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小龍聲音入耳,大喜過望,正待喊出,驀覺自己身子恍惚被人推了一把,連出聲都來不及,立時騰空而起,輕飄飄的向前飛出!最多也只是眨眼工夫,身子一沉,雙腳踏實。
忽聽身邊有人輕“噫”了一聲!
“奇怪!我們莫非在作夢?”那是姐姐的聲音,接着聽到春梅驚喜的道:“不!小姐,我們蒙高人相救,你瞧,小龍也在這裏!”
龐小龍揉了揉眼睛,只見自己身邊果然站着姐姐和春梅兩人。
上官錦雲哦了一聲,問道:“春梅姐姐,你説,我們有高人相救,就是那一陣風?”
春梅向四周略一打量,來不及答話,臉色倏變,急急的道:“小姐,我們還沒離開險地哩,快走才好!”
上官錦雲順眼一瞧,原來自己立身之處,就在一幢畫滿白骨骷髏的高大房子前面,面對一片死沉沉廣場。再往前去,還有一堵三丈多高的圍牆,牆上也畫滿了白骨骷髏!
她略一遲疑,忍不住問道:“春梅姐姐,我們就是從那幢屋上飛出來的?”
春梅點了點頭,正待説話!只聽嗤的一聲,骷髏宮屋上,突然射出一道紅色花火,沖天而起,接着“吧”“吧”兩聲,爆出無數紅星!
春梅心中一驚,回頭低聲説道:“小姐,我們快走,他們放出信號來了,再遲就來不及了呢!”
她話聲未落,早已手拉了龐小龍,往前急蹤。
上官錦雲也知時機緊迫,立即相繼躍起!驀聽骷髏宮屋頂,厲聲吆喝,三條人影,像星丸瀉地,倏然飛落,往後追來!
這當然是赤焰堂主葉見陰嶽翁焚鰲和那姓傅的老頭了!正當此時,忽然身後響起“吱”
“吱”兩聲鬼叫,同時還有極其輕微的掠空之聲,往身後飛落!
三人奇快無比的掠過廣場,只覺身後居然沒人追來,不由心頭大疑,停足一瞧!
原來骷髏宮前面,這時直挺挻站着一黑一白兩個高大人影!不!那不是人,簡直是兩個殭屍,一聲不響,擋住葉見陰等三人去路!
上官錦雲瞧得心頭大懍,這兩個人,她在五台山見過,當時萬妙仙姑還待若上賓,她那得不識?
口中驚噫了聲:“黑白殭屍,他們也趕來了!”
龐小龍從沒瞧過這樣活生生的殭屍出現,不禁打了個寒顫,心中又是害怕,又覺得好奇,不由湊近上官錦雲身邊,低聲問道:“姐姐,真的是殭屍出現?”
上官錦雲搖了搖頭,還沒開口,只聽南霸天葉見陰冷哼了一聲道:“兩位何方朋友,居然敢在本座面前裝神作鬼,離道沒打聽打聽這是什麼所在?”
“早已打聽過了!”一個尖得像夜梟般的聲音,慢吞吞的説着。
葉見陰陰笑道:“這麼説來,你們是存心找碴來的?”
“也差不多!”另一個殭屍也鬼氣森森的回答了一句。
“哈哈!”那姓傅的老頭一聲長笑道:“這兩位一身打扮,敢情就是陰山雙屍了!”
陰山雙屍!葉見陰聽得微微一懍,徐徐的道:“赤衣教和兩位素無過節,朋友夤夜而來,所為何事?”他口氣顯然轉軟!
白殭屍慘白得一無表情的臉上,綻出一絲陰慘慘的笑容,答道:“太爺們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姓傅的老頭聽得十分驚奇,陰山雙屍,目空一切,兇聲四播,江湖上聞名喪膽,他們又奉誰的命?
白殭屍僵直的頭,微微點動,應道:“太爺們明人不説假話,告訴你。”他用手向身後一指,繼續説道:“就是為那兩個姑娘來的?”
上官錦雲聽得渾身一震,暗暗和春梅打了一個招呼,正待疾速後退!
只聽翁焚鰲呵呵笑道:“這兩個丫頭,老夫也志在必得!”
白僵陰屍笑道:“那麼你就衝着太爺來好了!”
上官錦雲越聽越奇,黑白殭屍好似幫着自己?她心念轉動,不由又停住腳步,方想繼續聽去。只見黑殭屍蹦的轉過身來,一對綠慘慘的眼珠,直向自己射來,僵直手臂,猛然揮起!
龐小龍心中一怕,趕緊拉住春梅的手,連連後退!
“你們還不快走!這裏自有愚兄弟擔待。”
他分明對自己説話!上官錦雲大感意外,立即向春梅低喝了聲。“走!”
三人才一起步,只聽身後響起一聲暴喝!
“丫頭,你們還走得了?”
“吱!”
“吱!”
兩聲鬼叫,同時響起,接連着吆喝厲嘯,也驟然暴發,敢情他們已經動上手啦!
上官錦雲等三人,不敢停留,一口氣奔到圍牆下邊。
春梅因這堵圍牆,高約三丈五尺,以自己的輕功,尚難一躍而過,龐小龍自然更難飛渡。
當下抱起龐小龍,雙手一託,用力向上拋去,口中叫道:“小龍,你先上去!”
龐小龍一下抓住牆頭,湧身外躍。
上官錦雲和春梅兩人,也毫不怠慢,蹤身躍起,施展壁虎功,遊近牆頭,用手一攀,翻出牆外!三人身形落地,猛聽一聲吆喝,十數名紅衣大漢,業已一湧而上,往身前圍來!
上官錦雲嬌哼一聲,仗劍領先,刷刷兩劍,立即砍翻了兩個教匪,向人叢中蹤去!
龐小龍、春梅也各執長劍,往前急衝,這一批紅衣大漢,雖然武功不弱,但那裏擋得住三人手上長劍。何況上官錦雲和春梅兩人,不但劍發如風,而且“蘭花拂穴”“一指禪”悉數出籠。眨眼之間,但聽慘叫之聲,此起彼落,一干匪徒,不是當場殞命,就是痛暈倒地。
三人一路廝殺,但紅衣大漢,由四處聞風趕到,竟然越聚越多!同時那靠近紅牆的一排紅屋之中,也嗤的射出一道火花,沖霄飛起,這自然是向骷髏宮報警的信號!三人心頭一緊,劍發如淪,只見三團銀虹,匝地飛滾,寒光電卷,數以百計的紅衣教匪,眼看放出求援訊號,宮中依然沒人接應,此時性命要緊,那敢逼近半步,只是吆喝着虛張聲勢。眨眼工夫,業已到了紅牆腳下。
春梅依然先把龐小龍送上牆頭,自己兩人,也先後躍起!她們有了第一次的經驗,是以並不立即翻出,先在圍牆上望了一望,只見牆外排列着的許多黑色矮屋,燈火全熄,一片黝黑,似乎對方才紅牆之內的喊殺之聲,竟然一無所聞!
春梅雖覺出蹊蹺,但骷髏宮也闖了過來,這區區赤衣教的外圍,那還放在眼裏。
三人蹤落牆頭,往外奔去,那知堪堪走近黑色矮屋,相隔還有四五丈光景!驀聽一聲梆子響處,對面排列的許多矮屋之中,突然軋軋連響,勢道極猛的匣弩,急如雨點,密集射來!此處正當一片空地,毫無遮掩,此時敵暗我明,三人登時成了眾矢之的!但聽軋軋之聲,和一支支匣弩的尖鋭嘯風,響起一片!
上官錦雲早已暗中戒備,清叱一聲:“鼠輩竟敢暗施偷襲……”玉腕搖處,但見銀虹繚繞,擋在龐小龍身前,舞了個風雨不透。只聽一片叮叮鏘鏘之聲,那些激射而來的弩箭,悉數被她一支長劍掃蕩開去!
龐小龍緊隨在姐姐身後,也舞動分光劍,撥蕩弩箭!
春梅喊道:“小姐,我們快衝呀!”
上官錦雲轉臉向後道:“春梅姐姐,你快護着小龍,我先衝過了。”
話聲一落,右腕驟緊,一個嬌軀,往前急掠出去!三人撲近黑色圍牆,正待一躍而過,只聽黑牆上又是一聲號令,立時現出十來個黑衣大漢,手舉噴筒,十數股黑色毒汁,像噴泉似的,猛向自己當頭噴來!
上官錦雲一見毒汁未到,已是腥穢撲鼻!“春梅姐姐快退!”
一提真氣,往後倒退了一丈來遠,差幸這種噴筒,發射不遠,毒汁濺到地上,只聽嗤嗤連響,地上冒起一股黃煙!
不由暗暗地叫了聲:“好險!”
牆頭上人影幢幢,雖然不再噴射毒汁,但身後黑色矮屋中,又是一聲梆子響過,軋軋匣弩,又向自己立身之處,密集射到!
上官錦雲春梅兩人,氣得又急又怒,只好舞動長劍,護着龐小龍,一時真感到束手無策。
龐小龍小眼骨碌碌一轉,忽然從懷中掏出彈弓,然後又掏出一大把鐵彈,對準牆頭上的黑影,連珠彈出!
他這手彈弓要想偷襲高手,固然一無用處,但用來對付這些身穿黑衣的教徒,倒也得心應手,彈無虛發。只聽拍拍連響,牆頭上慘叫驚呼,同時響起,已有四五個人應彈滾落!
春梅心中一喜,猛地雙腳一頓,一個身子,平空拔起三丈來高,劍先人後,挾着一團白光,像離弦之箭,往牆頭撲去!人還未到,左手連彈,“一指禪”嗤嗤尖風,業已往匪徒分別打去!人還未到,這一着,可説險到極點,但也發動得正是時候!牆頭上的匪徒,早被龐小龍連珠鐵彈,打得一團忙亂,此時一見春梅凌空撲來,更是膽戰心驚,那裏還敢再噴射毒汁。有幾個心頭慌張,就踴身往牆下跳去,那知此時匣弩如蝗,漫天飛射,身還未落,慘叫驟起,一下就中箭慘死。
春梅更是煞透粉臉,腳尖才點地,身子平掠,銀虹如電,劍光過處,慘叫入耳,早已砍翻了兩三個,半空中血雨飄灑,屍身翻倒。
她這一痛下殺手,只嚇得其餘幾人全身顫抖,手軟腿瘓,連逃命都忘得一乾二淨。
春梅此時怒火已熾,冷笑一聲,手起劍落,像砍瓜切菜般趕去,又是一陣淒厲慘叫,瞬息工夫,十幾名匪徒,已全數消滅!
上官錦雲也早已拉了龐小龍,躍登牆頭,三人飄身落地,不禁深深吁了一口氣。回頭一瞧,黑牆裏面,靜悄悄的無人追出,三人不敢多停,各自把滿綴在鞋邊上的倒刺細鈎取下,立即往谷口奔去!
“上官姑姑!”刷!一條小人影,人隨聲落,忽然從一棵大樹上,飛撲而下!身法輕靈,一下就落到三人身前!
上官錦雲心中一驚,急忙舉目一瞧!
那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一身勁裝,背插雙劍!不由心中大喜,趕忙搶上前去一手拉着她小手,問道:“鳳兒,你也來啦!萬叔叔和尹叔叔呢?”
原來這小女孩正是鳳兒!她搖了搖頭,擺動着兩條烏黑有光的小辮,説道:“萬叔叔和尹叔叔在君山,沒來!”
上官錦雲奇道:“那你跟誰來的?”
鳳兒道:“師傅!”
上官錦雲心中一陣驚喜,啊了一聲,向四外打量着道:“那你嶽叔叔人呢?”
她聽鳳兒説是跟師傅來的,鳳兒的師傅就是敏哥哥,他原來也來了!
她可不知道鳳兒還拜飛天神魅謝旡殃作了記名弟子的這回事。
鳳兒也聽得微微一怔,接着搖頭道:“鳳兒不是跟嶽叔叔來的。”説着眨了眨眼睛,啊道:“上官姑姑,你還不知道呢,我……”
他忽然放低聲音,説道:“我又拜了飛天神魅謝旡殃做師傅,我也有了外號,叫做飛天小妹!”
上官錦雲越聽越驚奇,她可從沒聽到過什麼飛天神魅?這就驚道:“飛天神魅?鳳兒,你……”
她自己曾被萬妙仙姑強迫拜帥,如今聽鳳兒投在飛天神魅門下,這名字似乎不像正派中人,心中不由也代鳳兒惋惜!
只見鳳兒急道:“上官姑姑,你説得輕一點呢!哦!我拜師傅做師傅,是嶽叔叔的意思呀!”
上官錦雲哦了一聲,又道:“那你師傅呢?”
鳳兒道:“師傅前幾天就走了,他説有事去,叫我暫時跟隨大師兄二師兄做一起,啊!
上官姑姑,其實他們最聽我的話!”
上官錦雲此時也無暇多説,一手牽着鳳兒,笑道:“鳳兒這是春梅姑姑,你快見了。”
鳳兒依言叫了一聲:“春梅姑姑。”
上官錦雲回頭又向龐小龍道:“小龍,你該叫她鳳兒姐姐!”
龐小龍自從鳳兒現身之後,一雙小眼睛,就一直打量着她,後來聽自己姐姐叫她鳳兒,心中忽然想起那老朋友不是也提過鳳兒嗎?他口中一直稱讚着她,説她鬼靈精,又説她有一個大本領的師傅,自己打不過她!哼!她和自己大不了多少,鬼才相信她會比自己強!
這時一聽上官錦雲要自己叫她姐姐,不由小頭一扭,道:“我才不叫她姐姐!她叫你姑姑,就該叫我叔叔才對呀!”
上官錦雲倒真給他難住了,鳳兒叫自己姑姑,自然該叫小龍叔叔,但……她臉上一紅。
氣道:“鳳兒是你嶽哥哥的弟子,人家本領比你大呢!”
她這句話,説得龐小龍更是不服,小嘴一噘,道:“就是咯!嶽哥哥,你就叫他哥哥,爺爺也叫我叫他哥哥,當然……………”
上官錦雲怒道:“小鬼頭,早知你不聽話,我就不該帶你出來。”
龐小龍道:“我就不信她本領比我大,她敢不敢和我比劃比劃?她輸了,就得叫我叔叔,我……我要是輸給她,就……就叫她……”
他可連姐姐都不肯説將出來。
上官錦雲氣得嬌軀一頭,連忙拉着鳳兒小手,道:“鳳兒,別理他,他小孩脾氣,我們一起走!”
鳳兒生性好強,但人小心不小,又經過了許多大場面,連成名人物,都不放在她眼裏,自然不屑和龐小龍這娃兒動手。
她偏頭望了龐小龍一眼,笑道:“鳳兒那會和他動手?啊!我還要等大師兄二師兄呢!
上官姑姑,你們去不去歇馬台?那裏有熱鬧哩,大師兄二師兄也要去。”
上官錦雲急道:“鳳兒別傻,你一個人怎好在這裏?”
鳳兒眨眼笑道:“我才不怕呢!你瞧!我有這個!”
她小手一伸,掏出一個黑黝黝的鐵筒,又道:“就是赤衣匪教主茅通親來,我也要他嚐嚐五殃神針厲害!”
上官錦雲還待再説!
“吱”!“吱”!只聽遠處響起兩聲悠長的鬼叫!
鳳兒忙道:“上官姑姑,大師兄二師兄在叫我呢!我要走了!”
她話聲一落,雙肩一晃,一條人影,刷地蹤起,快若浮矢,往樹林中掠去,瞬即不見。
上官錦雲瞧着鳳兒身法,不由回頭笑道:“小龍,你瞧,鳳兒這身功力,你那裏及得上人家?”
龐小龍雖然覺得鳳兒輕功,實在比自己強出許多,但聽自己姐姐這麼一説,心中更是不服!
暗想:總有一天我本領學好了,非和她比劃比劃不可!瞧你們還稱讚她不?
他低着頭,一聲不作,跟隨兩個姐姐,往前奔去!
※※※
卻説岳天敏從青陽動身,赤龍駒穩步如飛,幾十里路程,何消片刻,便已到了九華山下。
他循着山道,策馬徐行,夾道蒼松翠柏,蔚然挺秀!
不由想起自己初上九華之時,一般師侄就在此處,羣起攔阻,光陰如箭,一晃已是兩個年頭。
自己闖蕩江湖,奔走南北,全是為了兩大心願,如今父仇已報,但師門還有一件大事未了,那就是五帥姐旡垢師太負氣叛離崑崙,創立玄陰教,掌門二師兄在自己初上九華那天,曾親口答應,二年之內,前去找她。
五師姐當時實因受了萬妙仙姑蠱惑所致,據自己看來,玄陰教也並不是怙惡不悛的團體,這件事如何化解倒真是一個大難題!
目前赤衣妖孽,為害武林,如果這次各大門派聯合消滅了赤衣教之後,再能化解五師姐,棄邪歸正,自己也就可優遊林泉了!
“哦!”他一想到優遊林泉,不由劍眉陡鎖!
雞道除了消滅赤衣匪教,化解玄陰教主之外,還有什麼重大之事,會使這位崑崙一少愁上眉心?
有!那自然有!這是他潛伏心底的事兒,也是他兩年來,無從妥善安排的難處!
父仇不共戴天,師門清理門户,和最近的掃蕩赤氛,維護人間正義,這每一件都是大事,但這些大事有了結果之後,自然該輪到另一件大事了!
他策馬除行,仰望天空,但瞧到的並不是舒捲白雲,蔚藍青天!
那是……
温婉賢良的錦雲妹子……
嬌憨任性的琪妹妹……
百依百順的英妹妹……
一幕幕的往事,從腦海中閃過!
最難報答美人心!自己並不是薄倖之人,但……但……
天遣多情反惹累,此情難遣問青天!
刷!
正當他為了優遊林泉,這個念頭,所引起的難題,使他無法解答之時。
突然遠處傳來“刷”的一聲輕響!崑崙一少嶽天敏,內功精湛,耳目何等靈異,雖然這一聲極其輕微的細響,還遠在十丈以外,如何能夠瞞得過他?湛湛眼神,倏地隨着那聲細響瞥去!
一條灰影,已縮入林內。他只瞧到一個背影,看他蹤身入林的身法,分明是崑崙門下。
他忽然又浮起自己初上九華山的一幕,此地已是崑崙下院,自然有崑崙門下的人經過,也許就是巡山的師侄輩!但這個念頭,才一升起,忽然又被否定了!
加果這人是巡山的師侄輩,見到自己,怎會反而往林中竄去?而且從他閃避的情形看來,顯然十分慌張!唔!此時正當早課初罷,掌門二師兄參靜之時。蹄聲得得,又行了一會,崑崙下院的重重殿脊,已呈眼前!
嶽天敏雙腿微微一夾,赤龍駒立即灑開四蹄,往前馳出!一到廣埸,嶽天敏立即下馬,整了整衣衫,正待走去,瞥見大門內湧出一批道人,往自己飛奔而來!
為首一個正是因是,一見嶽天敏,立即叫了聲:“師叔,你老回來了?”行下禮去,他身後是因修,因顯,因藏,因參,職司前殿的四個因字輩師侄!
再後面是第十代大弟子一元道人率領着十來個師弟,也上來參見了師叔祖。
嶽天敏一一答禮,他在九華山之時,和因是道人最為熟悉,當下就由因是陪他進入觀內。
第十代的許多師侄孫,一聽小師叔祖回來,大家以前都得他好處,早已紛紛趕來叩見。
因是道人回頭笑道:“嶽帥叔,你老在山上的時候,太隨和了,所以他們一聽你老回來,就高興得沒了規矩。”一面又連忙吩咐道,“嶽師叔路上辛苦,你們先退下去!”説着已穿過迴廊,走近涵真子靜室!
因通、因塵早已迎了出來,興奮的叫着“嶽師叔!”
嶽天敏方要開口,訊問二師兄,只聽靜室中傳出蒼老笑聲,説道:“小師弟,你今日才來,快到屋內好説話。”
嶽天敏一聽,正是二師兄的聲音,連忙整了整衣衫,往裏走去。
只見涵真子早已滿臉堆笑的站了起來,嶽天敏那敢怠慢,上前幾步,拜了下去,口中説道:“小弟參見二師兄。”
涵真子連忙一手扶住,兩道眼神,盯着嶽天敏呵呵笑道:“小師弟,兩年不見,果然英華內斂,內功精深,可喜可賀,無怪俠名滿天下,替本門爭來不少榮譽。”
嶽天敏躬身道:“二師兄過獎,小弟還要二師兄多多教誨。”
涵真子道:“小師弟毋須客氣,你坐下好談。”一面擺手道:“因是,你有事就去好了。”
因是道人躬身為禮,往後退去。
小道童替嶽天敏獻上了茶,嶽天敏就把自己下山之後的情形,擇要説了一遍,一面又將此次各大門派在君山集會情形,也作了個簡略報告。
涵真子一面聆聽,一面不住的點頭,直等嶽天敏説完,才手捋白髯,微微笑道:“各大門派,集會君山,此事你萬師兄曾有詳細報告送來,而且前幾天田師弟來了,也曾提起赤衣教匪似在調集高手,有大舉南犯,和各大門派在君山一併之勢,我已要田師弟先行趕赴君山去了。最使人為難的,是你五師姐牙垢,也應枯木大師之邀,答應參加這次大會,共同對付赤衣教,以玄陰教主目前的聲勢來説,參加大會,自然是好事,而且也可看出你師姐確有改過向善之心。只是這麼一來,無形之中,卻增加了本門的困難,你師姐叛離本門,崑崙一派的家法,不能因她參加大會,就能輕易放棄,但又不能在會中對她不利?否則玄陰教這股實力,如果和赤衣教沆瀣一氣,後果更不堪設想!師兄我為了這件事情,已派因明上崑崙山向大師兄請示去了,大概再有幾天,也可以回來,那知……”
他説到這裏,突然住口,回頭道:“因通、因塵!”
“是!師傅!”侍立在涵真子身後的因通因塵兩人,同時肅身答應了一聲!
涵真子藹然的道:“為師有重要之事,和你們嶽師叔討論,你們到室外照顧,本門弟子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非經通報,一概不準入內。”因通因塵躬身領命,便自退了出去。
嶽天敏一聽掌門二師兄説得如此鄭重,料想定有關係重大之事,不由神情也隨之一緊,如電雙目,望着涵真子,正襟危坐。
涵真子輕微的嘆息了一聲,又藹然説道:“這是四天以前的事,小師弟,你知道這座崑崙下院,佔地雖廣,但每進殿宇都有因字輩弟子負責守護,到處都設有少清陣劍,平時即使飛鳥恐怕也難以飛得進來。”
嶽天敏點了點頭!
涵真子又道:“尤其自從你萬師兄破了赤衣教的全盤陰謀,自然本門也是他們主要目標之一,是以我就特別飾令全院弟子,加緊防範。”
嶽天敏聽得心中一動,正想開口!
涵真子又道:“那知就在嚴密防範之下,卻發生了一件令人難以置信之事……”
嶽天敏這會可忍不住了,劍眉陡豎,急急問道:“難道赤衣教匪徒,居然敢向本門挑釁?”
他這一劍眉剔動,一張玉臉,居然煞氣重重,涵真子瞧得心頭一凜,喑暗感嘆小師弟煞透華蓋,看來這場武林殺孽,當真有許多在劫難逃之人!
他口中默誦了一句“無量壽佛!”一面繼續説道:“這就是四天以前的清晨,在我這間靜室之中,忽然發現了赤衣教匪酋茅通的親筆信……”
嶽天敏哦了一聲,心想二師兄通常極少離開這間靜室,而且還有因白、因浮、因通、因塵四個弟子侍候,赤衣教這封信不知如何送來?
他心念轉動,只聽涵真子又道:“小師弟,這真是令人難以索解之事,不説本院已在嚴密戒備,就是這間靜室,我也極少離開,何況還有你四個師侄輪值。這封信居然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到,來人這份功力,已是武林少有!”
嶽天敏在少林寺會過他們副教主土行孫朱缺,後來又在石臼湖見過他們五個堂主之一的花太歲諶不宜。覺得赤衣教幾個著名頭目,武功也不見得有甚出奇之處,以二師兄的功力,那會連一個送信的人,都一無察覺之理?赤衣教善於滲透敵人內部,莫非……忽然,他記起自己方才上山之時,見到的那個灰衣背影,心中一動,但玆事體大,自己事無佐證,豈能隨便亂説?何況崑崙下院,第九第十兩輩弟子為數眾多,一時也難以找得出來?心中想着,這就問道:“二師兄,不知匪酋在信上説些什麼?”
涵真子呵呵笑道:“那封信上,是限我崑崙派在十天之內,歸附赤衣教,撒回派往君山的萬師弟,信中還特別提到你呢!”
嶽天敏驚訝的道;“還提到小弟?”
涵真子將頭微點,道:“不錯!茅匪還附來了兩份聘函!”
“聘函?”嶽天敏更覺事出離奇!
涵真子笑了一笑,繼續説道:“一份是給我的,和少林一心大師,武當玉清真人,同列為名譽副教主。”
嶽天敏怒道:“赤衣教匪,簡直囂張已極!”
涵真子接着又道:“另一份聘書,你知道是給誰的?”
嶽天敏道:“大師兄數十年來,始終不與塵事,三師兄行蹤無定,只有四師兄,有時還在襄理本門事務,可能是給四師兄的!”
涵真子微微搖頭,笑道:“你推測雖然切合實情,但都不對。”
嶽天敏心中暗想:難道這份聘書,會給實際負責全院事務的因明師侄的?他遲疑了一下,道:“那麼小弟就猜不到了。”
涵真子藹然一笑,用手指了指嶽天敏道:“小師弟,你怎麼不猜猜你自己?”
“我?”嶽天敏做夢也想不到赤衣教會發一份聘書給自己,不由大感驚奇。
涵真子點頭道:“不錯!是給你的,他們還聘你為赤衣教全教總護法。”
嶽天敏星目放光,怒形於色的道:“這批匪徒,真是荒謬已極!”
“我已派人把那封信和聘書,一併送上君山去了,聽説赤衣教已和君山方面約了重陽之期,離開目前,已只有半月時光!因明前去崑崙,為時已久,我等候大師兄指示之後,可能也赴君山一行,所以你倒來得正是時候!”
接着師兄弟兩人,又閒談了一會,因通、因塵兩人,開上素齋。飯後,嶽天敏仍然回到從前住過的那間靜室休息,正待上牀運功,忽聽門外,響起輕微的腳步之聲,接著有人輕輕叩門!
嶽天敏應了一聲,只見房門開處,進來的正是侍候涵真子的第六弟子因浮。
他手中捧了一壺砌好的熱茶,放到几上,一面笑道:“嶽師叔,這是師傅他老人家用的本山雲霧茶,小侄特地為你老沏的。”
嶽天敏因他平日雖然隨侍二師兄,但在因字輩中,地位較高,連忙起身道謝!
因浮笑了笑道:“小侄還有事去,嶽師叔請休息罷!”
説着轉身退出房去,隨手替嶽天敏闔上房門。
嶽天敏一眼瞧到他出去時的身形,心頭驀然一動!
他兩年來闖蕩江湖,經驗閲歷,已十分老練,此時一眼瞧到因浮身形,頓時浮起前山樹林中那一閃而逝的背影!再和二師兄涵真子方才所説一番話,相互參照,心中已有幾分明白。何況平時隨侍二師兄的四個弟子,那是五弟子因白、六弟子因浮、十一弟子因通、十二弟子因塵,其中因通因塵,年歲和自己相若,當年自己在山上之時,和這兩人最為相投。因白、因浮,年齡全在三十以上,二師兄因兩人平日沉默寡言,處事穩重,才要他們隨侍自己,也好幫着處理院中事情。所以合理合情的來説,給自己送茶的差使,該是因通和因塵的事才對。因浮突然替自己送了這壺茶,而且還笑語如春,顯然和他平日為人大不相符!當下揭開壺蓋,湊近鼻尖,聞了一聞,只覺一陣清香,沁人心脾,確是本山上好的雲霧茶葉,呷了一口,也並無異樣!
難道這是自己多疑?反正自己這次從天目山下來,知道烏風草可解赤衣教“聖水”之毒,自己有恃無恐,那怕什縻鬼蜮伎倆?當下從懷中取出“烏風散”先服了少許以防萬一,然後又呷了幾口茶水。一面暗暗計較,自己既然來了,多少總得弄個水落石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