聳肩,口中嘖嘖的道:“果然是那兩柄扇子……唉……可惜……”
賀德生沉吟道:“丁少俠不是好事的人,他去終南求藥,怎會舍了正事不辦,趕去天香之宮?這中間,只怕是傳言有誤。”
破山劍客道:“錯不了,無風不起浪,他娶了東天王的女兒,乃是事實。”“阿彌陀佛”
知本大師口中喧著佛號,從神龕後轉了出來.合掌道:“三位施主在說什麼?”
破山劍客就把從南昌聽來的消息,重複說了一遍。
知本大師藹然笑道:“丁施主可以說還是姜老施主帶大的,姜老施主非朱果莫救,丁小施主知之甚詳。以他為人,絕不可能會去天香之宮瞧熱鬧,此中也許是另有文章……”
剛說到這裡,只見一名僧侶飛也似的奔了進來,朝知本大師合十一禮道:“啟稟之師傅,丁施主回來了。”
知本大師聽得一喜,四人急步迎了出去,剛走出第二進大殿,果見丁建中領先,他身後緊跟著五位姑娘,走了進來。“阿彌陀佛,小施主終於趕回來了。”
丁建中連連抱拳,一面回身說道:“珍珠,你快來見過四位前輩。”“阿彌陀佛。”知本大師合掌道:“這位女施主是……”
丁建中臉上一紅,說道:“她是拙荊戴珍珠。”
戴珍珠靦腆的向四人行了禮。
賀德生心中暗道:“看來謝道兄說的沒錯!”
知本大師連連還禮,一面問道:“小施主可曾取到朱果葉麼?”
“沒有。”丁建中微微搖頭道:“終南派朱果,已為一統門所得……”
“一統門?”知本大師、破山劍客、賀德生等人從未聽說過“一統門”三字,不禁全都覺得一怔。
鬼醫公孫丑搔搔頭皮,說道:“兄弟把藥物全已配好了,只等一片朱果葉入藥,沒有朱果葉,這叫兄弟……”
丁建中道:“公孫先生,姜大叔情形如何了?”
公孫丑攢眉道:“沒有朱果葉,只怕……只怕他難以復原……唉,兄弟實在也無能為力了。”
丁建中道:“公孫先生,在下和拙荊合兩人之力,也許可以替姜大叔導氣歸元,咱們先去看看姜大叔再說。”
知本大師眼看丁建中和戴珍珠兩人神明內瑩,眉心都隱現紫氣,再證以方才破山劍客之言,分明另有奇遇,聞言合十道:“小施主賢伉儷,莫非有什麼奇遇麼?”“此事說來話長。”
丁建中道:“晚輩和拙荊,曾在天香之宮,學會了一套導氣歸元的療傷之法,對姜大叔的傷毒,也許可以奏效。”
知本大師聽出丁建中果然另有奇遇,連忙合掌道:“小施主賢伉儷遠道趕來,且到老衲禪房中坐下來再說。”
賀德生自然聽得出來,知本大師是怕大殿上耳目眾多,丁建中不便詳談,這就附和著道:
“丁老弟,大師說得極是,弟婦長途跋涉。先到禪房喝口水.坐下來憩息,再說不遲。”
大家擁著丁建中、戴珍珠兩人,走入知本大師的禪房,四香卻留在外間客室之中。
知本大師這間禪房,相當寬敞,大家落坐之後,小沙彌送上香茗!
只見綠影一閃,常慧已經飛一般奔了進來,人還未到,口中就叫道:“大哥,你回來了。”
丁建中急忙迎了上去,一把抓住常慧的手,含笑道:“妹子,愚兄趕回來了,來,我給你引見一個人,這是你大嫂,你快見過了。”
一面回頭朝戴珍珠道:“珍妹,她是我妹子小慧,你們見過。”
戴珍珠含笑站了起來,招呼道:“小慧妹子,這些天你一個人侍候姜大叔,辛苦你了。”
常慧聽得心頭一顫,不覺縮回手去,望望丁建中,又望望戴珍珠,問道:“大哥,你們成了親啦,這……這……位大嫂,就是戴姑娘……”
丁建中本是極頂聰明之人.他走進來的時候,早已看出賀德生,破山劍客等人,因自己趕去終南求藥,反而成了親回來,臉上頗有不諒之色。
這就趁常慧問到大嫂之時,含笑道,“妹子,我沒求到朱果葉,無法給姜大叔療治傷毒……”
常慧忍不住流淚道:“你就不顧姜大叔的傷,就成了親。”
“不是。”丁建中道:“其中還有許多曲折,因為姜大叔的傷,除了朱果葉,唯有天香仙子“三陰三陽玄功”導氣歸元,可以治療傷毒,我和你大嫂在天香之宮,同練玄功,只好從權,先結為夫婦了。”
天香仙子介乎正邪之間,百年來江湖上就有種種傳說,這套玄功,要夫婦才能練習,必然是須得陰陽交配才行,知本大師、賀德生等人,自然聽得出來。
常慧小姑娘家,就聽不懂了,偏頭問道:“練功為什麼要先結為夫婦呢?”
戴珍珠早已伸手把她拉了過去,低聲道:“練這套玄功,必須互點全身經穴,沒有夫婦之名,我和你大哥如何練呢?何況那時我們陷身在石室之中,照天香仙子遺柬上說,如果不練成玄功,就無法開啟石門而出,小慧妹子,你現在總該原諒你大哥了吧!”
常慧雖覺酸楚,但看戴珍珠說話柔順,而且聽她所說,其中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聽到她說要自己原諒大哥,不覺粉臉驟然一紅,低下頭道:“其實我該向大哥、大嫂道賀才對。”
戴珍珠拉著她在身邊坐下,說道:“妹子,你也坐下來,你大哥這一趟終南之行,出生入死,遇到的事情多著呢,你聽他說罷。”
常慧依言傍著戴珍珠坐下,抬頭望著丁建中道:“大哥,你快說嘛!”
丁建中就把自己終南之行,如何在太白山下遇雨,遇上姬青,和杜大娘,這位杜大娘即是虯髯劍客杜飛鵬的夫人,當晚就有青衫老者率同關中四凶,如何要杜夫人遷出山谷,被自己驚退。那姬青即是岐山姬家孟素蘭的女兒,當時姬青女扮男裝,自己並不知道,和她結為兄弟,一路同行。
在終南通天宮,自己兩人如何受騙,被囚石窟之中,如何逃出石窟,終於發現終南派已為賊人所控制,自己如何救了守一道人,要他以真裝假,查明內情,一面要姬青暗中跟隨靖一道人等人,囑她一路留上記號……?
破山劍客謝三泰道:“丁少兄且慢,這靖一道人是真是假?”
丁建中道:“後來據守一道人研判,靖一道人可能早已遇害,這人自然是假的了,而且他大師兄太乙道人,在四、五年前,被靖一下了散功毒……?”
謝三泰憤怒的道:“這些賊子,太可惡了,真是該殺!”
丁建中接著說出自己別過守一,一路循著姬青暗號,找到落鷹峽,連破三關,才知姬青一定在路上被靖一道人識破,有意把自己引向西方的落鷹峽來,那麼姬青定已被擒,這一行賊人可能是朝東去的。那向東去的方向,正是杜夫人居住的太白山,自己趕到太白山,如何發現山谷中,杜夫人業已遷走,戴珍珠如何開啟石門……”
他說到這裡,戴珍珠深情款款的朝他嫣然一笑。
常慧偏頭問道:“大嫂,你怎麼找上太白山去的呢?”
鬼醫公孫丑聳聳肩笑道:“那自然是戴大小姐參透了兩柄天香仙子遺留的扇子上的玄機了。”
賀德生“哦”了一聲,說道:“難怪當日你老哥替戴大小姐治病,不要金銀財富,只索那兩柄古扇了。”
戴珍珠朝公孫丑襝衽一禮,說道:“當日若非公孫先生賜予治療,小女終日臥病,就算參透了扇上天香仙子的遺言,只怕也無法進入天香之宮呢?”
“阿彌陀佛。”知本大師合十道:“這就是我佛如來說的一個緣字,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天香仙子遺寶,註定歸丁夫人所有,任何人都無法強求。”
常慧道:“大哥,你說下去咯!”
丁建中接著把自己如何進入天香之宮,如何遇上羅無雙,她說出天香秘笈,一統門志在必得……
“一統門?”謝三泰道:“這批賊人的神秘門派.就叫一統門,嘿嘿,好大的口氣!”
丁建中沒有理他,繼續把戴珍珠如何被“九陰爪”所傷,羅無雙要自己轉贈解藥……
常慧道;“這羅無雙倒不是壞人。”
戴珍珠輕笑一聲,附著她耳朵,低低的道:“小慧妹子,你怎麼還聽不出來,這位羅姑娘,可不是對我好。”
常慧道:“那她怎麼肯給大嫂解藥?”
戴珍珠道:“她解藥是給我的麼?”
常慧望望丁建中口中“哼”了一聲,臉上忽然神秘一笑,說道:“我知道了。”
丁建中接著說出戴珍珠如何開啟宮門,如何找到天香仙子的寢宮,看到床上躺臥天香仙子的遺像,戴珍珠在跪拜之時,兩人同時下沉,跌入另一寢宮之中……
常慧道:“天香仙子有兩層寢宮?”
戴珍珠道:“上面的寢宮是假的。”
丁建中接著說到如何在妝臺中發現天香秘笈,他想起自己身中“消魂散”之事,自然不能說出口來,當下只得略為把經過情形改編了下,只說自己兩人身困地底寢宮,找不到出處。
據秘笈上所載,必須合籍雙修“三陰三陽玄功”,等功行圓滿,始能脫困,自己兩人無計可施,只得在仙子寢宮中叩拜仙子,結為夫妻,練習玄功。
他雖然掩飾過去,但說到這裡,依然俊臉發熱,戴珍珠也羞紅了臉。
常慧道:“大哥,後來你們怎麼出來的呢?”
丁建中又把自己和戴珍珠一再參詳遺文,如何在床頂發現機鈕,打開了一道石級?要四香護法。正在練功緊要關頭,被靖一道人等人闖了進來,幸虧羅無雙及時現身,把他們喝退,最後自己如何和羅文錦搏鬥,兩人同負重傷……
知本大師吃驚道:“小施主參練玄功,尚未大成,此時身負重傷,最易導氣入岔了!”
戴珍珠道:“是啊,他們退走之後,丁郎突然口噴鮮血,昏了過去,真把人都急死了。”
常慧急道:“後來怎麼辦呢?”
戴珍珠笑了笑道;“總算及時來了救星,那是鐵柺仙李老二……”
賀德生道;“鐵柺仙李老二,他已有多年沒在江湖上走動了!”
常慧問道:“他本領很大麼?”
丁建中道:“我的傷還是你大嫂救的。”
常慧道:“大嫂不是說鐵柺仙救的麼?”
丁建中又把鐵柺仙答應替自己兩人護法,在寢宮中練成了玄功,一直說到最後封閉石窟,退出天香之宮,以及在佛坪太白居遇見守一道人,詳細說了一遍。
鬼醫公孫丑拱拱手道:“恭喜丁大俠,恭喜戴大小姐,不但練成了天香仙子的遺傳玄功,也是天作之合。”
賀德生突然低“唔”一聲道:“一統門對天香秘笈,志在必得,莫非天香秘笈上的所載武功,對他們所學,有什麼剋制不成?”謝三泰一怔,拍了下大腿,說道:“賀兄此話大有道理。”
賀德生道:“真要如此,這批賊人,絕不會死心,他們或明或暗,還會來找丁少俠賢伉儷的。”
知本大師沉吟道:“羅文錦那孽障,莫非就是一統門的幕後主使人不成?”丁建中道:
“據鐵柺仙老前輩說,這幕後主使人,好像另有其人,依晚輩推斷,此人極可能就是當年害死義父(八手仙猿常千里)、華山孫道長(流雲劍客孫景陽)、虯髯劍客杜飛鵬,和岐山姬夫人(姬青青之母)的兇手無疑。”知本大師聽得一怔,張目問道:“小施主如何知道的?”
戴珍珠從腰間抽出紫玉匕。說道:“老師傅,請看此匕。”
說著,雙手送了過去。知本大師接到手中,驚異的道:“這玉匕難道和常大俠等人之死有關麼?”
丁建中道:“是的。”
他就把東天王戴天行告訴自己:他奉城隍爺之命,前去蒙山南麓。看到義父和華山孫道長,虯髯劍客杜飛鵬,岐山姬夫人孟素蘭邊說邊走.從山上下來,當時曾聽佩劍少婦(孟素蘭)說過一句話:“這是漢代之物,絕無可疑。”
接著又把天香仙子遺箋上曾說:“紫玉匕本有一雙,可以斷金截鐵,惜昔年已失落其一,曾遍訪天下,均未得見。”說了一遍。
謝三泰瞿然道:“聽丁少兄的口氣,懷疑那姬夫人口中說的漢代之物,就是指天香仙子失落的另一紫玉匕麼?”
丁建中道:“先嶽(戴天行)曾說,那城隍爺可能是覬覦那件玉器,才下的毒手,他要一舉謀殺四位高手,這件玉器自然不是尋常之物,普天之下,也只有天香仙子失落的紫玉匕,才能使他冒此大險了。”
賀德生點頭道:“這話倒是不錯,他謀害的不是等閒人物,目然得估量估量,冒這樣大的險,划得來划不來?”
知本大師合掌當胸,低喧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這麼說來,當年岐山姬家和終南派一段疑案,(詳前文)只怕也是此人一手造成的了!”一面把紫玉匕還給了戴珍珠。
破山劍客切齒道:“此人遠在二十年前,就謀害常大俠和敝師兄等人,又挑起岐山姬家和終南派之爭,從種種跡象來看,果然和一統門大有關連了……””
“哦!”他突然間,好似想起什麼事來,朝知本大師問道:“兄弟聽大師兄說過,羅文錦:是寶剎(少林)首席長老知一大師的弟子?”
知本大師道:“不錯,這孽畜昔年曾拜在大師兄門下。”
破山劍客問道:“知一大師如何會收羅文錦為徒的呢?”
知本大師道:“羅文錦原是洛陽富家子,其父篤信佛教廣施功德,是出名的大善人,和大師兄方外論交,時常帶他兒子到寺裡來,羅文錦看到寺中弟子練武,動了拜師之念,屢次懇求拜在大師兄門下,大師兄一來看他資質極高,聰明過人,二來也礙著他父親的情面,才允收他作個記名弟子……”
“好了”。破山劍客說道:“兄弟要問的正題,就在這裡了,羅文錦之父,時常到少林寺去,知一大師和他方外論交,大師大概也見過他了。”
“不錯。”知本大師點點頭道:“老衲和他也算是素稔了,”
破山劍客道:“只不知此人叫什麼名字?”
知本大師道:“這位羅老施主叫做羅大彬,矮胖個子,為人和藹,是洛陽出了名的大善人。”
破山劍客道:“以大師看,一統門幕後主使人。會不會就是他?”
知本大師沉吟道:“這個不至於吧,羅老施主一生為善,怎麼會是一統門的主使人呢?”。
“這很難說。”破山劍客道:“許多人一臉仁義道德,滿肚子男盜女娼,這羅大彬一面偽善收賣人心,博得‘大善人’的稱謂,也正好利用這‘大善人’的頭銜,來掩護他的罪惡,和作亂的罪行。”知本大師怵然道:“這個……”
破山劍客接著道:“兄弟剛才曾聽丁少兄說起,那些賊黨稱羅無雙為‘公主’,又稱羅文錦為‘大公子’,從這兩種稱呼上推想,他們父親豈不正是一統門的主持人麼?”
賀德生拍了下巴掌,說道:“對啊!謝兄這一說,事情就明朗得多了。”
丁建中道:“對了,先嶽臨死之前,曾說他花了二十年時間,明查暗訪這城隍爺的身份,最後有人告訴他兩句話;“三五始佳、七九為尊,日前在佛坪遇上鐵柺仙,他說他知道,只是不肯說,就走了,以在下想來,這兩句話,似是隱射一個人名,此人也就是一統門的首腦人物了。”
常慧眨眨眼道:“三五始佳,七九為尊,這是什麼意思呢?難道這兩句話,會暗藏了羅大彬三個字麼?羅……四維羅……”
“啊……”她忽然高興的啊出聲來,說道:“我想出來了,這兩句話的第一句,‘三五始佳’,就是‘羅’字了!”
公孫丑聳聳肩,兩個指頭拈著他嘴角上鼻須,尖聲道:“常姑娘,你如何會想到羅字的呢?”
常慧道:“如果不是心裡先有羅大彬三個字,我也想不出來,就因為有了底,我就好用這兩句話,先去湊湊‘羅’字看,這樣就湊和著找到了解釋……?”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在桌上寫著,說道:“這句‘三五始佳’,上面‘三五’二字的中間,不是隱了一個‘四字’字麼?第三個‘始’是諧音,就是‘系’,‘佳’字,本來應該是佳,這是故意隱起來的,四加系、加佳,不就是‘羅’字了麼?”
接著沉吟道:“至於‘七九為尊’嘛……”鬼醫公孫丑忽然低哦了一聲!
常慧偏過頭去,問道:“公孫先生,你想出來了?”
公孫丑聳聳肩道:“這是姑娘想出來的,‘三五’中間是四‘七九’中間自然是八了。”
“羅八?”常慧問道:“有這個人麼?”
“有。”公孫丑點頭應道:“他就是羅八太爺。”
“羅八太爺。”
神彈子賀德生論江湖經驗,他可比在座的知本大師、破山劍客都要豐富,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人,差不多全都有個耳聞,但聽了羅八太爺之名,卻驚異的道:“兄弟怎會沒聽人說過?”
知本大師也奇異的道:“老衲也並未聽人說過。”
鬼醫公孫丑聳肩一笑,說道:“在座諸位,自然沒聽人說過了。”
他兩顆鼠目朝眾人滾動了一下,接著道:“那是二十年前,兄弟遠遊嶺南,在珠江三角洲一帶,有一個私梟頭兒,就叫羅八太爺,原是販毒走私的一幫私梟,但這位羅八太爺,仗著財勢,結交官府,在當地頗有勢力,大家都叫他羅八太爺,誰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經他這麼一說,那就對了,試想在座諸人,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羅八太爺,只不過是嶺南某一地方的私梟頭兒,自然不會知道的了。
丁建中道:“羅八太爺既然只是一個私梟頭兒,充其量,也不過一方之霸,怎會有這麼大的能力,殺害義父等人呢?”
鬼醫公孫丑道:“這就很難說,他原是有野心的人,靠走私販毒起家,可以搖身一變,而為一方晉紳,自然也可以由嶺南打入中原,何況他手底下有的是亡命之徒,自然也可以發展成一股力量,問鼎武林了。”
知本大師點著頭,低喧佛號道:“公孫施主這話倒是不錯,但不知這羅八太爺,是不是羅文錦之父羅大彬?”
公孫丑道:“這個兄弟就不知道了。”
戴珍珠微微一笑道:“這個小女子已經有了安排,不管他羅八太爺也好,羅大彬也好,自然會來找我們的了。”
常慧望望她,問道:“大嫂,你快說出來嘛,到底是什麼安排呢?”
戴珍珠發現常慧是個沒有心機的善良少女,初見面的時候,她對自己還有些嫉妒,但這陣工夫下來,她一口一聲的“大嫂”,和自己已無成見,心中自然十分高興,含笑道:“妹子,瞧你這麼急性子,這裡都是自己人,我自然要說的了。”
她盈盈俏目,看著丁建中,嫣然一笑道:“這件事,連丁郎都還不知道呢!”
丁建中笑道:“你說的好像好神秘。”
戴珍珠道:“在我們還沒趕來繩金寺以前,大師諸位,諒來已聽到丁郎的事了?”
破山劍客謝三泰道:“不錯,那是兄弟在南昌聽到的消息,大概江湖上已經傳遍了。”
戴珍珠俯首微笑道:“那是賤妾要鐵凌霄、路傳廣等人分頭去散播的消息。”常慧道:
“那是為什麼呢?”
戴珍珠道:“一統門的人,是和咱們同時進入天香之宮,他們對‘天香秘笈’志在必得,所以由他們得去了。”
常慧低聲道:“那是假的呀!”“秘笈真假他們並不知道。”
戴珍珠笑了笑道:“但他們總是得到手了,對不?”
她口氣一頓,又道:“只有一件事,他們並不知道,那就是和‘天香秘笈’一起的,還有一柄紫玉匕……”
謝三泰道:“對了,外面盛傳紫玉匕已為夫人所得。”
戴珍珠道:“賤妾要他們故意宣揚的就是紫玉匕,因為那老賊昔年謀害丁郎義父等四人,如果就是為了一柄紫玉匕,那麼他到手的只有一柄,而另一柄卻落在賤妾手裡,他聽到紫玉匕本來就有一對。豈肯甘休,自然會自動來找咱們了。”
“阿彌陀佛”知本大師合掌當胸,低喧一聲佛號.說道:“女施主這一著果然高明,只是此人如果知道丁施主賢伉儷回到了繩金寺,他如何敢來?”
賀德生道:“不錯,如今繩金寺等於是和一統門作對的大本營,姓羅的老賊未必會自己送上門來。”
戴珍珠道:“所以賤妾之意,等我們替姜大叔療傷之後,就到江湖上去走走,他只要知道我們已經離開繩金寺,就會來找我們了。”
謝三泰道:“這個不妥,這老賊是咱們共同的仇人,豈能把這付重擔,讓賢伉儷兩人挑起來?”
丁建中道:“謝道長,這不過是拙荊以紫玉匕為餌,引老賊出來而已,一統門羽毛已豐,要撲滅這股危害江湖的逆流,自然是要大家同心協力,才能成功。”
常慧道:“等姜大叔傷勢痊癒了,小妹就跟隨大哥、大嫂一同去,大嫂,你說好麼?”
戴珍珠拉起她的手,含笑道:“大嫂有妹子作伴,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不好呢?”常慧喜孜孜的道:“大嫂,你真好!”
知本大師問道:“施主賢伉儷不知要什麼時間給姜老施主療傷?”
丁建中道:“晚輩夫婦練的是‘三陰三陽玄功’,原本什麼時候都可以施為,但晚輩夫婦只是初學乍練,功力尚淺,加之姜大叔身中傷毒,已有多日,只怕未克奏功,因此最好是日中午時,或半夜子時,一取陽氣最旺之時,施行玄功,就較容易奏效,如今已是申牌時候,午時早已過去,那隻好等半夜子時再行功了。”這一陣工夫,天色已經漸漸昏暗,小沙彌悟勤掌上燈來。
過不一會,通道(繩金寺方丈了一被擒,已解回少林寺去,通善、通達在逃,寺中方丈已由藏經閣主持通道升任)緩歲走入,朝知本大師合十一禮道:“啟稟師叔,素齋準備好了,請諸位施主到客廳上用齋。”
知本大師朝丁建中夫婦引介道:“丁施主。這是老衲師侄通道,本來是本寺藏經閣住持,現在已是本寺方丈了。”
一面又向通道含笑道:“這位丁施主,你從前見過,這位是丁夫人。”
通道連忙合-卜行禮。丁建中、戴珍珠也還了一禮。
知本大師道:“諸位施主那就請吧!”
大家由知本大師、通道兩人陪同,出了禪房,行到客廳,廳上早已擺好兩席素齋,大家依次入席,知本大師、通道、謝三泰、賀德生、公孫丑.坐了一席,戴珍珠拉著常慧,和四香坐了另一席。
大家因丁建中業已回來,眼看駝龍有救,各人沉重的心情,也頓覺開朗,這一席素齋,也就談笑生風,吃得十分愉快。
晚餐之後,大家因今晚子時,丁建中夫婦要以天香之宮學來的神功,替駝龍療傷,小沙彌悟勤重新沏上香茗,就在廳上圍坐聊天,談話的中心,自然離不開一統門和羅八太爺,不必細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