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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玄通觀主默然無語

    只聽赤城山主接下去:“還有就是在下探出馮翊欲向武林知名人物下手之前,在下先一步將此人請來,因此在下已制止了馮翊荼毒武林之惡念,諸位倘不見信,至今武林各大門派中高手不少已在馮翊心有所顧忌,早在江湖中掀起一片腥風血雨了。”

    玄通觀主望了群雄一眼,頷首道:“這個,貧道等俱已知情,但餘旭葛慕九兩人……”

    不待玄通觀主說完,赤城山主軒眉哈哈大笑道:“在下不願馮翊荼毒武林,貽師門之羞,只有設法使其自亂,在下敦請餘山主相助,展其獨步武林易容之術,扮作他的心腹死黨……”說時面色一沉,如籠冰霜,厲聲道:“殊不料武林群雄見事不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致在下之計功虧一簣。”

    丁大江冷笑道:“這話有誰能信!”

    赤城山主目露殺機,沉聲道:“請問今日武林中為惡的是誰?”

    丁大江不禁語塞,一臉悻悻不以為然之色。

    赤城山生又道:“誰是誰非,自有水落石出之時,諸位若願同衷相濟,共殲元兇,馮翊必將授首。”

    玄通觀主道:“馮翊何在?”

    赤城山主微微一笑道:“在下就在一個時辰之前才知,馮翊並未急於趕往邛崍山谷及長白以北攫取翠果及火龍珠,潛藏谷外慾趁火打劫。”

    玄通觀主不禁一怔,道:“馮翊趁火打劫,志在何物?”

    赤城山主道:“還不是與諸位一樣心理,認定在下是殺害川南三煞主兇,志在五行絕命針和大還丹等物,而殺人滅口以除心腹大患。”說著冷冷-笑道:“他藏在何處,諒諸位決無無法能猜得到!”

    天羅禪師高宣了一聲佛號道:“呂梁金鳳香主慕容彤陳兵谷外,虎視眈眈,只須生擒慕容彤必可問出馮翊潛跡之處。”

    赤城山主冷笑道:“禪師此舉無異痴人說夢,慕容彤寧死也不肯說出馮翊藏身之處,如果此計得逞,在下也不會容慕容彤在各外逞兇了!”

    天羅禪師道:“究竟是何原因?”

    赤城山主道:“殊不知慕容彤就是馮翊,馮翊就是慕容彤!”

    在場群邪一聞此言不由大震,面面相覷,都不信此言是實。

    丁大江冷笑道:“司馬山主危言聳聽則甚,馮翊為何扮作慕容彤?”

    赤城山主微微一笑道:“魚目混珠,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他按兵不動之故,是欲借諸位之力坐享其成,何況他亦有所畏忌。”

    丁大江道:“他畏忌什麼?”

    赤城山主道:“他畏忌那灰衣老叟及叛徒鄧公玄。”說著望了催魂伽藍丁大江一眼,接道:“想必丁老師此刻已不懼那灰衣老叟了!”

    丁大江不禁面紅耳赤,老羞成怒,面色由赤紅轉為鐵青,目中兇光暴射,大喝道:“司馬山主,你膽敢羞辱丁某。”

    赤城山主冷冷一笑道:“話不投機半句多,丁老師,在下說話並非希望取信於你,因為你既不可與患難,又不可共富貴,反覆無常,焉能怪得在下。”

    玄通觀主道:“兩位不必爭吵,是非黑白自有水落石出之時,倘赤城山主之言不假,我等應擒捕慕容彤不使漏網,才能得知真象。”

    赤城山主在臉上戴起一幅面巾,道:“在下機隨諸位去見慕容彤,到時須用機謀,始可不使慕容彤逃脫。”說著與玄通觀主道:“你我頭前帶路並請道長主持。”

    玄通觀主略一沉吟,頷首道:“為了武林正義貧道當然義不容辭,只恐貧道才德不孚眾望,有負重託。”

    丁大江道:“道長忒自謙了,我等均聽命於道長,務必生擒馮翊。”

    玄通觀主微微一笑道:“那麼貧道就當仁不讓了!”

    一行多人疾奔而去。

    途中玄通觀主低聲向赤城山主道:“司馬施主,你我交情非比泛常,望坦誠相告,洞庭湖主楊鎮波父子是否為施主囚禁,今日同行中就有不少為楊鎮波父子下落奔波尋覓。”

    赤城山主搖首苦笑道:“此是從何說起,現下實無以取信諸位,不如隨在下前往落魂谷查視有無楊鎮波父子便知在下之言真假。”

    玄通觀主不禁一怔,道:“此乃究竟是誰人所為?”

    赤城山主喟然嘆息一聲道:“千頭萬緒,迄至今日為止,尚無法找出端倪!”

    驀地。

    遠處忽騰起一聲清澈長嘯,隨風指送開來,高亢雲霄,震人耳鼓。

    赤城山主道:“我等行跡被慕容彤發現了。”

    只聽一個宏量的大喝道:“來人止步!”

    但見一身材雄偉,花白長鬚的黑衫老者由樹後閃出,抱拳問道:“在下徐仲英,奉呂梁香主慕容彤之命在此設椿守護,請問諸位來意。”

    玄通觀主向徐仲英打一稽首道:“貧道南陽玄通觀茅金興,特與同道趕來共殲赤城山主救出被囚群雄,煩勞通稟,貧道求見慕容香主。”

    徐仲英哦了一聲道:“原來是茅觀主,敢請稍候,待在下通稟。”疾轉身軀奔去。

    赤城山主與玄通觀主低聲商議如何應付,催魂伽藍丁大江在旁留神傾聽。

    片刻。

    只見徐仲英領著慕容彤及蘭州金天觀主快步走來。

    金天觀主與玄通觀主本是相識,彼此寒喧了數句,金天觀主笑道:“茅道長,這位就是呂梁金鳳香主慕容彤。”

    玄通觀主茅金興定睛打量了慕容彤一眼,躬身稽首,含笑道:“落魂谷外慕容香主逼使赤城山主龜縮不出,威名遠震,貧道有幸得能拜見。”

    慕容彤淡淡一笑道:“不敢,觀主到此有何賜教。”說著目光巡視了相隨玄通觀主武林群雄一眼,發現竟有催魂伽藍丁大江等知名群邪,卻未發現赤城山主。

    因為司馬玄坤已揭下蒙面烏巾,換易了一張人皮面具,這面具顯然為無相天君餘旭所製作,乍睹之下,無法發覺其假。

    此刻,玄通觀主答道:“貧道有數位知友無故失蹤,心疑陷身在落魂谷內……”

    話未說完,慕容彤已自沉聲道:“那麼道長何不逕向赤城山主當面索人!”

    玄通觀主茅金興不禁一呆,道:“貧道只說有此心疑,卻未能證實。”

    慕容彤淡淡一笑,冷冷答道:“非是在下絕情,奈奉有嚴命不能因人成事,亦不願有人掣肘,道長等來此在下雖不勝歡迎,但須聽命於在下。”

    只聽玄通觀主身後飛出一聲陰冷笑聲道:“好大的口氣!”

    慕容彤目中暴射殺機,鼻中沉哼一聲道:“是誰?”

    突然,不遠處忽起了一聲淒厲慘嗥,令人聞聲戰慄恐怖。

    慕容彤循聲望去,只見一枝白色長箭射入一瘦長面目森冷漢子右肩,箭沉力勁,透骨而穿,利簇釘在一株巨幹上,深入三寸,將身軀虛懸離地尺許。

    那面目森冷漢子乃江湖中無惡不作的無尾蠍荀繁,姦淫擄掠,視人命如草芥,心辣手黑,惡行如山,擢髮難數,這也是他作惡多端之報,身軀虛欲,手足無處用力,箭身上似淬有藥物,灼痛如焚中終有冰寒酷冷感覺,循著行血攻向內腑,這滋味非人所能想像,禁不住出聲慘嗥,手舞足蹈,面色慘厲。

    慕容彤目光頻頻變異,忽向玄通觀主茅金興道:“道長,分明是你心懷叵測,與赤城山主沆瀣一氣,意圖向在下等不利,道長你納命來吧!”說著一掌呼的劈出。

    玄通觀主面色一變,拂塵倏地橫截拂出,身形如風飄了開去,大喝道:“且慢!”

    慕容彤冷笑道:“道長還有何話說?”

    玄通觀主道:“慕容香主為何含血噴人,須知捉賊捉贓,你斷言貧道等人所為未免令人不服。”

    只聽隨風飄送入耳陰森冷笑道:“說得對,敬告諸位並無慕容彤其人,你等面對者即是呂梁令主馮翊!”

    此言一出,慕容形心神大震,武林群雄駭然變色,大感意外者卻是鄧公玄。

    鄧公玄扮作閔俊,日夕相隨慕容彤,費盡心機球從慕容彤口中套出馮翊下落及密謀,但苦於無法找得良機,如今乍聞此言,不由心神猛凜,幾不相信此是事實,目光一睜不瞬逼視在慕容彤面上,瞧他是否作賊心虛。

    慕容彤冷笑道:“尊駕以莫須有之詞加諸在下之身,為何藏頭露尾不敢現面。”

    那人始終未露面,只傳來語聲道:“兄弟絕非含血噴人,無的放矢,真者自真,假者自假,閣下何必以慕容彤之名避仇遠禍。”語聲中一支白箭疾射而來,破空悸嘯。

    慕容彤眼看白箭射來,深知箭上淬有毒物,自己雖然諳習毒性,卻不敢空手去接,身子一閃,橫掌虛砍出去。

    一股暗勁走出,正巧擊實在箭桿上,啪的聲響齊中折斷墜地,地面上冒出一縷黑煙,腥氣撲鼻。

    這時荀繁已遭慘報,慘嗥得聲嘶力竭而斃,群雄觸目驚心,均不知此箭主者是何來歷。

    玄通觀主深知要打蛇打在七寸上,緊接著問道:“慕容香主請表明身份,不然請詳告師承來歷,俾使證實無訛,貧道料測閣下武功極高,無疑師承亦非常人,定是武林中卓著盛名的前輩高人。”

    慕容彤冷笑道:“在下師承與道長何干?”

    玄通觀主面色一變,大喝道:“拿下!”

    丁大江等人率先出手,接著赤城山主司馬玄坤亦展開搶攻。

    慕容彤冷冷發笑,霍地揮出一柄劍展開了極為辣毒的奇招,劍鋒所指處均是致命要害。

    但聯臂圍攻慕容彤等人均是當今武林中頂尖好手,各有一身絕藝,兇搏猛烈。

    此刻雖然雙方展開一場混戰,但閔俊及金天觀主等卻各懷有私心,疑雲滿腹,不知慕容彤是否為馮翊所扮。

    當然鄧公玄心中明白慕容彤七分是馮翊扮裝,馮翊一則是懼怕那灰衣老者,再則,卻是恐懼自己鄧公玄暗箭傷人,更此舉易於混淆他人耳目,一舉三得,暗暗欽佩馮翊比自己更富心機。

    一株凌霄巨幹之上,翳葉密蔽處藏著南宮鵬飛及丐幫高手馬安驥。

    馬安驥長嘆一聲道:“馮翊與司馬玄坤本是一丘之貉,少俠施用此計是欲他們兩敗俱傷麼?”

    南宮鵬飛答道:“不錯!”繼而嘆息一聲道:“在下實在不知江湖中有如此雲詭波譎,人心更險惡已極,就拿馮翊與司馬玄坤相比,也難到明誰是偽善,誰是真惡。”

    馬安驥含有深意地望了南宮鵬飛一眼,道:“真惡偽善兩者相較,何者為重。”

    南宮鵬飛軒眉一笑道:“依在下之見,偽善較真惡更為可怕,因為真惡由於其惡根天生,冥頑不靈,有其內而形諸外,人見人怕,或遠離規避,警剔於懷,或防患可及時制止,但偽善卻不然,口蜜腹劍,笑裡藏刀,使受害者致死不悟,為害之烈更甚於洪水猛獸。”

    馬安驥聞言大感欽服。

    南宮鵬飛目注地面激烈戰況,又道:“蒼天有好生之德,何能連累無辜,減免傷亡,亦是一善。”說著施展傳聲之術進入雙方群雄耳中。

    漸漸雙方拚搏的群雄停止撲殺四散開去,立在近處的只有金天觀主、催魂伽藍丁大江、玄通觀主茅金興及閔俊等人停立旁觀馮翊與司馬玄坤猛烈激搏。

    雙方展開的武學均精博玄奧,一式之微蘊含著萬千變化,司馬玄坤愈打愈相信對方就是馮翊。

    他暗暗心驚馮翊武功突飛猛進,似未盡全力,暗藏煞手,馮翊若知對方是司馬玄坤,必然施展殺手無疑。

    司馬玄坤有幾次施展獨門煞手武功,又一擊不中,反帶來無窮後患,更欲從馮翊身上找出幾項隱秘,是以欲發又止。

    突然。

    慕容彤長劍攻出一招極奇奧凌厲的招式,勢如雷奔電掣,裂帛銳嘯悸人。

    繞是司馬玄坤閃身得快,長衫下幅被割開尺許口子。

    司馬玄坤心中一顫,疾飄身開去,落在玄通觀主茅金興面前,道:“道長,我們走!”

    慕容彤也不追趕,隻眼中顯出迷惘困惑之色,目送消失遠逝的司馬玄坤的身影,似一片沉思中……

    赤城山主疾行如風,奔出七八里外才停住,目光一瞥玄通觀主茅金興、催魂伽藍丁大江等群那,面泛怒容道:“諸位如何坐觀成敗?”

    玄通觀主道:“無量壽佛,慕容彤始終未承認他乃馮翊,何況貧道等亦無法相助山主。”

    赤城山主道:“是否諸位不信在下之言,此刻慕容彤不論如何鎮靜,心內必然發慌,行動舉止間情不自禁自露馬腳,諸位前往窺探,當可證實在下所言不虛。”說著身形疾閃遠去。

    丁大江不禁面色一變,欲待追出,玄通觀主茅金興伸手一攔,道:“不要追趕,貧道只覺赤城山主之言甚是,我等不如速去窺探慕容彤如何舉動。”

    群邪也感赤城山主之言極有見地,與玄通觀主及丁大江聚商一刻,紛紛疾掠而去……

    …………

    慕容彤目送赤城山主身影消失後,心中如壓一塊大石,向閔俊道:“此人委實可疑,其武功路子雖僻異奇詭,但萬變不離其宗,神似令主強敵司馬玄坤。”

    閔俊不禁一怔,道:“他怎會與丁大江老賊在一處,屬下認為此人絕非司馬玄坤,但他為何堅指香主為馮令主?”

    慕容彤冷冷一笑道:“大概他們欲激起群雄仇視令主之心,圖獲漁翁之利。”

    閔俊道:“如屬下推測不差,玄通觀主等今晚還要捲土重來!”

    金天觀主等亦紛紛趨集,聞言答道:“閔舵主之言不差,貧道也有同感,不如及早攻入落魂谷,以免夜長夢多。”

    慕容彤道:“在下無制勝地握,不敢恃強涉險,觀主倘胸有成竹,在下願聽驅策。”

    忽見一黑衣漢子疾奔掠去,稟知落魂谷另有通道,首戴骷髏面巾老者率眾屢次潛由秘徑闖入谷中,攪得天翻地覆,風聞龍駒寨主餘旭及天池逸叟葛慕九已被救出。

    慕容彤聞言不禁駭然變色。

    金天觀主道:“既然另有秘徑,諒茅金興道友必然知情,貧道前去找他商議。”

    那黑衣漢子道:“通往落魂谷內秘徑入口已由屬下探出,但能否安然可進入落魂谷則屬下無法斷定。”

    慕容彤雙眉冷然一皺,道:“那麼你帶路吧!”

    黑衣漢子面色沉肅,躬身答道:“屬下遵命!”

    慕容彤閔俊金天觀主等群邪隨著黑衣漢子疾奔向漫天蘆荻而去。

    玄通觀主茅金興催魂伽藍丁大江在蘆葦中注視著慕容彤群邪舉動。

    這時,赤城山主已返回落魂谷外,竹林內衛長城率著三白衣高手滿身浴血疾閃而出,顯然經過一場激烈拚搏,見了赤城山主苦笑道:“山主回來,自山主隻身前往落魂谷外,蒙面老賊又再度侵襲並救出甚多被困群雄,依老朽之見,山主不如暫時放棄這片落魂谷,徐圖捲土重來之計。”

    “甚麼!”司馬玄坤厲聲道:“在下豈能如此甘心!”

    衛長城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山主如再堅持,恐中了馮翊借刀殺人之計。”

    赤城山主默默須臾,嘆息一聲道:“也只好如此了,想不到一著錯滿盤皆輸,竟有臥底奸細,吃裡扒外,在下如不報此仇難消此恨。”

    衛長城勸慰道:“蒙面老賊救走多人,也無能為力解開禁制,何況馮翊尚有人視他宛如眼中釘,使他寢食難安。”

    赤城山主道:“誰?”

    衛長城道:“鄧公玄!山主,我等速速撤走,令妹已在復元中,由小女陪侍,老朽發覺情勢不利,已作毀除金鯉潭所居的打算!”

    赤城山主略一沉吟,斷然答道:“好!”兩人如飛奔往金鯉潭而去。

    就在十數丈外叢中,一條身影驚鴻疾閃現出,正是那首戴蒙面骷髏布巾的老者,目中射出炯炯寒芒,似傲然得意自己的傑作。

    忽聞身後傳來一聲輕微的冷笑道:“朋友別太得意了!”

    蒙面老者不禁心神一震,轉而右掌疾吐而出,一股暗勁送去。

    他只覺為一種巧妙的卸力將自己所吐的暗勁卸了開來,心中大駭,但見叢莽中分,一面目森冷背劍中年藍衫書生飄然走出,嘴角噙著一絲冷笑道:“司馬玄坤與閣下何怨何仇,經閣下如此一攪,基業盡毀,閣下於心何忍?”

    藍衫書生身如行雲流水,精華內蘊,似功力高不可測,蒙面老者目露驚容道:“尊駕是否司馬玄坤之友?”

    兩臂暗蓄罡力,俟機一擊出手。

    藍衫書生搖首答道:“非是!”

    蒙面老者道:“司馬玄坤廿八洞中囚禁群雄,蓄意為惡武林,尊駕為何反同情於他?”

    藍衫書生微笑道:“在下之見,元兇巨惡還在馮翊,司馬玄坤此舉志在對付馮翊行惡。”接著又道:“在下與司馬玄坤陌不相識,用不著偏袒與他,但事有輕重緩急之別,留下司馬玄坤性命,可以制衡馮翊,否則局勢轉一發不可收拾矣!”

    蒙面老者道:“這話老朽不信。”

    藍衫書生冷冷一笑道:“相信與否端憑閣下,在下決非危言聳聽,稍時馮翊必率眾由十九洞後侵入落魂谷內。”

    “什麼?”蒙面老者詫道:“尊駕是說馮翊麼?”

    藍衫書生道:“正是,慕容彤就是馮翊,馮翊就是慕容彤。”

    此言一出,那蒙面老者不禁楞住。

    藍衫書生輕笑一聲,飄忽走去。

    蒙面老者道:“尊駕且慢!”

    藍衫書生回面笑道:“閣下還有何賜教?”

    蒙面老叟道:“請問尊駕,馮翊為何扮作慕容彤?”

    藍衫書生微微一笑道:“馮翊心有所懼,司馬玄坤就是其中之一,閣下目的既達,又何必多事追究。”說著疾閃而杳。

    蒙面老者呆得一呆,向十九洞奔去。十九個內並無一人,囚牢中空空如也,陰暗淒涼。

    驀地,只聽一陣衣袂破風之聲傳來,蒙巾老者心中-動,身形閃避在隱處,但見江湖群邪紛紛由後洞秘徑疾掠而來,他認出其中有催魂伽藍丁大江等人。

    群邪陸陸續續奔入,一撥、兩撥……五撥、六撥……突發現慕容彤目光陰冷率著閔俊走來。

    閔俊眼神騖狠陰毒,蒙面老者發覺閔俊似對慕容彤異常怨毒,非欲拔之而後快,不禁暗暗詫異,忖道:“慕容彤真是馮翊麼?閔俊是呂梁死黨,為何他似與慕容彤有深仇大恨,莫非藍衫書生之言是實麼?”

    他待群邪走盡,反身追躡慕容彤而去。

    落魂谷內盡撤一空,武林群邪知赤城山主已遷地為宜,早一步撤去,金天觀主長嘆一聲道:“司馬玄坤真乃梟雄機智,能屈能伸,毅然將大好基業忍心拋棄,他日重作歸來。”

    慕容彤聞聽金天觀主讚許司馬玄坤之言,心中老大不是滋味,鼻中冷停一聲道:“他不是窮途日暮,豈肯甘心就肯撤手。”

    金天觀主道:“依貧道看來,他尚未到如此地步,風聞為一首戴骷髏面巾老者在此落魂谷內布臥底奸細,將被囚之人悉數營救而出,他內外受敵,無以自明,焉能不趨吉避凶。”

    慕容彤默然無語,自圍困在落魂谷外,時時刻刻欲尋覓一條秘徑潛入生擒司馬玄坤,不料又事與願違,頓了頓足道:“務須找出他下落再定生擒之計!”

    金天觀主道:“那隻好如此了!”

    落魂谷內群邪亂舞,卻找不出赤城山主去跡一絲端倪。

    突然落魂谷中群邪謠諑鼎沸,說是赤城山主施展甕中捉鰲之計,誘敵深入落魂谷內四面火攻一網打盡。

    他不知這謠諑所由來,一剎那間人心惶惶,三停中離去了一停。

    篤的一聲,一支火箭射實在一株白揚上,烈火熊熊蔓延波及附近樹木。

    相繼另數方向紛紛射落數支火箭,忽聞一聲大呼道:“此乃離火真君火箭,撲滅不得,逃命要緊!”

    群邪大亂,向十九洞逃竄而去,慕容彤目露兇光,一掌拂出暗勁,擊開一支飛來的火箭,身形凌空電射投向火箭發出之處。

    身形甫一站實,忽聞身後陰惻惻傳來一聲冷笑,迅速旋面四顧,只見正是傳言甚久的首戴骷髏面巾的老者,暗暗一驚,冷笑道:“閣下是否是離火真君?”

    蒙面老者搖首道:“不是!”

    慕容彤厲聲道:“那麼為何你不顯露本來面目!”

    蒙面老者冷笑道:“與你一般,不敢顯出廬山真面目。”

    慕容彤不禁一驚,怒道:“你知道我是誰?”

    “知道!”蒙面老者冷笑道:“呂梁令主馮翊。”話落手出如風,五指迅如電光石火望慕容彤面門抓去。

    慕容彤閃身斜步,右腕一刁,一式“金蛟翔空”逕向蒙面老者右臂切下。

    這一式用得奇詭已極,力沉而勁,若被他切實,蒙面老音右臂定然齊肘切下。

    但蒙面老者亦非易與之輩,奇奧地換位移形,雙掌展開一套凌厲僻異的掌法。

    慕容彤冷笑一聲,震起漫空手影,呼嘯雷動,與蒙面老者作殊死惡拚。

    樹蔭暗中藏著一人,銳利目光注視著兩人拚搏情形,正是那鄧公玄,他由衷地希望慕容彤落敗,再乘隙偷襲出手,將慕容彤一擊致命。

    這時落魂谷內愈見混亂,催魂伽藍丁大江忽聞一稔熟語聲傳入耳中道:“丁大江,你又要混水摸魚麼?哼,老夫豈能讓你稱心如願,你如有改邪歸正之念,速退出落魂谷,從馮翊身上探出華修翰的生死下落。”

    他聽出話聲為灰衣老叟所發,不禁膽寒魂飛,忙向追魂學究蘇延芳等人示了一眼色,邁開大步向十九洞走去。

    顯然,追魂學究蘇廷芳等人並未聞得灰衣老叟語聲,詫道:“丁兄,這就離去了麼?”

    丁大江沉聲道:“不離去定將白白被烈火燒殺,我等不如守在谷外要道上,慕容彤出谷必然經過,尾躡追蹤,或可尋出主兇線索。”說著越走越快。

    藍衫中年書生飄然走出,神態安詳,不言而知是南宮鵬飛,目光一瞥丁大江等遠去的後影,一躍飛起,疾逾飛鳥落在金天觀主之前,道:“觀主最好立即離開落魂谷,免得葬身在此。”

    金天觀主正因慕容彤掠向火箭射來之處久未返回,動念尋去之際,忽見南宮鵬飛落下阻在身前,不禁冷笑道:“施主尊姓大名,可否見告?”

    南官鵬飛微微一笑道:“在下佛手書生,作惡之人自有其報,觀主既然皈依三清,何苦涉身江湖是非中?徒貽助紂為虐之譏。”

    金天觀主目露詫異之容道:“風聞司馬玄坤乃殺害川南三煞主兇,貧道千里迢迢奔來落魂谷,志在伸張武林正義,何況司馬玄坤擒囚龍駒寨主餘旭及天池釣叟葛慕九,罪證確鑿,何得譏為助紂為虐。”

    南宮鵬飛道:“司馬玄坤誠有非是之處,但他誘擒餘旭葛慕九及落魂谷洞內武林群雄,志在對付馮翊,惜被人誤解為惡武林,堪稱不幸。”

    金天觀主冷笑一聲。

    南宮鵬飛不待金天觀主出言,已自忙道:“在下知觀主有不得已之苦衷,否則亦不會聽命於馮翊,司馬玄坤廿八洞中就有觀生替身。”

    雖然言簡意短,但金天觀主亦是聰明絕頂之人,那還聽不出話中含意,面色微微一變,道:“施主看來有解除貧道身罹禁制之能?”

    南宮鵬飛道:“觀主速回金天觀,自有觀主至友前往相助解除禁制。”

    金天觀主聞言向南宮鵬飛打一稽首,道:“他日有緣,當拜謝大德。”轉身騰空如飛掠去。

    一旁突掠出丐幫高手馬安驥,道:“少俠不愧為佛門高弟,慈悲為懷,金天觀主秉性乖僻,是非不明,稍予懲治,亦可敬其為非。”

    南宮鵬飛長嘆一聲,道:“度化一惡人,勝積千萬功德,在下不願多事殺戮,何況殺不勝殺。”說著左手一拉,帶著馬安驥玄鶴沖天拔起,嚮慕容彤與蒙面老者拚搏之處附近落下。

    兩人正巧落在鄧公玄身後不及一丈開外,鄧公玄似有所覺,轉面目中射出兩道懾人寒芒。

    南宮鵬飛馬安驥身法奇怪,在鄧公玄察覺之前已將身形藏起。

    馬安驥右手握著刀把上,瞧出鄧公玄神態不善,蓄勢待敵。

    果然,鄧公玄似已覺兩人藏身之處,嘴角泛出一絲冷笑,身形緩緩逼前,馬安驥只覺緊張無比,刀身隨著鄧公玄逼前身形,一分一分的拔出鞘外。

    驀地——

    南宮鵬飛左手輕輕捺在馬安驥右臂上,傳聲道:“鄧少俠,休得輕舉妄動!”

    鄧公玄語聲入耳,不禁面色大變,頓時退後了兩步。

    南宮鵬飛又道:“此刻少俠切不可輕啟殺機,亦不可心存對慕容彤半點不利之妄念,須知蠱王尚未應約趕來,蠱毒未解,少俠無法放手施為。”

    鄧公玄到也聽話得緊,藏身原處不動。

    只聽慕容彤一聲大喝,勝敗立分,慕容彤一式奇妙的掌式削中了蒙面老叟左脅。

    蒙面老者身法奇幻靈妙,對方堪堪觸及袍衫,突然一個陀螺疾旋卸了開去,騰身穿空拔起,只聽一聲刺耳裂帛聲響,一件長衫為慕容彤掌力割開兩尺多口子。

    但蒙面老者去勢太快,瞬眼落在十餘丈外,只見鄧公玄如離弦之弩般向蒙面老者撲去,喝道:“老賊!那裡走!”

    慕容彤忙道:“閔俊,窮寇莫追,回來!”

    鄧公玄聞聲急旋千斤墜身法,沉聲沾地,一個倒翻躍回慕容彤身前,道:“香主,為何讓他逃走?”

    慕容彤道:“此人武功極高,你不是敵手,目前當務之急是找尋司馬玄坤的下落,此人也是不容司馬玄坤逃遁至半途而廢必追蹤而去,反不如假司馬玄坤之力除他為上。”

    鄧公玄道:“就是經此老賊一攪,全盤計劃俱成畫餅,如非老賊,蠱王一至,那有此失。”

    慕容彤道:“悔亦無用,此為始未及料之事,如本座所料不差,司馬玄坤必逃之不遠,稍加留意,形跡不難發現,我們走吧!”

    閔俊道:“屬下遵命!”揚手放出一道旗花,召集呂梁黨徒離開落魂谷而去。

    …………

    落魂谷之役後,江湖間覺似風平浪靜,絲毫未有紛擾。

    一幢五進宅院內,餘旭葛慕九松振泉陳映梅四人在花廳內談論。

    松振泉長嘆一聲道:“司馬玄坤囚禁群雄中多半均罹受歹毒的禁制,內中良莠不齊,極難決定施救與否,稍有不慎,縱之荼毒武林,又釀大劫,也虧了南宮少俠為他們一一解救。”

    餘旭道:“我等四人被救,馮翊與司馬玄坤及蒙面老者無不在追覓我等下落,但我等亦在偵查他等,令人驚異的是,他們竟不知何往,宛如石沉大海,一絲線索均無。”說時面現懊惱之色。

    葛慕九冷笑道:“馮翊必然沉不住氣,自露形跡,老朽料測華修翰必尚在人間,他必然趕往華修翰居處勒逼傳授一項武林絕學。”

    餘旭喟然嘆息道:“我等勞碌奔波即是為了找出華修翰生死下落,至今尚難得知一些端倪,馮翊此人心計手段未免大辣毒了點,語云師恩深重似海,為了圖霸武林,竟欺師滅祖,令人心寒。”

    說著之際,南宮鵬飛翩然走入,含笑道:“武林群雄因受制日久,體能恢復略生困難,須為時半載一年,晚輩不能久羈此處,馮翊司馬玄坤久未得悉行蹤,衛長城父女亦未見傳訊,諒瑪翊又生重大陰謀,片刻之前曾得丐幫高手傳訊,晚輩須趕往太原省城,此間未了之事有勞四位前輩。”

    餘旭點點頭道:“丐幫傳訊何事?”

    南宮鵬飛搖首道:“並未明言,僅吩咐小婿立即趕往省城。”

    餘旭道:“你去吧!”

    南宮鵬飛告辭走出,跨上一騎棗騮,一提包袱,墨螭劍斜插在包袱上,跨鞍得得離去。

    黃塵漫天,斜陽影裡,道旁不遠孤零地現出一座客棧,矮簷土牆,落地扇門暢開,簷前挑出一竿“安吉客棧”布簾,迎風招展。

    南宮鵬飛駐馬道中,眼神四顧了一眼,慢慢落騎下鞍,牽著馬走向道旁安吉客棧而去。

    客棧內突奔出一個赤足小廝,約莫八九歲,一身短裝補綴了多處,骨瘦如柴,皮膚黝黑,隻手捉住了馬韁,哈腰笑道:“爺臺要住店麼?”

    南宮鵬飛頷首笑道:“天色已晚,自然要住店!”

    小廝笑道:“今兒個店旁空著呢!小的領爺臺去潔淨上房。”

    南宮鵬飛暗道:“想不到這兒也有上房。”

    那小廝將馬系在馬樁旁,便提著包袱領著南宮鵬飛走入一間寬爽後院廂房,壁糊宣紙,光潔如新。

    房內一床、一桌,另外兩條烏漆長凳,南宮鵬飛連連道好,小廝點燃了桌上油燈,道:“爺臺用些什麼酒菜?”

    南宮鵬飛道:“有什麼現成的酒菜隨便送上就是。”

    小廝答道:“小的吩咐廚下!”匆匆奔出。

    南宮鵬飛微微一笑,就在燈下展閱一卷勸善寶文。

    片刻之間,小廝提著一隻食盒走入,掀蓋一一端出,南宮鵬飛笑道:“小兄弟,我-人食用挺寂寞無聊得很,你也一同用飯,咱們也好談談。”

    小廝忙道:“爺臺在此,小的怎敢無禮!”

    南宮鵬飛哈哈朗笑道:“我這人很隨便,小兄弟無須拘泥,咱們談談吃吃,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家住何處。”

    小廝見南宮鵬飛隨和,放膽在對首坐下,道:“小的娃趙,名昌興,小名興哥,年方九歲,家就住在鄰村,只因家境貧寒,在此安吉客棧幫傭博取餬口之資,月支兩吊錢。”

    南宮鵬飛淺飲慢酌,言笑中問知店主已離店外出訪友去了,當然此非真話,但他仍佯裝是實。

    趙昌興食用飽後,就放下杯筷道謝了聲,目光落在那本“勸善寶文”書上,道:“爺臺,請問行善有善報麼?”

    南宮鵬飛正色道:“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怎麼無有報應,語云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說著將“勸善寶文”塞在趙昌興手中,接道:“此書贈與小兄弟,善惡端在一念方寸之間,常存善念可導致福祥。”

    趙昌興接過藏在懷中,眉梢隱泛一絲憂鬱之色。

    南宮鵬飛似未察覺,鯨飲了一杯酒後,暢談了幾個為善獲報故事。

    趙昌興聽得暗暗心神猛剔!

    突然,趙昌興道:“爺臺金言,小的永記不忘,爺臺可是去府城麼?”

    “不錯!”南宮鵬飛頷首微微笑道:“應闈趕考去,你有事麼?”

    趙昌興道:“小的有位族叔在省城經營糧行,但不知確處,可否請爺臺順便探聽一下。”

    南宮鵬飛首允道:“將你族叔名姓年齡籍貫抄下,或可探出。”說時發現門外暗中有雙銳厲目光注視著自己,不由心中一動。

    “那麼小的回家問明家母,明晨就重託爺臺了。”說著目注南宮鵬飛那支鐵劍,又道:“看來爺臺還身具武功。”

    南宮鵬飛不禁哈哈一笑道:“我這劍只可畫符驅鬼,化了五錢銀子用來黑夜行路趕逐豺狼。”說著將劍捧過抽出,那只是一截鐵劍,毫無異處。

    趙昌興隨即收拾桌上殘餚杯筷,告辭走出。

    南宮鵬飛虛掩上門,吹熄了燈,倒在床上曲臂側睡,但聞戶外起了落足微聲。

    須臾又起了衣袂振風之聽,分明那人已遠去。

    南宮鵬飛倏地一躍而起,抓起鐵劍穿窗掠出,已無那人蹤影,翻至床下,只見趙昌興走出廚房望外走去。

    他隨著趙昌興暗暗躡去,越過一處植松林土阜,星光閃爍下隱隱可見數間茅屋,其中一間燈火明亮,傳出哀哀啼哭聲。

    趙昌興加快了腳步,奔向那間燈光明亮的茅屋,高聲喚道:“娘。”

    南宮鵬飛身逾閃電,掠落茅屋之側,覷眼內望,只見一衣衫襤褸中年婦人在勸慰一年輕少女,那少女約莫十七八歲,髮鬢凌亂,兩目紅腫,依然不減其明豔。

    趙昌興道:“娘,你何必勸鄭姑娘順從那王八爺,王八爺作惡多端,終有報應,豈非斷送鄭姑姑一輩子幸福麼?”

    “胡說!”中年婦人面有驚容怒道:“為娘何忍讓你姑姑送人作妾,無奈我等天生苦命,明日王八爺就要來此抬親,若不順從,恐殃及四鄰無辜。”

    趙昌興道:“王八爺又未派人看住鄭姑姑,孩兒之見不如把鄭姑姑送至遠處躲開一時,亦是一宗善舉。”

    中年婦人搖首道:“你盡說這傻話則甚,王八爺嚴囑你店主把鄭姑姑交付為娘,鄭姑姑一走,為娘如何脫得了關係。”

    驀聞一聲陰冷冷笑聲道:“興兒好大的膽子,不要命了麼?”一條身形疾落在門首,現出一面目森冷的中年短裝漢子。

    趙昌與一見此人,面色變得蒼白如紙,顫聲道:“店主!”

    那面目森冷中年漢子冷笑一聲道:“明天凌晨準時招親,如有疏失,當血洗全村。”話落身形疾轉掠出,卻不料南宮鵬飛身形如附骨之蛆般跟隨其後。

    忽地胸腹一麻,心中頓感大駭,轉面一望,只見風動林木,樹影婆娑外,並無人影。

    雖然毫無異狀,但他心中不禁發毛,身不由地望前奔跑,步履顯得踉蹌不穩。

    繞過一片竹林,只見斜谷中隱隱藏著一幢高牆巨宅,忽聞一聲冷沉喝道:“林春,你慌張什麼?”

    林春長吁了一口氣,腳步放緩下來,舍笑道:“劉大奇,八爺在麼?可否通稟就說小弟求見?”

    暗中傳出沉聲道:“隨我來!”

    一條人影疾閃了閃,林春亦步亦趨,跨入正屋天井,只見簷下屹立著一豹目炯炯矮胖身形,林春忙躬身道:“八爺!”

    那人低喝道:“你找我何事?”

    林春稟道:“屬下等,奉命偵訪敵蹤,百里之內並無可疑赤城兇邪,風聞催魂伽藍丁大江老賊等人已在太原現跡,諒司馬玄坤亦到了太原。”

    那人沉聲道:“這個我知道,令主疑懼的並非司馬文坤,而是灰衣老叟與首戴骷髏面巾老者及餘旭葛慕九等武林群雄,所以你等萬萬不能敗露形跡,惹來無窮後患!”

    林春囁嚅答道:“令主不是趕往西邛崍去了麼?”

    那人冷笑道:“令主昨晚已趕至,你還有事麼?”

    林春便道:“明晨是否還要將鄭女抬來?”

    八爺森冷的面色上綻出一絲笑容,低聲道:“明晨悄悄地送來,避免令主知悉,你去賬房裡取壹千兩白銀作為一切開消支用。”

    林春喏喏遵命而退,在賬房中支領了千兩白銀離了巨宅,奔往趙昌興茅屋,一路上膽寒發怵,卻未遇有異。

    屋中仍是燈火明亮,哭聲甚哀,林春一步邁入,笑道:“姑娘何必啼哭,明日就是大喜之期,八爺決不致虧待姑娘。”說著拿銀袱在桌上一擱,解開現出一堆白花花的紋銀,眩人眼目。

    忽地右耳一涼,一隻耳朵削落墜地,只聽冷笑傳來道:“林春!你助紂為虐,應該碎屍萬段。”

    林春痛徹心脾,神昏皆顫,轉面一望,只見是投宿在自己落店中的書生。

    趙昌興目睹書生,不由驚喜出聲。

    林春目中射出怨毒眼神,大喝一聲,雙掌一式“風雷出谷”呼地推出,罡勁宛若排山撼嶽。

    他那掌勢才出,南宮鵬飛身形疾閃,不退反進,兩手中指迅如奔電戳實在林春掌心。

    林春頓時面色慘變,汗如雨下,顫聲道:“林某奉命施為,罪不在林某,尊駕為何出手傷人。”

    南宮鵬飛朗笑道:“世間就是你等卑鄙無恥小人掀風起浪無端生事,你奉何人所命?”

    林春道:“王世恭,他乃本邑首富,因年老無子,相中鄭姑娘為宜男之相,是以命林某作伐納為三妾。”

    南宮鵬飛冷笑道:“婚姻之事須兩廂情願,你不是助紂為虐是甚。”

    林春噤苦寒蟬,面如死灰。

    南宮鵬飛一指落在林春昏穴上,林春應指倒地。

    趙昌興喜形於色道:“爺臺,想不到您是仗義豪俠。”

    南宮鵬飛手掌一擺道:“小兄弟,些許小事份所應為何敢當豪俠之稱,這千兩白銀可供令堂和鄭姑娘等人遷居安家度用,最好搬至省城作小本營生,令堂如願前往,我可修書一封去太原面交好友,懇託順便訪覓你族叔。”

    趙母及趙昌興自然應允。

    南宮鵬飛立時修下書信一封交與趙昌興,催趙母及鄭姑娘收拾衣物同家人速離。

    四鼓將殘,南宮鵬飛護送一行人等至汾水支流登上兩艘漁舟,趙昌興依依不捨,南宮鵬飛笑道:“小兄弟,我送你那本‘勸善寶文’,宜勤讀抄寫,分送親友行善,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為之,這兩句話,夠你一生受用不盡。”

    趙昌興喏喏應聲,目中兩行珠淚斷線般淌下。

    南宮鵬飛目送兩舟離岸,才轉身返回趙昌興茅屋,抓起林春軀體奔回“安吉客棧”,穿窗而入。

    火光一亮,點燃了桌上油燈,一掌震開林春睡穴。

    林春睜眼醒來,面色驚駭道:“小的只奉命所為,並無大過,望饒恕活命,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南宮鵬飛冷笑道:“王世恭在呂梁馮翊手下身居何職?馮翊現在何處?”

    林春聞言面色大變,知不可隱瞞,道:“王世恭身為外堂主,馮令主風聞已西去邛崍。”

    南宮鵬飛略一沉吟道:“明晨王世恭見你未將鄭女送去,他必然找來,你最好將所知詳情吐出,不然俟在下將王世恭生擒,對執之下,若發現你所言不實,莫怨在下心黑手辣。”

    林春暗道:“自己一時失慎身中暗算,八爺趕來你未必是敵手,那時自己非報此仇不可。”苦笑一聲,答道:“小的職司甚微,奉命開設這間客棧以供耳目之用,別的毫不知情!”

    忽聞風送陰惻惻冷笑道:“尊駕不嫌問得太多了麼?”

    燈火微微一晃,兩條身影疾逾飄風掠入室來,只見是一雙頭戴寬簷軟帽,面形瘦削,黑衣勁裝中年漢子。

    兩人裝扮雖是相同,卻貌像有異,面目森冷的出奇,令人一見不寒而慄。

    林春卻不識來人,驚喜中滲有迷惘之色。

    南宮鵬飛鎮定如山,道:“難道在下不准問麼?”

    右立黑衣漢子忽冷笑道:“探人隱秘,自己找死!”死字出口,右手五指拂向南宮鵬飛面門而去。

    手出人出,奇快絕倫,寒風若割,令人窒息。

    只聽那黑衣漢子鼻中冷哼一聲,右手拂空,目露驚異之色。

    南宮鵬飛身形已退至壁角,面寒如水,目注一雙黑衣漢子舉動。

    另一黑衣漢子亦驚駭不勝,他未瞧出南宮鵬飛如何逃出同伴玄詭凌厲手法之外。

    南宮鵬飛冷冷一笑道:“閣下向我猛施煞手請問其故?”

    那黑衣漢子沉聲道:“尊駕心中明白,既然站在敵對雙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南宮鵬飛道:“在下與兩位無冤無仇,莫非兩位亦是馮翊死黨麼?”說著冷笑一聲,接道:“在下並非馮令主強敵,須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兩位自顧不暇,更樹敵結怨未免不智。”

    兩人不禁一怔。

    驀聞一個蒼老笑聲傳來道:“尊駕好俊的眼力!”

    南宮鵬飛道:“在下帶著店主進入客棧時,就已發現閣下同著多人潛伏暗處,在下本欲置身事外,怎奈仍不免捲入是非漩渦中。”

    門外邁入一葛衣老者,鼻樑以上兩眉以下系著一條黑巾,防人認出本來面目。

    葛衣老者身後疾隨入四蒙面人,脅掛長劍,右手均按著劍把。

    南宮鵬飛目睹五人進入室內,只用兩道晶澈眼神凝注著,似絲毫無動於衷。

    一雙黑衣漢子卻面色肅森已極。

    葛衣老叟一瞬不瞬望著兩黑衣人,須臾忽呵呵笑道:“原來是花仕傑、費重豪兩位老師。”

    兩黑衣漢子驚異已極互瞥了一眼,花仕傑淡淡一笑道:“閣下竟然識得我倆來歷,閣下似欲向我們伸手是麼?”

    葛衣老叟道:“梵淨雙奇久未露面江湖,為人行事亦頗方正,想不到竟也與馮翊為虎作倀,老朽只向馮翊伸手,並不願與二位為敵,二位若返轉梵淨,不插身是非中,老朽願網開一面。”

    費重豪冷笑道:“閣下好狂妄的語氣,憑閣下五人恐難置我等於死地,請問閣下與馮令主何怨何仇。”

    葛衣老叟冷笑道:“還要問麼?”

    費重豪面色一變,右臂疾揮,一道寒光電掣出手。

    葛衣老叟心中一驚,身形疾提倒翻了出去。

    但費重豪劍勢極快,鋒芒已波及一蒙面人,裂帛聲響過處,斜胸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濺飛如雨,蒙面人如非飄身退後得快,定必喪在劍下。

    此刻,葛衣老叟等已退在室外,梵淨雙奇接縱射出。

    葛衣老者扶著傷者喂服了一粒丹藥,止住了傷血外溢,冷笑道:“想不到費老師功力日益精進了。”探腰取了一柄軟索困龍爪。

    這柄軟索困龍爪握手處乃一圈鋼環,金絲蛟筋織成一條軟索,長三尺二寸,索套一隻緬銅紫金砂合鑄龍爪,鋼環內裝有掣紐,可使龍爪舒展自如。

    梵淨雙奇雖然見多識廣,卻不曾見識過這柄軟索困龍爪,更無法猜出這位蒙面葛衣老叟來歷。

    花仕傑費重豪倏地已將長劍握在手中,葛衣老叟更比雙奇快,困龍爪一招出手,展起瀉空爪影霞光,遮天匝地望梵淨雙奇罩襲而下。

    三蒙面人亦快劍出手,寒芒流奔,劃空怒嘯,劍勢凌厲絕倫。

    梵淨雙奇展開曠絕武功,迅如雷奔。

    南宮鵬飛飄然走出,亦不觀戰,走向負有劍傷之蒙面人,問道:“尊駕傷勢無礙麼?”

    那蒙面人鼻中冷哼一聲,似不屑回答。

    南宮鵬飛豪不動氣,微微嘆息了聲道:“尊駕委實傲慢,在下乃是一片好意,尊駕如此,豈非令人心寒。”

    那蒙面人冷冷答道:“你我河水不犯井水,用不著藉故套交。”

    南宮鵬飛道:“那尊駕是死定了。”

    蒙面人聞言不禁心頭一震,目中射出兩道懾人兇芒。

    南官鵬飛走開兩步,目注雙方激烈拚搏,只覺雙方武功精奇奧絕,自己如出手一拚,絕難取勝。

    忽見花仕傑一招“金針度厄”揮出,只聽一聲悶哼,一個蒙面人身形倒飛出去,帶起一抹灑灑鮮血,叭噠摔落在地。

    可是一聲慘嗥,另一蒙面人亦被費重豪快劍劃傷,不支倒地。

    葛衣老叟趁機困龍爪一招“天羅地網”灑下,霞光眩目中,梵淨雙奇突穿空騰起,肩頭灑出殷紅血液,帶出森冷的笑聲曳空電閃遠逝疾杳。

    南宮鵬飛目注梵淨雙奇去向,分明是王世恭所居之處,不言而知馮翊意欲大舉而動了,默然忖思,心中盤算-番。

    葛衣老叟察視兩人傷勢,賜服丹藥,止住溢血。

    南宮鵬飛道:“閣下為何不追蹤梵淨雙奇之後?”

    葛衣老叟沉聲道:“老朽為何一定要追趕?”

    南宮鵬飛道:“從雙奇身上可以找到馮翊下落!”

    葛衣老叟道:“那倒不必!”

    南宮鵬飛道:“原來閣下已知情了!”

    葛衣老叟道:“那也未必見得!”

    語聲森冷,拒人千里之外。

    南宮鵬飛淡淡一笑道:“恕在下多事了。”慢慢轉身向房內走去。

    葛衣老叟喝道:“慢著!”

    南宮鵬飛道:“你我不相統屬,用不著聲色俱厲,呼來喝去未必對閣下有利。”

    葛衣老叟不禁呆得一呆,身後蒙面人忽疾閃而出,長劍圈胸,幻弧形劍花,厲聲喝道:“你在找死麼?”

    南宮鵬飛道:“在下尚不想死,要死的是你們,傷在梵淨雙奇劍下的四有其三,須知雙奇劍上淬有慢性奇毒,當時並未所覺,一個對時後才皮膚潰爛,終至無可救治。”

    葛衣老叟及四蒙面人聞言不禁一怔。

    南宮鵬飛道:“五位休謂在下之言危詞聳聽。”

    葛衣老叟詫道:“尊駕何以知情?”

    南宮鵬飛道:“此易事耳,傷口微現一線紫黑,分明劍淬有毒,三位雖受劍傷,但未現有異,可見帶有慢性奇毒,閣下如不見信,試運真氣推宮過穴,逼驅毒性至一處空穴外,便可證實毒性之強。”

    葛衣老叟略一沉吟,向一蒙面人如言施為。

    果然在一處空穴口腫起一銅錢大小膿包,裂開流出腥臭紫黑血液。

    南宮鵬飛忙道:“不要使毒血流至別處!”

    果然毒液流經之處呈現潰爛,毒性之強由此可見。

    南宮鵬飛取出三粒藥丸,交與葛衣老叟,微笑道:“貴屬三位均須同一手法驅毒後,服下此藥便可安然無恙,相信與否,悉憑尊意,不過此藥如不服亦請交還在下,因配製不易爾。”說著轉身回房而去。

    他獨坐案前,燈前握卷閱讀。

    片刻之後,葛衣老叟翩然走入,含笑道:“老朽特來拜謝賜藥之德。”

    南宮鵬飛立起含笑道:“些許小事,何值掛齒,閣下請坐。”

    葛衣老叟坐了下來,道:“老朽風聞馮翊決在武林中掀起一場血腥浩劫,所以老朽為了防患未然,決心制止……”

    南宮鵬飛道:“閣下原就錯了,那落魂谷內二十八洞被囚群雄,均是司馬玄坤用來偷天換月,翦除馮翊羽翼之計,如今被閣下一攪,馮翊已少了一分畏忌,便可放膽欲為了。”

    葛衣老叟聞言,不禁身形一陣撼震,心中大驚道:“原來尊駕已知道老朽身份?”

    南宮鵬飛點點頭道:“雖然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但在下並無敵對之心,馮翊潛跡之處在下可以相告。”遂指明方向遠近,並將王世恭所居描敘一番。

    葛衣老叟深深注視了南宮鵬飛一眼,欠身離坐,朗笑一聲道:“尊駕實乃有心人,你我何不同往共殲元惡?”

    南宮鵬飛搖首笑道:“此刻在下相告實逼不得已,因閣下心中對在下不無疑竇。”說著望了窗外一眼,接道:“天色即將黎明,如依在下猜測,王世恭不久必遣人來店相尋店主林春,那時閣下可暗躡其後,足證在下之言不虛。”

    葛衣老叟道:“店主現在何處?”

    南宮鵬飛道:“為在下藏起。”

    葛衣老叟詫道:“林春有如此重要麼?”

    南宮鵬飛道:“他對王世恭重要,卻對馮翊無關宏旨。”

    葛衣老叟略一沉吟道:“馮翊是否以本來面目現身?”

    南宮鵬飛道:“這倒不知,在落魂谷他以金鳳香主慕容彤自居,如今則不知用何身份。”

    葛衣老叟抱拳一拱,道:“多謝了!”轉身邁出門外。

    南宮鵬飛虛空一掌拂熄了桌上燈火,窗外射入昏茫黯淡曙光,整個客棧寂靜如水,僅隱隱傳來風送林外沙沙嘯濤。

    忽地——

    瓦面上起了落足微聲,兩條身影疾飄落地,喚道:“林春!”

    一連喚了兩三聲,遍無同音。

    只見一矮胖結實,粗眉大眼漢子詫道:“這就奇怪了,我等前往鄭姑娘處,三幢茅屋俱已人去室空,又未發現林春送親蹤跡,令人費解!”

    另一人陰惻惻冷笑道:“千兩白銀,鄭女美貌,林春趁火打劫,財色兼獲逃之夭夭了,八爺真乃有目無珠,太相信了這無恥小人。”

    那矮胖漢子道:“事實真象尚未水落石出之前,最好不要妄下斷言,八爺對林春信任之專,並非由來短暫,區區千兩之數,尚難放在林春眼中。”

    “那麼鄭女呢!”

    “鄭女本是林春發現。”矮胖漢子道:“若林春欲佔為已有,也不會讓與八爺了。”

    “那麼林春何在?”

    忽聞矮胖漢子驚噫一聲道:“瞧這地上留有血跡猶新,看來不會超過一個時辰,定是林春遭上橫逆,咱們速回稟八爺。”

    兩人速速離開客棧,如風閃電掣而去。

    在此兩人身後,暗隨著幾條魅掠人影,敢情就是葛衣老叟等人。

    到得中途,葛衣老叟之後人影漸眾,都是身負絕高武功名手,奔入遍植兩行槐樹一條黃土馬道中,卻見樹後轉出一繡袍黃帶中年人,手持一柄蜈蚣槊,沉喝道:“來人止步!”

    為首奔來之人是一手持厚背鋼刀彪形大漢,卻充耳不聞,鋼刀一式“分花拂柳”揮出,砍向那繡袍黃帶中年人。

    那中年人目中威稜逼射,身形疾側,讓過兇猛的刀勢,蜈蚣槊揮出手。

    一聲驚天淒厲慘嗥騰起,那彪形大漢被震飛在半空,墜下地來,左足膝蓋骨已擊碎,痛得昏絕過去。

    此一擊果然震懾住來犯之武林高手,紛紛止步,目中逼射怒光。

    那繡袍黃帶中年人仰面放聲長嘯,嘯聲高亢雲霄,隨風播散開去,聲震天際,回應不絕。

    只聽一聲大喝道:“你鬼叫什麼?”一面如鍋灰麻冠道人疾躍上前,右腕一節手中乾坤筆,閃出一抹眩目寒星,護住胸前。

    繡袍黃帶中年人面寒如水,沉聲道:“在下郭連城久居此處,未曾涉跡江湖,亦未與武林朋友結怨,諸位來此所為何來?”

    麻冠道人冷冷一笑道:“貧道等來此要找的並非郭施主,而是呂梁令主馮翊。”

    郭連城面色一變,獰聲道:“在下不識什麼呂梁今主馮翊,奉告諸位,切勿再妄入一步,寒舍四外寸寸有險,步步殺機,否則莫謂在下心狠手辣。”話落身形疾閃而杳。

    麻冠道人回面望了群雄一眼,冷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乾坤筆一帶,身形當先撲出。

    武林群雄緊隨麻冠道之後,紛紛撲前。

    須臾,林木中忽傳出數聲悸人心神刺耳竹哨,此落彼起,令人心旌猛搖……

    槐蔭土道中突飛身疾落下南宮鵬飛,注視了昏絕在地被郭連城敲碎了膝蓋骨的彪形大漢一眼,只見褲管染滿了鮮血,不禁長嘆一聲,右掌伸抵後心,左手扶著坐起,一股純陽真氣透穴送入。

    那彪形大漢喉中發出呻吟痛楚之聲,睜目醒來,悽然苦笑道:“請速賜一死!”

    南宮鵬飛道:“尊駕傷不至死,但亦不致殘廢,何自求速死。”說著撕開褲管,扯下他一塊袍幅,以傷藥敷紮好,賜服一顆丹藥後,右掌如刃劈下一支樹柯充作柺杖,笑道:“尊駕只要不與人拚搏,將息三月便可復原,請速離開此是非之處吧!”

    大漢傷痛大減,接過柺杖撐在脅下,抱拳目露感激之色道:“恩公大名可否見告,兄弟西嶽門人古云廷,他自定有以報德。”

    南宮鵬飛微笑道:“在下複姓南宮,行俠仗義乃我輩所應為,古兄不必掛齒,恕在下不護送了。”

    古云廷支著柺杖,一步一步走去。

    此刻那刺耳的竹哨聲此落彼起,悸人心魄,南宮鵬飛縱身一躍,穿空騰起落在十數丈外,閃入一叢鳳尾竹內。

    那葛衣老叟率來武林群雄,有七八人相距南宮鵬飛之前數丈外猶豫不前,目露恐怖之容。

    原來草叢中蠕蠕滑動著獨角怪蛇,紅信狂閃,張牙狺狺發著低沉怪聲。

    只見一人大喝一聲,寒光飛閃,篤的一聲砍中了怪蛇背脊。

    怪蛇顯然銅皮鐵骨,非但不傷分毫,反而激怒了蛇性,身如電射飛起,纏著那人腕臂上,毒牙猛噬而下。

    那人雖是武林高手,慌亂之餘,未及運氣護體,只覺痛撤心脾,不禁張嘴大叫一聲,面色慘變,左手五指抓下那條怪蛇奮力擲出,身形仰面倒下,唇泛青紫,張嘴噴出一口黑血,毒性發作昏死過去。

    南宮鵬飛忙戴上一張人皮面具,疾掠撲出,抓起那人喂服了一粒解毒藥丸,右手鐵劍迅如電光石火砍向一條蠕蠕滑來一條怪蛇。

    怪蛇慘叫半聲,立時斷成兩截……

    在南宮鵬飛身後目睹劍砍獨角怪蛇的數人,不禁心中大詫,互望了一眼,目中泛出困惑神色。

    他們均是武林高手,目光銳厲,卻瞧不出南宮鵬飛手中那柄劍有何奇異之處,怎能將此刀劍不入的獨角怪蛇砍成兩截。

    自那條蛇被誅之後,群蛇均有畏懼之意,咕咕怪嗚,圈身昂首張牙紛紛不前。

    竹哨催蛇尖銳悸耳哨音愈更淒厲,南宮鵬飛亦不再向前,執劍目凝怪蛇若有所思。

    突然——

    一條身影落在南宮鵬飛身側,正是那葛衣蒙面老叟,目光注視了南宮鵬飛手中鐵劍一眼,笑道:“承蒙趕來相助,無任心感,尊駕似有什麼顧忌麼?”

    南宮鵬飛頷首道:“我等如此冒險犯難攻入,難免傷亡,未免不值,在下為此有所感觸,萬一傷亡累累又撲一揚空,豈非賠了夫人又折兵。”

    葛衣老者不禁一怔,道:“尊駕之意欲老朽退卻麼?”

    南宮鵬飛微微一笑道:“在下不過察覺情勢有異而已,非但此中大有能人,更有旁門外道驅毒役鬼,而且宅內外佈設奇門遁甲……”

    葛衣老叟冷笑道:“尊駕恐懼麼?”

    南宮鵬飛淡淡一笑道:“在下方才已說過,道不同不相為謀,只怨在下多口了!”說著身形疾閃而杳。

    葛衣老叟大感出於意料之外,不禁楞住。

    身後一箇中年漢子道:“此人並無別有意圖,師伯為何將他氣走!”

    葛衣老叟怒道:“非要他老夫就無法成事麼?老夫偏不信邪!”

    說時,那些畏懼不前的獨角怪蛇,又經哨聲逼催向前滑來,葛衣老叟冷笑一聲,左掌疾揚,拍的一聲,一粒珠狀物墮至一條怪蛇前。

    蓬的一聲,冒起一團慘綠火焰,迅疾無比燃燒在蛇身上,火勢不烈,蛇卻翻騰怪叫不已,須臾變作一條焦黑枯骨。

    葛衣老叟掌中彈出如雨,慘綠火焰不但獨角怪蛇遭殃,而且波及竹林,並未冒出明火,只嫋嫋升起黑煙,竹木逐漸變成焦黑。

    竹哨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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