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季靈芷等一行四人,乘船離了海宮島,以他們這等腳程不久即已趕到故鄉,只見身形飄射中,‘水雲村’這座幽僻的莊院,已是遙遙在望。
季靈芷越近家門,心中愈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
海宮蛟女與白蕙也是忐忑不安,不但是媳婦見翁姑自感面嫩,而且婚事的是否成功,還須要季母的決定,心情上焉得不感焦慮。
惟有“神通一指”以三代故交的身份,倒是興高采烈,心中欣喜,他此時瀏覽四周的景色,對身旁的季靈芷指點問道:“靈兒,此地風景頗佳,只是遠離人煙太嫌幽靜了,我記得令祖當年並不住在此地,這是誰的主意隱居此地?”
“聽家母說此處原為先祖所置,準備退隱之用,但他老人家去世後,家父卻偏愛幽靜,用它做久居之所。”
談話間,四人已近莊門。
白蕙輕拉“神通一指”的衣袖,揹著季靈芷使了一個眼色。
“神通一指”心中有數,也就暗中點頭表示說:“我會記得講話。”
這時季靈芷上前數步,輕叩門環,立刻有個相貌樸實的下人應聲開門,見是少主人到家,馬上入門,如飛往後通報。
季靈芷先請師叔落座,落座剛畢,立聞屏的一個低啞的而激動的口聲喚到:“靈哥——”
話音未落,“棄塵”便已走入廳內。
季靈芷便依長幼之序,引見雙方。
“棄塵”對“神通一指”行禮之後,冷森森的眼光,直勾勾地向白蕙與海宮蛟女盯來。
她這副怪臉,立將對方三人駭得心神狂震。
但白蕙與海宮蛟女除了駭然之外,頓時心頭一塊大石落地,認為對方這副尊容,與個郎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語,自然不必擔心她對婚事上有所阻礙,敵意解除之後,二女倒對她產生了同情之感,齊齊熱烈問侯。
“棄塵”仍本一貫的冷淡作風,僅予禮貌上的招呼,好在二女已聽季靈芷再三說明,心中並不見怪。
雙方客套已畢,“棄塵”便對“神通一指”恭敬地說道:“前輩多方照顧靈哥,侄女非常感謝,如今義母正靜室誦經未完,還請你老人家稍待片刻。”
“姑娘的能幹,老夫已聽靈兒提起,真是難得之至
季靈芷聽說母親現在靜室誦經,不禁訝然問道:“我此番離家不久,怎麼母親念起經來了呢?”-
730.“靈哥不贊成嗎?”
“警禮三寶本是好事,只是她老人家突然信佛,有點奇怪。”
“如果你要奇怪,應該怪我?”
“是你勸她老人家的不成?”
“我倒未曾勸過,不過是由我先開始的。”
“棄妹你居然真要拋棄紅塵——”
“我的名字就叫棄塵,誦經皈佛理所當然,是否你不同意?”
“毫不同意。”
“這是我個人之事,我可以自作主張。”
“棄妹,你這待年齡也去唸經,未免將人生看得太過消極。”
“我自有消極的理由。”
“可否說明?”
“連義母面前我都沒說,別人更不用提。”
季靈芷一向對“棄塵’’忍讓三分,為的是對方天生奇醜,身世不明,恐怕她心理自卑,自傷遭際,可是如今她的作法,卻未免過份,因此正色道:“如果你認為我是你的義兄,就該聽我忠告。”
“棄塵”果真犯了偏激的脾氣,逕自怪眼一瞪,道:“我偏不停。”“你應該聽。”
話尚未完,已聞屏後輕咳一聲,季靈芷趕忙起身相迎只見母親扶著黃瓊越屏而來到廳中,季靈芷引見師叔等人後,他生母地紫裳燕柳貞已然激動地說道:“十幾年來,今日才遇到一位故人,真是太令人高興,黃師弟古道熱腸,使我母子感激不盡。”
“神通一指黃繼然”亦復噓唏而言道:“在下自別師門之後,一向浪跡江湖,像鎮南師兄去世的事都毫不知情,實在愧對師門。”
兩位老輩嗟嘆久之,“紫裳燕”這才注意的來看對方身邊的一對絕色少女。
“神通一指”連忙指著白蕙言道:“這是我的義女白蕙……”
“紫裳燕”慈祥地笑道:“聰明美貌,可比我這兩個丫頭強多了,那一位呢?”
海宮蛟女自幼生長島中,天性純樸,不善言詞,一時倒紅了紅,不知如何表明自己的身份。
“神通一指”到底世故深厚,連忙堆起笑容答道:“這位是蕙兒的異姓姐妹,名叫海宮蛟女,不但曾經收留過我父女二人,連靈芷落海遇難之時,也是虧她相救。”
“紫裳燕”見“海宮蛟女”不但健美婀娜,亦且純良溫柔之至,更是喜愛,何況對方還救過愛兒的災難,連聲贊謝之中,只是打量這一雙難分軒輊的父女,笑意盎然。
白蕙心機伶俐,見狀馬義父遞了一個眼色。
“神通一指”福至心靈,立刻說道:“愚下生平未聚,而且天性疏懶老在江湖上落拓漂浮,帶著義女諸多不便,如果嫂夫人不嫌這兩個女娃,何不收為螟蛉,也了卻我一樁心事。”
“紫裳燕”連稱不敢道:“師弟的好意豈敢推辭,只怕虧待了她們。”
“海宮蛟女”馬上上前下拜——
白蕙卻在起身之時,又對“神通一指”明眸一瞪,意思是說:“你弄錯了。”
“神通一指”還她一瞪,意思是說:“拜了再說,決不會錯。”
立見二女插燭似的雙雙拜倒,鶯聲燕語似地喚道:“母親在上,女兒叩見。”
就在這一拜之中。
黃瓊眼中似含不悅,她雖是高法心性,但洞庭湖邊的場面,終究不能一瞬之間完全忘卻。
“棄塵’’的眼中,先是浮起若干敵意,但隨又乍現即收,似是毫不在乎,卻用眼光向季靈芷看來,那意思是:“除我之外,這些乾姐妹一定與你有感情上的關係,如今聚會一處,看你把她們怎樣安排?”
季靈芷眼觀鼻,鼻觀心,端正得像個入定老僧,假作不見。
“紫裳燕”受拜已畢,馬上喚過棄塵、黃瓊,四女各論年齡,以分長幼,算起來是白蕙居長,海宮蛟女次之,棄塵第三,黃瓊最幼,大家各有心事的稱呼了一番。
“紫裳燕”高興至極地笑道:“今日不但有黃師弟駕臨,而且這人丁稀少的家庭,已經變得十分熱鬧,我們應該應賀一番,替遠來的客人接風。”
“神通一指”聞言撫髯朗笑道:“在下也是多年未見這種天倫之樂的場面,府上的熱鬧,決定叨擾。”
酒闌人散後。
季靈芷獨會室中,思潮起伏。
他最關心的“五龍環”上的秘訣,輾轉思維之後,打算去向黃瓊說明,然後索環一觀,有了這一隻,便可以四環合參,可能領悟給青姬帶走的最後一段秘訣。
於是輕悄出房,四處先行查看。
只見師叔“神通一指”,在暢飲之後,業已進入酣甜之鄉。
再到母親房前,燈火雖明,卻無響動,心中不欲打擾高堂,馬上飄然退下。
至於黃瓊的臥室,卻在側廂,必須經過“棄塵”的門口,他故意將腳步放重,而且先對“棄塵”的房門,低聲喚道:“棄妹。”
但裡面燈光掩映,卻杳無迴音,不禁心中忖道:“她是非常警覺的人,想必是跟我賭氣。”
然後二指向隔室的門一彈,竟然也是靜悄悄的。
“瓊妹睡了沒有?我想請你出來講話。”
“……”
“瓊妹。”
“……”
習武之人,焉能三次招呼不醒,季靈芷立刻疑心大作,凜然中將門推開。
裡面靜無人影,床上被褥內假裝人形,卻瞞不過他的眼睛。
身形一側,再推開“棄塵”的門戶,對方也是不在。
“真怪,她們這時候到哪裡去了。”
驀地間——心頭機伶伶一震,身形如電疾向海宮蛟女與白蕙住處尋來。
她兩人也是反扣門戶,虛掩衾帳。
季靈芷心中暗叫了一聲:“糟——”.
身形飄射簷前,凌空拔起三十餘丈,四周搜望。
只見月朗如鏡,蟲聲啾唧,四面並無人跡,馬上奇奧的身形九折三回,疾投入村外林野,繞莊尋找。
就在繞到十餘里外的林前。
只聽一陣驚天動地的殺伐聲,刺人耳鼓。
長劍錚鳴,急如驟雨。
掌風指勁,沉若悶雷。
嬌叱連連中。
更夾著“五龍環”破空勁嘯,叮叮互撞的聲音。
季靈芷駭得心頭髮麻,馬上雙掌一伸,身形如勁箭般穿林射過。
而眼前所見,更令他目眩神搖,喉緊氣結。
只見棄塵,黃瓊合為一邊。
海宮蛟女與白蕙聯手一對。
四劍如群蝶穿花。
四環如流星逐月。
招招不讓。
式式精奇。
鬥了個秋色平分,難言軒輊。
那海宮蛟女一身武功,系季靈芷親手所傳,而且服過兩次蛟膽神力過人,這份功力在武林中已不多見,其出手剛中有柔,雄沉穩練,頗佔上風。
但黃瓊原是“隱風鬼王”之徒,憑功力就幾乎做了“洞庭第八妖”,再加上“六合魔尊”的掌法,與季靈芷的指教,故其招式柔中有剛,亦自不弱。
至於白蕙本為“黑衣聖母”女徒魁首,又從海宮蛟女輾轉習得掌法,“神通一指”更把畢生業藝相授,因此招式輕若弱水三幹,重如泰山壓頂,毫無遜色。
惟有棄塵,她特出心裁左手持劍,右手出掌,不僅從黃瓊處學得‘秘魔掌法”,本身招式也是另具一功,長劍招法之奇,連季靈芷也認為武林罕見。
這四人鬥到劇處,心神全都貫注在“環”、“劍”、“指”、“掌”之間,根本無法他顧,對於個郎的現身林邊渾如不覺。
季靈芷心知這樣打法,必生慘變,心念中一聲清嘯,以快得看不清的身法,疾射場心,同時雙臂連劃帶圈,進出雄厚掌風,迫得四女各飄丈外。
但四女俱已殺得芳心如火,不等他開言說話,棄塵已然怪眼異光閃勸搶先說道:“靈哥,你可是好意而來?”
“是就好,小妹從未求過你什麼,現在求你一樣可行?”
“只要辦得到——”
“請借‘霓電劍’一用。”
“這——”
話音未落,海宮蛟女也喘咻咻搶著說道:“靈哥,把‘青蛟劍’交給我。”
季靈芷見雙方激動至極,立刻面色一整,喝道:“通通住口,聽我一言。”
四女微微一怔下,他馬上接著問道:“你們為什麼來此拼叫鬥。”
棄塵上前一步,簡單地答道:“印證武功而已。”
“這樣打法,已經超過印證的範圍。”
“不分上下,自然愈打愈劇。”
“大家跟我回去,不可再行胡鬧。”
棄塵氣得身軀亂顫,胸頭直伏不停,喘吁吁叱道:“別的女娃兒求你,有求必應,我第一次向我借劍印證,你就不肯。”
季靈芷明顯的聽出對方自慚貌醜,疑他偏心,心念對方是救母恩人,又憐她身世可憫,如果逼急了,勢必鬧出天大亂子,馬上婉轉答道:“並非愚兄偏心,只是借劍比武,有傷和氣。”
“住口,你是誰的哥哥。”
“你是我義妹,我就是你的義兄
“我拜的是義母,可不像別人先認乾哥哥,後來再借這個關係來認義母,因此你我並無兄妹之情,你管得了別人,可管我不著。”
季靈芷氣得手足冰冷,狂怒叱道:“我管定了。”
棄塵挺身而上,哂道:“你管管看。”
季靈芷右肩微塌,便想先將對方制住再作打算,哪料棄塵武功既佳,而且氣得失去理智,見狀身如電閃,右掌橫截左劍挽起丈大劍花,那枚金環更是疾打他的雙眼。”
季靈芷見她完全是兩敗俱傷的打法,下意識中陡運無上神功就要猛推。
但——
迎面金環發閃中,驀地心機觸動,隨將奇奧步法一錯,斜飄兩丈,退步之中左指向金環氣渦中一彈,此環立刻翻投掌內。
還來不及低頭看時,那海宮蛟女護郎心切,已經嬌軀暴射,右手劍“飛霜斷”疾否則而出,左手“秘魔神掌”挾著紅白勁光,連出三招,勢如地裂天崩強猛至極。
棄塵狂怒中未及提防,立被震得蹬蹬蹬,連退三個大步。
黃瓊見義姐落敗,長劍一領,劍掌齊上,截住海宮蛟女,棄塵趁機一聲冷哼,翻身再上。
白蕙哪裡能讓她的蛟妹吃虧,嬌叱連連,更向戰團中旋入。
季靈芷焦急駭怒中,身形未動,金環先出,便將從棄塵奪來的那隻脫手拋去。
就在金環離掌之時——
他雖未細看,已知尼環也是仿造的贗品,原以為藉此可以揭開棄塵的身世,查出青姬下落的一片希望,立刻成為泡影,心中失望的忖道:“原來是棄塵自黃瓊處學得金環手法,照樣自制一枚。”
轉念之間,身形疾出,口中連喝住手。
但這四個各委屈的少女,誰也不聽,各人只顧亡命搶招。
季靈芷迫得二次發出無形勁力,震開四人,立身場心喝道:“你們簡直昏了頭,有話好好說。”
四張噘著的櫻唇,閉得鐵緊,人人眼中都噙著一泡清?目。
季靈芷四面一望,心知棄塵畸形心裡最重,難於講理,便轉對白蕙叫道:“蕙姐。”
“嗯。’’“你是姐姐,該講點道理。”
白蕙皓腕顫戰不已,連長劍都在連連閃動,哽聲哂道:“你連妹妹都管不了,反來管我姐姐。”
“瓊妹。”
黃瓊淚如斷線珍珠,一觸即墜,喉中悶哼半聲,答不出話來。
“蛟妹!”
海宮蛟女衣袖向嬌靨上一掩,更是哭出聲音來了。
季靈芷饒是頂天立地的英雄,也大感為難之極,於是放低嗓音問道:“大家冷靜一點,先把理由說出來聽聽。”
白蕙上前兩步,委屈地說道:“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回房歸寢的時候,棄塵和瓊妹來找蛟女,說要印證武功。”
“自家姐妹有什麼好印證的?”
“說的是呀?”
棄塵拾起自制金環上前辨道:“因為瓊妹在洞庭湖邊輸了一掌,如今她也習得“秘魔掌”,正好讓她們比一比,我本來是來做公證人的,誰知白蕙爭著前來,而且半途出手。”
白蕙道:“我出手是想解開她們,誰像你坐山觀虎鬥。”
‘你以為我連解架的功夫都沒有嗎?你才是落井下石,欺負瓊妹。”
“誰欺負誰,你們兩個約一個,早就不安好心。”
‘你才不懷好意。”
“你才早有陰謀。”
“好啦,好啦。”季靈芷已然聽出本來是件小事,但各人偏愛自己的義妹,以致小事化大,便連忙插言道:“既然已經印證了一番,乾脆散了罷。”
棄塵、白蕙齊齊冷哼一聲,互相交換了幾個眼色,然後緩退身形。
季靈芷見她們兩方對立,餘怒未消,恐怕以後再有爭鬧,便笑著勸道:自家姐妹鬧過算完,大家拉拉手,以示友愛。”
白蕙依言劍交左手,將一雙玉掌伸了出來。
但——
棄塵用那雙一大一小的鴛鴦眼,瞟她一下,冷冷的不伸手接,硬把對方僵在當地,纖手伸也不是,縮又不好。
季靈芷見白蕙羞窘難堪,不由劍眉微皺道:“棄妹,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說我是什麼意思?”
“我怎麼能猜得到?”
“我就是不認什麼兄妹,你明白了吧?”
季靈芷再三忍耐,叱道:“你看在母親份上也不該如此屍
“若非看在她老人家份上,我早已與你絕情斷義,而且媽對我一句重話都沒講過,你卻引著這一群人回來惹我生氣。”
“你越說越遠,未免太過份一點。”
“過份又怎麼樣?”
季靈芷見對方一反常態,聲勢逼人,也就一聲冷哂道:“如你堅持這個態度,我倒猜得出其中用意何在。”
“你說何在。”
“明明是有意挑撥,與我為難。”
這句話似是戳中對方隱處,那棄塵身軀一顫,更為羞惱交進。
她下意識中確有難言之隱,但目前的變故,卻因雙方騎虎難下,若說“挑撥為難”,對她倒是一種冤屈,更不願與你為難,而且老實告訴你,若非母親苦留,我在瓊妹來家之後早就要遠走他鄉,不聞不問。”
“什麼……”
“連母親湧經禮佛,也是為了怕我信之太深,所以她老人家常處靜空之中,讓我無法多作盤桓,不料母親倒卻悟證前因,真的虔心信奉……”
“你這樣年齡何必拋卻人生,離家遠走更是不必。”
“不要再說教了,你早先講的女子德重於貌,看來都是虛偽。”
“句句出乎誠心。”
“既是誠心,怎會帶來這多漂亮女娃兒,真是不三不四——,,
海宮蛟女雖是溫和,但這句話刺人太深,馬上說道:“誰不三不四。”
“就是你,我最看不順眼。”
“順眼不順眼隨便你,我可是來得句正言順。”
“怎麼個名正言順法?”
“我跟靈哥……”
“跟他怎樣?”
‘跟他最先認識,可不像有些人半路里找上門來?”
“在你之前,沒有別人嗎?”
海宮蛟女馬上想到青姬,不由得頓了一頓,續道:“有沒有我不想過問,但從夫妻關係來說我是名正言順。”
這句話對於白蕙,黃瓊倒不厲害,但對棄塵無異一記悶雷,立見她面無人色,怒極哂道:“虧你好意思說得出口,難怪我看你不像個黃花閨女。”
海宮蛟女心中如中利箭般的劇痛,竟然破例回罵道:“你才不要臉,也不看看自己那副長相,偏偏要吃乾醋,破人姻緣。”
一言不合,勝似火上加油,而且詞鋒舌劍,更把四女一齊牽扯在內。
立聞雙方怒叱聲中,劍掌又上。
季靈芷雙臂一圈,立加阻攔,但四女幾乎同聲說道:“你讓開,要不連你一齊戳上。”
四劍!
四掌!
四環!
以迅雷疾風之勢,逕向中心捲入。
季靈芷饒是功力奇高,也不能以肉體去硬擋環劍,身形疾旋中——
便聽一陣陣劍鳴環震,勁風如雷,四人重又展開激鬥,而且因為觸及各人感情上的痛處,更使人人明眸盡赤,都拚上了十二成功力,一條性命。
此時季靈芷出手大有顧忌,若是過重,必致傷了對方,可也不能太輕,因為人人殺得眼紅心亂,一不小心便會傷了自己。’
凜然中,盡展奇奧無比的步法身形,憑著一雙肉掌,在
劍林環陣中陣蝴蝶穿花,往返電射。
或將對方身形步法略為推移,以防受傷,或將出招者劍鋒掌勢劈歪數寸,以免將招下之人擊中。、
像這既要記已,又要同時照顧四個亡命搶攻,武功不俗的人物,不但極耗內功,而且時間分寸上更要捏拿極穩,決不能傷了任何一人,.這樣更給他加重了心理負擔。
因此這一場——
比不得鬥“七老”,
更比不得鬥“五魔”。
五六十回合之後,他已感目眩神搖,手心中更沁出陣陣冷汗。
這就是俗語所說的“事不關心,關心則亂”,任憑他功力深厚,掌下無虛,打這種輕重不得左右為難的內仗,也是縛手縛腳。
幸在緊張至極,生死將分的關頭。
夜空中紅影如電,繞場疾旋。
神鳥‘玉翎使者’已在空中撲翅驚啼道:“好危險,快來這裡——”
啼聲未住,村莊那邊,兩條奇快身形穿林疾射而來,轉眼將近戰團。
季靈芷駭得俊面失色,脫口驚呼道:“母親和師叔來了。”
“四女愕然中齊收招法,已聞“紫裳燕”慈祥而嚴肅的聲音叱道:你們幾個這是淘什氣,媽可嚇了一跳。”
四女嬌喘吁吁來不及答話,季靈芷只好上前數步稟道:“媽,沒什麼事……你老人家不用操心。”
“半夜三更,一巢蜂跑了出來,也不向媽說一聲,而且一個個拿刀動劍的,到底是幹什麼了?”
棄塵連忙上前答道:“我們只是印證武學廣
“靈兒你呢?”
“我當然來指點一下。”
“紫裳燕”心有所疑,沉吟片時說道:“你們五個通通走上前來,讓媽看看。”
五人遵命上前,一字形橫排站住。
“紫裳燕”目光一掃之下,只見五張年輕純真、而且堆滿笑容的面孔齊現眼前,這才輕噓一口長氣道:“以後可告訴媽一聲才對,現在天色已晚,不用練了,都回去安息吧。”
四女各將長劍逕納鞘中,向前而來,很自然的棄塵,黃瓊走在一邊,跟定了“紫裳燕”。海宮蛟女與白蕙二人,卻隨在“神通一指”身後,季靈芷卻獨自一個,從容而行。
“紫裳燕”走了數步,猛然一事上心,立刻回頭叫道:“靈兒過來。”
季靈芷遵命來到身前,續聽母親說道:“媽剛才有事想找你講話,你卻跑出來練功。”
“靈兒馬上跟你老人家去就是。”
人影疾飄中,一行人已至院內,各人再度告便,“神通一指”便率二女自往前院,他看出兩個女娃變臉變色,馬上低聲問道:“你兩個老實講,到底攪的什麼名堂。”“靈兒說漏了,這都是‘毒峰玉女韓小玉’的罪惡。”“說的是呀,你那淫賤後母若無絕世容貌,你父也不致被迷,她以後也不致於拋你父子而去。”
“那是她品行不端。”
白蕙櫻唇一撅,撒嬌答道:“人家欺負我們。”
“別胡扯,往後的日子還長,千萬不能使小性子。”
海宮蛟女辯道:“確實是她們找上門來,不是我們生事。”
“忍耐一下,過幾天就和氣了。”
白蕙不依道:“都是你老人家有話不說,要不然蛟妹和我不致受氣。”
“神通一指”又氣又笑道:“世界上也沒有個進門馬上就提親事的,為父一生豪爽,但這種事也無法一下子說得出口。”
“一定是越拖越糟,反正要你老人家負責。”
“神通一指”無奈何地嘆道:“明天就提,總夠快了吧。
少不得憑這張老臉替你們作主就是。”
再說季靈芷跟母親入室之後,恭然肅立一旁靜聽教訓。
“紫裳燕”以慈愛的眼光,將他凝視半晌後,緩緩說道;“靈兒你年齡也不太小了,依照習俗應該早訂親事,只是媽為此半生飄零,恐怕你再又擇人不當,引起家庭變故,因此考慮甚久未下決心,你這次回家,一下子有了這麼三個國色天香的姐妹,媽認為已經到了當機立斷的時候,可有什麼意見沒有。”
季靈芷萬想不到母親突然提出這個問題,思量片刻後答道:“靈兒完全聽你老人家作主,只是此事並不能急在一時,何不明天與師叔商量一下再說也不為遲。”
他這一番話業已考慮到海宮蛟女和白蕙,如果母親能與師叔商量,對方必然婉轉予以提出。
但紫裳燕愛子心切,思慮已周,立刻說道:“你知道媽就為了婚姻上的變故受害不淺,因此對你更加關心,只要你肯聽媽的話,媽已經自作主張。不知你是否真能接受?”
“一定接受。”
“那麼,媽決定將棄塵與你撮合——”
“呀,”季靈芷心頭如中悶雷,駭然中發出一聲無法相信的驚噫。
“你聲點,她臥室離此甚近,小心聽見。”
“你老人家為什麼——”
“不用說,你嫌她醜。”
“不是這個意思……”
“靈兒,你恐怕有點口是心非。”
“確實是出乎意外。”
“紫裳燕”知道年輕人愛美心強,便以溫和莊重的口聲勸道:“愛美是人的天性,媽豈不知?只是古語說紅顏薄命,女人太漂亮,難免身世不幸,誤人誤已,你不信的話媽就是一個例子。”
“你老人家怎能這樣比方。這一切都是‘黑衣’——”
“哪裡來的什麼‘黑衣’?”
“靈兒說漏子,這都是‘毒峰玉女韓小玉’的罪惡。”
“說的是呀,你那淫賤後母若無絕世容貌,你父也不致被迷,她以後也不致於拋你父子而去。”
“那是她品行不端。”
“所以女子重德不重容,媽挑棄塵就是這個意思,她既能幹,心地又極爽直。”
“這個靈兒知道,可是她與我合不來。”
‘胡說,你根本不懂女人心理,她因貌不如人,自感配不上你,只好表面裝成冷淡,其實處處對你關心至極,以前媽曾將此事微露口風,她立刻表明心意,建議將瓊兒配給你,而且決心參禪佛削髮為尼,媽為了怕她厭世,所以才常去靜室。”
“既是這樣,孩兒也早有心願。”
“紫裳燕”不禁喜笑問道:“什麼心願?”
“靈兒初識她的時候,就已下了決心,要為她醫治面部的畸形怪相,使其心裡回覆正常。”
“好是好,但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功,還不如答應此事,更能使她高興,而且她也會對你終身相敬,死生不諭。”
“她不是要讓黃瓊嗎……”
“此事媽雖未當面拒絕,但我季家有了一代紅顏禍水,絕對不能一誤再誤,除非是相貌與棄塵不相上下,至於瓊兒我也心愛得緊,決不會虧待她。”
季靈芷見母親夥了本身慘痛猶新,居然如此武斷,不禁猶豫道:“我看你老人家還是再考慮一下。”
“紫裳燕”見愛子果然無意應允,深感自己一番苦心付之東流,立刻珠淚雙流,低頭自語道:“女大不中留,男大不遵命。你父若在人間也許能夠勸得動你……唉,早知如此,我寧願你是“望天鋒”頭那個瘦小義兒,倒能孝順為母。”
季靈芷駭得周身發栗,連忙跪倒膝下,垂淚稟道:“靈兒豈敢不孝,我……答應……”
“可是真心,這種事不是兒戲得的。”
季靈芷咬牙決心道:“決無反悔。”
紫裳燕拭淚起身道:“孩子,你不要以為這事簡單,棄塵那裡媽還要費些口舌。”
說畢,匆匆出房去勸棄塵。
季靈芷怔立房中,心情極為紊亂地忖道:“母親為我用心良苦,可是她老人家為了過去的痛苦經驗如此固執,究竟是否真能為下一代帶來幸福。”
足等了大半個時辰。
才見母親匆匆回房,微笑說道:“你們兩個孩子真是一對,經過媽半天解說,棄兒總算轉意回頭,而且也又提出廠要與瓊兒同事一人的條件……”
“你老人家也答應了。”
“媽也是有條件的答應。”
“哦。”
“我告訴棄兒說你準備求醫覓藥,替她改頭換面,媽答應到那個時候再辦。反正這是你自己許的心願,由你自己去還。現在給我拿來——”
“你老人家要什麼?”
“聘禮。”
“靈兒還有恩師所贈珠寶。”“用不著,塵兒說你把五龍環分贈給姐妹,獨她沒有,我看你就以此環為禮.”
季靈芷聞言一怔,又聽母親說道:“我知道這是你恩師所賜,但媽用來下聘,想必他知道也會歡喜,反正還是在自己人手中。”
季靈芷心念如潮,無暇細說,逕自大方地褪下最後一枚金環,遞交慈母,他現在對金不背面的秘訣,已然牢記腦中,無須參看。
就在慈母滿意的揮手示意下,季靈芷這才恭然退出。
當夜他心情紊亂,無法運功,輾轉床第之間,不知東方之既白。”
翌日清晨。
季靈芷將“神通一指”請到一旁,把昨晚之事,詳細說明,對方只是拈發無語,隨即去與白蕙和海宮蛟女商量。
季靈芷不敢想像下文如何,逕往附近竹林,斬下一段巨竹,然後就便找黃瓊索得金環細看一回,逕返室中枯坐。
好不容易捱到早餐席上,一家人團團入座,他忐忑的向眾人一掃,只見母親滿面春風,談笑自若地宣佈了他的婚事。
“神通一指”氣定神閒,立刻即席恭喜。
棄塵安然而冷淡。
黃瓊微喜而無語。
白蕙淺笑而自若。
海宮蛟女沉著而端莊。
看起來個個都像沒事人,季靈芷料定其中必有文章,可是他此時心關父仇,無暇再多思索。
最後還是紫裳燕和藹地笑說道:“蕙兒蛟兒新來是客,可是我們母女子之間,應該親近親近,從今天起,你們兩個搬到我房中來住,也好講話解悶。”
二女齊齊喜笑答應中,各自回房,“神通一指”必好邀遊,便自一人出外觀山望水而去,季靈芷悶悶地返回室中後,便將採來的巨竹截成四環。
憑著過人的記憶,將五龍環的暗記,一一刻上。
然後把四環依次疊好,耐心地旋轉著,細看其中無窮的變化。
三日光陰,就這樣的度過。
四女之間的感情,反倒漸趨融洽,一方面是因為朝夕相處於慈母撫慰之下深受感化,另一方面也正合了俗語所說的“不打不相識。”
季靈芷除了自“神通一指”處,情知白蕙等二人決心留下以待轉機之外,其餘的時間,全用在思索“逆轉五行大法’之上。
經這三日的努力,他對於四環上的訣竅全已瞭解。
但是卻因缺少最末一環,無法想出其結果如何。饒是他天資聰慧,但功力上究竟不如乃師的學究天人無所不曉。
不過他生平不知難字為何物,竟自作了第五隻竹環,自己憑著想象,要去打破這無比的奧秘。眼見得天已三更,人聲寂靜,他還在獨對孤燈窮思苦想,從額頭上的汗珠看來,顯然尚無結果,只是不願就此罷休。
驀地裡——
門上剝啄一聲,居然另有不眠之客,夤夜來訪。
他輕聲道:“請。”之後,立見棄塵輕掩入房。
季靈芷不由心中微帶駭異,說道:“棄妹請坐,你深夜前來必有要事。”
棄塵那副怪臉上向少表情,但話音中卻流露激動不安之意,說道:“靈哥,我很抱歉對你的無理。”
“我自始至終都很瞭解,你不必客氣。”
“對於蕙姐蛟姐我更是錯怪她們,雖已當著母親面前謝罪,同時也希望你能知道此事。”
“棄能夠這樣做,那是太好了。”
“我想她兩人千里而來,必與婚事有關,但於今我卻打破了大好姻緣,連瓊妹也連累在一起,這是我最不安的一點。”
季靈芷感動中,輕嘆說道:你我之間……”
“我正為你我之間的事情而來,希望你依我一件。”
“能做就做,決不推辭。”
“你我之間只保持夫妻名義,以慰慈母的苦心。至於你的自由,我一概不問,但等母親想法改變之後,我就出家為尼自求解脫”
“棄妹何必這樣。”
“多謝你好意相勸,只是我別有苦衷,難以細說,至於這件婚事,我也是母命難違勉強依允,靈哥絲毫不必為我難過。
“棄妹,我已發誓為你改變容顏,縱是冒盡艱險也要辦到。”
棄塵難看的嘴角上扭出一絲苦笑,心情矛盾地答道:“不要說辦不到,辦得到也無好處,你報仇事大,還是專心應敵為是。”
“我日夜苦思,就為報仇。”
‘聽瓊妹說你曾借看她的“五龍環”,敢是與這件大事有關?”
“不錯,若要報得父仇,必須五環會齊,才能參悟破陣之法,可惜如今四環已得,卻缺一隻。”
“又給誰了?”
“青姬。”
“青姬又到哪裡去了,何不尋她?”
“天涯海角,不見伊人。”
‘也許是死了。”
季靈芷激動得眸內寒芒一閃,叱道;“不可能。”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你敢斷定?而且她與你是何關係,能不能說人我聽聽?”
季靈芷無意再瞞,便將珠環互換,以及青姬與海宮蛟女誤會之事,坦誠說出,對方也聽得感動之極,啞聲答道:“這樣說你對她還有感情。”
季靈芷肅然地將頭一點以示默認。棄塵見狀長嘆說道:“你我既是各義夫妻,從無愛情應有道義,對不對。”
“這是當然。”
“如果那位青姬已然不在人世,而且此事與我有關,你把我怎麼處置。屍
季靈芷駭然一震,疑惑地問道:“棄妹,難道你殺了她不成?”
“這個……”
季靈芷從對方神色上判斷必無殺人之事,看來又是棄塵的畸形心裡作崇,暗中試探他的感情而已,馬上一笑說道:‘棄妹,你也是不善於說慌的人,不必拿這種問題唬我。”
棄塵愕然片刻,起立後低聲說道:“我該走了,省得打斷你的思路。”
季靈芷送出門外數步,然後回房,想直剛才一番對話,兀自搖頭不已。
但——入室後,第一眼卻看到棄塵所坐的椅上,遺下亮光四射的一個金環。
愕然中,伸手取環,心中忖道:“可能她有了真環,卻把自制的假環忘了。”
但拈在手中,已然發覺是真,但仍自行寬解道:“她必是激動中,遺下我那一隻真環。”
馬上就著燈光,裡外一看,頓感脊樑上颼的一股冷氣貫遍全身.,如受雷轟電擊,原來此環外面的龍口並無辨毒小珠,裡面刻紋更是另具一格,分明正是青姬帶走的那隻絲毫不假。
立以奇快無比的身形,穿房直出,逕朝棄塵去路趕來,那棄塵還在低首沉思,腳步極緩,還未曾走到自己房中。季靈芷馬上攔住她的去路,冷靜的招手說道;“跟我到外面去,我有話講。”
兩人越牆縱出院外,季靈芷語音微頓地問道:“你就是青妹的化身,想來瞞我。”
棄塵不等他說完,馬上冷哂一聲,以沙啞的嗓間說道:“你看我像不像,有沒有藏什麼面具之類?”
季靈芷依言凝目細看,只見面部與頭部膚色相同,毫無痕跡,馬上面色一整,冷森森問道:“這樣說來,她真是死在你手上。”
棄塵毫不驚慌,反唇答道:“剛才我已問過你了,難道還要再講一遍不成?”
季靈芷大感意外,全身猛震道:“殺人償命,血債血還!——”
“怎麼,你要金環以作報仇之用,我已設法給你,你不以為德反要以我為仇?”
“你的心腸太硬太毒。”
“硬又怎麼樣?”
“你難逃公道。”
“哈哈,世上竟有你這樣為了情人,敢向未婚妻報復的男子,老實告訴你,有母親替我撐腰,諒你不敢動我一個指頭。”季靈芷無名火起,狂怒中,右手一指疾翻而出,頓見指尖白光如刃,遙向對方身前隔空划來。
棄塵見狀歇斯底里地冷哂一聲,身形不退反進,硬朝強猛絕倫快如閃電的指影中,一頭撞至。
季靈芷心如觸電,瞬地暴收真力,擰腰撤步,但“嘶”的一聲,指尖還是劃中對方的腰皮,雖無內傷,已感皮肉綻裂。
棄塵雙手突向怪臉上一捂,隨發一聲淒厲刺人的哀號,響徹全村。
季靈芷怔然呆立中,對方已然飛身疾縱,跌跌撞撞地落荒狂奔,逕朝黑暗的原野中隱沒,一路痛哭不止。
他還來不及鎮定心神,村中人影颼颼,母親、師叔以及三女,業已飛縱趕到。
“紫裳燕”見季靈芷面無人色,駭極問道:“靈兒,發生了什麼事情。”
季靈芷神情恍惚,木然答道:“我誤傷了棄塵。”
“哦。她在哪裡,“前面不遠。”
“追,大家都來。”紫裳燕身如勁箭穿空,當先撲出,“神通一指”等駭然下,齊齊發力趕上,海宮蛟女關心的拉著個郎,說道:“靈哥,你也不能站在這裡看著——”
“走。”季靈芷如夢初醒,手搭對方玉臂,一縱便是十丈開外,隨後電射趕上。
好在這一行人都是輕功佳妙,而棄塵捂面奔走卻不甚快。功夫不大,眾人已圍成一個大圈,齊聲呼喚下,逐漸縮了包圍,往中央尋來,陡聽“紫裳燕”驚叫一聲:“兒呀。”
眾人齊向發聲之處猛趕,立見草叢中匐匍著棄塵,仍是雙手掩住面龐,咬牙不語。
“紫裳燕”痛心至極,坐地抱起棄塵,驚慌問道:“傷在哪裡?快給媽看看。”
棄塵雙手不鬆,但卻號淘一聲,傷心至極地重又痛哭起來,季靈芷連忙代為答道:‘傷在臉上。”
“紫裳燕”氣到極點,厲聲叱道:“想是你嫌她面貌不堪,下此毒手。”
“靈兒決無此心。”
“哼,醫得好便罷,醫不好決難饒你,”紫裳燕說畢伸手去扳棄塵雙手,口中安慰道:“一切有媽作主,你先讓我看看傷痕。”
“不,不,媽你不要看。”
“這是什麼話——”
“你看了一定後悔。”
“這孩子是氣壞了,大家回去再說,”竟親自抱起棄塵,疾回臥室,眾人一齊跟上,就連“神通一指”也破例進來幫助。
“紫裳燕”見義女雙臂如鐵,緊護臉膛,自己憂憤乏力,幾次扳她不動,便道:‘蕙兒,你們都來幫一下。”
三女分攀二臂,強行扳開,只見——
棄塵的臉上,由額心、眼角而至上唇,裂開一道指甲所劃的裂紋,深夠三分,可憐已極,但卻無半點鮮血滲出。
“紫裳燕”痛心至極地問道:“靈兒,你用的是什麼手法,傷口會成這樣。”
季靈芷惶恐答道:“只是指尖颳了一下,沒有別的……”
“紫裳燕”便以手指按住傷口兩邊細看,只見棄塵的皮膚,厚薄不一,又無血管,不由駭然自語道:“這好像是一種皮膚病,竟然長得如此之厚……”
白蕙卻附耳細聲說:“這不是生病長的癩皮,倒像是一種易容之術,而且這種方法,是將可制臉面的物質粘牢皮肉之上,你老人家千萬不可硬撕,恐怕撕落真皮,傷了她本來面目?”
“那怎麼辦?”
“任何粘質,都可用烈酒化開。”
“家中現有,你快點去取”
任是棄塵哀哭掙扎,怎禁得幾個人合力按住,終於,另一張面目出現了。”
經過長時間的粘用面具,她的面上佈滿青紫的淤血斑痕,但仍掩不住冰雪肌膚,天生的美麗。“紫裳燕”又是驚喜,又是心疼,雙臂緊摟對方嬌軀,失聲悲泣道:“兒呀,你這是為了什麼,要這樣作賤自己,媽真是……難過已極……”
誰都不認識這副新面孔,但侍立一旁的海宮蛟女卻對它似曾相識,極力回憶一下,駭然驚叫道:“青姬,是你…”
季靈芷遠立門首,聞言心神狂震,立刻飄身過來,喚道:“青妹,原來是你,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
但“青姬”雙目緊閉,熱淚橫流;更將臻首埋入慈母懷中,毫不答理。季靈芷只好尷尬地將下文嚥住。
“紫裳燕”焦急地催促道:“靈兒你還發什麼呆,有事儘管快說,她還是聽得見的。”
季靈芷立刻遵命,將如何在“雲霧山”發現她師傳“青靈姥姥”遺體,以及對方留贈雪蓮,遺下書信等事一一說明,最後取出‘青靈姥姥’遺書,親手遞過。
“青姬”念及恩師一生恩德,接過遺書哽咽無語,更是哭得像淚人兒一般。
“紫裳燕”駭然中,竭力加以安慰,“神通一指”也上前致謝“青靈姥姥”的雪蓮,救了他中毒垂危的性命,海宮蛟女、白蕙、黃瓊更是柔聲勸說,各訴衷腸。
“紫裳燕”恍然頓悟前情,“青姬”的芳心也已軟化,但仍痛哭不止道:“我對不起師傅她老人家……早知今日,我何必……”
“紫裳燕”連忙說道:“你師傅也是鼓勵你振作做人,靈兒的事更在遺書中明白表示過了,你要是孝敬師尊,就該體念她的遺命才是,現在我們大家對她遙祭一番,以表謝意。”
於是眾人急在大廳中設下香案,肅然地各致敬意哀思。
那“青靈姥姥”年近百齡,在武林輩分極高,因此連“紫裳燕”也是大禮叩拜,口中說道:“令徒“青姬”已然體承遺命,回覆容顏,你老人家儘可含笑九泉,無所遺憾——”
然後各人依次叩拜,各致禱詞。
“青姬”更是長跪謝罪,終於接受了師尊的遺命,義母的心願,但“紫裳燕”決心娶個醜媳的理想,卻被整個粉碎。
眾人經過這一番勞動,這才撤去香案,各自回房,“青姬”依依的跟著“紫裳燕”回室之後,恭敬地說道:“這一切的事情都是女兒不好,你老人家如此慈愛,青兒沒齒難忘,但是你老人家也該履行諾言才好。”
“是哪一方面。”
“你老人家說過,瓊妹的事要等我改容換面,現在不是已經實現了嗎?”
“紫裳燕”恍然中,哈哈笑道:“哎呀,媽高興得幾乎忘了,本來決心想找一個醜媳婦平安度日,那曉得上天卻給我這一對俊的,哈哈哈哈。”
再說白蕙,海宮蛟女跟定“神通一指”,也不各歸繡閣,逕自一個勁隨入對方的房內。“神通一指”訝然不已,問道:“鬧了這麼一晚,你們也不累,我可——”
“義父,你老人家別打哈欠,恐怕累的還在後面呢?”
“敢情又是那件事。”
‘怎麼,你老人家不上勁?”
“總不能亂上一番,這種機會還要耐心等一等——”
“等!上次你老人家說明天,結果第二天早上起來,就聽到棄塵——不,青姬的喜訊,明天早上還不知又發生什麼變化,也許又輪到瓊妹。”
.“現在你們不都成了姊妹,好得像蜜裡調油一樣嗎”規規矩矩,為父明日一早就提,決遲不了,都去養養精神罷!”
二女各懷悵惘之感,回房安息。
季靈芷卻仍在房中手捧青姬送回的金環,就燈細看。
只見這枚環內,刻著“逆轉五行大法”的演變結果,他對於前面四環已然熟記心中,自然看得頭頭是道,整個心神全被金環吸住。
更見他聚精會神地,將四隻竹環依次疊起,同時用手不住地前後旋動,無窮變化更自轉動中產生。
就這樣雙目不瞬地轉到天明,他心中處處皆通,可是對怎樣才能發動真力,以使體內五行倒轉,而後將逆轉之力,藉體內真元傳到外間,卻是無法一人自行實驗。
只見窗外晨曦漸露,月落星沉。
季靈芷心中想著此法之精奧,人卻借無上內力之助,逕向物我兩忘,天人合一的意境中,搜尋玄秘去了。
第二天。
全家團聚,笑語喧譁中。
“紫裳燕”以極端高興的心情,又宣佈了黃瓊的終身大事。
“神通一指”依例道賀。
季靈芷喜憂各半,心神還在跟著“五龍環”左旋右轉!黃瓊自是垂首含羞。
青姬如有所思,微妙的眼光,卻向海宮蛟女這邊一掠。
海宮蛟女與白蕙齊聲賀喜之後,四隻明眸,直瞪向“神通一指”。
“神通一指”微清喉嗓,慢條斯理地問道:“嫂夫人雙喜臨門可喜可賀,但是愚下有一事不明。”
“紫裳燕”笑道:“師弟並非外人,何況又是兒女親家,儘可直言無隱。”。
“聽說嫂夫人有替靈侄個醜媳婦的主意,不知是否真確?”
“先前倒是這樣想法,可是上天安排,只好破例。”
“小弟認為這破例之事嗎——有其一必有其二,有其二必有其三,有其三自然又有其四……”
青姬既已回覆本來面目,性情上也盡掃積鬱,變得明朗俏皮,馬上嬌笑格格,接住下文說道:“師叔,你老人家這‘三四’說得真妙,可是不能再來‘五六’,那樣太多……”
“你不依嗎?”
“豈只侄一個不依,‘二’‘三’‘四’都不會依你。”
此言一出,“神通一指”禁不住仰天大笑起來。
黃瓊、白蕙與海宮蛟女卻一齊低下頭去。
“紫裳燕”尚不知情,立刻訝然說道:“青兒!黃師叔說得好好,你何必打岔,看你們這一群人的樣子,好像打什麼啞跡一般。我也想早點曉得。”
“你老人家別忙,黃師叔的圈子大概已經兜完了,馬上就到正文。”
“神通一指”馬上接住,說道:“小弟此番前來,一則聊向師門表示謝罪之意,二則……二則也是為了想吃一杯喜酒。”
“師弟早已料此事不成?”
“此事倒是意外的驚喜,小弟原來另有……乾脆說是為靈侄做媒來的。”
“師弟的意思是——”
“我帶來的兩個。”
“靈兒事先怎麼不講。”
“年輕面嫩,要小弟代為稟告。”
“紫裳燕”不由大吃一驚,轉面對季靈芷喚到:“靈兒,靈兒。”
只見季靈芷端坐不動,眼望虛空,腦海裡“五龍環”左右疾旋,正在想他的本門心法,早至不聞不見的程度。
“紫裳燕”連叫數聲之後,他才如夢初醒,凝目望來。
“靈我,這件事你有什麼話講?”
“沒有話講,一切聽你老人家吩咐辦理。”
“媽說的是蕙兒、蛟兒的事?”
“這個——”
“神通一指”知他心關習功報仇,未曾注意席間談話,馬上解圍道:“嫂夫人不必問他,乾脆讓靈兒下去,彼此倒好細講。”
季靈芷乘機告退後,“神通一指”盡訴前情,收尾說道:“如今白蕙與海宮蛟女都是師嫂的螟蛉,兩頭都該由你做主,如果還有什麼細節要問,請帶她兩個背後去問,小弟靜侯這碗東瓜湯喝,現在我要去看看靈侄,也要先告退一步。”
“神通一指”一氣說完,“紫裳燕”聽得心花怒放,口中連說:“哎呀,這怎麼成呢……黃師弟,你……你……”
“神通一指”生性粗豪,好不容易說完這段兒女情長,也不願對方叫喊連聲,逕自一拱辭出,飄然返室。
“紫裳燕”驚喜之下,便率領四女急返內房,從頭敘話。
首由海宮蛟女詳稟前情,白蕙接著再講。
青姬、黃瓊更從一旁補充。
鶯聲燕語,各訴衷腸。
“紫裳燕”看著四張惹人心動的嬌靨,左顧右盼,萬料不到由一個說破唇舌的醜媳婦,一變而成四位絕色女佳。
她喜極中,只是撫掌笑道:“這可是太……太有點……
那個……”
倒是青姬催促道:“你老人家別顧著好高興,也該明白答應一聲,好讓蕙姐,蛟姐放心。”
“紫裳燕”笑道:“媽正在考慮你們四人之間,也該分個長幼先後……”
‘原來你老人家已經答應,為什麼不早講出來,可不省得大家操心,至於這長幼嗎……”
“青兒是否有何意見?”
“有也不好意思說,何況真是沒有?”
“那麼,瓊兒,蕙兒,蛟兒有沒有話說?”
三人當然齊答:“沒有,”不便表示意見。
“紫裳燕”為難地笑道:“媽為這事很費周折,也不知道該怎麼決定才好……”
論年歲當然是蕙兒大一點點。
但論到跟我們靈芷的……關係,應該是蛟兒。
可是跟靈兒見面卻是青兒最早。
至於瓊兒,已經武林各大門派公認,你們看這可怎麼是好,俗語說清官難斷家務事,現在連做母親的都沒法解決。”
白蕙見狀笑道:“我們可是未便發言,全憑慈母之命。”
“總該有個分別。”
青姬笑道:“要不然我們大家較技一番,你老人家做公證人。”
“淘氣辦法萬萬不可。”
“我另外還有一個辦法。”
‘可不能出頑皮主意。”
“事關季家的家刀,嚴重得很。”
“紫裳燕”大為駭然,驚噫問道:“仇家是誰?”
“癸水教教主‘黑衣聖母’。”
“紫裳燕’’皺眉沉吟道:“媽對江湖人物久不過問,從此人外號聽來,想必也是女流之輩,而且又系一教之主,武功諒必甚高。”
“你老人家猜得不錯,此人貌美如花,心似蛇蠍,論功力比女兒高出甚多。”‘
“她與我季家有何仇恨?怎麼靈兒從未提起呢?青兒你可不能瞞我。”
青姬心有成竹,不慌不忙地答道:“她與青兒仇深如海,這樣不等於季家仇嗎?”
“你會跟她結仇?其中經過到底怎樣?”
青姬減頭去尾,說了‘沉魚島’被擒,師傳‘玄女劍’被奪之事。
“紫裳燕”疑惑地說道:“師傳之劍當然應該設法討回,可是這與你們全體有何關係?”
青姬尚未答言,白蕙已然搶先說道:“這‘黑衣聖母’主持邪教,女兒自幼被據,以後才得靈弟之助逃出,她卻遍搜各處務要搶回滅口,如果青妹去的話,女兒也要陪同前往,找她算帳。”
‘對啦,你說過是沉魚島出來的,原來也曾受迫害,可是憑你兩人的功力,能有把握?”
黃瓊與海宮蛟女齊告奮勇,叫道:“我們都去幫忙。”
“嗯,乾脆媽帶你們去好了。”
四女聞言不由駭然一驚,惟恐壞了個郎計劃,但白蕙立刻裝作泰然神色笑道:“用不著驚動你老人家,如果不放心的話,叫靈弟帶我們去就可以了,他如今功力業已高於對方,定可一戰成功。”
青姬隨又接言:“我的主意正是這樣,由靈哥帶我們去,
四人之中誰先回家向老人家報捷,就以她為先。”
“媽在一旁親自看著不更好些……”
“我們姊妹四人功力差不太多,如果距離遠一點,不僅是掌劍的造詣,連輕功方面才有分出上下的可能。因此一定要你老人家留大家中做公證,別人我們是不放心的。”
白蕙又補充道:“反正我們來去很快,讓你老人家寂寞幾天,回來一定加倍孝敬。”
“媽對寂寞倒無所謂……”
“你老人家答應了。”
‘我們馬上告訴靈哥去。”
“四女推波助瀾,一哄而上,將慈母弄得不知如何回答,終於點頭答應。
立見身形疾閃,齊到季靈芷房前叫喊敲門。
季靈芷聞言之後,深感四女設想周到,正好解決了如何論詞離家的難題,青姬關切地問道:“你那個‘逆轉五行大法’參悟到什麼程度了?”
“百分之中僅差其一。”
“難道還要等待不成,萬一母親生疑,大家都去不成了。”
‘本來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我們非去不可,你要不高興的話,絕對難以藉故溜掉,還是在這奇奧功訣上多下功夫,不必想甩掉我們四人。”
季靈芷權衡輕重,只好點頭答道:“這種奇奧絕學,不是光憑思索可以參透的,我已經竭盡全力,再等也無益處,想來那最後一天,惟有在機緣湊巧下,才以領悟得來,我們乾脆走吧。”
說畢,季靈芷馬上向窗外一聲低嘯。
青姬不由疑惑地問道:“靈哥,你把‘玉翎使者’叫來幹麼,我們大家都走了,媽一個人多寂寞,她老人家很喜歡這隻神鳥。”
“如今我需要他去送一封信給湘江王,以便轉告正門七老,他們若是不得我的消息,一定會自作主張,不但沒有把握成功,更會犧牲無辜的門下。”
話音剛落。
“玉翎使者”已然穿窗而入,抖擻著牙色羽毛,神氣活現地叫道:“有什麼事?”
‘差你送封書信可好?”
“好得很。”
季靈芷振筆疾書,在薄綢上寫道:“五月之初,武當相見。”然後寒入細管,縛在“玉翎使者”腿上,吩咐道:“送到辰州排幫,你可曉得?”
“我知道。”
“這信要交給幫主湘江王家驥,他所在的地方,必有一面很大的黃旗上繡五雷火焰,你就用這黃旗做目標好了。送到之後馬上回來,用不著要他回信。”
“玉翎使者”見有遠行,喜得連發數聲歡叫,雙翼展處,已似一道勁光,沒入雲霄.
青姬見狀柳眉微鎖,問道:“如有要事請師叔“神通一指”前往,豈不更好?“玉翎使者”到底缺乏心計,萬一——”
“我知道,但誰也不比它飛的快,現在大家快去打點。”
“師叔去不去呢?”
“我們把此事對他老人家說明,請他暫留此間,如有外人前也好照應。”
五位少年男女,結束離家。
“紫裳燕”與“神通一指”送到村口,依依話別。
季靈芷等叩辭之後,便要放開腳程。
但——“紫裳燕”似乎對他(她)們這等行色匆匆微感疑惑,竟在這分別的關頭,突然叫道:“靈兒慢點——”
季靈芷外表沉著,心內緊張,不由得停步之間,面色微變。
“神通一指”心裡有數,連忙說道:“靈侄早去早回,免得母親掛念,好在你功力甚高,想必不至發生意外,天色不早你們走吧。”
季靈芷等又是一個大禮,目含淚珠,心中告罪道:“並非靈兒瞞騙母親,只因‘黑衣賤人’武功不俗,不敢讓你老人家冒此大險,只好等報卻血仇,再向你老人家請罪了。”
隨見轉身之間,五道奇快身形一字排開,逕朝村外射去。
再說神鳥“玉翎使者”如電穿至,到了辰州排幫總堂,將身形逕落幫主標誌的“雷大旗”旗杆頂上,朝下連聲叫道:“湘江王,湘江王,請來說話。”幫中諸人駭然中,久侯消息的“湘江王”早已如飛縱出。
他四面一望不見生人,直等神鳥再叫一聲,這才仰頭向旗杆上望去,饒是他見多識廣,也不禁微微一怔,問道:“你是何人所差?”
“你可是言家驥?”
“正是本幫主。”
“我是季靈芷所差,下書來了。”
“快下來罷,本幫主等侯已久?”
“湘江王”取書看畢,欣然大笑自言自語道:“季靈芷的血仇可報,五魔的死期到了。”
“玉翎使者”側頭傾聽,小腦袋連歪幾下,馬上鼓翼飛去,瞬已數丈,“湘江王”望空而笑,卻不知他這句話已被對方聽去……
武當名山,
內家宗府。
解劍泉頭。
門人肅立。
一個人腰佩長劍,恭迎正門各派高手,其中便有“武當三子”在內。
數日來,七大門派的新舊掌門及其他宗派首腦,均已陸續蒞臨,使這清靜森嚴的名山,形成數十年未有的熱鬧場面,真可說是群賢畢至,劍履雜沓-
這時,山道上五條奇快的身形,猶似龍翔鳳舞般疾飄而來,就有那目光銳利的門人,驚喜的叫道:“季靈芷到了,還有四位絕色少女。”
“啊,真是他,還揹著兩支長劍。”
“有一支是本派的……”
“武當三子”之首的“清樞道人”聞聽眾人言多語雜,立刻沉聲叱道:“不要亂嚷,快些稟告‘七老’準備接見。”
話聲剛落,季靈芷、海宮蛟女、白蕙、黃瓊、青姬,早已來到當地。
“清樞道人”蒼髮飄拂,雙手合什說道:“季施主久違下,家師祖久侯臺駕,現在三清殿上……”
季靈芷風度瀟灑地拱手還禮道:“這倒有勞諸位,本人聽說‘解劍泉’前,凡背劍者均就解劍登山,是否——”
“清樞道人”連稱:“不敢。”
“這是貴派祖師遺命,本人豈能加以破壞。”
“此次遵施主之命,天下各派聚會武當,誠為敝派莫大榮幸,因此兩非掌門人早已拜過歷代祖師解禁開山,季施主,‘洞庭仙子”以及三位女俠儘管自便。”
“清樞”說話之中,僅提到外號‘洞庭仙子’的黃瓊,因為上次衡山一會,各派公贈她的外號,‘清樞”也是在場。
至於白蕙等人,他卻不知如何叫法。
這句話,馬上引得青姬、白蕙、海宮蛟女對黃瓊眨眼一笑,把個“清樞道人”弄得皺眉不解,又不便問,只好親率“武當三子”,當先引路登山。
但剛走十多丈遠,又見“湘江王”如飛趕來。這位少年在入對季靈芷全家都甚熟悉,馬上熱烈招呼,但一眼看到“青姬”卻又駭然的不便說話,季靈芷忍不住邊笑邊談,予以解釋,隨又發問道:“幫主這次在武林次序之中,有沒有升級。”
“湘江王”哈哈大笑道:“替你送了一封信,馬上連升了不知多少級,已然進入二十名之內,我看你以後有這種差事,我可以一手包辦。”
“光是送信不行,我已然稟明家師,等事成之後,我們可以武功上研究一下。”
“湘江王”更是喜出望外,剛說了兩句致謝之語,山上人影又起,武當“玉虛真人”的地主身份,當先而來,其其六位正門元老隨後,簇擁著季靈芷等登山入殿。
陣陣熱烈的招呼中,“七老”自居主位,將季靈芷等一行向客位便讓,季靈芷謙遜一回便即落座,對方自然再讓他們所公認的‘洞庭仙子黃瓊’,但黃瓊卻按姐妹排行,依著白蕙,海宮蛟女,青姬的次序坐下,她自己卻居最末。
各派掌門不由得微感驚訝,但以他們的身份自不便問,然後衡山“無燈大師”肅然發問道:“老衲等人自得季少俠的書信,星夜趕到武當,不知這對付五魔的大事,少俠準備如何分派。”
季靈芷心有成竹,朗聲笑道:“這分派二字,在下實在不敢當,但在與諸位共商大計之前,先有兩件事要與“武當’’、“崆峒”作一了斷?”
武當老掌門“玉虛真人”,新掌門“如意道長”,崆峒
的“處智真人”、“玄靈道長”都聞言一震,齊聲問道:“季少俠有何指教。”
季靈芷從容不迫,指著海宮蛟女,白蕙說道:“本人這兩位異姓姐妹,上次誤撞武當,失禮之處,還請包涵。”
眾人這才知道兩人的功力不凡,齊齊讚歎中。武當“玉虛真人”不好意思地答道:“小徒等接待不當,貧道當面致謝。”
季靈芷然後“錚”然拔出“霓電劍”,面容莊重地說道:“此劍本仍奉還“武當”、“崆峒”,以免兩派祖傳鎮山之寶,久落在外。”
這樣一來,“武當”、“崆峒”兩位老掌門大感意外,只是謙遜答道:“季少俠何必如此……”
“在下原想備用且已答應用畢歸還,現在本人業已自制一劍,自當遵守原來的允諾,且此劍為兩派歷代所傳,沾有多少高人的遺澤,還是收下為是。”
說畢,雙手捧劍遞了過來。
但——“玉虛真人”與“處智真人”互看數眼,誰也不便先行伸手來接。
因為此劍上半段是武當“青霓劍”,下半段是崆峒“紫曳劍”,雙劍合一,兩派倒不好貿然自作主張,季靈芷看出對方的尷尬,立刻問道:“不知二位還是打算兩派共奉此劍,還是分歸本門以作紀念。”
兩位真人低聲數語,然後答道:“先代遺澤還是各歸本門留作紀念較好。”季靈芷劍交左手說道:“家師昔日在幽冥谷中信手取得兩支斷劍合而為一,今日在下將它回覆舊觀,以便兩派處置。”
說畢,右手中指蓄力,向“霓電劍”中腰一彈。
只聽“叮”的一聲脆響——霓電劍青紫寒芒暴閃中,恰在原來接合之處分為兩段。”
季靈芷右手一抄,接住斷劍這段,然後分將二劍,遞送過去。
兩位真人感動至極,肅然接劍歸座,再三稱謝。
季靈芷馬上說到報仇大事,面色整然道:“本人與“黑衣賤人”的仇恨,迭有外界問衣,因為事關家門未曾奉告,現在可以略述梗概以釋群疑.”.
這句話,馬上引起全場注意,立刻人聲肅靜毫無喧譁,連一隻花針墜地,都可以聽得清楚,季靈芷以微帶顫動的語音,繼續說道:“本人的上輩,在武林中薄有聲名,先祖是‘無敵劍客”季浩然,先父季鎮南,外號人稱“三分劍”。
他這一提起身世,馬上引人群中一陣私語。
季靈芷俊目淚影中,突地寒芒四射,怨毒至深地繼道:“至於這‘黑衣賤人’正與本人有殺父的深仇。”
這句話更似一個晴一霹靂,引得眾人驚噫失聲,人言鼎佛。
“因為有此不共戴天之仇,本人決心獨鬥五魔,手刃這隱殘至極的‘黑衣賤人’,希望諸位掌門不必與我爭先,而且那五魔的聯手陣法較之過去,更是加倍的厲害。”.
“無燈大師”馬上高宣佛號,插言說道:“五魔的劣跡人所共知,其功力之高亦為事實,非是老衲等自不量力,但我們也非貪生怕死之輩。”
‘本人不是這個意思,想那“沉魚島’奇險天生再加對方的苦心佈置,要想入島已有難如登天之感。”
“我們人多,縱是滄海也能強度。”
“對方原要來者強度,以便乘機截擊於半渡之時。”
‘五教黨羽菁華也有數千之眾,俗語說集蚊成雷,積沙成域,季少俠何必一人獨犯奇險。”
“俗話也說“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誅卻五魔,餘眾何足道也,再說對方的‘五行大陣’無法由別人幫忙,因此——”季靈芷說到此處,見正門諸位都有失望之色,隨即改口道:“……因此本人想請諸位負責一件重任。”
“無燈大師”壽眉一軒,問道:“什麼重任。”
“五教的全體黨羽,均請各位相機處理,以免流毒生靈”
諸位掌門一聽還是不讓他們出手對付“五魔”,未免心中尚有不是之感,仍由“無燈大師”發言辯道:“此事責任雖然也極重大,但是決戰之事也許還有更好的辦法。”
“請大師直說出來。”,
‘二十年前‘五魔’曾在幽冥谷與正門決戰,這次老衲等可以同樣約他們前來。”
“如今的五魔以黑衣賤人為首,任憑邀約,她是決不會來。”
“老衲認為可以一試。”
“試不試都是一樣,徒在虛耗時日。”
他這裡的話尚未完,已見守護解劍泉的“清樞道人”激動地趨入大殿,駭然稟道:“沉魚使者到此卞書挑戰。”
季靈芷正與“七老”及正門各派掌門,在琥當山大殿議論之時,突見清樞道人搶步入殿稟說五魔派人下書挑戰,頓時引得滿殿騷然,連季靈芷本人也不由心頭一震。
“玉虛真人”銀髮飄拂,激動地問道:“來人何在?”
“稟師祖,他已在上山途中。”
“怎不一道帶來?”。
“此人腳程極慢,因此徒孫先行稟告。”
“玉虛真人”揮手示意,“清樞”連忙躲身退立殿外,眾人臉上立刻浮起詫異之色,心中納悶道:“五魔差來的使者,竟然腳程極慢,可真是奇怪透了……”但卻礙於身份不便說明,就這樣等了半個時辰,才見“清樞道人”朗聲報道:“五魔使者求見。”
“玉虛真人”沉聲答道:“叫他上殿答話。”
殿內務大掌門一齊聞聲轉頭,都將精光畢露的眼眸,閃電般直朝殿口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