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啾……哈啾……哈啾……哈啾……」
一大早哈啾聲成了規律的報時機,是忙碌辦公室中除了翻紙張外唯一的聲響,迴音特別的宏亮,連光可鑑人的窗戶玻璃都為之震動。
哈啾中心的四周是淨空地,病媒的傳染途徑有飛沫這項,雖不確定空氣中是否有細菌傳播,但是聰明的人會選擇遠離感染源,免得一不小心就陪人家哈啾連連。
在同一個地方待久了,大家都知道某某某的毛病,拔根鼻毛、揠揠腳丫子沒什麼稀奇,三天兩頭見個大病號走來走去也是常有的事,但是傻笑到咬筆桿……
呃,這種情形就有點詭異了,反常得叫人由頭頂涼到腳底。
這一波的病毒還真是可怕呀!居然可以把一個正經八百的冷酷檢察官搞成這副德行,他們不避遠點怎麼行,SARS的威力可是領教過,而他的病狀更勝當時的恐慌時期。
哀悼是他們表達感慨的方式,人生無常,他好來好走,別拖累有家有室的同仁。
「各位早呀!今天天氣真好,風光明媚,雨水充沛,萬物欣欣向榮,小狗撒尿,花貓叫春,任大檢察官在發呆……等等,我沒看錯吧!那個匪類是任意愛?!」
不屬於編制內的男人如行走自家廚房般自在,無人攔阻特立獨行,大聲談笑不受沉悶氣氛影響,悠遊自得地在神聖的司法殿堂。
天生桃花相左右逢源,自封多情風流種閱人無數,每回身邊的女伴都不是同一人,花叢裡打滾負盡女人心,自比唐璜能言善道,長袖善舞。
不過八面玲瓏的行事作風是東方白的生財手腕,他的職業欄寫著律師,專打各項刑事官司,一張嘴要不滑溜怎麼能場場勝訴。
個性吊兒郎當卻非常有女人緣,小指一勾自有惹火的熱情女郎投懷送抱,他是縱慾主義者,相信上帝創造男身女身是為了享樂而來,不及時行樂豈不辜負「神愛世人」的美意。
性是一種娛樂不是禁忌,享受它而非為它所驅使,四目相對勾起天雷地火時就要盡情投入,將體內的精力排洩掉才會有更美好的一天。
總而言之一句話--好色無罪。
「親愛的執法人員們,這位會呼吸的兵馬俑先生,是我認識的那個鐵血檢察官嗎?」
他逗趣地做出驚嚇的表情,十幾顆啄木鳥似的腦袋一致一點,然後痛苦地搖著頭,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架,默哀三秒鐘。
像默劇一般沒人開口,生怕開罪巨人似的頭頭,他一個拳頭抵三個剛蒸好的山東大饅頭,誰要嫌日子過不下去,不妨去試試骨頭碎在肉裡的快感。
「真的是他嗎?他怎麼變了,你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事,為什麼他的惡人臉是扭曲的?」喔!還會瞪人,表示還有藥可救。
唱作俱佳的東方白擠眉又弄眼地強調他的震驚,還自編自導自演地融入假想劇中,博君一笑不惜犧牲律師形象,把甘草角色演得微妙微肖。
可惜他的努力未獲滿堂彩,因為大家和他混得太熟了,早就明白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不會隨他的瘋狂起舞而砸了飯碗。
「喔!不,我的耶穌基督,你怎麼可以對我這麼殘忍,在我確定只愛男人的性向後欲追求幸福,你卻將我的愛變成木乃伊……」唉!好坎坷的命運。
「我的愛」是一句雙關語,意思是我愛的人,以及名字中有「愛」的人,譬如我的小明。
「人生無趣,酒淡味失,天是憂鬱的藍,草是哀傷的綠,你的黑髮穿越時空來到我的眸中,那風霜的傷痛是千古的蠶絲,將你我緊緊纏繞成蛹……」生死與共。
「你吠夠了沒?法警的警棍絕對比你的頭硬。」給他一棍,禁止惡犬入內。
「嚇!親愛的小愛,你終於清醒了,是我的愛感動了你。」他雙手合掌,做出感謝老天的模樣。
「你再給我裝瘋賣傻試試,我從認識你的第一天開始,就覺得你那口白牙太刺眼。」多幾個黑洞會美觀些。
「哦!親親,我知道你在嫉妒我,但我不會嫌棄你來不及矯正的一口鋼牙,我依然愛你如昔……」哇!他來真的呀!用量尺削他的頭皮。
東方白頓時正經地收起嘻皮笑臉,他以零點三公分的差距閃過破相危機。
好險好險,他就靠那張風靡眾生的俊臉吃飯,稍有閃失會有多少痴情女失望,他的存在是為了渡化蒼生,讓他們在活著的時候能擁有希望。
「東方白,你的律師事務所倒了嗎?無事可做散步到司法大樓要嘴皮子。」他的悠哉是執法人員心中的痛,他在法庭的一句話,足以令他們花費十個月的佈線成果付諸流水。
律師是檢調人員的敵人,助紂為虐的幫兇,二次傷害的加害人,泯滅天良的豺狼虎豹,投機份子。
咧嘴一笑的東方白大方地搭上他的肩,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錢賺太多了也挺累人的,找你出去喝兩杯。」
是真的兩杯,絕不是應酬話,好友的三杯醉他可扛不動,要是順手「遺棄」出了事,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少炫耀你的黑心錢,我還沒忘記你是如何攻擊一名十七歲受虐少女,將強暴傷害罪拗成私下和解,給人家五十萬打胎費好保住你當事人的名聲。」他的行為不值得誇耀。
嘖!小心眼的男人,半年前的事記恨到現在。「後來你不是以強制性交罪名移送法辦,讓X立委起碼關上五年。」
律師有保護當事人隱私的義務,所以以X代替姓氏,反正大家都知道那個愛玩未成年少女的立委是誰,報紙刊了三天頭版。
「那是你的功勞嗎?」他還敢大言不慚地提起此事,要不是他的團隊鍥而不捨地開發新證據,那名少女就白白受辱了。
不敢居功,但他有小小放水,不然哪那麼順利結案。「我知道我喪心病狂,人神共憤,從頭爛到腳沒一處廉節,你唾棄我,鞭打我吧!我有手銬、皮鞭、蠟燭和白色繩子……」
「呃,東方律師,你說的那些東西好像在特殊場合才用得到……」有個專有名詞叫情趣用品。
和剛猛壯碩的任意愛比,抱著一堆檔案夾彎身慢行的許正文就顯得瘦弱無比,活似營養不良的脫水竹子,乾乾扁扁數得出骨頭有幾根。
「許老哥,你不要妨礙我們小倆口『談情說愛』,我們的同志情誼你是不會明瞭的。」東方白語重心長地說道,眼中含著灰暗色彩。
「噢!抱歉。」咦?他為什麼道歉,明明沒那回事呀!
怔忡地愣了下,一根橫來的食指往他眉心一戳,踉蹌的身子就這麼往後一撞,手上的檔案落了一地,桌角的一端剛好刺上尾椎,他噢嗚地發出拉長的太監聲。
東方律師的心腸也未免太狠毒了,看他雙手拿滿東西也不肯幫忙,還惡劣地戲要他一番,完全不負他「吸血惡魔」的封號。
自認倒楣地彎下身撿拾凌亂的文件,已經被頭頂上司磨得很堅韌的許正文十分認命,一句怨言也沒有地做著上司硬推給他的工作。
根據上司的說法是--多磨練才能成精,得以應付各類臨場反應。
「玩弄我的助手很得意是吧!他不是你的對手。」狐狸和小灰鼠不同一等級。
笑得帥氣的東方白一屁股坐上任意愛的辦公桌,邪佞地揚起眉,「聽說你最近常溜班,到一個名叫海廚房的餐坊聽小提琴演奏。」
身一僵,他表情為之惱怒。「誰告訴你的?」
視線一轉,正在拾物的許正文明顯抖了一下,雙肩微縮地假裝忙碌。
「是朋友就別藏私,哪天我有空也去開開耳,來一場音樂洗禮。」洗滌他-髒汙穢的靈魂。
「你不會有空,而且我從不認為你是朋友。」任意愛冷冷地說道,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他絕不允許東方和她見面,他的俊逸外表很輕易就能擄獲女人芳心,又殘酷地棄如敝屣,他不容許他做出傷害她的舉動。
其實他也怕好不容易接近的女神會落入花心男手中,多年藏在心中的情感會因此夭折,自己粗獷的長相怎麼敵得過善於言詞的桃花男?!
「-!現在撇清是不是太遲了?高中同學三年,大學又是同系同寢室的室友,合起來超過十年的交情,沒空也會抽出空地陪你來個下午茶之約。」
別人無情,他不能無義,雖然他的良心被狗啃了一半,總還有一半為朋友兩肋插刀,破壞他美好的音樂盛宴。
眼半-,任意愛音極沉地磨著牙。「不必刻意,我最近會很忙很忙,忙得沒時間見面目可憎的王牌大律師。」
這個東方白根本是存心來鬧的,想看他出糗。
「真叫人傷心的說法,枉我一片真心,要是蕭紅雪知道你這麼對待老朋友,她一定也很痛心。」他們是堅固的鐵三角,無人能折。
「幹麼把紅雪扯進來,你吃飽了撐著呀!」唯恐天下不亂的陰謀份子。
東方白陰險地笑道:「好歹她是你交往一年的前女友,咱們死忠的哥兒們,你突然對別的女人感興趣,至少也得知會她一聲,讓她趕緊對你死心。」
見他們倆處在戀人未滿的尷尬境界,他這第三者也挺為難的,幫不幫忙都有人怨,坐井觀天空悵然。
「你在胡說什麼?!我們不是那種關係,你少在一邊損風點火。」他最擅長的就是把簡單的事搞得複雜,把每一個人的情緒操控在手中。
「你口中的我們是指你和蕭紅雪,還是那位小提琴美女呀?」他好想攪亂一湖春水,讓好友們都能擁有愛情的滋潤。
女人呀!-的名字是春天的顏色,-用玫瑰花瓣染豔了唇色,以乳牛的蜜汁洗淨容顏,遠山在-的眉間輕描,翠玉鑲嵌-明媚的雙眸,-悄悄地搬來玉壺放在鼻子的位置上,啊!-真可愛。
把女人當成詩句詠頌的東方白一臉愜意,眼底的笑意濃得叫人想給他一拳。
「小白,你還記得大二的楓葉事件吧?」要是他遺忘了,他樂於提醒他。
一聽到任意愛用陰森的口氣輕喚「小白」,嘴角抽動的東方白慢慢移開自己彈性甚佳的臀。「我……呵呵……沒忘、沒忘,記得很牢。」
楓葉傳情,他卻在情人節當天分別和七個女朋友約會,不知為何當年流行在楓葉上寫詩送給情人,於是他的女朋友們同時在楓林撿拾最美的一片楓葉,而他也度過有始以來最悲慘的情人節。
但事情並未因此結束,其中一個女孩非常不巧的正是任意愛的堂妹,在發現自己不是他的唯一後,幾滴純情的眼淚就讓他整整一個月無法出門見人。
那時他才知道好友的拳頭有多硬,他不只塊頭壯得嚇人,還是拳擊社的精英。
「那就請你背向我往前走,我不想看你被扛出去。」擰擰鼻頭,任意愛一口氣吞下十幾顆藥丸。
沒辦法,鼻塞的情況太嚴重了,他已經用光了一包兩百抽的面紙,再不吃藥他肯定被某個美女醫生唸到耳朵長繭。
一想到她,他又露出近乎痴愚的傻笑,託著下巴流鼻水。
「小愛愛,你不會這麼狠心吧!我可是百忙之中抽空來探病。」東方白抽出擺放在桌上裝飾的人造花,借花獻佛地充當伴手禮。
「不送。」
「愛……」居然不看他,只做出送客的手勢。
好個任意愛,自私得不滿足他「知」的慾望,他一定會有報應。
「唉什麼唉!有病要看醫生,身體不適立刻就醫,不要像某人一樣怕看醫生,三拖四拖地要醫生拎著藥箱出診……」
哇靠!這是什麼世界?有異性沒人性,他不過想轉個頭看看滿口醫生經的女人是誰,一道突起的暴風就這麼把他撞向一旁,沒聲抱歉地又踩了他一腳,讓他五臟移位地慘叫一聲,差點吐出胃袋裡的酸水。
明明病得鼻水直流,有氣無力地裝死,怎麼一聽見美女的聲音就生龍活虎,力大無窮地當他是必須消滅的殺父仇人,不讓他有一窺佳人的機會。
任意愛呀任意愛,你不知道我是有仇必報的卑鄙小人嗎?同窗多年好歹認清我的本性,別把我當成善男信女。
「我說美麗的小姐,-是天上的嫦娥下凡來,花問的仙子模樣俏麗,海妖般的誘人嗓音迷惑我這迷失的水手,我傾倒在-的裙-底下……」
東方白的偽諂像是遭利斧剖開,驀然睜大的雙眼在見到任意愛身側的柔媚身影后,他的神智頓時一失地啞了喉嚨,不見慣常愛鬧的笑眼。
瞳孔中反映的倩影是如此清麗可人,靈慧中透著白玉光華,一時間迷眩了他該有的反應,以為自己真看見林間輕舞的小精靈。
那一瞬間,他動心了。
「傾倒倒不必了,我不喜歡油頭粉面的滑舌男人,你對我的愛慕之意就省了,留著給和你看對眼的王八綠豆。」又一個傻子。
一見她並未受東方白俊美的外表所影響,始終提著氣不敢大口喘息的任意愛,此際才微鬆了口氣。
「人是會因心儀的對象而改變,-沒和我相處過又怎知我不是-的亞當。」而他找到了他的夏娃。
任意愛的心又吊高,因他話中的認真而七上八下,心口無法平靜地翻攪不已。
「那可真抱歉了,我不住伊甸園,而且也不拿感情來實驗,我有意中人了。」你來遲了一步,先生。
「誰?!」
「是誰?」
兩道激昂的男音同時揚起,秀眉微顰的門開心看著自信滿滿的男人,又瞧瞧一臉緊張的大個子,她的笑聲由唇微逸出。
「是誰不重要,我帶來的針筒會認人,誰該打一針的病人請自動伸出手來,不要讓我等太久。」反正時候到了自有分曉。
「-是護士?」東方白以她給人的纖弱感覺問道。
「不,我是醫生。」她看向正在掙扎的大孩子,笑容顯得特別瑰麗。
「她是心臟科醫生,」袖子一挽,怕得臉色慘白的任意愛,不敢看比針還細的注射針筒。
自從上回淋過雨後,他雖然沒有發燒的跡象,可是破得叫人汗顏的身體卻狀況不斷,一下子猛打噴嚏,一下子喉嚨發炎,連腮腺炎和牙痛都來報到。
給了藥,情況有微微改善,但是他為了趕三點五分的小提琴演奏,把所有的工作全擠在一起完成,負荷不了的身體又出問題。
過勞死不是病,可一樣要人命,他就是太拚了才會讓病菌又再次寄生,沒什麼抵抗力地向病魔投降。
一個星期一次的約會他拚死也會趕來,即使在別人眼中他們是一對不相稱的情侶,但他不敢想太多,只要她願意和他做朋友他就心滿意足了。
而他們會在演奏完畢後進入海廚房用餐,然後看看兩人忙不忙,若無突發狀況就會去看場電影,或是到附近花田散步。
不過通常他們都很忙,一個心臟外科醫生,一個檢察官,時間是奢侈的,病人和兇殺案一樣多得棘手,忙裡偷閒的悠哉想都不敢想。
「你心臟有病?」
「不,是感冒。」他被小小的流行感冒病毒打敗了。
「心臟科醫生看感冒?」未免大材小用。
「不行嗎?我掛的是特別號。」任意愛兇狠地低咆,忍住踹他一腳的衝動。
要不是不想在佳人面前留下不好的壞印象,他絕對會把相交十幾年的損友扔出去。
「你……」
「兩位,你們可以安靜一點讓我好辦事嗎?待會我還有事要做。」吵死了。
「今天是星期三?」
「嗯。」她的小提琴日。
「我會去聽-的小提琴。」排除萬難也要去。
「好。」她恬柔地笑了。
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星期三的東方白有點被排斥在外的感覺,心中頗不是味道地吃味不已,看著他們熟稔的交談有很深的挫折感。
一直以來他都是受注目的那個人,只要是女人一瞧見他,無不施展媚術地想獨佔他,唯有眼前的女子對他不理不睬,好像他只是一張貼在牆上好看的壁紙而已。
這對他無往不利的情史是一大打擊,幾時他也會被女人當成空氣忽略,直到他聽見「小提琴」三個字,消沉的意志才又活絡過來。
原來她就是小提琴美女,讓好友心性大變的主因,那他該不該介入呢?
矛盾的心情讓人煩躁,他眼中複雜的神色深幽難解。
「我要打針了。」肌肉注射。
「好……啊!等一下,我先吸一口氣。」那不是針、那不是針、那不是針、那不是針……任意愛自我催魂地念念有詞。
「這是針,很痛的。」空氣一擠出,門開心毫不留情地往他肉裡紮下,將藥劑推入他體內。
哪有人這麼怕打針,還像笨蛋一樣地念出來,讓她很難心平氣和地不弄痛他。她承認她是有些故意,要讓他記取痛的教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把醫生的叮嚀當耳邊風。
她最愛扮演的角色是巫婆和壞皇后,而不是蠢到極點的白雪公主。
「唷--痛……痛……」針筒怪獸跑到他身體裡面作威作福了。
肉痛的任意愛抽咬著牙根不敢亂動,肌肉一緊冒出一點一點疙瘩瘤,慘澹的五官擰成鹹菜乾,彷佛面臨人間最悽慘的浩劫。
從針進入身體到離開,不過是四、五秒鐘時間,他卻像歷經洪水、山崩、土石流,不僅全身乏力還呼吸短促,豆大的汗珠就這麼順著鬢角滴落。
若非知曉這只是一劑普通的感冒疫苗,不然,看他擰起的惡臉會以為那是自白劑,用於逼供,讓他無所遁形地招出國家機密。
「看,就痛那麼一下而已,跟蚊子叮咬沒兩樣,就不知道你在怕什麼。」看到不合作的病人,她免不了要嘮叨兩句。
「打針很可怕……」他——的一嚅,表情很像吃到苦糖的孩子。
「醫生也很可怕是吧!」門開心的聲音略微揚高,似笑非笑地將用過的針筒拿到他鼻前一晃。
「是很可怕……」一看到細如髮絲的針頭,神經再度緊繃的任意愛有目眩的感覺。
「原來我在你心目中是可怕的女人,看來我們是當不成朋友了。」她的口氣不無可惜,收起特製的特效藥闔上小型的藥箱。
輕如春風的嘆息聲忽地飄入耳中,任意愛幾乎是踩到鐵釘似地跳起來,表情比受到十隻烏龜攻擊還驚恐。「不不不……不是!-不可怕,一點也不可怕,-是我見過最善柔,最溫柔的月光女神。」
「溫柔?」嘴角扭了一下的她露出奇異的神色,柔軟的聲音中有一絲似嘲的壓抑。
「我不怕-,不怕醫生,不怕……呃,打針,我什麼都不怕,-別……放棄我……」他大聲地喊著,生怕她一個轉身不再理會將醫院視同畏途的他。
任意愛在講到「打針」兩字時,明顯的聲弱了一下,像喉嚨塞了一顆橄欖似地說得很無力,扭捏地漲紅深銅色的腮幫子。
其實他現在的表情一點也不嚇人,反而像哆啦A夢裡的胖虎一樣可愛,雖然看起來體型龐大,卻有著憨直的本質,不失赤子之心。
「好,我知道了,你用不著激動地揮舞雙手,你打到人了。」一絲笑意沁入眼中,不懼他的門開心指指他身後一小點。
「咦,你趴在地上做什麼?」他不記得手有碰到任何「東西」呀!
扶著下巴,惡狠狠一瞪的東方白背靠著桌底抽屜一坐。「閣下的無意識動作可真神準呀!我可以告你傷害。」
哼!他一定是看透他覬覦他的小提琴美女,所以先下手為強地給他一拳,警告他最好別跟他搶。
什麼「大箍不離呆」,四肢發達的人頭腦簡單,來瞧瞧一肚子鬼的執法先鋒,他根本是扮豬吃老虎,腦子靈活,身手敏捷得近乎智慧型罪犯。
這人真狡猾,比身為律師的他還陰險十倍,美麗又高雅的氣質佳人當然是人人想佔為已有,他有必要為了一己之私先下毒手嗎?
「儘管去告,只要你爬得起來。」任意愛聞言反而還故意把助理剛整好的厚重資料往他胸前一放,重重一壓讓他差點斷氣。
「你……你……」這是羞辱,他一定要報仇。
「你慢慢爬吧!我們要去喝下午茶。」他的死活不用理會。
任意愛沒發覺他的手有多麼自然地搭上身邊小女人的香肩,輕輕地環著拉近,好像他曾做過無數次似的,不自覺地想保護她。
巨大與嬌小,黝黑與雪嫩,強烈的對比形成不協調的美感,給人一種既想惋惜又覺得這樣也不錯的幸福感,一剛一柔的組合豈不是浪漫。
巨人也有尋找春天的機會,反正嬌弱的佳人並未拒絕他的靠近,表示他大有希望。
至少可憐的東方白律師是被判出局了,人家看也不看他俊逸外表一眼,當他是多餘的擺設不屑一顧。
「你們看看他是什麼態度,居然就這麼給我走了?!」只留下遠去的背影,叫他咬牙切齒。
「節哀順變呀!東方律師。」他們檢察官一碰到小提琴美女,什麼工作、什麼理智全飛走了,連基本人性也蕩然無存。
一位上了年紀的行政人員走過東方白身邊,冷漠地落下這一句。
「這算是變相的安慰嗎?」他怎麼感到被嘲笑了?
「不,是希望你別跟我們檢察官搶女人,他難得發情。」也許一輩子就這麼一回,錯過了就只能娶越南新娘。
愛他愛不到的某個司法官冷冷一瞟,居高一俯的兩顆大木瓜幾乎要彈出緊身的制服。
「嗄?!」
他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