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錚錚嗆嗆”,一百二十七名“金衣會”徙,左手金笛,右手銀劍,布成陣勢,進退之間,度法嚴密,聲勢比“天羅地網”大陣還要嚇人。
車佔風劈了幾掌,這些人都是以兵器為主,不再是以空氣激盪為武器,“大漠仙掌”,不能發憚應有的效用,眼看便又被包圈,只見金光燦燦、銀光焰焰,這聲勢東攸西忽,飄靈無常,車佔風、方歌吟不出三十招,就要血濺當堂。
天象大師、雪峰神尼、嚴蒼茫、桑書雲等,情知自己負傷已重,參戰無益,但怎能眼睜睜見車佔風、方歌吟冒險危難?車佔風是破“天羅地網”,救自己等人出來的人,而方歌吟單止於今日,便先後救過天象、天龍、桑書雲、梅醒非、嚴蒼茫、車佔風等人性命,這些人雖性格各異,但快意恩仇,對“恩義”二字,看得極重。如今方歌吟遇危,誰都要搶先出手拯救的。
就在此時,突然之間,山谷中的格鬥,全都停了手。
苞下來是左近的戰役,全都停了手。
在遠處,也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血河車!”
一時“血河車!”“血河車!”“血河車!”之聲不絕於耳。只見轟一聲,樹木摧折,一具血車,八馬齊嘶,如雷霆般奔馳了出來!
“血河車”居然在此情此景下出現,是誰也意想不到。
這下“七寒谷”可以說是風雲齊集到了頂點。
在這霎息之間,“血河車”當先衝來,車佔風、方歌吟左右一閃,血河車便衝入陣中!
血車血馬的聲勢,何等凌歷,那“星羅大陣”雖然周密,又何從架御這舉世無匹的血河車!
只聽車中人影叱吒,“星羅大陣”,瞬眼死傷過半,紛紛走避,潰不成陣。車上人狂笑如厲梟,他一旦出現,所有戰局為之停頓,其聲勢之巨,威勢之烈,真是令人如見天神!
血河草橫掃一輪,使車馬轆轆,環走一遍,並且殺向撕鬥之中。一時間兩方高手,都被血河車所傷,各死了十五、六人。
大風道人沉聲向曲鳳不還道:“截殺!”曲鳳不還叫道:“截下來!”
那十三名黑衣高手應聲而出,怎奈血河車急走如箭,黑衣高手不能一齊截下,一名黑衣高手撲起時,猛見車中一人銀髮如披,目光炯炯,一道血般的掌勁撞來,打得他胸背骨骼齊碎,當堂身死?
燕行兇低聲向大風道人道:“大敵當前,保留精銳為重。”曲鳳不還也建議道:“失返到“忘憂林”再說。”大風道人沉吟一下,發令道:“退!”
十二名黑衣高手,立刻撤下對血河車的攻勢。惟群豪怎讓他們身退,當下全力追擊。血河車卻兩不偏幫,自管左衝右突,殺人如麻。只聽狂笑聲中,一人高高在血車之上。白髮紅眼,當者披擁。恆山派靜一師太,因與一名黑衣高手激戰,兩人走避不及,一齊斃於任狂“一氣貫日月”神功之下。
雪峰神尼長身暴喝:“還我徒兒性命!”和身撲上,方歌吟忖“百日十龍丸”已然毒發,父仇不可不知、不能不報,而報仇唯一指望,便在血河車中得知費四殺下落,也長身掠上!
這剎那之間,雪峰神尼已抄起靜一的劍,向任狂攻了五劍。任狂長笑間,手點並戮,雪峰神尼的劍,突然斷成五截,只滕劍鍔。
任狂一伸手,探手抓向雪峰神尼咽喉!
雪峰神尼空有一身武功,但下盤給血馬聲勢一衝,身形不穩,任狂這一抓,破空發出尖嘯之聲,眼看便要命中。
方歌吟情急之下,一招“閃電驚虹”,後發而先至,刺向任狂手腕!
這一下甚是兇險,任狂縱真要取雪峰神尼之命,真如探囊取物一般輕易,不過縮手必然無及,被這一劍斷腕;這當年蕭秋水留下來的一劍居然能在當今武林第一人“武林狐子”任狂面前做到“後發制人”,真可謂驚天動地。
任狂雙目本近滯凝,忽瞥此招,嘯喝道:“蕭……蕭大俠!”他似認識這一劍來路,忽然憑空一抓,不去攻襲雪峰神尼,而空手捉住劍尖。
這下雪峰神尼宛若在閻王殿前打了一個轉回來。任狂竟赤手抓住劍尖,用力一掛,金虹劍是宋自雪佩劍,雖彎成彩虹一般,但任狂稍一鬆手,金虹劍又“錚”地彈返原狀!
任狂運力一提,竟將方歌吟挑上車中!方歌吟與這披髮狂人猛打了一個照面,不禁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只見任狂雙目痴狂,神情悽憫,兩眼火紅如噴融焰,方歌吟想跳出車外逃生,但金虹劍被任狂所執,他珍惜這宋自雪闖蕩江湖一生的遺物,抵死不放。就這遲得一遲,血車已衝出谷外,任狂一手捉劍,一手劈空傷人,然後呼嘯一聲,八馬齊縱,竟然躍上谷崖,風捲蹄鳴,急馳而去,只見兩旁景物,如閃電般一幕一幕刷過,耳旁盡是怒風呼嘯之聲,方歌吟只覺金虹劍發出湛然的厲芒,原來久戰之下,暮晚又將臨,金虹劍在幽黯間更顯鋒芒。
而劍之另一端,卻執在那披髮狂人手中。
方歌吟又不禁打了個冷戰:現在只有他,和那近乎痴狂的人,在同一輛車上,那人是當今天下第一高手,武林狐子任狂。
任狂正用一種野獸般的神色,冷冷的、冷冷冷冷的、冷冷冷冷冷冷的、盯住他。
方歌吟被任狂藉捉劍之力,摔在車上時,雪峰神尼在陰曹地府,打了一個轉回來。剛走過神,想救方歌吟,便已遲了。血河車已衝過眾人,衝至谷外。乍見一人卻捨命狂追,一面急呻:“大哥、大哥……”正是桑小娥,雪峰神尼輕嘆一聲,攔身擋住。
桑小娥急道:“方大哥給擄到車上……”雪峰神尼嘆道:“是。”桑小娥悲道:“我要去追他……”雪峰神尼輕攬桑小娥,喟道:“你好好歇歇……”桑小娥便軟伏在她肩上。原來雪峰神尼知道縱令桑小娥追得上血河車,也於事無補,便拂點了她的穴道。
清一和車瑩瑩二人,都趕了過來,雪峰神尼無情慣了,便說:“你們追趕也是沒用。”
車瑩瑩在石洞中,為方歌吟猝然出劍所救,如此情急,還有話可說,然而清一卻是為何?雪峰神尼側首斜腕,只見清一眼眺遠處,蒼白雙頰急得辣辣燒紅,不禁拍了拍伏在肩上的桑小娥,又暗歎了一聲。這時只聽“嗖”地一聲,車佔風急起直追,宛若飛鳥投林,拼死力追血河車。原來他曾為方歌吟所救,在他一生中,少受人恩,現見方歌吟遇難,當下不顧性命,也不理大局,死力追去。
這時“天羅地網”大陣,已為車佔風所破;“星羅大陣”,又為血河車所衝亂,真是兵敗如山倒,十二名黑衣高手,又被車佔風出掌打死一人,但車佔風也受了對方腿傷。這時八方萎敗,無可收拾,大風道人等全力撤退,群豪知“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頓分八方追殺,情勢十分緊張。
只聽曲鳳不還吆喝道:“蝕化焦爛火,上!”
原來所謂“蝕化焦爛火”,便是總名為“蝕心化骨焦爛骸喪門火”,因全名過長,曲鳳不還刪半而名之。這是大風道人這幹人最後法寶。只見那二十餘名“七寒谷”緊身水靠者,各提起一黑漆漆的長筒,對準眾俠,凝神以待。
車佔風等人一怔,也不敢亂行攻上;天象大師生來就“天不怕,地不怕”,雙掌一支,橫撲而上,天龍及鐵肩,也左右撲上。
只見曲鳳不還一揮手,喝道:“放!”
“虎”地一聲,各只長筒俱噴出一道烈火團,但火焰成碧磷色,跟天象衝上的三名武林好漢,一經火,便全身焚燒,任打拍撲滾,俱不熄滅,傾間便焦臭難聞,但慘受荼毒者仍末斷氣,呻吟不已。
天象、天龍連忙身退,以白茫茫罡氣,迫住火焰,雖然如此,天象仍燒焦了幾絡白皚皚、銀晃晃的鬍子,天龍更慘,袖袍起火,幸而桑書雲及時出指,以“長空神指”隔空打熄火苗。鐵肩走避不及,一雙鐵掌,慘被燒焦。家人悚目驚心。
如此一來,眾人進退不得,眼見大風道人等扳回大局,手持黑筒,進步逼來。
桑書雲雙手一欄,暗示大家退後,大風道人又一揚手,那黑色長筒,又噴出二道青焰!
桑書雲的“長空神指”與車佔風的“大漠仙掌”,又同時出手:車佔風的荒漠掌力,反而助長了火焰大熾,桑書雲的長空神指,確能撲滅火舌,但縷縷指風,又怎能鎮壓得住熊熊大火?
當下站得前面數名武林好手,又遭池魚之殃。
就在這時,只聽一聲斷冰切雪的冷喝:“讓開!”
這聲音甚是清勁如劍,卻是女音,但自有一種尊貴氣態,眾人聽了,竟自動左右散開,讓出當中一條路來。
只見一白衣女子,也不知多大年紀,但神容清雅,氣質雅淡,不可迫視,只聽她說:
“佈陣!”
即有三十七名丫環打扮的青衣女子,各手持一支金光閃閃的圓筒,對那“七寒谷”手持黑漆長筒的人,凝立不動。
只見那原先在石洞中的兩名受傷神秘女子,一齊向那雲髻峨嵋,修眉連捐的白衣女子前拜道:“拜見教主。”
那淡雅的白衣女子道:“你們辦得很好,起來。”桑書雲等恍然大悟,原來這女子,便是在江湖上一等神秘人物,亦即是昔日在江中所遇的“恨天教”教主。如此度忖,更知道了那兩名神秘女子在危難時引渡眾人撤退入洞,原來便是這恨天教主的主意,敢情她是先探知大風道人等之行動,使預先遣人來佈局,心裡好生對她感激。
大風道人心下納悶,怎麼在這要緊關頭,來了這麼一個女子?曲鳳不還喝道:“你是誰?快滾開!”
白衣女子一燦。笑得極是好看,連曲鳳不還也看得一呆,只見她含辭未吐,氣若幽蘭,卻料不到她就在這霎息之間,驟然出劍。
曲鳳不還慌忙躍開,險險躲開這一劍,曲鳳不還大叫道:“你也是武當派的,大家是自己人……”
白衣女子更不打話,向他仗劍撞來!
這下曲鳳不還嚇得魂飛魄散,原來白衣女子這一撞,別人看來,並沒有什麼,但曲鳳不還看來,卻悚目驚心,原來這一撞,正是曲鳳不還的拿手“捨身投敵”技,卻怎會讓一個陌生女子學得?
白衣女子這一撞,因勁力不足,倒沒什麼,但卻是挺劍掩來,曲鳳不還手忙腳亂,險險避過,人叫道:“你那裡學來?……”
話口未完,白衣女於長劍一展,“血蹤萬里”,曲鳳不還慘叫一聲,已斷一臂。這幾招都在兔起鶴落,電光火石間發生,待大風道人等驚疑初定,白衣女子已得手跳開,微笑道:
“我是宋雪宜。是“天羽奇劍”宋自雪的人。”
眾人見白衣女子出現之後,一晃一飄間,便以奇招異技,殺傷武功直追“三正四奇”的“七寒谷”谷主曲鳳不還,真是怔忡不已。如今聽宋雪宜自稱是“三正四奇”中宋自雪的遺孀,更是驚奇不已。
桑書雲臉含微笑,更不打話。曲鳳不還傷在宋雪宜劍下,其是若論武功實力,宋雪宜淵博詭奇,曲鳳不還撞人投身之技,未必怕了對方,只是曲鳳不還受傷在先,又輕敵在後,宋雪宜一上來就以武當劍招迷眩了對方,再以對方“捨身投敵”之技震嚇敵心,才以“天羽廿四劍”中殺傷實力最大的一招重創之,是以曲鳳不還方才一敗塗地。
大風道人知這女子厲害,喝道:“噴火?”
那二十幾名著水靠的“七寒谷”徒,應了一聲,手申黑筒,立刻噴出青焰來。
宋雪宜飄身掠回那三十餘名女子之後,也叱道:“放水!”
只兄那金筒子裡,騰然噴出極腥臭的墨汁似的黑水。
只一下子,青碧火焰遇墨綠黑水,全皆熄滅,那廿餘人有些身上沾了黑水,發出焦炙的綠火,痛得在地上打滾不已。眾人大喜,只聽宋雪宜說道:“這“如今是雪散雲消花殘月闕落英流水”,是我紀念先夫的暗器,也正是你們的剋星!”
原來她這墨水的名字不但好聽雅緻,而且各字比“蝕心化骨焦爛骸喪門火”的更長。大風知道兵敗如山倒,最後一道法寶,也教人給破了,當下心灰意懶,只求活命,下令道:
“撤退!”
車飛馳。
景然急逝。
在這血車馳驟之際,任狂一手鉗住金虹劍尖,冷冷地盯他。
任狂的眼如火燒般紅。嘴裡噓熱氣,一口一口地。方歌吟心頭髮冷,手冒汗。
金虹劍,他卻仍是不放。
任狂忽然笑了。
仰天長笑。
他的聲音如碎裂的瓷器,震得他肩上的披髮如鐵戟般突突彈起。
方歌吟的心地快被震碎了。
笑聲愈來愈大,只聽任狂兀自叫道:“我是狂人!我是狂人!我是天下第一狂人!我是天下第一狂人!”
聲音如排山倒海,驚天裂石,如一道一道奔雷劈入方歌吟腦中去。
方歌吟受傷之餘,體力大不如前,這厲聲震得他創口迸裂,而且“百日十龍丸”的毒力,又告發作,只痛得他想在地上打滾。
但這手中劍,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放棄的!
這時任狂兀自大笑不止:“我是天下第一狂人!我是天下第一狂人!我是天下第一狂人!……”
方歌吟耳震欲聾,腦震欲裂,體內毒力發作,全身傷口繃裂,方歌吟只想在這金星直冒、眼前發黑的當口兒,有什麼東西,或者什麼力量,能阻止這狂人,暫時終止他的笑聲,只那末一下,他也甘心,當下大聲叫道:“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他用盡力量大叫大喊,任狂逕自狂笑,把他的聲音如海潮淹岸般卷蓋,方歌吟拼命大喊,如此才好過了一點,任狂卻驟然止住了聲音,冷冷地瞧他,眼睛發出野獸一般的兇光。
這時天地間只剩下方歌吟自己的聲音在喊:“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喊了好一會,仟狂突然劈口就問:“我不是誰是?上天入地,而後古今,唯我一人!”
這一聲運用內家真氣,如刀斧般劈入方歌吟腦中,方歌吟只覺全身欲崩裂爆炸,當下心裡忽閃起一個人的名字,他用盡一切氣力喊道:“燕狂徒!是燕狂徒!你的前面有燕狂徒!”
任狂眼中又生起那痴呆的表情,忽然抓住自己的頭髮,用力拔扯,嘶叫若狼:“你胡說!你胡說!”
方歌吟正莫名其妙間,任狂劇然雙手抓住自己的雙肩,力量奇大,令他動彈不得,只見任狂滿眼紅絲,竟張大了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一口咬住自己的咽喉。
一陣刺痛,方歌吟一生之驚怖,其此為甚.但無論怎麼推扳,都撞不開任狂的壓制,而且咽喉愈來愈痛,任狂竟悶聲說:“我要吸你的血,我要吸乾你的血……”方歌吟斷未料到自己竟然死在一名瘋狂的武林高手咬噬吸血之下。
風狂,景飛縱,血馬嘶鳴,漸似遙遠。他眼前一陣陣血光,又一陣陣黯昏……。
那一聲“撤退”之後,戰鬥更急劇直下。人無鬥志,只求保命,群豪士氣如虹,更勢如破竹。
這次大風道人之敗,真可謂“無可收拾”。如果不是仗十一各黑衣人擋得一陣,這幹人將根本無及逃生。惟其如此,十一黑衣高手中,又有一人被長空幫亂箭射殺。
曲鳳不還原已受傷,又斷一臂,逃得稍慢,被宋雪宜趕上。曲鳳不還尤作困獸之鬥,嘶吼道:“恨天教主,我跟你無冤無仇,你……你何必苦苦相迫!”
宋雪宜問:“西域魔駝和蒙古鐵花堡,你可相識?”曲風不還一愣,不禁點了點頭。宋雪宜笑道:“那就是了。那次宋自雪上武當,為的是查大風道人的形跡可疑,他心氣高傲,原想獨力處理此事,而不求助於人。而此事宋自雪相托你轉告桑書雲。你卻叫了鐵花堡和西域魔駝來暗算他。這件事,不管你是不是豬油蒙了心,可不是你乾的麼?”
曲鳳不還目光閃動,強自挺胸道:“是又怎樣?”只硯宋雪宜笑意盈盈,道:“那我們就一清舊帳了。”曲鳳不還見宋雪宜笑語晏晏之際,突然發狠,全力拋空撞去!
這一撞,快若流星,桑書雲在旁瞥見,搶救已遲,大喝道:“小心!”
飛掠而來,宋雪宜出手一招:“玉石俱焚”!
這下出手,原全無徵兆。原來宋雪宜雖是女子,出手狠辣,比雪峰神尼猶有過之。她算準曲鳳不還要作瀕死反擊,便誘他飛撞,在對方無可變招之千鈞一髮間,施出“天下第一攻招”!
這招出手,乃昔日天下第一大狂人燕狂徒的招法,後由蕭秋水以“海天一線”的李沈舟招法接下,再創出這一招來,是三大武林驕子所創,招法一且出手,便置之死地而後生,無可匹敵!
宋雪宜天生聰穎,且膽大心細,這一招自然能把握到顛毫,可是在氣魄、勁度、聲勢上,怎能和當年蕭秋水和燕狂徒相媲,在熟悉上,宋雪宜施展這一招,當勝方歌吟,但若論劍勢若虹,但求一死的先聲,宋雪宜恕不如方歌吟。
這一劍刺出,曲鳳不還果然避躲無及。
他本就想一舉而撞殺宋雪宜,再求逃命。
這也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兩個人、兩種招法,都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碰在一起齊,將會怎樣?
曲鳳不還疾撞,宋雪宜出劍!
曲鳳不還猛見宋雪宜出招,情知不妙,宋雪宜顯然是早有準備,誘他一撞。
就這一飛快盤算,膽氣一歇,劍已“撲”地刺中,“突”地穿出背肌,曲鳳不還的身子,曲成蝦形,宛如串在劍上!
但是曲鳳不還的餘勢,仍然撞中宋雪宜!
宋雪宜咯出了一口血,染得白衣豔血一灘,倒退七八步,桑書雲當先趕上,一把扶住。
桑書雲見她傷勢並不嚴重,當下放心,道:“好武功!”宋雪宜淡淡笑道:“是說我,還是說他?”桑書雲微笑道:“你和他。”這時忽覺兩人肌膚相貼,猛地移開,都一齊感覺到對方雖負傷不輕,但談笑自若的氣態。宋雪宜平時縱橫江湖,一般男子,見了她無不諂諛巴結,而桑書雲適才的語氣中,卻不是隻贊她武功高強,連被她所殺的曲鳳不還,也贊在內,這令宋雪宜心裡感到震訝。
桑書雲也不禁臉上微微發燒:對方既是自己摯友的妻子,而且系長空幫之下,天下第一教教主,自己卻不知怎地,如此輕薄無行起來;當下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斂神定意起來。宋雪宜心道:這“長空幫”主雖然說文有禮,淡雅悠然,但比起一劍擎天,闖蕩江湖昔日宋自雪的風采,宋自雪更令她自已深心驚動。想到這裡,也不知怎地,才鬆了一口氣。
宋自雪的形象高懸在她腦海之中,玉樹飄風,她才能覺得幸福、完滿、沒有對不起他。
這時大局全定。大風道人、燕行兇又犧牲了一名黑衣高手,帶所剩九名,及為數不到百人的殘部逃遁外,其他盡臥傷死降暈不等。辛深巷因傷無法自由行動,便由梅醒非來清點人數,以及安排善後。
這時谷口又傳來急促呼嘯之聲,桑書雲臉色一變,正待發話,嘯聲已至谷里,眾人見來人如此迅捷,又是強敵,不禁兀自驚心。只見一人疾奔而來,原來是“大漠仙掌”車佔風,始放下心頭大石。
雪峰神尼急步上前,問:“追到麼?”她臉慈心冷,抑因受方歌吟之恩,而繫念不已。
嚴蒼茫也問道:“方歌吟呢?”車佔風嘆了一口氣,搖了搖手,又嘆了一口氣。“瀚海青鳳”曠湘霞見丈夫衫背全溼,如其在追遂血河車時,已盡全力,縱與強仇大敵交戰,也未必肯耗這般元氣,當下甚為憐惜,抽出絲絹,替車佔風抹揩,她為人甚是大力,又是塞外性子,不受約束,縱在群豪之前,也不忸怩。
曠湘霞道:“方歌吟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桑書雲苦笑道:“他己身中奇毒,就算……”黯然不語。嚴蒼茫忽然站起身來,揹負雙手,往外走去,雙拳握得甚緊。宋雪宜問道:“什麼?”
由於宋雪宜出現,才力挽狂瀾,曠湘霞對她大有好感,道:“方少俠教血河車給擄去了……”宋雪宜臉色大變,霍然站起,道:“往那邊走?”曠湘霞心裡大奇,想他這女子對方歌吟如此關心,當下指給她看了,宋雪宜跺足道:“走多久了?”車佔風搖首,沉聲道:
“追不上了。”
車佔風的話,向來甚有份量,只聽雪峰神尼嘆道:“方少俠若有不測,貧尼於心難安……”天象一掌擊在石上,大石登時四分五裂,天象瞪眼道:“方少俠有個三長兩短,冬瓜豆腐,阿彌陀佛,老衲要把任狂這殺千刀萬里追,也要追趕到十殿閻王前評理!”
宋雪宜也是納悶,怎麼這“三正四奇”中的佛口刃心的雪峰神尼和暴燥衝動孩子氣的天象大師,對方歌吟都如此情深義重呢?只聽桑書雲也嘆道:“我也欠了方少掌門一條性命。”車佔風道:“我們都是。”嚴蒼茫忽然大哭三聲,便轉身行去,不理眾人呼喚。眾人見嚴蒼茫忽然大放悲聲,都感怪異,桑書雲道:“他因喪子,所受刺激過重,不要去招惹他。”
車佔風道:“只是他孤身一人,若碰上大風道人等,可大大不妙。”雪峰神尼冷笑道:
“大風傷重,燕行兇不是他對手,倒不用耽心。”車佔風沉重地道:這兩人三幾日內、未復原前;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普陀廿神龍”!”雪峰、天象、曠湘霞等幾乎都一齊跳了起來,驚道:“真是“普陀廿神龍”!”
眾人莫不動容,只有桑書雲臉上微微變色,宋雪宜若有所思,沉吟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