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鏢局靜靜的坐落在夜色裏,沒燈,也聽不見一點聲息,連門口那兩盞大燈都滅了。
燕十二站在不遠處的街邊拐角處,仔細打量了半天,沒見什麼人在附近監視,這才放心的走了過去。走近門前一看,他忽然一怔,心頭也緊跟着為之一震。
鏢局那兩扇大門上,交叉的貼着兩張封條,仔細看看,用印的是九門提督衙門,不用説,八方鏢局也是九門提督衙門查封的。司徒英他竟出爾反爾,不守諾言。
鏢局裏的人呢?哪兒去了?是被抓去了,還是……
想想,被抓去的成份小些,鏢局裏的這些人,個個是寧折不屈的人物。
燕十二泛出了冷汗,他怎麼對得起遠在少林下院的龍嘯天!
他正發呆間,忽然鏢局裏傳出一陣異響,凝神聽聽,像是有人在躡手躡腳的走動。
這是誰,怎麼腳步放得這麼輕?他身隨意動,一念未了,人已翻牆進入了鏢局裏。
剛一落地,一眼瞥見後院方向一條黑影疾閃而沒,好快。
他一提氣,閃身撲了過去,落腳處正是剛才那黑影消逝處,空蕩蕩的,也沒半點聲息。
莫非看花了眼。不會,憑他一身修為,斷無看花了眼之理。那麼這是誰,為什麼在查封的八方鏢局裏活動。想了想之後,他邁了步,腳下故意弄出了些聲息。他走出後院,仍沒見一點動靜。
動靜雖投有,可是他發現了一個可疑之處,鏢局裏的一草一木都是好好的,毫無打鬥跡象,這是為什麼?
難道説司徒英來個迅雷不及掩耳的快手法,一下子把鏢局裏的人全制住了,所以沒打鬥痕跡?
不可能,鏢局裏的人不是庸手,也不會不派卡哨,就是再快的手法,也不可能一下子全被制住。
難不成司徒英施詐,賺進鏢局,情勢所逼,使得鏢局的人不得不束手成擒?
也不可能,鏢局裏的這些位,個個是寧折不屈的人物,尤其趙化龍、李廣義兩個心機都不弱,更何況還有個智多星計全在八方鏢局裏。
這不是,那也不是,那麼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最俗的一種想法,宵小進來偷東西,見有人來,腳底下抹油,跑了。
那麼,鏢局裏的人哪兒去了?
突然,燕十二有所驚覺,霍然大轉身,適時翻牆進來個人,看得燕十二一怔,竟是樂德山。
這時樂德山也看見了他,一怔道:“燕爺,是您哪,我還當是……”
燕十二跨步而至道:“你到了多久了?”
樂德山道:“我前天到的,一到便瞧見鏢局給查封了,-個人不見,我也不敢亂打聽,沒奈何,只好守在附近等了。”
敢情他到的時候鏢局已經被查封了,這麼看,問他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燕十二道:“我剛到,剛才我看見個人影,是你麼?”
樂德山道:“到了三天了,我這是頭一回進鏢局,要不是瞧見您進來,我還不敢進來呢,您剛才瞧見人影了,那會是誰?”
燕十二搖頭説道:“不知道,我正在找,沒想到我離開沒多久,鏢局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人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真可以説是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樂德山道:“能到附近打聽打聽麼?”
燕十二道:“這麼晚了問誰去?查封的是九門提督衙門,就是附近的住家知道,恐怕他們也不敢説什麼!”
樂德山道:“那就麻煩了……燕爺,夫人怎麼樣,找着了麼?”
燕十二道:“還沒有找着,可是有下落了。”
接着他把經過情形説了一道。
聽畢樂德山揚了眉,道:“敢情是……”
只聽不遠處有人輕聲説道:“鏢車行萬里。”
燕十二精神一震,立即説道:“龍旗震八方。”
樂德山訝然説道:“這是……”
只聽那話聲又傳了過來:“是燕爺麼?”
燕十二這回聽清楚了,忙道:“計老二麼!”
後院深處一條人影竄了出來,好快,可不正是計老二,計全一把抓住燕十二激動的道:“謝天謝地,您可回來了,可沒把人的眼盼瞎!”
燕十二顧不得説別的,急問道:“二爺,怎麼回事?”
計全平靜了些,咧嘴一笑道:“這個待會兒趙大爺自會告訴您,讓我先告訴您,七妞盼您可差點兒沒盼瘋了!”
燕十二見計老二一咧嘴,心裏就踏實了一大半,再一聽後一句,臉上一熱當即説道:“行了,二爺,別逗了。”
“逗?”計老二道:“我這可是不折不扣的實話,不信待會兒您自己瞧去,有半點虛假,您打爛我的嘴。”
燕十二心頭直跳道:“二爺,剛才是你麼?”
“可不!”計全一笑道:“差點沒嚇我尿一褲檔,不瞞您説,憋了不少日子了,我正打算出去找點兒吃的,誰知道剛冒出來就瞧見一條人影兒翻牆進來,我哪兒知道是您,害得我只恨爹孃少生兩條腿……”
燕十二忍不住笑了。
計全目光一掠樂德山,道:“要不是聽這位右一聲燕爺,左一聲燕爺,我還不敢露頭兒呢,不知道這位是……”
燕十二道:“朋友,一家人!”
計全很熱絡,當即衝樂德山一抱拳:“兄弟姓計,叫計全,把兄弟七個我行二,朋友們都管我叫計老二……”
燕十二道:“北京城裏響噹噹的人物,跺跺腳連萬壽山都晃動,天橋七怪中的計二爺!”
計全道:“行了,燕爺,您別臊我了!”
樂德山也抱了抱拳道:“兄弟樂德山,江湖上有個匪號叫神行太保。”
燕十二笑道:“難怪到得這麼快,敢情跟水滸裏的那位有同樣的神通。”
樂德山咧咧嘴道:“我憑的是兩條腿,論起來比戴宗還強些。”
計全道:“容我問一句,可是川陝那位?”
樂德山道:“兄弟早年是在川陝一帶,不過那些事兒臊人,不提也罷。”
計全兩眼一睜,一巴掌拍上樂德山肩後頭道:“久仰了,兄弟,這兒不是談話處所,走,咱們下頭好好兒聊去。”
一拉樂德山,大步往後院行去。
燕十二跟了上去道:“二爺,你賣什麼關子?”
計全扭頭笑笑道:“要賣就賣到底,您自己瞧吧。”
説話間進後院來到一口井前,燕十二知道,那是口多年不用的枯井,掀開蓋,計老二道:“笨鳥兒先飛,我先帶路了,二位留神碰着,後下來的一位別忘了蓋上蓋子。”
他一躍下去了。
樂德山跟着跳了下去,燕十二最後下井,隨手拉上了蓋子。
這口井很深,至少有十幾丈,到了底,只聽計老二在暗中道:“二位低頭彎腰跟我來,留心腳下。”
兩個人聽了計老二的話,低頭彎腰跟着計老二進了井底邊兒上一個半人高的洞,燕十二知道後院有這麼一口枯井,可不知道井底別有洞天。
低着頭,哈着腰,走了一段路,只聽前面計老二在黑暗中道:“行了,這兒可以直起腰了。”
樂德山跟燕十二依言緩緩直起了腰,果然,頂上高得很,沒碰着什麼,燕十二還伸手往上摸了摸,仍沒能摸着頂,想來這兒的洞勢,至少有一人半高。
又走了片刻,眼前忽現燈光,既然有了燈光,也就不再那麼黑了,燕十二抬頭看看,果然,洞頂至少有一人半高矮,再四下看看,兩邊是土壁,每隔幾丈用一根大樁頂着,雖然在地底下,倒是乾燥異常。
前面計老二開了口:“快到了。”
燕十二道:“二爺,這條地道是……”
計老二道:“聽大爺説,八方鏢局原是先朝一個京官的府邸,那位京官為了避禍,就利用這口枯井挖了這麼一條地道,龍老爺子買下了這座大宅院後,該改的都改了,唯獨沒動這條地道,沒想到現在它派上了用場。”
説話間燈光越來越亮,只見一盞氣死風燈懸掛在前面左邊牆上。
壁上適時一聲沉喝從前面傳了過來:“什麼人?”
計老二高聲應道:“我,計老二,燕爺回來了,快往裏報吧。”
人影一閃,一人已站在燈下,是張一飛,他懷裏還抱着一柄雁翎刀,只見他一躬身道:“燕爺,您可回來了,大夥兒都盼死您了。”
燕十二還沒答話,燈下人影連閃,全來了,趙化龍、李廣義、老黑駱桐、柳大龍、毛鬍子、侯四、查老五、樊老六還有解七妞。
七妞還是那裝束,只是容顏憔悴人瘦了不少,這時候只見她滿臉是驚喜色,還帶着點兒幽怨。
計老二低低説道:“燕爺,您瞧瞧七妞兒,讓那相思折磨的。”
燕十二臉上剛一熱,毛鬍子那裏大笑開口:“瞧瞧,我沒聽錯吧,我明明聽見老二説燕爺回來了!”
趙化龍率眾迎了上去,燕十二抱拳説道:“大哥、二哥,諸位都辛苦了!”
趙化龍道:“倒是兄弟你一路辛苦了,可曾見着兩位老人家?”
燕十二道:“見着了,兩位老人家都安好!”
計老二高聲笑着,説他碰見燕十二的經過。
引起大夥兒一陣笑,笑得爽朗。
燕十二為大夥兒介紹樂德山,同是道兒上的,大夥兒對神行太保也久仰,再加上是跟燕十二一塊兒來的,大夥兒對樂德山十分熱絡。
大夥兒擁着燕十二往裏走,眾星捧月一般。
燕十二沒機會跟七妞説話,七妞跟在一旁也沒吭聲,但兩個人四道目光剛才那一交投,已經很夠很夠了。
往前走沒多遠,地道倏而數分,三條到底,到底處是三個圓圓的大土洞,土洞裏鋪着地鋪,還有桌椅什物,看上去倒是挺周全的。
趙化龍跟李廣義把燕十二讓進中間那個洞裏,大夥兒都圍在這個洞裏坐下,挺熱鬧的。
張一飛仍然抱刀站崗,他一個人把守要道,真可以説是一夫當關。
坐定之後,燕十二問起鏢局的情形。
趙化龍搖搖頭嘆了一聲:“是這樣的,兄弟,大前天晌午,老黑瞧見鏢局外布上了人,我一聽就知道不妙,過不一會兒來了大批步軍,我一看情形不對,再一想三弟你不在,我也不敢正面跟他們衝突,所以我就帶着大夥兒躲到了這兒,打算等你回來之後再説……”
毛鬍子道:“以我看準是那司徒英搞的鬼。”
燕十二點了點道:“該是他,除了他沒別人。”
趙化龍道:“三弟不是跟他説好了麼,咱們不犯他,他不犯咱們?”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許是我在外頭犯了他了!”
李廣義道:“怎麼回事,兄弟?”
燕十二遂把挑起雷家堡跟山東齊家的衝突説了一遍。
聽畢,李廣義道:“怎麼,兄弟,雷家堡、齊家、跟鮑家,都是司徒英的人?”
燕十二道:“我早就懷疑了,有這麼一回足證我的懷疑沒有錯。”
趙化龍道:“這麼看來司徒英的實力是相當驚人的,他官家的勢力已經夠咱們斗的了,再加上……”
燕十二笑笑説道:“大哥沒聽我説麼,雷家堡、齊家跟鮑家元氣大傷,一時半會兒很難再有什麼作為了。”
趙化龍目光一凝道:“兄弟,如今你回來了,你説一聲吧,咱們怎麼辦?”
燕十二微一搖頭道:“不忙,大哥,容我徐圖之。”
毛鬍子濃眉一揚道:“燕爺,大夥兒都憋夠了,您還要徐圖之。”
燕十二搖一搖頭道:“我所以説徐圖之,是有道理的,我這次一趟少林,得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司徒英握有少林鎮山二寶之一的易筋經,他一身所學恐怕……”
大夥兒都吃了一驚,毛鬍子道:“怎麼,燕爺,司徒英他握有少林鎮山二寶之一的易筋經?”
趙化龍口齒啓動了一下道:“兄弟,可是跟老爺子有關的那件事?”
燕十二點了頭,把聽自少林掌教的説了一遍。
靜靜聽畢,大夥兒沒一個開口,沉默了一陣之後,毛鬍子道:“這麼説洗髓經到現在還不知下落?”
燕十二點了點頭道:“事實如此,這件事千萬不能泄露出去,要讓司徒英知道洗髓經也不在少林,少林就危險了!”
毛鬍子軒了軒濃眉道:“司徒英他好大的野心!”
“怎麼不!”計老二冷笑一聲:“少林若讓他拿了去,這天下武林就是他的了!”
查老五冰冷説道:“絕不能容他陰謀得逞。”
計老二道:“那當然,這還用你説,好在燕爺現在已經回來了,總會有個主意的……”
轉望燕十二道:“燕爺,掛帥的是您,大小事兒您只管吩咐,上刀山也好,下油鍋也好,大夥兒是跟定您了。”
燕十二道:“掛帥兩個字我不敢當,不過大夥兒得體認一個不容否認的事實,如今已經不是單純的八方鏢局恩怨了……”
計老二點頭説道:〖瀟湘書院:瀟湘掃描,小糊塗仙OCR〗“我們明白了,這是天下武林的事,一旦司徒英席捲了武林,瞧吧,大夥兒都有好日子過了。”
燕十二目光略一環掃道:“事到如今,我認為我必須讓大夥兒知道一下,咱們跟司徒英的搏鬥中,還牽涉到我的私人恩怨。”
大夥兒都一怔,毛鬍子道:“這件事還牽涉到燕爺的私人恩怨,怎麼回事兒?”
燕十二道:“司徒英在沒進官家之前,是家師的莫逆之交……”
“對了。”計老二道:“到如今,大夥兒還不知道您的師承,您白己既然提到了,能説給大夥兒聽聽麼?”
燕十二道:“家師複姓南宮,雙名玉人。”
毛鬍子脱口叫道:“乾坤聖手?”
燕十二點頭説道:“正是。”
計老二一伸舌頭道:“老天爺,大夥兒可沒想到您是這位的傳人,難怪您有這麼好的身手,還説什麼雕玉匠……”
毛鬍子截門説道:“只怕燕爺是説對了,南宮大俠可不就是以那絕藝傲誇天下麼?真是啊,當初瞧見燕爺施的那柄雕玉小刀就該想到了,真是糊塗,夠糊塗的。”
趙化龍瞪大了眼,這時候才道:“我可沒想到兄弟是南宮大俠的傳人,早知道我就求兄弟你順便伸伸手了。”
燕十二道:“什麼事,大哥?”
趙化龍道:“少林掌教行功不慎,走火入魔……”
燕十二笑笑説道:“那不是行功不慎,走火入魔,而是司徒英趁掌教行功之際,下手竊奪那冊易筋經驚了掌教,因而導致掌教走火入魔。”
趙化龍道:“怎麼,兄弟知道……”
燕十二含笑説道:“怎麼不知道,掌教在我離開少林的時候已然康復了。”
趙化龍二眼-睜道:“是兄弟你伸的手?”
燕十二道:“我既然碰上了,焉能不管。”
趙化龍道:“兄弟,天下武林有福了,這全是你-人所賜。”
燕十二笑道:“大哥把我棒上天了。”
計老二道:“不為過,不為過。”
侯四道:“燕爺,我可等不及了,您説司徒英跟南宮大俠是莫逆之交……”
燕十二道:“侯四爺出了名的急性子。”
計老二道:“猴兒嘛。”
侯四眼一瞪,大夥兒全笑了。
燕十二話鋒微頓之後,接着説道:“司徒英在沒進官家之前,跟家師是莫逆之交,家師有位紅粉知己冰心玉女董淑媛,董姑娘既然是家師的紅粉知己,自然司徒英也認識……”
計老二道:“必然是司徒英施了什麼壞……”
燕十二道:“計二哥説對了,就在家師遠赴和闐訪-位故友之際,司徒英用卑鄙佔有了董姑娘,可巧家師訪友不遇,病倒在和闐,一躺年餘沒能迴轉中原,及至家師病癒迴轉中原之後,司徒英已投身官家,董姑娘既已失身於司徒英,加之家師遠赴和闐不知生死,為再見家師一面,也為報仇雪恨,只有忍羞含辱跟了司徒英……”
計老二道:“董姑娘她跟錯人了。”
“家師得知變故之後,本欲手刃司徒英,奈何病體初愈,自忖不是司徒英對手,遂黯然再赴和闐,董姑娘沒等着家師,只當家師已然身死異鄉,本欲覓機下手報仇,卻發現自己有了身孕,縱不為自己着想,不能不為無辜的孩子着想,有此一念,董姑娘遂打消了報仇心意,只指望司徒英好好做人,善待妻子,也就勉強跟他過一輩子了……”
計老二道:“司徒英他恐怕不是這種人。”
“不錯。”燕十二道:“司徒英投身官家之後,一邊刻意討好,一邊殘殺江湖忠義之士,兩手沾滿了血腥,以那扛湖忠義之士的鮮血,染紅了他的頂戴,董姑娘忍無可忍,遂帶着自己的一對孿生女兒,竊得司徒英一張藏寶圖離開了司徒英……”
查老五道:“未免太便宜司徒英了!”
樊老六道:“他總有一天要遭報應的!”
燕十二道:“董姑娘攜二女離開司徒英之後,隱居在一個遠離塵世的小鄉村中,唯恐被司徒英偵騎找到,董姑娘將那張藏寶圖分成了三分,分別刺在她母女三人的身上,然後燒了那張藏寶圖,事不過一月,司徒英偵騎雖未至,卻來了三撥來歷不明的黑衣蒙面人,分別劫擄了她一雙女兒,現在知道的,她那大女兒瓊姑娘跟奶媽素手羅剎苗小蠻落在雷家堡……”
侯四叫道:“那三撥黑衣蒙面人就是雷家堡、齊家跟鮑家……”
“不錯,”燕十二一點頭道:“董姑娘也知道箇中陰謀,遂在失散之後喬裝改扮,隱名埋姓寄在鮑家做了鮑天和有名無實的續絃夫人,當然,董姑娘所以這麼做,不外是為報仇,為尋覓自己的骨肉,而雷、齊、鮑三家所以擄人,也不外是替司徒英追回那張藏寶圖,就因沒能找到那張藏寶圖,要不然身落雷家堡的瓊姑娘早就遭毒手了,而雷家所以遲遲沒把瓊姑娘送交司徒英,以我看那是這三家各有私心,都想佔那張藏寶圖為已有,我也就是利用這一點挑起了這三家之間的火拼……”
侯四道:“燕爺,董姑娘跟瓊姑娘都有下落了,那另一位姑娘呢?”
燕十二道:“董姑娘説她那兩個女兒是孿生的,山東齊家那位齊姑娘像極了瓊姑娘,只怕她就是董姑娘那另一個女兒。”
計老二道:“是與不是現在誰也不敢斷言,要等董姑娘見着齊姑娘之後才能知道。”
侯四道:“可是現在董姑娘跟瓊姑娘落進了司徒英手裏,這事不就麻煩了麼?”
燕十二道:“那是一定的……”
毛鬍子道:“燕爺何不快想法子救出她母女?”
燕十二道:“談何容易,內城這麼大,誰知道司徒英把她母女藏在何處,再説內城裏不乏宮廷好手,內廷重地,禁衞必然十分森嚴,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進去,恐怕不可能,尤其司徒英握有易筋經,一身修為……”
毛鬍子道:“總不能罷了呀。”
燕十二道:“那當然,徐圖之,而且只能跟他鬥智,不能跟他鬥力。”
計老二道:“燕爺,您説目前咱們這情形怎麼辦?”
燕十二沉吟了一下道:“胳膊別不過大腿,目前咱們不能跟官家正面衝突,封只能讓他封了……”
計老二道:“怎麼,燕爺不打算上去?”
燕十二道:“計二爺,你是個智多星,我請問,一旦他們發現八方鏢局裏有人,派兵前來圍剿,司徒英再來個避不見面,咱們就無從交涉,到那時,你説咱們是跟他鬥呢,還是任他們把咱們一個個抓進官裏去?”
計老二呆了一呆,沒能答上話來。
侯四冷冷説道:“這一下可問倒了智多星。”
他算是找着機會報了一箭之仇了。
李廣義道:“兄弟,那你説咱們該怎麼辦?”
燕十二道:“我認為這地方好得裉,正巧利用這地道跟司徒英暗鬥一番!”
李廣義道:“兄弟的意思是説……”
燕十二道:“很簡單,四個字,咱們‘化明為暗’,讓司徒英知道咱們就在他身邊,卻摸不着咱們的影兒。日子一久,我看夠他受的。”
計老二猛拍一掌道:“對,好計!”
侯四道:“説好是你,説歹也是你啊。”
計老二眼一瞪道:“你怎麼西瓜皮擦屁股,沒完沒了的。”
這一句,逗得大夥兒全笑了,氣氛立時為之輕鬆不少。
笑了一陣之後,趙化龍道:“兄弟,咱們總該想個辦法,不管是鬥力也好,鬥智也好,司徒英握有易筋經,咱們不是他的對手,長此下去總不是辦法。”
計老二道:“何不向少林調兵借將?”
毛鬍子道:“好主意!”
燕十二搖頭説道:“行不通,我剛才説過,司徒英所以不敢犯少林,那是他以為洗髓經仍在少林,怕少林掌教能剋制他,反過來説少林也不敢動他。因為少林怕兩頭對面之際,逼急了司徒英動手,司徒英何等聰明的人,一動手他便知道少林掌教並未習洗髓經上武學,這一來非為少林惹來大禍不可。”
毛鬍子點了點頭道:“也是,少林要沒這顧忌,只怕早就找到京裏來了。”
燕十二道:“正是這樣。”
趙化龍皺眉説道:“總該有個制他的法子才是……”
燕十二道:“有,只有拼全那張藏寶圖,覓得藏寶,或許有制他的辦法。”
趙化龍目光一凝道:“怎麼?兄弟。”
燕十二道:“聽説那批藏寶之中,有一冊武學秘笈。”
趙化龍道:“聽説?”
燕十二點了點頭道:“所以我説找到那批藏寶之後,或許有制他的辦法。”
趙龍化道:“聽説總是不可靠的啊。”
計老二道:“燕爺是聽誰説的?”
燕十二道:“董姑娘。”
計老二道:“那就有幾分可靠了。”
趙化龍道:“但願董姑娘的話可靠,兄弟,那-張藏寶圖你可曾……”
燕十二道:“我已經得着三分之二了,還有一份要等到找到董姑娘那另一個女兒才能拿到。”
計者二突然吃了-驚道:“哎喲,董姑娘孃兒倆落進了司徒英手裏,可別……”
燕十二道:“應該不會,董姑娘有先見之明,把一張藏寶圖分成三份,分別刺在她母女三個身上,除非司徒英他知道這個秘密,要不然他絕難找到那張藏寶圖,縱然他知道了這個秘密,所能得到的也不過跟我一樣。”
計老二道:“那就可以放幾分心了,為今之計得趕快找到另一位姑娘……”
燕十二道:“那當然,不過咱們得先把咱們自己的退路留好再説,也就是説先教咱們自己的安全無虞之後,然後才能穩紮穩打……”
目光一凝,望着趙化龍道:“大哥,我剛才看見還有一條路,那一條路通到哪兒?”
趙化龍搖頭説道:“不知道,那條路通得相當遠,走一趟得費上盞茶工夫,不過到底就被封死了,不知它通到哪兒。”
燕十二道:“這條路如果是個通路,咱們勢必打通它,不然咱們沒有退路……”
“對。”計老二道:“燕爺一語驚醒夢中人,要是人家從井裏下來,或者把井口一封,咱們非被憋死不可。”
侯四道:“畢竟你這智多星不如燕爺。”
“廢話。”計老二道:“我要比燕爺強,我就掛帥了,咱們説幹就幹,我這就看看去。”
他站起來走了出去。
他這一動,大夥兒全動了,李廣義提起洞裏那盞氣死風燈跟了上去。
趙化龍沒誇張,這條地道足足走了一盞熱茶工夫才到底,洞底-堆大石頭,還有土,一看就知道原來是通的,後來被封死了。
大夥兒靜下來聽聽,聽不見什麼。
計老二抓抓頭道:“不知道有多厚,要是隻有幾尺厚那還好辦,要不然的話恐怕就有得挖的了。”
侯四走上前兩手扳着塊石頭搖了搖,沒動分毫,他道:“恐怕不薄。”
計老二道:“管它厚薄呢,總得挖通它,挖吧。”
侯四道:“説的好,拿什麼挖呀,就憑這一雙肉掌麼?”
李廣義道:“後院柴房裏有斧頭,有鏟子,還有兩把鋤頭,正合用,我去拿去。”
把燈往老黑手裏一交,就要走。
計老二道:“慢着,二爺,一個人拿不了,我跟您去吧。”
他兩個快步走了,沒一會兒工夫,兩個人抱着傢伙回來了,毛鬍子道:“上頭有動靜麼?”
計老二道:“沒有,連鬼影子也沒瞧見一個。”
毛鬍子伸手搶過一把鋤頭,查老五拿了一把斧頭,樊老六拿了一把鏟子,老黑分了一把鋤頭,勁兒大的全乾了。
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挖了一陣,石頭掉了,土落了一地,約莫挖了有好幾尺了,封死的還是封死着。
趙化龍搖頭説道:“看來不薄!”
計老二叫道:“管它的,挖呀。”
幾個人又挖了起來,這一回是真幹了,一個時辰過後幾個人全成了土人兒,渾身上下都是土,加上身上的汗,每一個都和泥人似的。
老黑奮力一鋤頭落下,嘩的一陣,上頭崩了,土、石頭,好落了一陣,靜止之後,老黑鋤頭揮動扒開了那堆土,突然他叫了一聲:“天爺,這是什麼?”
大夥兒凝目-看,只見老黑腳前有一個白色的圓圓的東西,赫然是個骷髏頭。
計老二道:“乖乖,當初這兒還害過人呢!”
侯四走過去抬頭往上-看,急忙回頭叫道:“通了,我看見天了。”
大夥兒精神都一震,擠過去往上看,可不,上頭兩人多高,一人多粗個大洞,碧空無雲,星星一顆顆的在閃動。
大夥兒吁了一口氣,都笑了。
老黑舉袖擦了汗,這一擦臉上更好看了,活像那廟裏的判官,道:“這勁兒總算沒白費。”
一丟鋤頭就要往上爬。
計老二一把拉住了他道:“慢點兒,黑爺,你知道上頭是什麼地方,要是誰家的後花園呢?”
老黑愣愣的道:“後花園怎麼了?”
計老二道:“人家姑娘正跟情郎趁夜深人靜,情話綿綿,私訂終身呢,地上冒出您這麼一顆腦袋,不把人家姑娘的芳魂嚇飛了,我白淨臉兒,還是我上去吧。”
夠逗的,大夥兒全笑了,可是沒敢吭氣兒,因為都不知道上頭是什麼地方。
計老二手腳並用爬了上去,利落得很。
到了頂上,計老二慢慢兒把頭往上冒,只見他冒着冒着忽然往上一冒,然後手腳一收掉了下來。
大夥兒吃了一驚,老黑手快,伸手接住了他,計老二人躺在老黑懷裏,咧着嘴笑了!
“天爺,可沒把我嚇死……”
計老二沒理他道:“你們猜猜看,上頭是什麼地方?”
侯四道:“説吧,就你瞧見了,別賣關子了。”
計老二一咧嘴道:“咱們的運氣真不賴,上頭是亂墳崗。”
“怪不得我挖個……”
老黑大叫-聲,把計老二往地上一放,人竄了上去。
在這時候亂墳崗絕不會有人,大夥兒放心的都跟了上去。
果然,夜色寂寂,四下空蕩,腳下一片墳頭,數都數不清,侯四一拍老黑道:“黑爺,小心人家拿你當盜墓賊。”
老黑呸的吐了一口唾沫道:“黴氣。”
“黴氣?”侯四道:“別抱怨了,黑爺,要不是你這一鋤頭,還通不了呢。”
毛鬍子吁了一口氣道:“好些日子沒見天日了,這一出來渾身沒一處不舒服。”
“可不。”侯四道:“我真想扯着喉嚨喊幾聲。”
“喊吧。”計老二道:“沒人攔你。”
逗着,趙化龍抬手往前-指道:“咦,前面不是高梁河麼?”
大夥兒醒目一看,誰説不是,半里多處一水若帶,高梁橋橫跨,看得清清楚楚。
毛鬍子呆了一呆道:“天爺,咱們出了城了。”
扭頭一看,可不,西直門就在身後不遠處。
計老二叫道:“好啊,這回咱們可不怕那小子了。”
燕十二道:“二爺,嗓門兒小點兒,留神讓人家聽見了,城門上有人。”
計老二伸了伸舌頭,馬上閉了嘴。
趙化龍皺了皺眉道:“兄弟,這地方進出方便麼?”
燕十二道:“湊合了,能在這附近找個地方住下更理想。”
毛鬍子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那還不是一句活。”
燕十二搖頭説道:“我不願意找民家。”
毛鬍子道:“那也有,從這兒往前走,百丈距離有座藥王廟,空了多少年了……”
燕十二道:“好地方,正合用。”
毛鬍子道:“現在就去?”
燕十二沉吟了一下道:“你跟計二爺先去,我們收拾收拾,隨後就到。”
毛鬍子跟計老二雙雙答應一聲,如飛而去。
燕十二立即吩咐老黑,柳大龍跟另外幾個弟兄下去收拾東西,順便把張一飛叫來。
老黑幾個下去了,沒一回兒上來了,你抱一捆,我抱一堆,張一飛提着幾盞燈,燈在下頭全熄了。
燕十二親自動手,把出口掩蓋好,做了記號之後,-行十幾個順着毛鬍子跟計老二去的方向走了。
百丈距離那很快,轉眼功夫就到了,只見一座不大不小的破廟坐落在夜色中,地處荒郊,四下裏沒人煙,廟旁稀疏疏幾棵白楊樹,的確是個隱身的好地方。
燕十二眼瞥見毛鬍子跟計老二趴俯在廟前十幾丈處,他心知有異,立即攔住了眾人。
這時候,計老二脱兔一般的竄了出來,近前説道:“不好,燕爺,廟裏有人。”
燕十二眉鋒一皺道:“不是説空了多少年了麼?”
計老二道:“不知道什麼時候住上人了。”
人影一閃,毛鬍子也竄了回來道:“燕爺,我看不是普通人。”
燕十二道:“怎見得?”
毛鬍子道:“普通人怎麼會連個燈都沒有。”
燕十二眼望向二十多丈外那座寂靜的藥王廟道:“這麼説是江湖人物。”
毛鬍子道:“十之八九沒錯。”
燕十二道:“那就不怕打擾他們了……”
一抬手道:“二爺跟四爺繞到廟後去,五爺、六爺左右各站一個。”
計老二四個應聲而去,行動如電。
看看那四個站好了方位,燕十二偕同趙化龍、李廣義、毛鬍子、解七妞幾個走了過去。
到了廟前,燕十二一丈外停步,輕咳一聲道:“廟裏的朋友,請出來説話。”
只聽廟裏響起個冰冷話聲:“幹什麼的?”
燕十二道:“道兒上的。”
廟裏那人道:“既然是道兒上的,就該知道道兒上的規矩。”
毛鬍子冷然説道:“道兒上什麼規矩?你也不打聽打聽,這北京城裏外是誰的地盤兒。”
只聽另-口音接口道:“閣下是毛老大?”
這人口音沙啞,但一聽就知道是裝出來的。
毛鬍子兩眼一睜道:“不錯,我就是毛鬍子,你是……”
後來這人道:“天橋七怪的地盤兒,應該在天橋……”
毛鬍子火兒了,沉聲説道:“放屁,京畿一帶哪個不尊天橋七怪……”
後來這人道:“毛老大怎麼罵人?”
毛鬍子道:“罵你怎麼樣,這還是便宜,不服就出來比劃比劃。”
後來這人道:“毛老大何必生那麼大氣,我比不過你,行了吧!”
軟了,是哪一路的人物?
毛鬍子怔了一怔,還待再説。
燕十二突然在他身邊低低説了兩句。
毛鬍子兩眼一睜,高聲説道:“廟裏是老三麼?”
沒人吭氣兒,後來這人接話了。
毛鬍子冷哼了一聲道:“老三,你可知道我的脾氣。”
這句話剛説完,黑黑的廟門裏人影閃動,打廟裏畏畏縮縮的走出個人來,不是脂粉花三郎是誰。
毛鬍子冷笑一聲道:“怎麼,老三,混整了,不認大哥了!”脂粉花三郎賠着一臉強笑,道:“大哥!”
毛鬍子冷然説道:“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大哥麼?裏頭黑,外頭亮,從裏頭往外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是我這個大哥來了,為什麼還窩在裏頭裝神扮鬼的不出來。”
脂粉花三郎囁嚅説道:“我……我跟大哥逗着玩的。”
“好話。”毛鬍子道:“我什麼時候跟你逗着玩兒來過,裏頭還有誰,都給我叫出來。”
沒等脂粉花三郎開口,裏頭快步出來個人兒。
毛鬍子濃眉一揚,冷笑説道:“好啊,有了相好的就不要弟兄,老三,你真行。”
一見廟裏出來的那個人,燕十二為之一怔,這位姑娘,不是別人,赫然是天橋説書的那位小金嗓玉喉桑鳳。
桑風往脂粉花三郎身邊兒一站,柔聲道:“三哥,你後站,讓我跟他説話。”
脂粉花三郎還真聽話,立即退了一步。
毛鬍子冷笑説道:“好啊,老三什麼時候耳根子這麼軟了。”
脂粉花三郎低着頭沒説話。
桑鳳那裏開了口,語氣有點兒冷,道:“毛老大,我出來了,怎麼樣?”
毛鬍子道:“不怎麼樣,我要看看除了老三之外還有誰。”
桑鳳道:“現在看見了,是不,沒事了吧?”
一拉脂粉花三郎道:“三哥,夜深露重,咱們進去吧。”
脂粉花三郎遲疑了一下,沒動。
桑風道:“走啊,三哥,着涼不是玩兒的。”
毛鬍子冷笑一聲道:“沒我的話看他敢不敢動。”
桑鳳柔聲説道:“三哥,你是聽我的還是聽別人的?”
脂粉花三郎低頭轉身要走。
毛鬍子雙眉一聳,陡揚大喝:“老三,站住!”
脂粉花三郎身軀一震,腳下頓了一下。
毛鬍子接着説道:“今兒晚上沒我的話,你要進廟一步,咱們馬上拔香頭兒。”
脂粉花三郎不敢再走了,立即停了步。
桑鳳突然轉了過來,道:“毛老大,你可別嚇唬我三哥,我三哥早就不跟你們在一起了,拔香頭兒就拔香頭兒有什麼了不起的。”
毛鬍子勃然色變道:“你是個女人家,你要是個男人家,今天我非斃了你不可,老三,給我過來。”
桑鳳冷笑道:“好嘛,你叫嘛,看看他過去不過去。”
脂粉花三郎沒動。
毛鬍子大喝説道:“老三,你聾了麼?”
脂粉花三郎抬起了頭,勉強笑説道:“大哥您這是何苦,當初咱們結拜的時候,並沒有限定誰不能成家……”
毛鬍子道:“沒人不讓你成家,可是你看看你那態度,怎麼,有了媳婦兒就不要把兄弟了?”
脂粉花三郎道:“大哥,我有苦衷……”
毛鬍子道:“你有什麼苦衷?”
脂粉花三郎道:“這個……這個……”
毛鬍子道:“説啊,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麼?”
桑鳳大聲説道:“毛老大,你這話什麼意思,嘴裏乾淨點兒。”
毛鬍子冷笑説道:“我説話就是這個樣兒,愛聽不聽,我跟老三説話,沒你這女人家插嘴的餘地。”
桑鳳臉一白,剛要説話。
脂粉花三郎攔住了她,道:“鳳妹,聽我的,你少説一句,行不?”
桑鳳一下子變得好不温順,微一點頭道:“好,三哥,我聽你的。”
毛鬍子冷冷一笑道:“老三,你可真有一手兒啊。”
脂粉花三郎倏然臉色一整,望着毛鬍子説道:“大哥,我的苦衷不能説,可是有幾句話不得不告訴大哥……”
毛鬍子冷冷説道:“説吧,我這做大哥的洗耳恭聽了。”
脂粉花三郎道:“我現在是個有家的人,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在刀口上打滾,在地面上闖混了,大哥要念過去那段燒香磕頭情,我永遠是天橋七怪的老三,要不然的話我願意就此退出天橋七怪,事非得已,一切還請大哥原諒。”一拉桑鳳,轉身往廟裏行去。
毛鬍子怔在那兒了。
只聽計老二道:“這是什麼事兒,這是什麼事兒,老三是怎麼了”
查老五冷冷説道:“中了魔了,大哥沒説錯,有了媳婦兒就不要把兄弟了。”
只聽毛鬍子沉哼了一聲,閃身欲動。
燕十二眼明手快,伸手按在他肩頭上,道:“毛老大,幹什麼去?”
毛鬍子道:“燕爺,您別攔我,我找他説話去。”
燕十二微一搖頭道:“毛老大,別輕舉妄動,説句話你也許不信,也許不愛聽,你不是那位姑娘的對手。”
毛鬍子一怔道:“您怎麼説?”
燕十二道:“待會兒我再告訴你,咱們先找個地兒安頓下再説,附近還有地兒麼?”
毛鬍子道:“怎麼,這兒讓給他們?”
燕十二道:“何必跟他們爭,讓給他們算了。”
毛鬍子憤憤的道:“燕爺,您可真好説話。”
燕十二道:“我有我的道理。”
毛鬍子道:“只是,這附近沒別的地方,要嘛就上民家。”
燕十二搖頭説道:“我不願意驚擾民家,同時那也會暴露咱們的身分……”
目光忽然一凝,望着廟後道:“他們走了。”
毛鬍子忙抬眼一看,只見藥王廟後竄出三條人影,飛一般的往西而去,幾個起落已然不見。
毛鬍子“咦”的一聲道:“怎麼多了一個?”
燕十二道:“把桑四寶忘了?”
毛鬍子呆了一呆道:“可不,我怎麼把他給忘了……”
冷哼一聲道:“走了正好,就別讓我再碰上……”
燕十二道:“行了,別生氣,他們走了,咱們進去吧。”
帶着大夥兒進了藥王廟。
這座藥王廟一丁點兒大,一個院子,一個正殿,兩間偏殿,別的就沒地兒了。
進廟看,正殿鋪着三堆乾草,左邊偏殿裏用石頭架着個爐灶,顯然這是桑四寶父女跟脂粉花三郎他們留下來的,小是小了些,可是對燕十二這幫人來説,倒也勉強合用。
四下裏搜尋一追,再沒東西了,也沒什麼可疑之處。
燕十二當即派出張一飛跟柳大龍布上樁卡,負責守衞,剩下的都打了地鋪坐下了。
坐定之後,毛鬍子開了口:“燕爺,剛才您要告訴我什麼?”
燕十二道:“這件事透着蹊蹺……”
毛鬍子道:“有什麼蹊蹺,分明老三是讓那説書的娘兒們迷昏了頭了。”
燕十二搖頭道:“毛老大,事情不這麼單純,不這麼簡單。”
毛鬍子道:“事情不那麼單純,不那麼簡單,那麼您是説……”
燕十二道:“你可知道,那説書的桑四寶,原來並不是説書的。”
毛鬍子哦的一聲道:“那麼他是……”
燕十二道:“我一位師門故交,當年縱橫豫魯一帶的慈心仁鏢桑布衣。”
毛鬍子吃了一驚道:“慈心仁鏢我聽説過,怎麼,這桑四寶就是慈心仁鏢桑布衣!”
燕十二點了點頭道:“不錯,可是他偏偏不肯承認,他隱跡天橋説書,被我當面識破之後,雖然離開了天橋,但並不遠去,現在花老三又跟他父女攪在一起,尤其跟那位桑姑娘難捨難分的,這件事不透着蹊蹺麼?”
毛鬍子皺了皺眉,沒説話。
李廣義道:“當時我説這位慈心仁鏢化名隱跡到天橋來説書,必有深意。”
燕十二道:“只不知道他用意何在?”
毛鬍子道:“您要早説,我就當面問問老三了。”
燕十二道:“你以為你那位老三,會説麼?”
毛鬍子哼了一聲道:“再讓我碰上,我非問他個清楚不可。”
燕十二道:“這件事不提了,眼前咱們自己的事還等着辦呢!”
趙化龍説:“兄弟,我正要問,接下去咱們怎麼辦?”
燕十二沉吟了一下道:“當前要務,是先救出董姑娘母女……”
毛鬍子道:“以我看除非咱們闖進去,要不然救不了人。”
燕十二搖頭説道:“那不是辦法,要知道咱們斗的只是司徒英一人,並不是官家,咱們只一闖進去,那就成了跟官家為敵了,那對咱們是大不利,再説,若是咱們闖進去能一下救出董姑娘母女還好,要是一趟救不出她母女來,那就會後患無窮,面對整個官家了。”
毛鬍子道:“那,以您看該怎麼個救法?”
燕十二道:“唯一的辦法是把司徒英引出來……”
毛鬍子道:“怎麼個引法?”
燕十二道:“今兒晚上不提了,今兒晚上大夥兒歇息一夜,明天晚上咱們派幾個人由地道進入八方鏢局鬧一陣去。”
毛鬍子道:“鬧什麼?”
燕十二道:“怎麼鬧都行,只別拆房子,只別説話。”
計老二倏然一笑道:“要照您這麼一鬧,不出三天八方鏢局附近的人家非搬家不可。”
燕十二笑笑,沒説話。
毛鬍子兩眼一睜,“燕爺,您是要……”
燕十二一擺手道:“大夥兒都歇息吧,我出去瞧瞧去。”
他站起來走了出去。
出廟門看,夜色很濃,見張一飛提刀站在不遠處一棵白楊樹下。
燕十二放步走了過去,他行近,張一飛迎上來施了下-禮:“燕爺,您怎麼出來了。”
燕十二道:“我出來看看,大龍呢?”
張一飛道:“在後頭,我管前頭,他管後頭,一前一後從哪兒來的人都逃不過我們倆的兩雙眼睛。”
燕十二含笑點頭道:“辛苦了,一千時辰之後我派人來換班。”
張一飛張口要説什麼,忽然朝廟門方向望了一眼道:“燕爺,您在這兒看看吧,我四下走走去。”
淺淺施了一禮,轉身走開了。
這時候,燕十二聽見後面傳來了一陣輕盈步履聲,他馬上明白了,怪不得張一飛避了開去。
燕十二轉過了身,解七妞已然到了眼前,他道:“怎麼你也出來了?”
解七妞道:“悶得慌,出來走走,打回來到現在,這是你跟我説的頭一句話。”
燕十二道:“你知道,一直沒機會。”
解七妞道:“我又沒怪你,走這麼遠的路,累麼?”
燕十二道:“還好。”
解七妞目光一凝,道:“你可知道,打你走了之後,我想你一直想到剛才。”
燕十二心頭一震道:“我知道,計二哥告訴我了。”
解七妞道:“還要人家告訴你麼?”
燕十二窘迫的笑了一笑,沒説話。
解七妞道:“我天天盼你回來,眼望穿了,人都快盼瘋了,剛才聽説你回來了,我就想哭,難道你就這樣對我麼?”
燕十二好窘,他從沒碰見過這種事,也唯獨不會應付這種事,他乾咳一聲道:“七妞,你知道……”
解七妞道:“我知道什麼,我知道你沒把我放在心裏。”
燕十二忙道:“那怎麼會……”
解七妞道:“瞧瞧人家兩個人有多好,多親熱,他聽她的,她聽他的,那才像一對兒……”
燕十二知道她指的是脂粉花三郎跟桑鳳,他沉默了一下道:“七妞,咱們的情形跟他倆不同。”
解七妞道:“都是一個情字,有什麼不同的?”
燕十二苦笑説道:“七妞,我不知道該怎麼説才好……”
解七妞道:“什麼都別説了,只要你心裏有我,我也就知足了……”
頓了頓道:“我告訴你件事,這件事我早就想告訴你了,可是當時你走得匆忙,我也鼓不起勇氣,你走了之後,我左想想,右想想,覺得這件事應該讓你知道,其實遲早也瞞不了你。”
燕十二當時就明白了幾分,可是他仍問了一句:“什麼事,七妞?”
解七妞道:“我訂過親……”
燕十二道:“我知道了,計二哥告訴我了。”
解七妞“哦”的一聲,道:“計二哥告訴你了?”
燕十二點了點頭。
解七妞道:“他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燕十二道:“我臨走的時候。”
解七妞道:“他怎麼告訴你的?”
燕十二道:“他説你跟一個大户人家的兒子訂過親,是那大户人家沒過門的媳婦兒,因為你跟那大户人家的兒子沒感情,也看不慣他們的作為,所以一個人跑了出來……”
“不錯,是這樣,那門親事是指腹為婚,我還沒出世就訂下的,後來我爹孃死了,他們就把我接了過去,我壓根兒就沒見過他們的兒子,怎麼能有感情,同時這種事也在於緣份,要沒緣份怎麼湊也湊不到一塊兒去,總而言之一句話,我不喜歡他們的兒子,也看不慣他們那種作風,所以我就跑了出來……”
頓了頓道:“二哥曾告訴你是哪個大户人家麼?”
燕十二道:“沒有,計二哥説他不知道。”
解七妞道:“他確實不知道,我沒告訴過任何人,現在我告訴你,你可聽説過東北馮家?”
燕十二脱口説道:“鬍子?”
“不錯。”解七妞道:“是鬍子,馮家世代乾的都是這一行,整個東北幾乎都是馮家的天下,勢力之大連官家也要讓他三分。”
燕十二道:“我沒想到你會是馮家的人。”
解七妞道:“現在你知道了。”
燕十二沒説話。
解七妞道:“怕了麼?”
燕十二淡然一笑,仍沒説話。
解七妞道:“你要是怕那也容易,我不給你惹麻煩,什麼時候他們找到了我,我跟他們回去。”
燕十二道:“七妞,你不該跟我説這種話。”
解七妞眼圈兒一紅道:“你要我怎麼説,我還能怎麼説,一聽見馮家你連話都不説一句……”
燕十二道:“七妞,以你看,關外馮家比司徒英跟中原這三大家如何?”
解七妞道:“你為什麼不早説。”
燕十二道:“我現在説也不遲,是不?”
解七妞含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就這麼可惡,就這麼氣人……”
施即正色接道:“我等你一句話,你要是要我,我寧死絕不跟他們走,你要是不要我,什麼時候他們找着我,我就跟他們回東北去。”
燕十二道:“一定要我説麼?”
解七妞道:“我等的就是你一句話。”
燕十二道:“你認為説了就准算數麼?”
解七妞道:“我只聽你一句話,將來算不算數,那還在你。”
燕十二沉默了一下道:“七妞,你要是有回去的意思,當初就不該跑出來,是不?”
解七妞美目一睜道:“這算是你的那句話?”
燕十二道:“可以這麼説。”
解七妞的淚珠兒突然掛落兩行,道:“十二郎,從今後七妞是你的人了,天涯海角,我跟你走,什麼我都願意受。”
燕十二強忍激動道:“七妞,我感激……”
解七妞搖頭説道:“沒人讓你感擻,只要你心裏有我就行了。”
燕十二道:“七妞,你知道,我師命在身……”
解七妞道:“我知道,我願意等,也能等,哪怕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輩子。”
燕十二心裏很激動,可是他沒讓它流露出來,沉默了一下道:“馮家的人現在還找你麼?”
解七妞道:“他們家那些人我知道,一天不找着我,一天絕不會幹休。”
燕十二道:“這麼説他們的偵騎均已遍天下了?”
解七妞道:“那是一定的。”
燕十二道:“除非這兒不鬧,一旦這兒鬧起來,他們很快就會找到這兒來的。”
解七妞道:“我也這麼想,我知道會給你惹禍,可是我又捨不得你。”
燕十二道:“就是咱倆沒關係,這種事我也不會袖手旁觀,因為我最看不慣這種逼人的事。”
解七妞道:“其實也不能怪他們,誰叫我爹孃當初跟他家指腹為婚,馮家二老對我也着實不錯,我就是瞧不慣他們那種燒殺劫掠的作為,尤其厭惡他們兒子的兇殘驕狂……”
燕十二道:“這就是了,忝為武林俠義,這種事焉能不管。”
解七妞沒説話,半響之後才道:“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突然有點擔心起來了。”
燕十二道:“你擔心什麼?”
解七妞道:“擔心你鬥不過他們,你知道,整個東北是馮家的天下,他們的人馬不知道有多少,個個殺起人來不眨眼……”
燕十二道:“我知道,關外馮家的威名,我久仰,連三歲的小孩都怕,一聽説馮家的人來了,連哭都不敢哭。”
解七妞道:“一點不錯,可真是這樣。”
燕十二道:“以我看,不過一羣鬥狠玩命兒的烏合之眾而已。”
解七妞道:“你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是太薄弱了。”
燕十二道:“誰説我一個人,至少我有六個幫手。”
解七妞道:“你是説大哥他們?”
燕十二道:“個個血性漢子,他們不會袖手旁觀的。”
解七妞道:“鬥兇鬥狠,他五位還可以,怕的是他們五位不是馮家的對手。”
燕十二道:“你小看你這五位把兄了,我看得出,他五位都有頗為驚人的潛力,若加以指點,他日的成就不可限量。”
解七妞道:“指點?誰指點他們呀?”
燕十二笑笑,沒説話。
解七妞美目一睜道:“你願意指點他們……”
燕十二道:“都是好朋友,我不敢説指點……”
解七妞道:“你就別跟他們客氣了,我這就去告訴他們去。”擰身要走。
燕十二伸手一攔道:“慢着,七妞。”
解七妞道:“怎麼,你不讓告訴他們?”
燕十二道:“不忙,眼下對司徒英還有一番拼鬥,讓他們多歷練歷練,增加些對敵經驗再説。”
解七妞道:“不得先指點,怎麼能派用場。”
燕十二搖頭説道:“我只要他們在對付馮家時成為我的幫手,有眼前司徒英這一陣經歷,-旦指點起來那就會事半功倍。”
解七妞遲疑了一下,點頭説道:“我聽你的就是……”
頓了頓道:“要是三哥在,你可以再多個好幫手。”
燕十二道:“不少他一個,以我看他遲早會回來的。”
解七妞目光一凝道:“你是從哪兒看?”
燕十二道:“桑布衣跟家師是舊交,也是個正派俠義,衝這兩點就夠了。”
解七妞道:“他為什麼不承認他是慈心仁鏢?”
燕十二搖頭説道:“難説,也許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解七妞道:“你不會認錯人吧?”
燕十二道:“人或許會錯,但他那仗以成名的銀鈴鏢卻是錯不了的。”
解七妞道:“他那個女兒好凶啊。”
燕十二淡淡一笑道:“是麼?”
解七妞道:“是麼,你什麼意思?是説我比她還兇?”
燕十二道:“我可沒這麼説。”
解七妞哼的一聲道:“沒這麼説,你當我聽不懂麼,我就是兇,誰叫你氣我。”
天知道是她兇在先,還是燕十二氣她在先。
燕十二笑了,但他沒説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