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裡清香不斷,長長短短的銅爐中,觀音依舊斂眉淺笑,渡化一干的眾生,解紅塵之苦。
恩夫人在祖宗牌位前上香,口中唸唸有詞,無非是請祖先開示,只是香火繞人心亂,半途抽手終止詢問。
心不誠、意不正,她有愧在心,所以不敢問。
“姨娘,眼見為憑了吧!表哥為了維護她連你都頂撞,這名妖女不能留在莊裡。”
任娉婷為了發洩怒氣,口口聲聲喚情敵妖女,在老人家身邊嚼耳根,挑起恩夫人和季小奴的嫌隙,藉以除去障礙。
她不原諒季小奴的介入,氣憤恩天隨的漠然和忽視,她一直以為只要用心等候,表哥遲早會發現她的好,繼而深情以待。
結果,他的深情以待給了個來路不明的小乞丐,痴心等候反成泡影,任娉婷絕不甘心將心愛的男人拱手讓人。
“你是有教養的名門閨秀,別叫人家妖女,傳出去會壞了你的閨譽。”恩夫人心煩的說道。
娃兒是不順她的意,可還不到罪大惡極的地步,用不著貶低自己的修養和娃兒一般計較。
“人家都爬到你的頭頂上撒潑。姨娘,有些事是不能容忍的,表哥糊塗,你老人家可要精明點。”
精明?她那模樣倒是十足精明相。“等我問過天隨再下定論也不遲。”
氣歸氣,娃兒有些話倒值得深思,她是不是有先入為主的錯誤觀念,才會一味怪罪娃兒。
其實現在仔細想一想,娃兒應不是一般平庸的乞兒,談吐間流露出富貴人家才有的驕縱氣質,而且眼神清澈明亮,不是看透世情的乞兒能擁有,反而像隱世者的眼。
說來好笑,娃兒娃兒的念著,她的名字是……小奴吧!
“姨娘,你怎麼跟著糊塗,表哥被狐狸精迷住,心當然偏向她,說出來的話有失公準。”
人不負我各自安,人若負我……天地不容。
“娉婷,姨娘知道你心裡難受,好歹你也叫我一聲姨娘,我不會委屈了你。”唉!手心手背都是肉。
任娉婷眼眶一紅。“姨娘,我是真心喜歡錶哥,為何他對我總是不屑一顧?”
“這……”恩夫人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以前還可以說他個性孤僻,天性冷漠,可今天晌午那一幕,那些說詞變得矯情、不實。
原來,他還是有溫度、懂得笑,只是對象是旁人罷了。
“恩家是官宦之後,姨娘若讓她和表哥在一起,豈不是有辱祖先聲名。”她接著挑撥。
“還有,也不知道她是什麼出身,說不定覬覦恩家的財產,當年姨父不就因身懷鉅款而慘遭盜賊殺害。”
她的危言聳聽像一泓平靜的湖水中突然起了漣漪,一圈圈向岸邊擴散。
“會嗎?小奴看起來不像兇惡之徒。”
小奴?!“越是兇狠之徒,表面越是和善,也許她是先來探路,查看恩家有多少財產,好一舉兼得。”
恩夫人眼神古怪的瞧瞧疼寵多年的任娉婷,她似乎太篤定入主恩家,還未定名份就把自己當恩家人,這種心態是她養成?
反觀言詞犀利的小奴就少了層算計,嘴巴上壞了些,見解倒是十分透徹。
“不會吧!天隨的功夫相當精湛,應該沒人敢打追雲山莊的主意。”她相信兒子的能力。
短短四年間建立威名遠播的追雲山莊,實力不容輕覷。
“俗語說:防人之心不可無,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姨娘,我看……”
“我看要先防小人饒舌。”冷冽氣流一起。
“表……表哥。”
一見到面如寒霜的恩天隨,剛才說得天花亂墜的舌頭突然打結,任娉婷怏生生地喚了一聲表哥,活像只碰到貓兒的小耗子,整個人縮成一團直打顫。
她沒料到表哥會聽到那席諦毀狐狸精的話,當場被逮個正著的困窘,教人既驚且惱,努力保持溫婉形象隨之破裂。
氣極怨極,總比不上他眼底的鄙夷之色。
“原來所謂的名門閨秀不過爾爾,表妹的關切之心倒教我感動。”道貌岸然的女人。
“表哥,我……我是怕你……識人不……清。”她努力為自己辯解。
“是嗎?一個養在深閨的嬌嬌女交友可廣,難道追雲山莊的基業是你幫我打下的。”井底蛙。
恩天隨容她在莊內走動,主要原因是平素忙於商務,無暇顧及孃親的飲食起居,有個孃親喜歡的表妹來作陪也好。
這幾年來,她的心意昭如明月,不斷拉攏孃親與她同聲同氣,甚至常以未來主母自居,他一概無稽視之。
並非默認,而是不屑。
“我……”任娉婷咬著下唇,不敢直視他譏誚的目光。“人家……都是為了恩家著想。”
“哼!你忘了自己姓啥名啥,需要我提醒你嗎?恩家還輪不到一個姓任的外人當家。”
任娉婷冷抽了一口氣,被他絕然的拒絕感到羞憤,幾時她曾受過這種氣,揚州城的公子哥兒哪個不是等著她青睞,這等榮幸他卻視如敝帚。
心裡雖氣憤難堪,心中痴戀未曾減少,兩眼一紅,成串的淚珠由失色的臉龐滑落,她伏在恩夫人肩頭低泣。
“天隨,口氣不要太嚴厲,看你把她惹哭了。”恩夫人輕拍任娉婷的背安慰。
“敢在背後毀人名譽就要有承擔後果的勇氣,哭泣是一種逃避行徑。”好個雙面人。
說時咄咄逼人,句句枉扣罪名,此時卻以眼淚洗面。妄想博取同情,比青樓女子還低賤。
“你說那麼重的話,是姑娘家有哪個不嚇哭。”恩夫人責備著。
恩天隨臉微微一柔。“小奴從未落過淚,她是我所見過最堅強的姑娘。”
提起小奴,恩夫人才瞧見他手上的捉痕。“矣!那麼野性難馴的娃兒,實在不適合你。”
做母親的總是希望兒子娶房賢淑妻子,顧家侍夫育子無微不至,而不是一天到晚勞心勞力,收拾小妻子闖下的禍事。
“娘,孩兒甘之如飴。”一句話道出無限深情。
他臉上洋溢出濃郁的深情,引發任娉婷的醋意,那份不甘頓成戾氣,羞怯的柔弱的淚眼中找不到一絲溼。
“她不過是個小乞丐,你的甘之如飴早晚成為揚州城的笑柄。”她憑什麼擁有他的眷戀?
恩天隨狠狠瞪了她一眼。“乞丐又如何,勝過蠍毒女子百倍、萬倍好。”
“你罵我蛇蠍女人?”美麗的臉孔出現錯愕的恨意。“姨娘——”
這兩個孩子真是的……“天隨,你少說一句,娉婷的說詞並未誇浮,一個小乞兒?這……”
“娘,小奴不是普通乞兒,她是……”他原本想道出她真實身份,卻被一陣氣急女聲阻擾。
他盯瞄一視,嘴角輕勾。“很不幸,她剛好是乞丐頭兒的乾女兒,手中握有號令天下乞丐的令牌,你爹掌管的兵馬還沒一城乞丐多。”
“你……胡說。”乞丐哪有什麼令牌。
“你就算再無知,也應該知曉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身為丐幫的少幫主,她的江湖地位不遜於我。”
訝然的任娉婷表情木然。
她沒想到乞丐有幫派,而且聲勢驚人,號稱天下第一幫,明擺著她的聲勢有多薄弱。
恩夫人不解的問道:“你一向不插手江湖事,怎會認識娃兒……小奴。”
江湖是非多,婦道人家的她也知曉這道理。
沉穩的恩天隨神色一恍,似乎瞧見那張紅撲撲的小臉蛋在眼前晃動,帶著童音的不悅語氣問他死了沒。
過往的記憶令他忍俊不已,娓娓道來……
“娘,當年我受創過深,生命垂危,幸賴小奴和師父以交易方式救我一命,並以她過人天賦為我解說招式及口訣,我才能習得一身好武藝。若非有她,孩兒早就魂飛離恨天,更不可能有今日成就,她是孩兒再世的恩人。”
而他在商場的那一套,完全是偷師季家九名錢精,才能在揚州城立足,繼而向外擴展,成為僅次於來錢世家的豪商富賈。
聽到兒子真誠的坦白,恩夫人蒙了雙眼,拾起素色手絹拭去眼角淚光。
“可憐的孩子,你一直將心事緊藏著,絕口不提當年事,原來是擔心我無法承受。”真是苦了他。
自從他忽然生還而歸,母子倆從未坐下來談談心,而她在驚喜下也不忍問他十年來的生活點滴,一逕地潛入佛學中尋求心靈安慰。
“所以,娘。沒有小奴就沒有今日的恩天隨,希望你不要歧視小奴的出身。”
說到底,他還是順了季小奴的心意,沒有說出她那令人咋舌的家世。
“我知道了,我沒有瞧不起她乞兒的身份,只是她太活潑了,怕待不住咱們沉悶莊院。”
言下之意,大有接納之心,臉色不豫的任娉婷一聽非常恐慌,手足無措地想捉住一份保證。
“姨娘,你想讓她以什麼身份待下來,你答應過正室的位置是我的,我不許表哥納妾。”
“嗄?我……”恩夫人左右為難,媒人都找齊了,只剩下上門提親一事。
恩天隨冷笑地打破她的痴想。“我恩天隨今生今世只娶一人為妻,而那人不是你。”
“什麼?”任娉婷倏而轉向一臉為難的恩夫人投訴。“姨娘,表哥不守承諾,毀婚背約。”
不待恩夫人開口,冷酷的恩天隨劍眉一豎。“自取羞辱。”
“你……你別太過份了。”停歇的春雨再次洩洪。
“這一生我只對小奴允諾終身,至於你,早覓良婿,勿再糾纏。”他用冷峻的口吻說道。
傷人語,字字如刀。
任娉婷花容失色,帶雨梨花泣不成聲,抖動的肩膀楚楚可憐,四年的一廂情願化成春泥,為人作嫁徒留心碎。
“我……我不要……嗚……我只要……你……只要……你……”
恩夫人忍不住攬著她的肩。“天隨,娉婷是個好姑娘,一片痴心對你,何不同娶雙妻。”
“娘,我不想享齊人之福,你和二孃的殷鑑我看在眼裡,你也不想再誤第二個王雲娘吧!”
這番話適時地堵住恩夫人的口,當年的苦和痛,今日的悔與悟,的確是血淚交織的借鏡。
“娉婷,姨娘對不起你,若有好的姻緣,你別錯過了。”她只能為一己之私道歉。
哭到心肝俱裂的任娉婷禁不起連番打擊,深沉的愛轉成深沉的恨,她淚流滿面地大吼,狠狠地瞪視恩家母子。
“我恨你們,我恨——”
凌厲的一吼,她轉身狂奔而去。
“娉婷,娉婷——”恩夫人不放心地朝她身後直喚。
恩天隨及時阻止孃親。“讓她去吧!等她心情平復些再說。”
“可是……唉!都怪我自作主張,想媳婦想瘋了,才會拖累娉婷。”枉她唸佛吃齋卻想不澈。
“娘,你不要沮喪,小奴的行為雖然乖張,但你只要和她相處一段時日就會發現,她是刀子口豆腐心,話不中聽但絕對中肯。”
一講到和季小奴有關的話題,他的眉宇間染上一層幸福光彩,眼神溫柔似水,整個人洋溢著滿滿的濃情。
不知歡愛過後,她的身子可好?
☆☆☆
染血的被褥是如此驚心,凌亂的床鋪滿是歡愛過後的痕跡,滿室盡是男女體味的殘韻,教人看了也羞。
惜白如雪的赤裸玉體浸泡在冒著熱氣的木桶裡,理當羞怯的人兒頭枕在木桶凹陷處,神情暢意擒著笑,輕彈水面上淡雅的白玉蘭。
“小姐,你被莊主給欺負了去,怎麼還一副悠哉遊哉的模樣,好像沒事似的。”
“不然要怎樣,第一次沒經驗,你告訴我該怎麼做,下次的表現一定符合你的要求。”做那檔事挺有趣。
聽聽,多可恥的說詞。
菊兒無奈地看向正在整理床鋪的雪無心,兩人眼神在空中交會,互見彼此眼中的無力感。
“主人,你太不自愛了,一個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糊里糊塗就……就……”雪無心羞於啟齒。
“失身是吧!”季小奴腳自在地打量著水花。“好奇怪,你不是青樓出身,對這兩個字應該不陌生。”
主人真是口無遮攔。“在青樓的姐妹對這種事司空見慣,可我是清白,你不要帶壞我。”
“我帶壞你?”季小奴故作訝異地掩口輕呼。“這種事不用人帶,自然就會變壞。”她有那麼清純嗎?
青樓中的女子,或多或少在接客前,老鴇會傳授些私房絕技來討好恩客,她才不信雪無心真的單純如白紙,至少在耳聽目染之下,懂得閨房之事。
雪無心微慍的說道:“你真的很壞耶!就算我聽多了男女之事,你總要顧忌著菊兒,她還小。”
“我不小了,人家十五及笄了。”臉紅耳赤,菊兒不服氣的抗議。
兩人同把目光移向她,一是好笑,一是微責。
“你看吧!人家菊兒都比你開通,就你在那兒假道學。”有點無味。
“主人,菊兒不懂事,你就別瞎起鬧,女子婚前失貞難以見容鄉里,你想過其中的嚴重性嗎?”
雖然她刁蠻無理,愛惹是生非,但在相處數日後,雪無心可悲的發現一件事,她真的很喜歡這位老耍著人玩的主人。
淪落紅塵非她所願,如今得以重獲新生活,雖名為婢奴,除了先前主人故意地捉弄外,她的日子不輸一位小姐般暢意。
季小奴無所謂地吹著水花。“虛名本是空,抬頭見青天,何需掛念無塵事,別擔心了。”
“莊主允婚了嗎?他有沒有決定日期迎你入門,名份呢?還有……”她真的很憂慮。
“嗵!無心變有心吶!”季小奴轉了個身趴在木桶邊取笑。“原來你喜歡我呀!”
雪無心臉一紅,沒好氣地掏了一掌水往她頭上淋去。“鬼才喜歡你。”
她故意左看右看,上瞄下瞧,一下子喟嘆,一下子惋惜,捉弄似地大大搖個頭。
“可惜呀!這麼美的鬼,真應了紅顏薄命,滄桑一世間,唉!怎麼不好好活著做人。”
菊兒噗嚇一聲,被小姐的怪腔怪樣給逗笑了。
“你……哼!我不告訴你,你根本不值得同情,哪天東窗事發被路人丟石頭,我會拉著菊兒躲遠些,好替你收屍。”
雪無心又氣又惱的口不擇言,說著違心之論。
“天生乞丐耶!被人丟石子是常事,倒是你肯替我收屍,叫我著實感動,來,香一個。”
雪無心苦笑地躲開她的“香吻”。“你沒救了,我要再管你死活,下輩子罰我投胎當頭豬。”
主人太聰明伶俐,相對的底下人得跟著變聰明些,如果無法變聰明,至少要裝笨一點,像菊兒。
而她則是裝不了笨又不夠聰明,夾在中間不上不下,遲早氣死自己還得自掏腰包買副棺材候著,以備不時之需。
“嗯!你開悟了,豬的工作是吃和睡,悟者有福。”季小奴一副老和尚講道的模樣,摸摸光滑的下顎。
“我悟……我幹啥,竟然和你辯些莫須有,我快要變得和你一樣瘋顛。”雪無心捂著額頭呻吟。
“瘋顛日太平,無憂把曲歌,天上人間去,快樂我神仙。”季小奴吟唱著乞兒調。
人稱揚州花魁的雪無心聽了她的吟唱,不由得震憾,音色之柔美宛若天籟,連她都心醉不已,再加上出色的容貌,簡直是天生嬌女。
她,絕不是個乞兒。
“無心,你幹麼直盯著我瞧,害我亂不好意思的。”季小奴故作花痴似的搖手痴笑。“你不會愛上我了吧!”
這次,雪無心未受影響。“你,到底是誰?”
“我?”季小奴笑得好開懷,“姓季名小奴,請多多指教。”
“還在耍寶,你不能有正經的時候嗎?”她怎會對這樣的主子有好感?她大概染上瘋病。
季小奴立刻嚴肅的板起臉,擱在桶沿的玉足縮回桶底成跪姿,雙手交疊放在胸前,非常虔誠地泡在花池中,形成可笑又滑稽的畫面。
“拷問吧!”
菊兒和雪無心相視一笑,徒呼負負。
有這樣的主人,日子鐵定過得多采多姿,永遠大起大落,讓人哭笑都為難,恨不得轉身背對她,當作不認識的路人。
“主人,水溫變低了,起身著衣吧!”雪無心決定心以不變應萬變。
季小奴微愣了一下,瞥向反常的人兒。“你……你吃錯藥了吧!”怎麼那麼平靜,不好玩。
“少-唆,快起來,要是受了風寒,我和菊兒無法向莊主交代,你別給我們找麻煩。”
哇!口氣真像可愛的美麗孃親。
沒有推託,季小奴這朵水芙蓉跨出木桶,任由菊兒和雪無心為她拭溼發,套上水藍色衣衫,綁好同色系的腰束,縮起簡單髮型。
直到一切穿戴完畢,她才驚覺不對勁,主子幹麼乖巧的聽從丫環指示。詭魅的笑容浮上她無邪玉顏,笑得令人發毛。
“主人,你又想幹什麼?”雪無心不自覺得往後退了三步。
季小奴邪惡地挑挑眉。“聽說有些千金小姐出閣前,老一輩的嬤嬤會偷塞幾本‘做人’經典。”
“做人”?!驀然雪無心臉紅似桃。“要死了,你指的不會是……”昏了會不會比較像個正常人?
“春宮圖。”
菊兒頓時張大口,一副痴呆相。“春……春宮圖?”
“你們那是什麼表情,我是出自一片好心,為了你們將來的幸福著想耶!”一個凌步,她抵向雪無心。“你應該知道哪兒有吧!”
她絕對打死不從。“我不知道,問我沒用。”
平素膽大妄為已經叫人吃不消,現在連淫亂不堪的春宮書籍也不放過,要是真替她弄了來,十八層地獄會首開先例開第十九層,下輩子連投胎當豬的機會都渺茫。
以莊主寵主人的程度,論罪當斬她是逃不過,雪無心不當傻子,替主子背黑鍋。
“你總該看過吧!”季小奴不死心的追問。
“沒有。”雪無心絕然的回答。
“怎麼會沒有?不要騙我。”她露出“你以前待在青樓沒教嗎”的懷疑表情。
雪無心被她逼急,乾脆臉色很臭的回答,“隨便拉開一扇門就是一幕活色生香,你認為我需要嗎?”
上妓院尋歡不就為那檔事,門前笑臉迎人,門後翻雲覆雨,靠的是女人的天賦——身體,哪用得著什麼春宮圖,豈不是折磨自己。
何況她在青樓賣笑時,嬤嬤惜才,從來不會給她看那些下流的春宮圖,以維持她嫵媚中不失純淨的妍美來吸引賓客上門。
“說得也對。”季小奴贊同的點點頭。
就在雪無心鬆一口氣,以為她放棄這個話題,語不驚人的季小奴又冒出令人頭疼的話語。
“你打算找什麼樣的夫婿,我幫你,當然我那一個除外。”她是很有良心的主子,懂得為下人們設想。
“主人,你一定要整到我沒臉見人才甘心嗎?”奇怪,明明正講著她和莊主之間發生的那件事,怎會轉到自個身上?
季小奴兩腿發疼,走姿怪異地往凳子一坐。“難不成你想一輩子當丫環。”
“我已被你買斷,少再算計我。”真是怕足了她。
“菊兒還不,過個兩年再替她找個好婆家,而你本身條件不錯,怎麼看都像個大家閨秀,不好好找個對象太對不起自己。”
雪無心一臉猜測。“你在耍我還是說實話。”
“你認為我有耐心玩你一輩子嗎?等你找到好對象,我準備讓天隨認你當義妹,以恩家大小姐身份出閣。”
當初,她只是覺得雪無心稜角太鋒,又剛好對她的“私人財產”有興趣,一時心情不悅才替她贖下身,好讓她有較勁的機會。
相處一段時間後,兩人發展出似僕似友的迷離情感,再加上雪無心已對恩天隨死心,原本的戒心不存在,自然交心起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季小奴毫無私心,真誠地希望她覓門好良緣。
畢竟她不是真要雪無心來當丫環,只是人生的一段插曲而已。
雪無心有些感動,嘴上仍不留情。“我看你是怕莊主移情別戀愛上我,才會想辦法剔除我了。”
“是啦!是啦!要是這麼說你會比較甘心,我當一次壞人又何妨,反正我最擅長使壞。”
菊兒、雪無心、季小奴,三人會心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
“爹——”
任娉婷哭著跑進知府衙門。
“怎麼了,女兒,是誰欺負你,快告訴爹,爹一定替你教訓他。”任天行心疼的直哄著。
“我恨他,我恨他,我不甘心。”哭花的妝令她失去平日的美麗。
“說清楚,爹才好替你作主。”他一面猜想是誰給了她氣受,誰敢動知府大人的女兒。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任娉婷抽抽搭搭的說道:“是追雲山莊的……恩天隨,他要娶……別人不……不要我。”
任天行目光一利,煮熟的鴨子就要從手中飛掉。
驀然,一個歹毒的詭計產生——
“娉婷呀!你想不想挽回他的心,我有一個方法……”
於是,停頓的轉輪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