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說等一等的人,就站在一炷火炬下。
火光熊熊,但此人背火光而立,黑幢幢的巨影,叫人無端生有一種恐怖感,只有火光中不明確的輪廓,看不清臉目。
——難道又是一個:沒有臉目的人?
這人無疑比南宮無傷穩重閒雅多了。他一步一步地走上臺去;蕭秋水靜觀那人的背影,心中卻很奇異地生出一種幻覺來,彷彿他跟此人熟悉:他見過此人!
這種很熟捻的感覺很快便得到答案:因為南宮無傷眼中發出盛厲的綠芒,問:“你是誰?”
那人的聲調卻非常富於感情但又善於壓抑腔調,答:“皇甫高橋!”
一一皇甫公子!
連蕭秋水心中也不禁一震;他想到了十日前大雁塔中的血案。
“皇甫公子到了!”
“皇甫公子才是實至名歸!”
“皇甫公子為我們一戰!”
也許只有蕭秋水、皇甫高橋等,才能獲大眾的支持,眾人見皇甫高橋出現了,歡呼不已,大多數的人對皇甫高橋只聞其名,未見其人,故此莫不求一睹。蕭秋水心中就算再豁達,也難免有些黯然。
——皇甫公子很得眾望。
他心裡如閃電般忽憶及一事。大雁塔疊不疊,潘桂,黎九、齊昨飛,蒲江沙、刁金保、刁怡保等,在長安城中鞠躬盡瘁,為皇甫公子張揚,連軍師疊老頭兒都出動了,皇甫高橋真的不知?
他這個想法一閃而逝,因為他發現一雙怨毒的眼睛正在歹狠地盯住他,正是在終南山下血案中惟一生還的齊昨飛!
蕭秋水這時不知怎地忽然念及在“大白樓”齊昨飛等人出現時,也是這一句:“等一等。”
南宮無傷仍是橫刀當胸,神色森冷:“皇甫高橋你果然來了。”
皇甫高橋走上了擂臺,頎長。情瘦的軀體依然背向擂臺,沉靜笑道。
“我當然來了。”
南宮無傷道:“你終於來了。”
皇甫高橋道:“我如此來了。”
南宮無傷忽然打了一個岔道:“可惜你原來並不是皇甫一系的人。”
卓勁秋對付武功深沉如海的南宮無傷時,也因看不出對方的破漏,故意用話相激;在南宮無傷面對如山般攸宏的皇甫高橋是,也是故意用語言去擊潰對方——只要對方因激怒或氣沮,稍為鬆懈,則可以一舉搏殺。
誰都知道戰鬥已近尾聲,武林中再也我不出比南宮無傷、皇甫高橋等更高的好手。
所以南宮無傷對皇甫高橋的一戰,很是重要。
與整個武林命脈攸關的一役。
大家都屏息以待。
皇甫高橋冷靜如鐵石。
南宮無傷瞄了瞄,仍橫著刀說:“你硬要擠入皇甫一系裡,只是為了要在白道上有個名分可以立足,如此你才準備爭取這‘神州結義’盟主的資格……可惜偏偏遇著我。”
皇甫高橋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南宮無傷臉上盡是痴狂之色,但眼神銳利,綠光暴熾:“你一定在奇怪我是怎麼知道的……我當然知道,我還知曉你是朱大天王派來扼制武林的傀儡!”
此語一出,實是轟動,一時竊語紛紛。南宮無傷側側地笑道:“我還知道你利用武林同道,並運用朱大天王的部屬,故意縱容,來替你行好事、吹大氣,好作俠名之宣揚……是也不是?”
皇甫高橋身軀雖不十分高大,但從背後看去,卻深沉不透,宛著一座大山一般。
南宮無傷目中已有一絲畏色,很快地又被野獸一般綠色厲芒所掩蓋:“……你還故意命人殺害自己的部下,讓蕭秋水的名聲大受打擊,是也不是?”
皇甫高橋忽然說話了。
“翔實。”
“我跟蕭秋水本來就很相似。我扮他去殺人,敢情連他自己都以為是他自己殺的。”
“不過我也清楚你因何知道這些……因為你,就是權力幫豢養的走狗!”此語一出,群情更為轟動,皇甫高橋又道:“而且蕭秋水等現在沒來,就是你們南宮世家在半途截殺了!”
南宮無傷臉色盡白,澀聲道:“你……你……你怎知道這些?”
皇甫高橋冷笑道:“我不知道的事,還少得很。”
南宮無傷冷哼道:“而今我們倆,都不是什麼英雄好漢,誰活得下去,誰便是盟主。”
臺下一陣騷動。
“欺世盜名的東西,咱們才不選你們!”
“什麼盟主嘛,都是殘害忠良的東西!”
“滾下來,別玷汙了擂臺聖地!”
但是誰也不敢上臺挑戰。皇甫高橋淡淡地道:“天王的意思,本就有盟主可做,則撈一個牽制武林的名位;如果不能,則鬧個天翻地覆,讓天下不成局面……”
南宮無傷也哈哈笑道:“而今我們兩人最後對峙,都不是什麼白道中人,倒成了朱大天王和權力幫的對壘,哈哈哈……實在可笑啊可笑!”
皇甫高橋仍靜靜地道:“不過……可笑歸可笑,朱大天王還是權力幫,總要分個勝負。”
笑容漸自南宮無傷臉上斂去:“何止勝敗……應分個生死。”
說完了這句話,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了。
連臺下的人、也如死寂。
一種無聲無息的殺氣,倏而掩蓋了全場。
只有火苗在“撲,撲。撲”地躍動著。
兩人身影不佳跳躍著,猶如毒蛇的長信,早已攫擊了數十次。
然而兩人其實都沒有動。
這武林正道所設的擂臺,竟然是兩大黑道邪派高手的決鬥之地。
皇甫高橋始終背向臺下。
臉向臺下的南宮無傷在火光映照裡,臉色倏忽不定。
這氣氛一直膠著似的。
然後南宮無傷緩緩拔出鏽刀。
又發出那種刺耳的刀磨聲。
就在此時,皇甫高橋手腕一掣,竟翻出一柄刀。
一柄刀鞘鑲有七顆鑽石的魚鱗紫金刀。
刀長一尺九寸,比鏽刀還短。
就在這時,南宮無傷的刀已全抽出來,一刀當頭斫下!
皇甫高橋未及抽刀,舉刀一架。
但是南宮無傷的刀,居然是削鐵如泥的寶刀。
一刀兩斷。
兩斷的是皇甫高橋手中的魚鱗紫金刀。
刀斷刀,人卻無傷,皇甫高橋搶位,倒踩九宮,兩人交錯而過。
這時變得皇甫高橋臉向群眾,南宮無傷背向大家。
兩人交錯的身形以及凌厲的刀風,使得火煙輕曼。
眾人可見皇甫高橋的臉容陰晴不定,動晃不已。
但是蕭秋水卻差點驚叫了出來——這突如其來的錯愣,使得整個人震住了、懾住了、呆住了、傻住了!
他張口欲呼,卻成了千呼萬呼的無聲!
這時兩人又動了。
南宮無傷挾著一刀斬斷皇甫高橋兵器的餘威,全力出擊!
就在這時,皇甫高橋雙掌交錯。
巨飆狂卷,所有的火炬,同時幾為之滅。
南宮無傷只覺眼前一黑,頓失敵人所在。
代而換之的是一種可怖的恐懼感。
就在這剎那間,一劍如同白練破空,“篤”地刺人他的心房,“味”地連著血水,自尾梁骨凸露出來。
這時群眾只覺一窒,隨而火光又一盛,再回復正常,皇甫高橋已自南宮無傷體內,拔出了長劍,迅敏地收回袖中。皇甫高橋冷冷地向南宮無傷捂胸的悲容說:“我用的本就是劍,不是刀。”
南宮無傷想說話,無奈一張口,卻噴出一口血箭。
血箭激噴,連皇甫高橋也不及退後,濺得血跡斑斑。
南宮無傷卻轟然倒地氣絕。
這時臺下卻發出一聲不知是驚駭。還是喜悅、或是苦楚。抑是興奮的呼喚:“哥哥!”
呼叫的人是蕭秋水。
他這猛呼一聲,就連梁鬥等人也嚇了一跳。
他叫的人是蕭易人,別的人也許還能認不出。看不清,但他一眼就看得出、認得清,是蕭易人,沒錯,就是蕭易人!
臺上的“皇甫公子”就是蕭易人!
蕭易人借掌風一激之力,擾亂南宮無傷視線,再一劍搏殺之,以為無人識破,正在躊躇滿志之時,忽聆一女音清脆但有一種說不出的冷傲如雪的哼道:“‘一心劍’!是朱大天王的殺手鐧?”
蕭秋水那大叫一聲,就在此時響起。
蕭易人聽得一震,不由自主地錚地拔劍而出。
劍作龍吟,久吟不沓。
遂時全場都靜了下來,直至劍吟音絕,眾人才開始議論紛紛:“蕭秋水來了!”
“他才是眾望所歸……”
“可是臺上是他的哥哥呀!”
“蕭易人不是浣花派的大將嗎?怎會……”
“哈!啊!蕭家的人改姓皇甫,為的是什麼……這可怪了!”
蕭秋水乍然發覺臺上的人是他尋找已久的親兄長,真是驚駭無已,再乍聽那冷做如雪的聲音,又以為是唐方,在這人事縱錯迷離的剎那,他只有感到唐方才是他真正的依憑,不禁血脈賞張,張口欲呼。
千呼萬喚啊……
——唐方!
然而他張眼望去,不是唐方!
是一個風華絕代的女人,姿色中隱透一種水蓮般的楚美。可不管是誰,只要不是唐方,那……蕭秋水好似一下子掉到冰窖裡,視覺中只有黑衣的親哥哥——蕭易人,執劍於臺上,冷冷地盯視著他。
這時的武林,可以說是十分紊亂,是非紛擾不清,蕭秋水本有清譽,早在大雁塔血案的傳言中,已被誣衊成一個“為爭盟主而不揮手段的沽名釣譽之輩”。這種情形,只有幾個人明白。蕭易人本人當然明白,因為事情是他一手搞出來的。蕭秋水只來得及頓悟,難怪大雁塔中疊不疊等都指他為殺人兇手,蕭易人跟他兄弟,本來長得就很相似,何況兩人都學得蕭夫人之易容術,蕭易人故意利用疊不疊等自願替他宣傳,以致聲名大鵲,但事成之後即假冒他人,殺人滅口,以致一石二鳥。一箭雙鵰——這倒是擂臺下齊昨飛所意識到的。
可是一般群眾,還不明白所以,只見這浣花劍派兩兄弟對壘之局已形成,以為又有好戲開鑼,大是奮亢,鼓譟莫已。
——在這種激烈煽動,慫恿場面裡,人,還能不能仔細思考。
冷靜處理呢?
——兄弟圍牆,能不能避免呢?
——流血,能不能減少呢?
蕭秋水第二次喊:“哥哥!”
在臺上的蕭易人談談一頷首,算是招呼,即問,“你想怎樣?”
蕭秋水一愣,重複了一句:“我想怎樣……”
蕭易人生性多疑,以為蕭秋水有意諷弄,冷笑道:“老三,你敢與我爭強麼?”
蕭秋水惶然道:“三弟不敢。”
群眾譁然,蕭易水冷峻地道:”既然不敢,就給我站到一邊這時群眾又有人呼嚷起來:“別怕他呀!”“上啊!”“哥哥又怎樣,誰強誰稱王!”“別管他,他不跟他老子姓,就不是你哥哥!”
這時有約莫一二百人徘開群眾,魚貫步至蕭秋水身前,紛紛抱拳與蕭秋水招呼,而後便靜靜站在他身後。
這些入原來都是熟人,肥碩和藹的便是“好人不長命”胡福、黑不溜丟的便是“鐵釘”李黑、高姚白皙的挽髻女子便是“雜鶴”施月,吊兒郎當的長髮懶漢便是“舞王”吳財,還有一人,呵呵行來,光頭大肚,正是大肚和尚,還帶了一個女子走來,那女子正是蕭雪魚。
如此近二百人站在蕭秋水身後,神色堅毅,他們在此苦待蕭秋水至、已非一日,眾人向蕭秋水抱拳見禮,也出自至誠,這些人都是滿腔熱血只賣給識貨的人,其中一名清秀女子越身而出,清朗而英楓地道:“小妹伊小深,原是唐潔之唐大哥義妹,而今帶領唐大哥一干人跟蕭大俠,有任何差遣,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有半個不字,陰曹地府裡,也沒臉目見唐大哥。”
蕭秋水聽得心頭一熱。他還記得這女子,便是峨嵋山上,饒瘦極所暗殺的“銀戟溫侯”唐潔之的義妹。蕭秋水見如此多對武林寄了滿懷熱望,殷切期盼自己的武林同道,宛如以前自己“錦江兄弟”闖蕩江湖的時候……
——哎,錦江四兄弟,唐柔死了(後來還死了唐朋、唐猛、唐大,傷了唐方)、玉函也歿了(而他哥哥鄧玉平居然是內好),連左丘也背叛了(還連同羅海牛,殺了龍川殺仔),只剩下了自己了身一人。
蕭易人從上面俯瞰下來,看見那麼多人擁向蕭秋水,以為他故顯身世,砸自己的場,當下怒極,但不動聲色,鐵青著臉,呼喝了一聲:“天塌下來了,阿美。”
這句話本來是一個暗號,暗號一發,”皇甫公子”的人即到搶登擂臺,全力護駕。
可是他發出那句話,卻如石沉大海。
其中只激起有些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時不知集合好,還是不集合好,其中有些人,臉上有不豫之色,更有些人的臉上是不忿之色。
只聽一個極端蒼老。虛弱的聲音嘶力地問:“皇甫公子……你!你有沒有殺自己的弟兄?”
間他的人是一個鬍鬚灰白的老頭子,坐在竹橇子上,但背躬如駝,才沒說幾句話,就嗆咳不已,很是辛苦,蕭秋水認得他,這人便是大雁塔血案中大難不死的疊老頭兒:“你當時蒙面在我背後打了一掌……還殺了黎九,潘桂他們,卻聲言你是蕭秋水……但是後來……”他用顫抖的手指指向蕭秋水,聲音十分激動:“他倒是進來,以本身內力保住了我的元氣……那分明不是他乾的!而那蒙面人的聲音,卻跟你……要不是南宮無傷說起,我當真還分辨不出來……”
齊昨飛厲聲問:”我們為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你……你為何要這佯殘害我們!”
蕭易人也不否認,冷冷地道:“沒有為什麼,在武林中、不用點好計,何以成名?俗語有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不幸我現在被權力幫的狗腿子識穿,要是我已成了事,哪還輪得著你們來揭穿……”
齊昨飛嘎聲顫間:“那……那你昔日在金陵樓向我們借酒醉大吐苦水,說你心有大志,惟名不足,故無法得行大事……都是……
都是有意暗示我們為你宣傳,利用我們為你打好名聲了?”
蕭易人淡談地道:“是你們自己要去做,我可沒有‘強迫你們這樣做。”
疊老頭兒氣得印堂發黑,慘笑道:“沒料我疊不疊,不長眼睛識人……臨老騙了許多赤膽忠肝之士,為這樣一個喪心病狂的傢伙效忠,我……”忽然向天長笑,笑聲一竭,一掌向自己天靈蓋拍擊下去,腦漿迸濺,磕然身亡。
蕭易人卻連眼睛也不多眨一下:“大丈夫當以功名求富貴,無名怎可以在江湖上混?要成名,當然要耍手段,這點都看不透,早就該死了,活到現在,真虛長了一輩子!”
忽聽一個聲音沉實中帶有激動,問道:“你究竟是蕭家的人,還是皇甫家的人?”
蕭秋水乍聞這個穩實的聲音,大喜過望,果真蕭開雁,背插雙劍,穩若泰山地站在人群之中,瞪住臺上的人,一字一句地間。
臺上的蕭易人又是一震。卻聽臺下那矍鑠老人嘿嘿笑道:“他幹嗎要作蕭家的人?他在蕭家,名不成,利不就,而且還給權力幫殺得全軍覆滅,成不了大事,投到我們這邊來,我教他武藝,給他錢財,讓他仁義滿天下,坐待武林盟主寶座,要不然,做個長江七十二水道。黃河三十三分舵。大江南北的山大王,兩人之下,萬人之上,何樂而不為哉!你說……當蕭家人,比得當皇甫公子麼?”
地眼大師禁不住霍然而起,喝問:“你……究竟是誰?”
那精悍老人一笑不答。那老乞丐即驟然跳起來,好像想到什麼似的,直跳了起來,足有一丈高,他的大叫引起會場的驚震!
“他是長江七十二水道。黃河三十三分舵總瓢把子!別放走他!
他就是朱順水!”
這時一場皆驚。紛紛起而圍之。那黑衣老人神色自若,淡淡笑道:“不錯,老夫就是朱順水。”
他擺擺手,安然而坐,笑道:“我不走,別緊張。武林盟主若沒有結果,我根本就不想走。”
朱順水凌厲的眼神一掃,欲欺身而上的數名高手不禁魄散魂飛,全身發軟,雙腿進不得半步。朱順水又笑說:“皇甫高橋——或者是蕭易人,不管是誰都好,總之是我朱順水的弟子,今日你們沒人勝得了他,武林中便無領導武林的人物,所以天下正統,應歸於我朱順水的,”就算你們不封他為盟主,我朱順水也自封為王,輪不到你們說話。”
“胡說八道!”那老乞丐跺著腳直嚷道,“混蛋加十級!”
“裘老幫主。”朱順水悠閒地笑道:“你省省氣吧。如您老親自上臺,我朱順水倒要領教領教。”
群豪又是為之一愣。“襲老幫主”?莫非這看來毫不起眼的“老乞丐”,就是昔日跟少林天正,武當太禪三人鼎足而立的“神行無影”裘無意!
——連丐幫的幫主也來了!今夜的當陽城,是何等風雲色變!
眾人因朱順水的出現而被吸引過去時,蕭開雁依然端靜地間話(蕭秋水卻見到他的二哥雙肩不停地起伏著……他真的能心平氣和嗎):“爹媽方才過世……待你恩重如山!而你竟為了這一點虛名,而不借跟三弟爭鋒,認賊作父,連姓氏也不要了!”
蕭易人冷笑道:“大丈夫能行非常事,方為非常人……何況,我也是為了有靠山好對付權力幫。”
“很好。”蕭開雁不甘地望向他大哥(蕭秋水發覺這索來冷靜的二哥,眼圈紅了):“我還聽說爹孃是死於朱大天王之手,你不報父母深思,反而要忘恩負義,不怕天下人唾棄恥笑麼!”
蕭易人的臉龐猶如數十條蟲在蠕動著,在火光的映照下,出奇地猙獰:“隨你怎麼說,你看我武功,是不是一日千里?人往高走,水往低流……待紮好了根基,再圖恢復家聲未遲!”
“大哥,大節不可有失。”蕭開雁的聲音輕而激昂(蕭秋水瞥見他二哥兩行淚己掛主厚實的臉頰):“否則,我只好代爹孃處理你了。”
“哈哈哈……”蕭易人大笑不已,吐出來的勁氣震得火把恍惚不定,他你遇到生平最可笑的事兒一般,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喘息道:“你這是大義滅親吧?”他又笑了一輪,笑得讓人感覺到他的神經繃緊得不似人形,令人毛骨悚然起來:“那你好好替天行道吧,莫反讓我給滅了親……”
蕭開雁沒有再說話。
他只是緩緩地解開雙劍,以白布反扎前額(川人紀念諸葛亮,故以白中系額念之,每有莊嚴把祭,更縛此以示一往無前),向蕭秋水處望了深深一眼,即大步向擂臺走去。
“二哥!”
蕭秋水喊。
蕭開雁一旦走去,即不再返顧。
“二哥!”
蕭秋水排開眾人,搶上前去,只見蕭開雁兩行清淚,已籟落至下頷,而他雙眸裡仍有淚光,直望著擂臺上,不理蕭秋水的呼喚。
“二哥——”蕭秋水摧心裂肺地呼叫。這時一陣狂風吹來,火炬閃滅得如飛鴛一般,晃搖不已,原來是晨風,而黎明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