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小云瞥了方玉琪一眼,欲言又止,無可奈何的隨著師傅往裡走去。
蓑衣丈人谷守真聽到九陰夫人最後那句自言自語的話,心頭著實一怔,弄不懂她這句話究竟指的什麼?
這時玄裳仙子姬如玉卻向大家盈盈一笑,道:“姬如玉奉家師之命,恭送諸位出山,玄黃教簡慢之處,請諸位多多包涵!”
神州一劍拂髯笑道:“擒虎容易縱虎難,尊師故示大方,難道不怕咱們再向玄黃教尋仇嗎?”
玄裳仙子臉露不屑,瞟著方玉琪,嬌笑道:“家師眼裡,方兄弟倒不失是一隻小老虎,至於什麼一劍,只是貓耳!”
神州一劍司徒昌明勃然變色,喝道:“你小覷老夫,敢不敢試試老夫一劍?”
方玉琪始終覺得司徒昌明太以老氣橫秋,不值其人,是以並不作聲,瓢浮子連忙笑著攔道:“司徒老哥息怒,龍夫人此時代表乃師送客,怎好和客人動手?”
司徒昌明盛氣的道:“端午開壇,老夫準向九陰妖婦叨教。”
玄裳仙子冷哼道:“能夠捱到端午就好!”
一陣功夫,大家已到了玄黃教總壇大門,玄裳仙子站定身子,斂衽道:“諸位恕姬如玉不再遠送!”
兩個侍女挑燈引著大家走了約莫十來步光景,玄裳仙子嬌喊道:“方兄弟,你回來,嫂嫂還有話和你說。”
方玉琪臉上一紅,只得走回幾步,問道:“師嫂有何吩咐?”
那谷飛鶯和姜青霓兩位姑娘,不由同時掉頭瞧去!
玄裳仙子臉色一正,低低的道:“方兄弟,師傅說的並沒有假,你要報師仇,總得和你大師兄同心協力才好。你此去尤其千萬別管閒事,端午之後,再到九宮山來,嫂嫂不會騙你,記著,此話千萬不可對人說起。”
方玉琪聽得十分糊塗,只好點頭道:“小弟自當謹記。”
玄裳仙子嫣然一笑,道:“這才是好兄弟,你去吧!”
方玉琪作了一揖,便向大家走來。
姜青霓只見他和玄裳仙子竊竊私語,聽不到什麼,忍不住問道:“方師哥,她是什麼人,你怎會叫他嫂嫂,她和你說了些什麼?”
方玉琪道:“她是大師兄的妻子,她……她沒說什麼,只是,只是……”
他不會說謊,但想到師嫂再三叮囑,叫自己千萬不可對人說起,還說什麼“要報師仇,總得和大師兄同心協力”之言,也許其中真有什麼文章。
方玉琪自己還得背地裡和師叔或飄浮子商量商量再說,一時被姜青霓這麼一問,就只是說不出話來。
飄浮子也因今晚九陰夫人所說,似乎話中有話,此時再看玄裳仙子臨別對方玉琪低聲說話,想來定和此事有關,這就乾咳一聲,笑道:“方老弟,有話咱們待會再說吧!”
靜因師太點點頭,問道:“方賢侄,你可曾見到你大師兄?”
方玉琪道:“據說大師兄去了河南,弟子並沒見到。”
傅青圭驚道:“河南,莫非他們有事……”
瓢浮子急忙向他使了個眼色,傅青圭立即住口。
一行人腳下加緊,不消盞茶光景,便已到了玄黃教禁地之外。
兩個侍女向眾人辭過,逕自迴轉。
傅青圭目光向四外略一掃視,低聲說道:“目前家師和各大門派高手,已全在少林,只等諸位老前輩俠駕,共商大計。”
司徒昌明捋須道:“老夫就是為了發現九陰妖婦秘密,誤中詭計,如今既知玄黃教即是妖婦羽黨,咱們自然要先去少林。”
瓢浮子笑道:“咱們不但要去,而且還越快越好,遲恐生變。”
靜因師太驚奇的道:“道友此話,定有高見?”
飄浮子低聲道:“這雖是貧道揣測之詞,但料想也不會錯到那裡,此處不是談話之處,大家已經一晚未睡,也得找個地方休息,咱們不如下了山再說。”
靜因師太見他這般說法,心知定然關係重大,此地猶在玄黃教範圍之內,自然不便多說。
走到山腳,東方業已透出魚白,等天光大亮,正好走到通山,大家找了一家客店落腳。
通山,原是幕阜山脈邊上的一個小邑,行旅客商,在山區錯過宿頭,清晨落店,也是常有之事,是以也並不覺得奇怪。
八個人要了三間大房,店夥送上茶水,飄浮子吩咐他替大家準備早餐。
方玉琪就把方才玄裳仙子姬如玉叮囑自己,要報師仇,總得和大師兄同心協力,以及不可多管閒事,等過了端午,再到九宮山來的話,向瓢浮子說了一遍。
瓢浮子聽得修眉一皺,深沉的道:“照這麼說來,使用‘飛葉摧心掌’殺害尊師的,果然不是九陰妖婦。”
方玉琪睜大眼睛,低聲問道:“老前輩,那還有誰?”
瓢浮子並不直接回答,只是自言自語的道:“難道這中間真還另有原因?而且要到某一時候才能下手?唉,目前也只能這般解釋。”說到這裡,忽然抬頭道:“方老弟,九陰妖婦要你在端午之前,留在她身邊,以及玄裳仙子的要你少管閒事,等過了端午再去,也許確是好意。”
方玉琪道:“何嘗不是九陰妖婦怕咱們聯合和她作對的離間之計,這樣她才能把各大門派分別擊破。”
瓢浮子搖搖頭,又點點頭道:“方老弟說的未嘗不對,但以九陰妖婦的武功,即使五大門派聯手抗敵,她又何懼之有,而她昨晚對你的諄諄相勸,其中必定大有用心!”不待方玉琪再說,略為一頓,又道:“總之,咱們得儘速趕上少林,或者可以摸索出一點眉目,也未可知。”
方玉琪聽得十分迷糊,九陰妖婦殘害各大掌門,原是鐵的事實,但如今瓢浮子老前輩竟然相信她不是真正仇人,而且她要留下自己,原是怕自己和他作對,但飄浮子看法,也相信她是一片好意。
最使自己不解的,是這一連串的問題,應該從玄黃教,從九陰妖婦下手查究,才能找出答案;但飄浮子老前輩卻說要儘速趕上少林,或可得到眉目。
他心知瓢浮子見多識廣,經驗豐富,可能他已預料到一件即將發生之事,不過以他的身份,不願說出毫無佐證之事罷了。
心中想著,正待開口,只見谷飛鶯推門進來,兩隻清澈如水的大眼睛轉了一轉,嬌聲道:“老前輩,方少俠,早餐已經擺好了,大家就等你們兩位呢!”
瓢浮子和方玉琪走出房間,果然中間一間客廳上,已經擺好早餐,大家在等候自己兩人,當下就慌忙人座,用過早餐。
姜青霓拉了一下方玉琪衣袖,走出廳前,低聲道:“方師哥,你遇到的瓊宮公主,就是呂姐姐?”
方玉琪知道自己之事,敢情傅青圭都已說了,一面微微搖頭道:“目前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呂姐姐。”
姜青霓道:“我想一定是的。”
方玉琪訝道:“你怎知道一定是呂姐姐?”
姜青霓神秘的笑了笑,道:“不是呂姐姐,她幹嘛那麼關心你?”
方玉琪臉上一紅,忙道:“姜師妹,師叔和你,怎會上九宮山去的?”
姜青霓眨了眨眼睛,低低的道:“還不是為了你……”
她還沒說完,谷飛鶯已在酸溜溜的嬌喊道:“方少俠,幾位老前輩請你呢!”
方玉琪應一聲,立即返身入內,姜青霓也跟著他身後,一起走進。
只見神州一劍司徒昌明、蓑衣丈人谷守真、瓢浮子和自己師叔,依然圍坐桌上,敢情正在交換意見。
靜因師太一見方玉琪和自己徒兒一起進來,便笑著道:“方賢侄,咱們決定午後就要上路,你們全累了一晚,此刻去休息一下吧!”
說著大家紛紛站起,各自回房。
練武之人,只須靜坐運功,便抵得常人一晚酣眠。午餐之後,便開始上路,日夜兼程,直奔河南。
一行男女老少,共有八人,谷飛鶯和姜青霓又同是女孩兒家,年齡相若,容易談得投契。
雖然谷飛鶯冷眼旁觀,覺得她和方玉琪顯得極為親密,心中不無醋意;但人家是師兄妹,自己暗戀方玉琪的心事,不好十分露骨,一路上很快就親熱起來。
第四天傍晚,大家已趕到嵩山少室。
古木參天的北麓,黃牆碧瓦,殿脊重重。
幹百年來,名震江湖的武術發祥聖地少林寺,業已在望。
大家剛一走近山麓,瞥見一片樹林中,人影飄動,忽然走出兩個手持禪杖的灰袖僧人。
一眼瞧到傅青圭,似乎鬆了口氣,立即行前幾步,打量著眾人,單掌打訊,喜道:“阿彌陀佛,少俠回來了,不知那一位是神州一劍司徒老檀樾,錘老檀樾和敝寺方丈天天都在盼望。”
神州一劍司徒昌明聽到崑崙名宿和少林方丈都在盼望自己,頓覺臉上光彩,手捋長鬚,微笑道:“老夫就是司徒昌明。”
那兩個僧人慌忙臉情一肅,合十道:“老檀樾恕小僧失禮,鍾老檀樾和各派掌門,正在後院靜室,容小僧通報!”
說著,左邊一個,如飛往山門跑去,右邊一個,神色十分恭謹,欠身肅客。
方玉琪暗暗慨嘆,難怪江湖上人,爭名重於爭利,原來人的名兒,果然有如此重要。試想司徒昌明,只會一招“大羅天劍”,居然享譽數十年!
心中想著,一面隨同眾人,沿著寬闊甬道走去。
只見兩邊古木參天的樹叢之中,隔不上一二十步,就有手持禪杖的灰袖僧人,隱身其中,這一條甬道,少說也有二、三十人以上。
少林寺,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寺中僧侶,個個武功高強,清規素嚴,平日很少散在寺外,像他們這般十步一崗,如臨大敵的戒備,顯然並非尋常!
難道飄浮子老前輩說趕到少林寺,也許可以查出一點眉目,少林寺當真發生了什麼事故不成?
方玉琪心念疾轉,一行人已由灰袖僧人引著跨人山門,果然一人大門,更顯出寺中森嚴戒備。
原來大門後面,左右兩排,分站著八個灰衣僧人,每人懷中都抱著一支禪杖,而且腰間還各佩戒刀,凝然而立!
而且連殿上走廊等處,每逢轉角,必有全副武裝的灰衲僧人,站立其間。整座少林佈置得有如鐵筒一般。不知他們永遠是這樣的呢?還是另有緣故?
當然這份進入緊急狀態的情形,誰都瞧得出來。
瓢浮子修眉微皺,臉色也漸漸凝重!
灰鈉僧人帶著眾人,繞過大雄寶殿,從右廊轉出偏殿,是一條兩邊種著花木的青石甬道。花香鳥語,當真是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一會工夫,進入一座小圓洞門,只見綠篁深處,現出一幢精舍。
那正是少林方丈的靜室,景物清幽已極!
一行人剛剛跨進月洞門,那精舍之中,已大踏步走出一個身穿黃色僧袍的肥胖和尚。
胖和尚身後,緊跟著一個長髯老者,一個青衣老尼,兩個道土和一個俗家老婆婆。
這一群人中,方玉琪全都認識,走在前面的那個肥胖和尚,就是從前少林四大尊者中的土彌勒。他自從少林掌門古月大師和木尊者、鐵長老、金羅漢先後在黃山遇害之後,已經接掌了少林門戶,法號廣明大師。
第二個是崑崙前輩名宿鍾二先生,黃山青師太、武當新掌門人元真子,峨嵋新掌門人白雲子,還有樊太婆祖孫。
他們瞧到神州一劍司徒昌明、靜因師太、飄浮子等人,不禁大喜過望。
蓑衣丈人谷守真,大家還是初次見面,經飄浮子和雙方引見之後,各自說了些久仰的話,便由土彌勒廣明大師肅客入舍,小沙彌替眾人端上香茗。
鍾二先生首先把各大門派掌門在黃山慘遭紅葉妖婦毒手,大家決議採取聯合行動,分頭探訪紅葉妖婦行蹤,並選定少林寺為中心地點,便利各方聯絡。
怎知歷時數月,不但紅葉妖婦究竟功力深到如何程度,無人知道,就是她盤踞何處,也迄無下落。
最近江湖上忽然出現了一個玄黃教,定端午在九宮山舉行開壇大典,各大門派都接到了請柬。大家因玄黃教來得突兀,推測可能和紅葉妖婦有關,才紛紛趕來少林,以謀對策。
神州一劍司徒昌明、靜因師太等人,等他簡單報告之後,也各自說出本身經過。
司徒昌明因顧全自己身份,掩飾是在勾漏山誤中九陰夫人詭計被困。
靜因師太則說追蹤商山四異,在九宮山遭擒。
接著方玉琪也從自己在九華遭孫殘、李跛擊落懸崖說起,如何巧遇七指煞君,尋上勾漏九陰谷,以及墨無為創立天地教,自己和瓢浮子同上九宮山之事,扼要述說了一遍。其中只把自己由蓮兒救起,在蓮花峰習藝一節,含糊略過。
鍾二先生、土彌勒、白雲子一干人,先前聽司徒昌明和靜因師太所說,已大感驚疑。
這回聽到當年勾漏雙魔中的七指煞君並沒死去,而且傳說的雪山瓊宮,也有什麼公主把持天地教,而且玄黃教果然是由九陰夫人幕後支持,更驚得目瞪口呆。
這一連串震撼江湖的消息,自己這邊,各大門派枉自出動了許多門人,分頭查探,竟然一無所聞。
方玉琪說完之後,蓑衣丈人接著把九陰夫人的身世來歷,也向大家作了個詳細報告。
大家正說之間,四個和尚已擺好一桌酒席,雖然全素,但卻樣樣精美。
少林方丈土彌勒廣明大師肅客入座,大家也都覺得有些餓了,當下按序入座,吃喝起來。
瓢浮子因自己一行,進人少室北麓,便發現山前林中,到處都有少林僧侶,隱伏其間。
及至跨人大門,更覺寺中戒備森嚴,如臨大敵,不禁想起方玉琪的大師兄龍步青不是前來河南有事?
而且玄黃教除了商山四異和玄裳仙子姬如玉之外,似乎並沒見到其他高手,料想玄黃教可能已得到五大門派集中少林寺的風聲,準備在他們開壇之前,想把各大門派一舉消滅。
是以才和神州一劍、靜因師太、蓑衣丈人等商量,兼程趕來,如今瞧到鍾二先生等人,全都在場,少林寺除了嚴密戒備,並無發生意外,一時倒不好出口相問,心中略一盤算,故意笑道:“鍾前輩和諸位道兄,皆是有心之人,各大門派雖在黃山受挫,但如今聯合抗敵,聲勢也自不小。
“據貧道和方老弟在勾漏九陰谷和九宮山玄黃教兩處所看到的來說,玄黃教除了九陰妖婦和商山四異等寥寥幾人之外,高手也似乎不多,可見這股邪惡勢力還在草創期間,羽毛未豐。
“何況還有一個天地教,雖然成立不久,但有雪山瓊宮中人主持,自非等閒,聽口氣他們也是對付玄黃教而來,和咱們是友非敵,屆時如能合作,消滅玄黃教,更非難事。”
鍾二先生沉吟半晌,問道:“道兄和方少俠在九宮山確曾見到商山四異?”
瓢浮子笑道:“孫殘、李跛還吃了方老弟的大虧,後來趙矮、田駝也趕到了,便並沒動手。”
神州一劍司徒昌明疑信參半,瞧了方玉琪一眼。
鍾二先生手捋修髯,又道:“適才方少俠說起七指煞君,昔年並未死去,目前重出江湖,他和五大門派仇恨極深,如與九陰妖婦合流,後果更不堪設想!”
方玉琪道:“七指煞君曾被一位前輩異人在黃山禁閉了五十年,不准他再向五大門派尋仇,和九陰妖婦聯手的可能,並不太大。”
鍾二先生微微點頭,又道:“方少俠可知令師兄龍步青武功如何?”
方玉琪答道:“晚輩天台習藝之時,大師兄因入門較早,武功多半都是由他代為傳授,只是下山三年,他背棄師門投到九陰妖婦門下,就不得而知了。”
白雲子插口道:“鍾前輩懷疑幾次來寺騷擾的,就是龍步青?”
瓢浮子聽得暗暗哦了一聲。不出他所料,少林寺果然發生了事故。
鍾二先生搖頭道:“老夫方才聽方少俠說他大師兄龍步青不在九宮山總壇,就想到這天暗中騷擾的可能是他,但仔細想來,龍步青投到九陰妖婦門下,為時不過三年,九陰妖婦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有此成就!”
神州一劍司徒昌明喝了幾杯,豪氣復生,呵呵笑道:“鍾老哥,你們說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鍾二先生微微嘆口氣道:“諸位全非外人,說來慚愧,老夫因玄黃教開壇,為期已近,大家已在這裡聚會,分頭出發的各路門人,也紛紛迴轉。只是不見司徒老哥和靜因師太兩位前來,而且連小徒傅青圭也一去不返。
“連日和各位道友商討的結果,正想趁玄黃教開壇之前,到九宮山一探虛實,不想三日前的晚上,有人潛入精舍靜室覷伺,但等咱們發覺,業已遠去。昨晚,在全寺弟子嚴密戒備之中,賊人依然在精舍前面出現,咱們幾個人和人家捉迷藏似的鬧了半夜,依然一無所獲。”
瓢浮子忍不住問道:“不知對方一共來了幾人?大家可曾看清來人面貌?”
鍾二先生感慨的道:“憑咱們這幾個人的武功,道兄總該相信,在江湖上雖不能說罕有敵手,自問也總下過三四十年苦功。”
瓢浮子連連稽首道:“鍾前輩一代宗師,武林泰斗,即是諸位道長,也全是各大門派的傑出之士……”
鍾二先生微微一嘆,搖手道:“道兄別再給老夫臉上點金,昨晚大家全都出動,結果不但沒有瞧清人家面貌,連到底來了幾個人,也弄不清楚,總之在夜色中,行蹤飄忽,無可捉摸,大家只看到一點白影閃動而已。”
方玉琪聽到“白影”兩字,心中不禁一動!
鍾二先生雙目突然精光電射,冷哼一聲,雙手按桌而起,大聲喝道:“朋友既敢三晚潛入少林寺,何用藏頭露尾?”.喝聲之中,人已“嘶”的往廟外竄去!
方玉琪因在座諸人,輩份較長,是以在下首面裡而坐,也早已聽到空外的輕微聲息,只是把它當作在精舍外面伺候的小沙彌罷了。此時給鍾二先生這麼一喝,也立即長身而起,跟蹤撲出!
這當真快若電光石火,房中群俠,同時掠出。
方玉琪因鍾二先生一條人影往正南疾追下去,一時不假思索,也猛吸一口真氣,隨後趕去!
兩人前後相距,約有二十來丈光景,疾逾流矢的在重重屋脊上急飛直掠。轉眼之間,已追到一座偏殿之上,前面已有一堵牆,再出去敢情就是寺外。
只聽鍾二先生在前面大喝一聲:“朋友好俊的輕功!”
人已撲出牆去。
方玉琪正待往牆上撲去,忽然聽到牆邊一株大樹之間,有一聲極其輕微的笑聲,傳入耳際!
這聲音十分奇怪,似是一個忍俊不住,笑出了聲,但卻又不敢笑出,用手掩住了嘴唇,心中驀地一動,立即剎住身形,舉目瞧去。
只見這株大樹枝葉濃密,夜色中又無法看得清楚是否有人?正在打量之際,突然從樹上飛起一條白影,快若流星,往牆外掠去!
不!另有一縷勁風,卻向方玉琪迎面射來。
方玉琪那裡肯舍,冷哼一聲,身形急縱,凌空撲起,左手一撈,接住暗器,人已躍登圍牆。在這一瞬之間,只覺對方打來暗器,入手極輕,好像只是一個紙團,一時無暇多看,隨手往懷中一塞,正待追去。但這一耽擱,那條白影,早已閃入寺外一片松林之中,那裡還有影子!
敵人既已遠去,追亦無益,就在圍牆上站定,取出紙團,打開一瞧。只見上面用篙筆寫著一行小字:“明夜三更,將有強敵壓境,慎之!”
方玉琪瞧得大感驚異,假如這白影不是敵人,何以要接連三晚,到少林寺騷擾?如果是敵人,又何用紙團示警?
他正在怔怔出神,猛覺疾風颯然。鍾二先生長袍飛揚,滿臉怒容的飛掠而來。一眼瞧到方玉琪兀立牆頭,招呼了聲:“方少俠,咱們回去吧!”
身形不停,話聲出口,人已向後殿飛去!
方玉琪瞧他怒匆匆的掠走,猜想錘二先生可能沒追上敵人,也可能遭人戲侮。當下答應一聲跟隨他身後,一同迴轉。
這一路上,果然看出少林寺的僧侶,訓練有素,發現有警,絲毫不見混亂。此時每進殿宇,不但都已有人把守,而且還各自布成陣勢,只要敵人一經闖入,斷難輕易脫身。
敢情方才來人,身手實在太快,他們得訊較遲,才有措手不及之感。
兩人迴轉精舍,神州一劍司徒昌明等人,業已圍坐等候。
廣明大師首先離座站起,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鍾前輩辛苦了,不知可曾遇到賊人?”
鍾二先生瞧到眾人全都在座,猝然問道:“大家可是搜索不到敵蹤?”
廣明大師微微一怔,道:“鍾前輩如何知道的?”
鍾二先生憤怒的道:“今晚來的,根本就不是賊人,老夫追出寺外,終於發現只是一隻白色的扁毛畜生,沖天飛起!”
峨嵋白雲子憤然道:“這就是了,難道前兩晚侵入本寺的賊人,忽東忽西,身法如此快捷,若然身懷絕藝之土,何用如此躲躲閃閃?”
瓢浮子聽說連續騷擾少林寺的只是一隻白色大鳥,驀地想起瓊宮公主手下,不是有兩隻叫做大白小白的白雕?心念一動,正待問問清楚,只聽武當元真子微微蹙眉道:“據貧道推想,深山大澤中的巨型飛鳥,偶然飛過,向燈光飛撲,原也不足為奇。只是以前兩晚的情形看來,只在屋面低飛疾掠,和我們大家捉迷藏,已屬可怪,今晚三次夜襲,直等鍾前輩銜尾疾追,出了寺外,才沖天飛起,更非尋常,莫非這鳥有人豢養的不成?”
元真於此話,說得極為合理,大家不禁都微微點頭。
樊太婆道:“諸位可曾聽說過江湖上有誰養著兩頭巨鳥?”
鍾二先生沉吟道:“百年之前,敝派呂祖師曾養過兩頭巨鷹,而且還通曉武功,但近幾十年來,江湖上倒不曾聽說過有養鳥的人。”
傅青圭隨侍鍾二先生身後,因大家正在說話,不敢插口,等鍾二先生話聲一落,不由叫了聲:“師傅……”
鍾二先生回頭望著他徒兒,點頭道:“青圭,你有什麼說,但說不妨。”
傅青圭瞧了飄浮子和方玉琪一限,躬身道:“弟子這次奉命南行,在九疑山目睹天地教開壇……”
鍾二先生笑了笑道:“此事為師曾聽方少俠說過。”
傅青圭續道:“弟子是說雪山瓊宮公主,曾有兩隻作為座騎的白色巨雕!”
鍾二先生清癯臉上,微微一凜,回味的道:“雪山瓊宮有兩頭可以乘人的白雕?”
瓢浮子點頭道:“傅少俠說得不錯,這兩頭白雕,貧道也親自見過,生得十分威猛,恐怕普通練武的人,還遠非其敵哩!”
鍾二先生手捋長髯,驚愣的道:“有這等事,那麼一連三晚騷擾本寺的,可能就是雪山瓊宮的白雕了。”
方玉琪站起身子道:“晚輩正有一事,要向老前輩報告。”
鍾二先生擺手道:“方少俠不必拘禮,請坐了好說。”
方玉琪依言坐下,道:“今晚之事,老前輩雖然只發覺了一頭飛鳥,但確實有人進人本寺,晚輩……”
鍾二先生翟然一驚,不待方玉琪說出,急急問道:“何以見得?”
方玉琪從懷中掏出紙團,雙手遞過,一面把剛才遇到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鍾二先生聽得老臉微微一紅,打開紙團,低低念道:“明夜三更,將有強敵壓境,慎之!”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念著,忽然抬頭道:“這字條出之女子筆跡,唔,方少俠,你可瞧清來人面貌?”
方玉琪道:“此人身法極快,晚輩接住紙團的剎那之間,已失去蹤影。”
鍾二先生凝神想了一想,又道:“方少俠在九疑山目睹雪山瓊宮中人的模樣,不知此人可有相似之處?”
方玉琪道:“雪山瓊宮中人,全是一身白衣,今晚晚輩雖然瞧到一條白影,但很難斷定。”
鍾二先生點了點頭,隨手把紙條遞給神州一劍。
廣明大師問道:“鍾前輩是否認為宋的就是瓊宮中人?”
鍾二先生頓首道:“不錯,從雪山瓊宮養有白雕,和來人一身白衣,這兩點看來,來人可能就是瓊宮侍者無疑,也許她們業已得到玄黃教準備向少林下手的陰謀,始派人前來示誓!”
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道:“這也難怪,咱們太疏忽,認為各大門派的人,全在這裡,而且事機極密,江湖上無人知曉,不會引起對方注意,就疏於防範。”
廣明大師臉上一紅,道:“這是貧衲的過失!”
鍾二先生搖頭道:“老夫不是這個意思,憑咱們這些人,還讓人家來去自如,寺中僧侶弟子,那想攔得住人家?”
白雲子道:“此人既然是友非敵,此來又只為報警而來,何必三番兩次,騷擾本寺?”
鍾二先生道:“此人三次夜入少林,想必為了使咱們提高警覺……”
話聲未落,只聽窗外撲嗤一笑,接著有人輕聲笑道:“鍾老頭,總算你有點眼光!”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已逐漸遠去!
“什麼人?”
神州一劍司徒昌明倏然起立。
鍾二先生尷尬的搖搖手道:“人家已經去遠了。”
接著緊閉雙目,沉思不語,大家不知他在想些什麼,一時未便開口。
鍾二先生沉默有頃,忽然睜眼向廣明大師笑道:“老夫適才檢查全寺佈置,貴寺僧侶,在每座殿宇上,都已結成陣圖,照說整座少林寺,已固若金湯,飛鳥難渡,何以會讓人來去自如,固然瓊宮中人,武功入化,使人難以發覺,但其中定然有予人可乘之處!”
廣明大師肅然起立,合十道:“鍾前輩乃是咱們五大門派之首,請儘管直說。”
鍾二先生笑了笑道:“大師好說,老夫剛才細心檢查,三晚來人,都是從西南方逸去,由此一點,可知西南一隅,確實是咱們一個弱點……”
廣明大師忙道:“鍾前輩說的極是,敝寺西南乃是一處削壁,平日未免疏忽。”
鍾二先生又道:“而且本寺雖在每座殿宇,設下陣式,但各自固定崗位,缺少相互銜接,也是一個漏洞。明晚之事,在雪山瓊宮中人的眼裡,猶是目為‘強敵’,來人武功之高,自可想見。咱們自應慎重將事為宜,好在目前人手已夠,只要善為調度,料想賊人也決難得逞!”
元真子道:“咱們這一戰,事關五大門派存亡大局,如有差遣,鍾前輩只管吩咐。”
鍾二先生想了一想,道:“這樣吧,廣明大師乃是本寺之主,主持指揮全寺僧侶,調度羅漢陣,就請元真子道友,率同邱玉奇、於啟輝、於啟煌、傅青圭四人相輔,原則以守為主,一有驚訊,務必保持沉著,不使自亂陣法。
另請樊太婆、青師太、靜因師太三位率同樊秋雲、姜青霓、谷飛鶯、公孫瑤紅、望修五人,馳援緊急之處。其餘諸位道友,一同正面迎敵,沬知各位以為如何?”
飄浮子笑道:“鍾前輩運籌帷幄,調度得宜,貧道欽佩之至!”
司徒昌明也撫掌道:“鍾老哥佈置周密,算無遺策,老夫自然服從軍令。”
大家也紛紛說好。
鍾二先生笑道:“今晚看來不會再有敵人騷擾,諸位遠來,不妨早些休息。”
當下就由廣明大師安排了數間靜室,各自休息,不在話下。
第二天,少林方丈廣明大師,召集全寺僧侶,把大家當眾介紹了一番,以免臨時分不清敵友。一面又領著大家巡視全寺,認識四周環境。
大家見到一群群的僧侶,全都緊裝扎束,手橫兵刃,結隊而立,各處轉角,也都已裝好火把,比之昨日,果然又嚴密了許多。
蓑衣丈人讚歎的道:“少林寺領袖武林,久經訓練,果然名不虛傳,這樣佈置,當真連飛鳥也難以偷渡!”
廣明禪師合十道:“老檀樾好說,少林寺適逢千百年未有之劫,貧僧受命於危,今晚可算是敝寺創立門戶以來最艱苦一夜,多蒙諸位高人賜助,貧僧感愧無能,也只有背城借一。
這些火把,都用麻桿桐油特製,每個可照四、五丈方圓,全寺五百僧侶,三百條火把,如果一齊點燃,全寺都如白晝,來犯賊人,決難遁形。”
青師太點頭道:“這種陣仗,武林之中,恐怕只有少林、武當,才搬得出來!”
言下之意,對廣明大師這等佈置,大為讚賞。
神州一劍司徒昌明瞧得呵呵大笑道:“今晚賊人真要前來,老夫非得和他們見個真章不可!”
說話之時,古月似的臉上,湧起一片寒霜,一雙鳳目,神光電射。
鍾二先生乃是五大門派中碩果僅存的前輩高手,他出身崑崙,數十年來,從未受過挫折,生性高傲,原也是目無餘子的人,但經過黃山這一場教訓,眼看五大門派中人,悉遭毒手,深慨武功一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五大門派所以能夠屹立武林,稱雄江湖,無非是沒有遇上真正高手而已!
他這一念轉移,鋒芒盡斂,此時聽神州一劍如此說法,不由微微一笑道:“司徒老哥豪氣如昔,老夫深為欽佩,只是我們寧可把對方實力估高,再也不能把人家估低。”
神州一劍司徒昌明哈哈大笑道:“鍾老哥幾時脫盡火氣,有了如此涵養?”
鍾二先生嘆息道:“武林安危,正邪消長,全系今晚一戰,一著之失,滿盤皆輸,老夫肩上,壓著這副沉重擔子,實在有不勝負荷之感!”
青師太性如烈火,想起自己被商山四異隔空點穴之辱,憤然道:“玉大門派五位掌門的先後遇難,全在毫無戒備之下,中人暗算,今晚咱們業已有備,還怕他何來?即使商山四異老賊來了,咱們有這許多人手,也管叫他們來得去不得!錯過今晚,咱們人手已齊,索性就在玄黃教開壇期前,趕上九宮山,殺他個措手不及!”
說話之間,已回到後院靜室。
這一個下午,大家都在忙碌中度過。
入夜之後,少室北麓的少林寺,已進入緊急狀態,但表面上,卻反而更趨沉靜,一點也看不出異樣。
巍峨古剎,重重殿宇,矗立在沉沉夜色之中!
只有第一進大雄寶殿上,燃著兩支紅燭,團坐著正面迎敵的鍾二先生、司徒昌明、蓑衣丈人、瓢浮子、白雲子、方玉琪等六人,正在啜茗閒談,顯得相當輕鬆,瞧不出他們是在恭候敵人。
二更才過,只見一個僧人氣急敗壞的奔人大殿,向鍾二先生合十道:“啟稟老檀樾,前山有一隊敵人,正向本寺而來!”
鍾二先生問道:“一共有多少人?”
僧人躬身道:“小僧等奉派輪值山門,這消息是由守護前山的師兄們傳遞而來,詳情未悉。”
鍾二先生點了點頭,那僧人堪堪退下。
第二個僧人又急忙趕到,向大家合十道:“小僧接到守護松林的師兄們傳報,共有七名敵人,現已進入本寺警戒範圍,目前正向本寺緩緩進發。”
神州一劍忍不住問道:“一共只有七人,來者不善,想必全是玄黃教精銳高手,不知來的是何等人物?”
第二個僧人惶恐的道:“那師兄勿匆來報,並未細說。”
瓢浮子沉吟道:“玄黃教明知五大門派的人集中少林,恐怕來犯敵人,決不止區區七人。”
白雲子點頭道:“貧道也感覺得這七個賊人施施而來,似乎意在誘使我們注意正面……”
話聲未落,先前那個僧人,又急急進來,報告道:“啟票老檀樾,那七個敵人,已到寺前廣場上了,是……是七個女的。”
“七個女的?”
鍾二先生聽得一怔,接著問道:“她們作何裝束?”
那僧人雙手合十,低喧一聲佛號,神色一莊,答道:“這七人身上僅僅披了一層輕紗,紗分七色。”
錘二先生又道:“她們到達寺前,有何舉動?”
那僧人道:“她們到達廣場,就圍著寺前一座大香爐,席地坐下,並無絲毫動作。”
大家全聽得滿腹狐疑,在座除了方玉琪,個個都是八十年的老江湖了,但從沒聽說過有這等身披七彩輕紗的七個女子?
鍾二先生又追問了一句:“她們有多大年紀?”
那僭人道:“阿彌陀佛,小僧不夠看,但據她們姿態上瞧去,最多也只有二十左右。”
鍾二先生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來,只好點頭道:“此時不過才交二鼓,也許她們人手還未到齊,你們只可暗中監視,切勿妄動,如有變故,立即通報。”
那僧人躬身退去之後,白雲子疑慮的道:“這七個女子,來的突兀,咱們出去瞧瞧,也許可以看出一點端倪。”
鍾二先生笑道:“據老夫推想,她們如非等人,便是另有陰謀,目前未到三更,她們如無舉動,我們也正好當作不知。好在全寺已有佈置,即使她們故作疑兵,咱們不予理會,反可使來犯敵人,不明我方虛實。”
飄浮子眼看當年五大門派中以剛愎出名的鍾二先生,如今一反過去性情,處事沉著,不禁暗暗點頭。
鍾二先生卻突然回過頭來,向瓢浮子道:“目前江湖上對武林掌故,能夠如數家珍的,首推百草仙翁,可惜不在這裡。道兄和令師兄同功南山老前輩之門,見聞淵博,這七個身披七彩輕紗的少女,是何來歷,不知道兄可有印象?”
瓢浮子慌忙搖手,呵呵笑道:“鍾前輩千萬不可這般說法,貧道怎敢當得見聞淵博四字,不過貧道想到一個人,只是……”
神州一劍目射奇光,問道:“道兄想到的是誰?”
瓢浮子搖搖頭道:“貧道方才聽說這七個女子,身上僅穿一層輕紗,不由想起七十年前一名魔頭……”
神州一劍臉色微微一變,問邁:“道兄是說祁連女妖七寶大士?”
瓢浮子點點頭,又搖頭道:“貧道只是胡亂猜猜,這女魔頭當年全身只穿一襲七彩輕紗,肉身佈施,贏得七寶大士之號,只是七十年前無故失蹤江湖,從此沒再聽到她的消息,不可能會在此時此地出現。”
鍾二先生瞿然震動,點頭道:“但願不是這個魔頭,否則如果她和九陰妖婦合流,武林這場浩劫,當真難以挽回了!”
說到這裡,忽然嘆了口氣,又道:“不過像七指煞君、九陰妖婦等人,都在江湖出現,和勾漏雙魔同一時代的七寶大士,尚在人間,也並不足奇。只可惜咱們各大門派中,不但先師一輩全已仙去,就是和老夫同輩的人,也先後凋謝殆盡,最近五年,連第三代弟子,都罹了劫數,道消魔長,說來豈不可嘆!”
說到這裡,那守護山門的僧人,又走上大殿,請示道:“此時二更將盡,廣場上七個女子依然圍坐如故,不見動靜,小僧特來向老檀樾請示。”
鍾二先生道:“目前強敵將至,你們還是各守崗位,不可擅離,如有敵人闖人,不入陣中,切忌現出身形,而且務必困住敵人,危急之時,自然有人接援。”
那僧人領命退下,但接著又匆匆回人,躬身道:“前面七個妖女,不知何故,每人身前,已點起七種不同顏色的燈光,人卻依然圍坐如故。”
鍾二先生也弄不懂她們何以要點起燈來,只是微微頷首。
僧人很快的閃身退出。
大家枯坐了一陣,估計三更已過,依然不見有什麼敵人前來。
神州一劍司徒昌明和白雲子兩人,已漸感不耐。
方玉琪因示警的那張紙條,是自己接到的,如今全寺僧侶和各派中人。勞師動眾,徹夜不眠。如果敵人不來,大家空守了一夜,自己如何交待?這就低聲對瓢浮子說道:“老前輩,三更已過,還未見敵人有何舉動,那示警的人,會不會有詐?”
瓢浮子搖頭道:“依老道的看法,示警的人,當然是一番好意,不可能有詐,門前七個妖女,自然是敵人一路,她們遲遲不見動靜,許是主腦人物還沒趕到,也未可知……”
話聲未落,遙聞數里之外,遠遠傳來一聲長嘯!
這嘯聲由遠而近,由低而高,好像正向少林寺方向劃空飛來!
更深人靜,聽得十分真切,宛若汪洋大海,驟起海嘯,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轉瞬之間,已離山前不遠,大殿上頓時迴響嗡嗡,聲勢之壯,使人心絃驚顫!
錘二先生聽得臉色大變,驟然站起,低喝一聲:“我們趕快迎敵!”
刷刷刷!六條人影,同時掠出大殿。
星月在天,山風習習,少林寺一片黝黑。
當然黑暗之中,五百僧侶全已聽到高亢懾人的厲嘯,此時屏息凝神,嚴陣以待!
嘯聲已到眼前,功力較差的人,已感到血流加速,脈博劇跳,幾乎把持不住。
由鍾二先生為首,正面迎敵的六人,剛剛躍上圍牆,那嘯聲已如黃河天來,浩浩蕩蕩,由半空直瀉而下,嘎然而止。
一團閃閃發光的人影,像飛將軍白天而降!
這一陣嘯聲,連鍾二先生、神州一劍、蓑衣丈人、飄浮子、白雲子全都聽得臉色發白,呼吸困難,只有方玉琪在“六合真氣”護體之下,還能勉強支持。
此時嘯聲乍歇,大家耳中,還在嗡嗡作響,急忙舉目瞧去,只見劃空飛落寺前的,卻是一個臉如黃蠟,嘴上留著一部紅髯的道人,尤其他身上一襲寬大道袍,十分奇特,黑夜之中,宛如綴著無數星星,閃爍生光!
此人方才那一陣長嘯,懾人奪魄,已使大家面面相覷。這一瞧清來人的長相,六人之中,除了方玉琪不識其人之外,誰都心頭猛凜!
鍾二先生更是神色邃變,急急和大家飄落牆外,便迎著趨前三步,恭恭敬敬的躬身說道:“錘石磷不知師叔鶴駕徑臨,有失迎近。”
方玉琪還是第一次聽到鍾二先生的名字,而且這黃臉紅須的道人,原來是他師叔。
紅須道人落地之後,根本連瞧也沒向大家瞧上一眼,當然更沒理會鍾二先生的說話;但他兩道電炬似的眼神,卻落在圍著大香爐趺坐的七個女子身上,黃蠟般臉上,神色似乎微微一怔。
七個全身赤裸,只披一襲薄如蟬翼輕紗的妙齡女郎,每人面前放著一盞和她披紗同一顏色的紗燈,燭光熒熒。
照著她們細膩豐滿,凸凹玲瓏的晶瑩胴體,直像七尊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藝術精品。但她們此時,幾自秀目低垂,桃腮含春,似笑非笑的瞑目趺坐,一動不動。
紅須道人怔怔而立,鍾二先生躬身肅立,誰都沒有開口。
神州一劍司徒昌明雖懾於對方盛名,但眼看紅須道人目光只是盯著七個女子,對自己幾人不理不睬,不由再也忍耐不住,大聲說道:“許天君光臨少林,不知是否有為而來?”
紅須道人仰天狂笑一聲,點頭道:“好!好!七寶妙法色相,居然為少林寺護起法來?”
笑聲一落,兩道銳利如劍的目光,猛然向神州一劍掃來,大袖一層,身形破空飛起。
隨著他騰空飛起的剎那之間,地上湧起一陣無形潛力,把錘二先生和神州一劍,逼得後退了一步。
蓑衣丈人、瓢浮子、白雲子、方玉琪四人,站得稍後,也衣袂飛揚,差點站不住腳!
大家這份驚凜,當真不可言喻,定睛瞧去,夜色晦瞑,星光閃爍,那裡還有紅須道人的蹤影?
方玉琪眼看紅須道人竟有如此厲害,功力之高,恐怕還在九陰夫人之上,不由驚愣的向飄浮子問道:“老前輩,這許天君是誰?武功竟有這般高法?”
鍾二先生聞言,有意無意的瞧了瓢浮子一眼。
瓢浮子目光掃一下圍坐一圈的七個披紗少女,低聲道:“方老弟,此地不是說話之處,咱們回去再談罷!”
方玉琪見他這般說法,心知定然有所顧忌,而且許天君還是鍾二先生的師叔,他方才匆匆而來,分明和自己這邊是敵非友,但他一瞧到地上七個披紗少女之後,便頓腳就走,還說什麼“七寶妙法色相,居然為少林護法”。
那麼他的退走,還是和這七個少女有關?
瓢浮子老前輩要回去再說,自然也是顧忌著這七個少女。
難道這七個身披七彩輕紗的少女,比許天君還要厲害?她們又是誰呢?
就在方玉琪疑竇叢生,心念疾轉的當兒,圍坐地上的七個少女,業已盈盈站起。
她們連瞧也沒向大家瞧上一眼,便自右手執燈,一語不發的排成一行,緩緩踏上寺前青石大路,往山下走去。
這七個妙齡少女渾身赤裸,只披著一幅薄如蟬翼的透明輕紗,此時蓮步細碎,柳腰款擺,曳地長紗,給山風吹動,當真像瑤池仙子,出浴歸去。
白玉般胴體,在七盞不同顏色的燈光掩映之下,緩緩移動,活色生香,蔚為奇觀,使人目迷七色,怦然心動!
七盞紗燈,漸漸遠去。鍾二先生望著點點燈影,慨然嘆道:“她們真是祁連女妖七寶大士門下!想不到莽莽江湖,已經夠兇險了,這些多年不出的魔頭,卻又不遲不早,盡在這時候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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