衞中柱在半月內療養好傷,全仗少林聖藥還神丹的神效,他自覺內力非但未散,還有了增強。
他的康復,使全幫上下都舒了口氣,如今多事之秋,衞海幫處境艱危,少不了挑粱的幫主。
這天,是他康復後第一次到議事室議事。
參加議事的總巡主衞荻,四大巡主魏金龍、朱喜奎、陳大寶、張志海及十二個大水頭。
大水頭受巡主節制,每位巡主手下有三個大水頭。每個大水頭又節制五個小水頭,小水頭直接管理幫眾。
此外,衞海幫在福州城秘密開了幾家旅店酒樓,—則為了賺錢以充公用,二則佈下眼線,以探江湖動向,三則聯絡各方人士。
在城裏的幫眾以城中鶴順大街“醉仙樓”店主為首領,幫中職務稱探主,與巡土地位相同。
其餘各家店主則稱探頭,地位與大水頭並肩。
為了不使機密泄露,探主探頭一般不回總舵,探主有必要回來商議大事時,就必須小心謹慎,務必不要被人看見。
幫中知情者只限於巡主和大水頭,幫眾並不知曉實情,就連這幾家店是幫中所開都不知道。
議事開始,先由大水頭林浩東稟報福州之行。
那日他奉命跟蹤海龍幫快船,船到福州渡口上岸,有兩輛馬車把辛五娘連同海龍幫總巡事張通、副總巡事劉豪、楊同等人一併接走,等他靠岸馬車已失去蹤跡。於是他也到了城裏,立即到城中“醉仙樓”見了探主郭勇丁,把一切情形説了,要探主設法打聽那一行人究竟去了何處。
郭探主立即派出手下,轉告城北福安街雙福旅店、城南永街頭福酒樓,命他們派人打聽。
一連等了七八天,郭探主手下從税監府的一個看家護院嘴裏打聽到,像是辛五孃的那夥人,竟然在税監府中。
至於那夥人中有沒有倭寇,因為不好直接發問,所以不知。
另外,最讓人吃驚的是,東海一霸温武魁,南海海匪盜首南蚊龍萬昌雷先一天就到了府中。
不過這—點還吃不準,那個看家護院是喝醉了酒説的,而且並非他親眼所見,是聽別的護院説的,也不知真不真。
林浩東説完,眾人聽後十分驚詫。
海龍幫、海盜、天靈教的人和倭寇攜手進了税監府,這不成了官匪—家了麼?這實在是叫人難以相信。
也許那個看家護院喝醉了酒,你問什麼他就順口答什麼,醒來後就一一不認賬。
本來,醉漢話,能認真麼?
衞中柱皺起了眉頭:“各位,這消息未免荒唐,且放在一邊,説別的事吧。”
林浩東續道:“屬下臨回來之際,郭探主有兩件大事要屬下及時稟報。頭一件,閩省遐邇聞名的神龍劍鍾震坤夫婦就隱居在福州城西二十里地的羅田村……”
這話引起了眾人的興致,一時議論紛紛。
“什麼?鍾大俠居然隱居在福州?”
“真叫人不敢相信,他離我們如此之近,連一點風聲都沒有!”
衞中柱道:“這消息確實麼?”
林浩東接説:“消息已在武林人中間傳開,因為鍾大俠一家已出了事……”
“什麼?出了事,出了什麼事?”有人急問。
衞中柱道:“別岔嘴,聽他説完再議。”
眾人急不可耐,都向林浩東盯着看。
“據説半月前税監府總教習金刀無敵焦勁松奉税監人之命,送紅帖請鍾大俠到税監府赴宴,鍾大俠竟敢抗命不去。
五天前税監府的武林高手夜間拜會鍾大俠,勸説他投效税監府,為朝廷出力,並限定兩日內上税監府請罪。
第二天天一黑,鍾大俠一家和兩個朋友,一個是陰陽扇諸葛鼎,一個是七星刀惠耘武,乘夜色離家出走。
哪知白日遣散婢僕時,早被暗探看在眼內,於是抓了一名廚役,嚴審出鍾大俠動向,因而在城外數十里處佈網,但鍾大俠等人是何等身手,結果空手而歸……”
“啊喲喲,竟有這等事!”魏金龍萬分驚詫。
“鍾大俠有骨氣,絕不做税監鷹犬!”朱喜奎伸出了大姆指。
衞中柱連連點頭:“鍾大俠深明道義,不像閩省一些武林人,為虎作倀,助紂為虐!”
又嘆道:“可惜可惜,與鍾大俠失之交臂!”
張志海道:“諸葛鼎、惠耘武都是白道上頂頂有名的英雄,他二位和鍾大俠夫妻聯手,又有誰能攔得下他們!”
議論一陣,衞中柱讓林浩東講第二件事。
林浩東道:“這第二件事更是奇特,江湖上已傳得沸沸揚揚,本省福寧州葛洪山,有人發現抱朴子祖師的功練藏寶,引得武林人紛紛前往葛洪山探求,不少人因不知路途,先來了福州,再從福州前往福寧州。
“醉仙樓”天天客滿,講的都是葛洪山。
郭探主的意思,幫中應派好手前往,以探虛實。”
陳大寶問:“幫主,這抱朴子祖師是何等人物?屬下可是從來沒聽説過。”
衞中柱道:“據説東晉時,葛洪道人曾在此山煉丹,故被後人稱為葛洪山。説起這位道人,出身大有來歷。他是三國時葛仙公玄的從孫,葛玄是他的叔祖,要注意,並非重孫。葛玄傳弟子鄭隱,鄭隱又傳道於他。年青時,葛洪曾出仕做官,後攜子侄遷往廣東羅浮山為道煉丹,在山上積年而終。他自號抱朴子,乃道家時長輩人物。説他有什麼武功秘藏,恐怕不實。”
眾人興致勃勃,都贊成不管是虛是實,都該派人到葛洪山一探,以弄清真相。
衞中柱道:“葛洪祖師爺大多時候是在羅浮山煉丹修道,怎不聽見羅浮派找到了什麼秘籍,我看這是江湖人播弄是非,信不得的。”
魏金龍道:“幫主,無風不起浪,不管真假,都該一探,萬一要是真有,豈不是錯過了機會麼?”
衞中柱道:“哪來的機會?如今黑白兩道的人都被驚動,要是真有寶籍,還不你爭我奪直到相互殘殺麼?我們又何必去趟這渾水?”
這話很對,眾人雖然心不甘,但無話可説,一時靜默下來,但想的都是寶籍這檔事。
衞荻想了想,道:“這傳言未必是真,可以不去理會。但如果是有人故縱謠言,那他懷的是什麼鬼胎?這樣做難道只為尋尋開心麼?顯然不是,要不就引不起轟動。依屬下看來,散佈謠言的人一定有所企圖。衞海幫既是江湖中之幫派,對江湖大事怎能不聞不問?因此派人前往葛洪山一探實有必要,一則廣交天下正道英雄,二則探明藏寶虛實查清幕後人企圖。
若與本幫無涉,便不予理睬,若對本幫不利,則可以早謀對策,不知各位以為如何?”
這番話説得眾人心服口服,衞中柱也在心中暗贊兒子的見識,不枉到少林學藝十二載。
經眾議決定,由衞荻和朱喜奎前往葛洪山見機行事。
第二天一早,衞荻和朱喜奎便乘船前往福州。
中午,二人住進了“醉仙樓”。
醉仙樓當街是兩層門面,樓上樓下均賣酒食。
第二進是個四合院,充作旅舍。
第三進是個小院落,栽置了不少花草,也作旅舍,但房金較高。
精舍旁還有個院落,有兩道門相通,是店老闆和夥計們宿處。
衞、朱二人住進了精舍兩廂房,小二跟進屋來,低聲向總巡主二人問安。
“精舍都住滿了麼?”朱喜奎輕聲問。
“回朱爺的話,已經住滿。北廂房住的是天目三英霍熙光、霍熙明、霍熙正,屬白道英雄。南廂住着一位公子爺,名肖勁秋,此人既不像書生,又不像武士,喝酒卻喝得嚇死人,一頓飯喝三四壺是平常事。住他隔壁的有兩位,外號齊魯雙雄,名叫張大勇、丘雷,也是正道人物。東廂一進門右邊,住着兩位夫人,剛來到不過半個時辰,進屋後就再沒有出過門,不明路數,郭探主説,兩個女人妖媚豔麗,雖沒帶兵刃,但也肯定是武林中人。東廂房右邊住着兩個道士,路數不明。”
衞獲點點頭,叫小二離去,小二又説郭探主晚上再見他們,白天怕引人注意。
二人喝了幾口茶,到前面樓上用膳。
正是中午時分,樓上食客不少,兩人在夥計引導下落坐於邊廂。
點了菜,衞荻便打量食客,估計有一半是武林中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兩位夫人。
她們一個着紫衣一個着青衣,面目姣好,嫵媚中帶着煞氣,神情冷冷冰冰,叫人不敢生非分之想,不由多看了幾眼。
心想這麼嬌美的婦人出門不帶隨從,必然是身懷技藝的武林女子,否則沒有那麼大的膽,可惜不知路數,也不知是正是邪。
他又注意到,二女旁邊二桌有個公子爺在獨酌獨飲,面前放着四把酒壺,猜想此人就是小二説的那個肖勁秋了,只見他搖頭晃腦,一副瀟灑自如的神態,看得出此公子對杯中物,大概喜愛到了痴迷地步,叫人覺得好笑。
你看他,兩眼一閉深深嗅上幾嗅,陶醉於那誘人的酒香。
接着將杯送到口邊,頭一仰喝個點滴不剩。
這還不算完,他還要有滋有味咂上一陣子嘴,似乎是回味無窮。
天下喜歡喝酒的人比比皆是,可像這位老兄的只怕不多。
衞荻看得有趣,便端祥起此公相貌。
此人並非美如冠玉的翩翩公子,一張長方臉,有稜有角,一雙虎眉下,眼神黑白分明,含神不露,灼然有光,鼻粱豐隆,一張嘴方正闊大,唇紅端厚。
整個貌相有男子漢氣概,只是有時顯出一種頑皮神態,又似乎有些狡黠。
但轉眼間這種不老實的神態會無影無蹤,換成一本正經,老實巴交的模樣,完全換了個人似的。衞荻覺得此人難以捉摸,天曉得是個什麼樣性情的人。
但奇怪的是對他卻有好感,似乎與他很有緣份,十分想要和他結識論交。
正想着,忽聽有位夫人説話,目光不由一掃,見是紫衣玉人。
“師妹,又有人活膩了,想到陰曹地府去風光一遭呢!”
“師姐,那就成全成全他們。”青衣女回答。
二女語聲剛停,就聽“噗哧”一笑,竟是旁邊嗜酒如命的公子爺發出的。
紫衣女狠狠瞪了他一眼,仍然曼聲輕語:
“師妹,此人在笑話我們呢,看他年紀輕輕就這般酗酒,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青衣女道:“他那雙眼睛,賊溜溜往這邊睃時,我就注意到了。師姐眼力一向很準,這傢伙肯定是個輕薄之徒,留若害人,等打發了那幾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再找他算帳!”
衞荻心想,糟糕,這位仁兄惹上麻煩了,放眼掃去,只見他手蒙了眼睛,另一手拿起酒壺,酒杯照樣斟滿不潑不灑,然後以同一隻手舉起酒杯往嘴裏倒,依然是咂嘴有聲。
這傢伙蒙着眼乾什麼?衞荻不禁好笑,人家説眼睛賊溜溜睃人,他就蒙起來表示清白,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
只聽紫衣女又道:“你瞧他蒙起眼就以為沒事了,説不定在指縫中偷看哩!”
青衣女道:“師姐所料不差,待會兒把那雙賊眼珠挖出來餵狗吧?”
正在這時,一老一少走到二女桌前。
老的年約六旬,豹環眼,相貌威武,少的一個貌似老者,英俊高大,魁梧有力。
兩人神態似很激動,一臉怒氣。
老者壓低聲音道:“是紫衣羅剎,玉面蛇精麼?老夫費錦山今夜子時在北門外三里處候教!”
紫衣女眼皮不抬:“奉陪二位……”
言未了,又有一箇中年人和一個青年人走過來:
“峨嵋派的也算上一個。”
話音剛落,又有人大吼:
“天目三英為江湖除害,也算—份!”
這一吼,樓面食客都安靜下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都朝天目三英這邊瞧。
青衣女冷笑一聲:“還有要找死的麼?今夜子時儘管來好了,我姐妹準時奉陪。”
有人接話道:“要羣毆麼?這許多男子漢欺負兩個女子……”
話才説了一半就聽見紫衣女叱道:
“少管閒事,你給姑奶奶閉嘴!”
那人從角落處站了出來,朝二女抱拳道:
“在下混天犬齊隆,與二位同屬黑道豪傑,看不慣這幾個自命正道的渾蟲,想以多為勝,欺負兩位人單勢孤,故與好友烏雲豹張合……”
“嗤”一聲,那喝酒的公子爺又笑出聲來。
青衣女瞪了他一眼:“笑什麼?”
他趕緊把手蒙嘴,轉過頭去,肩膀仍在抖動,笑個不停,只是沒了聲音。
青衣女不理睬他,對混天犬齊隆斥道:
“我姐妹倆人單勢孤與你何干?誰要你來架粱子?滾—邊去!”
齊隆討不了好又挨一頓罵,當着這許多人的面下不來台,不由惱怒,漲紅着臉道:
“這不是糞桶裏洗蘿蔔,反惹一身臭麼?好、好、好,就算我姓齊的招子不亮,看錯了人。”
烏雲豹張合也是個粗魯性子,但他深知二女不是他們兄弟招惹得起的主兒,立即招呼齊隆:“走、走、走,這裏沒咱們的事!”
齊隆一肚子火又不敢發作,眼瞥見那個喝酒的公子爺在“吃、吃、吃。”笑個不停,更加使他火冒三丈,便指着那傢伙道:
“你小子活膩了,小心齊大爺割了你那條舌頭!”
説完憤憤然和張合下樓,走之大吉。
這邊費錦山又道:“放心,老夫不足以多欺少的小人,一對一行不……”
紫衣女岔話道:“不必嚕嗦,是羣毆還是單打,姑奶奶—概奉陪。”
費錦山不再多説,和兒子費錚逕自走了,那自稱峨嵋派的老少二人也算賬下樓,只有天目三英仍在吃喝。
衞荻目睹這一幕,暗自心驚。
原來這兩個美婦人竟是江湖上盛傳一時的兩個女魔頭,紫衣羅剎荀雲娘、玉面蛇精甘蕊,她二人是江湖四霸之中的老魔頭混世魔君公良品的徒弟。
據傳老魔一生無兒無女,只傳了這兩個寶貝女徒弟,二女武功之高可以想見。
江湖傳聞二女性情乖張,動輒殺人,不管你是白道黑道,只要招惹上她們,你就難逃毒手,因此結下了許多怨仇。
特別是各門派的子弟,折辱在二女手中的不少,只要有機會碰到二女,就免不了一番廝殺。
但二女武功太高,往往吃虧的還是各門正派的高手,因此仇怨越結越深,二女成了各大派必誅之而後快的死對頭,適才向二女挑戰的是費錦山,是河北著名高手,人稱雙鈎王,那年青人想必是他兒子追風鈎費錚,是近年白道上嶄露頭角青年高手。
不知父子倆與二女有什麼過節,今夜必有場龍爭虎鬥。
至於天目三英,也是響噹噹的人物,而峨嵋派的老少,雖然未通姓名,但也決不會是庸手,否則豈敢向二女挑戰。
如果這七人不講江湖規矩合鬥二女,只怕她們是凶多吉少。
正想着,二女已吃喝完畢,從從容容下樓離去。
臨走前,她們又看了看那個喝酒的公子爺,紫衣女冷哼一聲道:“多喝幾壺喝個夠吧!”
青衣女接嘴道:“以後喝不成了哩!”
公子爺不吭不聲,全當作沒聽見,自顧品他的杯中物。
衞荻心想,這人也太糊塗,一條小命快要丟了還不知道!不過,他並非武林中人,如何知道二女的來歷?讓他就這麼不明不白死了,豈不太冤?還是警告他一聲,勸他快逃吧。
主意打定,這才專心吃喝。
朱喜奎悄聲道:“好險,我以為他們要在酒樓上大打出手呢!”
衞荻也壓低嗓門道:“回去再説。”
吃完飯,那公子爺仍在不停地喝,衞荻只好和朱喜奎先回到宿處。
小二來泡茶時,衞荻囑咐他對東廂房的客人多加小心,特別是那兩位夫人,千萬不可得罪。
小二説,郭探主在後院等你們,有事稟報。
二人當即出了門,瞧瞧院子裏無人,便從後門進了小院。
郭勇丁在正堂門口等候他們,將二人迎進客室,這才相互見禮。
郭勇丁年方二十六七,精明能幹,能文能武,由他主管醉仙樓再合適不過。
兩年來在福州城中,醉仙樓已是無人不知,郭老闆在地面上也頗有了名氣,上至官府下至街痞混混,他都交了一班朋友,因而消息靈通,福州城中的大小事,都能傳到他耳中。
所以頗受幫主衞中柱的看重,將另外幾家店也劃歸他名下,並由探頭升為探主,節制城中所有幫眾。
當下見禮畢,郭勇丁道:“本欲晚間才與二位相見,但適才得知紫衣羅剎、玉面蛇精就住在本店,天目三英日間向二女挑鬥,與二女同住精舍,説不定會在精舍動起手來,屬下不知該不該出手相助三英,故而請總巡主示下。”
朱喜奎道:“二女雖有許多惡名,但聽説,後幾年並不向先前那樣專找白道人物的岔,只要你不招惹她們,她們也不來理你,時下衞海幫處境不佳,還是不要樹敵為好。”
衞荻道:“朱巡主之言與我所想一致,二女是老魔公良品的弟子,開罪了她們無異惹火燒身,但我輩乃俠義道中人,也不能袖手旁觀。今夜由我和朱巡主到北門外一探,若雙鈎王費老英雄等人失利,或可助一臂之力,將二女除去,為江湖去一大害。若彼等佔了上風,我們就不必出手,兩位以為如何?”
朱喜奎又道:“今日挑戰者都是名震江湖的高手,以七對二,可説是穩操勝算,我和衞總巡主去鬥場,不過是看看熱鬧而已,但最好不要露面。”
郭勇丁道:“雙鈎王一生罕逢敵手,二女雖出自名師,但功力上定不如費老英雄,我也以為二女必敗。不過,儘管如此,還是小心為妙,兩位不出面最好。”
商議已定,又扯了些閒話,説的都是福州城內的大小事。
不一會,衞、朱二人便回到了宿處,剛好見那位豪飲的公子爺回來了,看那神態也並沒有喝醉。
等他開了房門,忽然側臉看着衞荻一笑,衞荻心想趁現在找他更為合適,便把心意對朱喜奎説了,讓朱喜奎先進屋,他去去就來。
“這位兄台,在下有事請教!”他走到公子爺門口,輕輕叩門。
“請進!請進!”公子爺開了門,笑嘻嘻的。
“在下衞荻,敢問公子名號?”
“肖勁秋。”公子爺十分爽快,“衞爺請坐。”
衞荻壓低音道:“兄台在福州有公幹麼?是否還逗留些日子?”
肖勁秋笑咪咪道:“閒來無事,遊山玩水耳,無所謂逗不逗留,要走要留全在一念之間,兄台莫非想與在下攜手共遊麼?”
衞荻道:“非也,在下奉勸兄台,及時離開福州為上策,走得越快越好。”
肖勁秋十分驚異:“兄台此言從何説起?”
“兄台適才在酒樓上已惹下殺身之禍,再不走只怕性命難保!”
“啊呀呀,在下喝自己的酒,又何曾招惹誰來,兄台之言未免荒唐……”
“那二女乃江湖上殺人不眨眼的女強盜,她們對你已懷恨在心,所以還是快走的好。”
肖勁秋睜大了眼,十分驚慌:
“哎呀呀,這真是飛來的橫禍,多謝兄台關照,我明日一大早就趕緊走吧。”
衞荻告辭回來,躺在牀上歇息,以便今夜子時到北門觀戰。
夜間子時來到,衞荻與朱喜奎帶上兵刃,從後窗躍山,直奔北門外。
出了城門,沿官道飛奔,約摸走了三里,只見左邊有一片荒地,便找了棵大樹,躍到橫枝上棲身。等了一刻時分,就見官道上飛馳來四條黑影,眨眼間到了曠地。
只聽雙鈎王費錦山道:“妖女尚未到,就在此地等候吧!”
又聽一個聲音道:“爹,妖女會不會背約不敢應戰?”
“不會,妖女一向自視甚高,今日又是當眾挑戰,她要不來,豈不自墮名聲?”
正説着,官道上接連馳來了十多個人影,不一會來到曠地,卻是來看熱鬧的。
他們七嘴八舌,離雙鈎王等人有五六丈,咿哩哇啦,旁若無人,就像是來趕廟會一般。
令衞、朱二人大感驚奇的是,他們來了一吵,曠地四周像由從地府下冒出來了的一樣,又出來了幾十人,這些人來得更早,各自找地方藏着,聽來人多了才從藏身處出來,自動站成了個半圓圈,興奮無比地盼望二妖女早些到來,以便好戲開場。
這時,天目三英到來,走向雙鈎王等人處,人們一下靜了下來。
只聽費錦山道:“是天目三英麼?”
一個低沉聲答道:“在下是霍熙光、霍照明、霍熙正,妖女還未到來麼?”
費錦山道:“三位與妖女有過節麼?”
霍熙光答道:“三年前有一好友被二女殘害,我弟兄三人早有報仇之心,但不知二女蹤跡,今日午間湊巧碰上二女,多虧前輩點出二女綽號,要不然我們並未與她朝過相,見了也白搭,報本認不出來。”
費錦山道:“這位是峨嵋派掌門師弟雙龍筆劉尚武劉大俠,這位是掌門親傳弟子冷麪書生洪飛。”
他二位替峨嵋弟子報仇,我父子則為侄兒報仇,望三位暫且一忍,由我們先出手如何?”
霍熙光道:“如此甚好……”
正説着,二女已經來到,只聽看熱鬧的大呼小叫:“來了來了!”
二女不疾不徐,翩翩然來到場中。
費錦山道:“二位如約而來,幸甚!動手前,老夫須把挑戰緣由説個明白,兩年前……”
紫衣羅剎叱道:“要找死只管動手,準耐煩聽你絮叨!”
費錚大怒:“好妖女,今日取你項上人頭,以慰表兄地下魂靈!”
玉面蛇精冷笑一聲:“臭小子,憑你也敢説大話,今日你死定了!”
費錚取下背上雙鈎,“唰、唰、唰、”一連三鈎,鈎鈎帶風,凌厲無比。
玉面蛇精甘蕊叱道:“先打發你下地獄!”
話聲中,嬌軀微閃,三鈎落空。
費錚報仇心切,真力用上了七成,一連攻出八招,但均被對方巧妙閃過。
第八招尚未攻出,只聽對方嬌喝一聲:“躺下!”
與此同時,只見對方手一揚,一根軟繩像條黑蛇,“呼”一下纏上了右腿,不等他使出千斤墜定身,人便向後栽倒。
站在一旁的費錦山大驚,急忙使招“二龍搶珠”,雙鈎上下合圍,上攻對手頸項,下鈎對手纖腰。費錚這才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
甘蕊不等費錦山使出第二招,借退身之機,手中蚊龍索使了個“葉下藏花”,纏繞對方頸項。
費錦山左手鈎一豎,右足前滑.右手鈎擊對方纖腰。
他本意把鈎讓對方蚊龍索纏上,以內力和對方較勁,右手鈎則乘機下手取妖女性命。
哪知對方玉手一抖,蛟龍索筆直如棒,“當”一聲擊在左手鈎上,震得費錦山虎口發麻,這才知道對方的厲害,拼內力未必能佔上風。
他立即抽身後退,決心以招式取勝。
雙鈎本是鎖拿刀劍等兵刃的好兵器,但對方使的是一根半軟半硬的筋索。
雙鈎根本鎖不住它,反被它封住了招招攻勢。
費錦山一生不知會過多少武林高手,但從來不像今夜這樣施展不開。
蚊龍索象一條活蛇,一下纏他手腕,一下纏他兵刃,使他越鬥越心驚,自忖雖不至輸給對方,但想勝了對方也是談何容易。
此刻峨嵋雙龍筆劉尚武以判官筆和紫衣羅剎荀雲娘動上了手,鬥了不過五招,冷麪書生洪飛抽出破風刀助戰,被劉尚武止住。
忽然,天目三英中的老大霍熙光嚷道:
“這可不是比武較技,大家併肩子上,為江湖除害!看熱鬧的朋友,千萬別袖手旁觀!”
話聲一落,三英中的老三霍熙正去助蛾嵋劉尚武,其餘二人撲玉面蛇精。三兄弟使的是竹鞭,鞭沉力猛,威勢極大。
這時只聽人叢中有人喝道:
“齊魯雙雄願為江湖除害助一臂之力!”
緊接着又有個嘶啞嗓子喊道:“巫山二兇誓為盟兄報仇!
衞荻在樹上聽得真切,細聲對朱喜奎説:
“這下熱鬧了,黑白兩道聯手對敵真是聞所未聞!”
朱喜奎道:“已經算不得稀奇,税監府中,天靈教中,不都是正邪攜手了麼?”
衞荻又道:“快看,雙鈎王、劉尚武已退出場外,他們不參加羣毆,這才是真英雄!”
此刻天目三英中的二英與齊魯雙雄張大勇、丘雷合鬥玉面蛇精甘蕊。
三英中的一英和巫山二兇王泰、阮彪合鬥紫衣羅剎荀雲娘。
戰不到五個回合,又聽人羣中有人大叫:“追命羅漢了空來也!”
遂見一胖大身影手舞一把戒刀激戰甘蕊。
追命羅漢是黑道上的惡和尚,燒殺姦淫無所不為,白道英雄早就想將他除去,不想他居然跳出來鬥二妖女。
人羣中不免發出議論。
費錦山等人一看這陣勢,心中氣不打一處來,這不成了一筆糊塗賬麼?當下一商量,由費錦山向二女打招呼:“今夜我等退,過了今日再找你報仇!”
説完四人如飛而去。
荀雲娘,甘蕊雖然了得,但對手都是江湖成名人物,其中尤以巫山二兇、追命羅漢最歹毒,他們並不正面交鋒,而是瞅準空檔偷襲,叫人防不勝防。
二女自忖今夜難逃毒手,不約而同打定主意拼一個算一個,於是施出全力拼上了命。
那了空和尚嘴裏極不乾淨,只聽他説:
“兩個大美人死了太可惜,我説各位,不如讓她們累得筋舒骨軟,豈不由大爺們消遣了?”
巫山二兇的王泰陰陰笑道:“羅漢兄此言正合我弟兄心意,不過有—條,消遣夠了我弟兄要將她二人開膛破肚,以祭盟兄亡靈!”
正説得高興,了空忽覺腿上被什麼東西叮了一下,竟然奇痛無比,忍不住大叫起來。
他餘音未停,就聽見二兇也相繼大叫,緊接着天目三英、齊魯雙雄也一個跟—個大叫起來,弄得二女及場外人羣莫名其妙。
當最後一人叫聲剛停,了空又接上來狂叫,然後又依順序,先是二兇後是三英最後是雙雄,而且他們的吼叫聲都賽過前一次。
衞荻和朱喜奎也大惑不解,他們這八個人是怎麼了?總不會發吼叫聲嚇垮二女吧?
這時,第三輪叫聲又從了空和尚開始,只聽他殺豬般痛吼一聲,立即往後躍出四丈,雙足一落地,轉過身就落荒而逃。
使在場人眾驚奇無比的是,二兇三英雙雄—個接一個向場外狂奔,瞬間就跑得沒了影兒。
荀雲娘、甘蕊相互一點頭,也立即離開了鬥場,她們心中明白,有人暗施援手救了她們,但這會是什麼人呢?用的什麼手段?但此地不是議論的場地,先回去再説。
相鬥的雙方都離開了,看熱鬧的也只好打道回府,對於今夜的怪事,人們猜測議論不已。
衞荻和朱喜奎是最後走的,回到精舍,見二女燈光正亮,他們小心進到房內,脱衣上牀睡覺,明天還要趕路呢,要説的話路上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