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海若道:“做主子的不能事事躬親,尤其他們還得儘量避嫌,把事情交給別人去辦,固然辦事的都是親信,但是一層層下來,跟主于越隔越遠,這種事自是難免。”
紀珠道:“多謝兩位,我自會小心。”
鐵英道:“自己人,還説什麼謝,兄弟,你跑到‘八大胡同’‘留香院’,找那個萬能手,是為”
紀珠把找“萬能手”的目的,以及“山海關”出事的前因後果説了一遍。
靜靜聽畢,鐵英一拍大腿道:“怪不得在“山海關’再找你,你已經不見,連‘關東客棧’他們都不知道你們是怎麼走的,不過兄弟,你怎麼確定是八阿哥那邊的人乾的?”
紀繞道:“二阿哥這邊的人都這麼説,出了這種事,當然是對手乾的,二阿哥的對手不在少數,他們徑指八阿哥而不指別個,自然是有他們的道理。”
鐵英道:“兄弟,説二阿哥的對手多,其實二阿哥的對手也不過兩方面,一是以八阿哥大阿哥為首的,一是以四阿哥為首的。”
紀珠聽出話中有因,道:“鐵大哥的意思是”
鐵英道:“這件事,要是對別人,我絕不會多嘴對你,我不能不説。兄弟,據我所知,那些日子,那條路只出現過四阿哥的人,沒出現過八阿哥的人,而已,你所説的那兩個人沒多久之後,他們也回到了京裏,並沒有落進誰的手裏。”
紀珠聽怔了,簡直想猛然站起來,可是他忍住了:“鐵大哥,真的,你沒有弄錯?”
鐵英道:“兄弟,我不會騙你,他們之間的事,可以彼此相瞞,瞞不了我,就因為我一直不參與、不過問,也就跟瞞了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一樣了。”
萬海若道:“三少該查明之後再採取行動,免得一來就被人利用了。”
紀珠道:“這怎麼會,怎麼可能?白雪老奉命秘上遼東,他也是二阿哥這邊的親信”
萬海若道:“越是親信,越不會被人懷疑,他們之間的明爭暗鬥,爾虞我詐,不是外人所能想象的。”
紀珠忍不住站了起來:“我這就進內城”
鐵英伸手攔住:“兄弟進內城於什麼?”
紀珠道:“找趙君平要白雪老”
萬海若截口道:“三少高明,這不像三少做的事。”
紀珠道:“萬姑娘”
萬海若道:“出這主意,做這事的必不是東宮的人,趙君平他如果是二阿哥的人,他未必知道人在何處,他若不是二阿哥的人,不但會絕口不承認有這種事俱,也絕不會告訴三少人在何處。”
紀珠道:“由不得他。”
鐵英道:“問題在三少無法確定他究竟是不是二阿哥的人。”
紀珠呆了一呆,一時沒能説出話來。
鐵英道:“兄弟,你不必進內城找姓趙的要人,找哥哥我要人吧!”
紀珠一怔,忙道:“找鐵大哥你要人?”
鐵英道:“我知道人在哪兒,待會兒我帶你去。”
紀珠道:“鐵大哥,你不必帶我去,只告訴我地方”
鐵英道:“兄弟是怕把我牽扯進去?”
紀珠道:“鐵大哥,北六省的江湖道,從不參與,也從不過問,所以一直跟他們相安無事。”
鐵英道:“兄弟,我認不對別人説的都對你説了,也是要讓你先查明後再採取行動,免得被人利用,除非你不去查,依舊被人利用,否則我已經牽扯進去了,他們不會想不到毛病出在我身上”
紀珠怔了一怔,道:“鐵大哥”
鐵英道:“兄弟,我不怕他們想得到,誰叫你是遼東李家的人。”
萬海若道:“就是他們想得到,諒他們也不敢怎麼樣,無論任何一方都會明白,把北六省江湖道逼到對手那邊去,那是大不智,其實,這才是能跟他們相安無事的主要原因。”
紀珠道:“鐵大哥”
“兄弟,你是怎麼了?”鐵英道:“咱們這些人,哪一個是怕事的朋友,不就是這麼交的麼,你的豪氣哪兒去了,真要一日有了事,你不會用把手幫幫哥哥我麼?”
紀珠一陣激動,又叫道:“鐵大哥”
鐵英道:“什麼也別説了,兄弟,為朋友都能兩肋插刀,何況是咱們這種交情,坐下來再喝兩杯,我就陪你去。”
組決雙眉一揚,道:“鐵大哥,既是這樣我是個急性子,我寧可等回來再喝。”
鐵英一笑,推壞而起:“好。”
萬海若跟着站起,道:“我温酒熱萊以侯,再回來可得兩個.不能只有一個。”
鐵英笑道:“放心,就衝你這句話,我架也要把他再架回來。”
拉着紀珠走了。
小鬍子五爺忙跟了出去。
一出大門,門外八壯漢忙躬身“爺、”
鐵英道:“見過三少爺。”
那八個忙又躬身:“三少爺。”
紀珠答了一禮。
鐵英道:“兩個跟我走,老五帶其他的留在這兒。”
小鬍子五爺恭謹答應聲中,鐵英拉着紀珠步下石階,兩名壯漢緊隨身後。
四口口
沒盞條工夫,鐵英帶着紀珠到了東城一條衚衕的一户人家之前。
衚衕裏寂靜、空蕩,沒一個人影,家家户户的門都關得緊緊的,沒一點燈光。
鐵車道:“兄弟,咱們是敲門而進,還是一”
紀珠道:“就在這兒?”
鐵英道:“就在這兒。”
“兩個都在這兒。”
“至少應該有一個在,他們回京以後就到這兒來了,絕錯不了。”
“這兒是”
“老四允禎的一處秘密機關。”
紀珠一怔,但旋即點了點頭道:“應該是,我還問什麼,鐵大哥是先回去,還是在外頭等我一下?”
鐵英道:“我想跟兄弟作一塊兒進去,見識見識。”
紀珠道:“鐵大哥,讓我一個人進去。””兄弟”
“鐵大哥,這一點我堅持。”
鐵英沉默了一下,旋即點頭道:“好吧,我在外頭等,兄弟你請!”
紀珠道:“鐵大哥既然在外頭等,不如先回萬姑娘那兒去。”
鐵英道:“兄弟,這一點我也堅持。”
紀珠着了鐵英一眼,道:“咱們各人堅持一點,誰也沒佔便宜,誰也沒吃虧。”
鐵英咧嘴一笑。
紀珠長身往起一竄人已翻牆進去了。
落身在西廂房角獸,眼前是座不算小的四合院。上房堂屋裏還有燈光,從棉布簾縫裏透了出來,東西兩廂房跟其他的屋,則黑漆漆、靜悄悄的。
紀珠緊貼西廂房檐子,矯捷得像只狸貓般的竄向上房,貼着堂屋門旁凝聽,堂屋裏有燈沒聲息,西邊耳房裏沒燈有聲息,息息素素的。
紀珠一旋身,一掀棉布簾,人已進了堂屋。
堂屋裏面真的沒有人,擺設相當典雅,簡直像個普通的住家,一點也看不出來像個秘密機關的樣子。
紀珠面對有聲息無燈的西耳房,輕輕咳了一聲。
“誰呀?”*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沒燈的西耳房裏,傳出個話聲,這話聲,聽得紀珠心頭一跳,雙眉揚起,他沒做聲。
他沒做聲,別人可不就此算了,布簾兒一掀,探出個人頭:“誰”可不正是白雪庵,他一眼看見三少紀珠,一驚色變,“呀”字還沒出口,就要縮頭往裏面退去。
可惜他慢了點兒,紀珠人已到門邊,伸手把他揪了出來,只見白雪庵他披着衣裳拖着鞋,似乎是要上牀,或者是剛從牀上起來。
紀珠道:“白雪老不認識我了?”
白雪庵臉色變白,話聲部發了抖:“三少爺。”
紀珠道:“深夜客來,白雪老就是這麼待客的麼?”
白雪庵強笑道:“三少請坐。”
紀珠道:“白雪老也坐。”
他拉着白雪庵,先讓白雪庵坐下,然後他才坐了下去,他剛地下去.白雪庵道:“三少清稍坐,我去穿好衣裳。”
站起就要往西再房走。
紀珠道:“白雪老,我對你可是一直客客氣氣的。”
白雪庵連忙又坐了下去。
紀珠道:“還有那位叫綠的姑娘呢?”
白雪庵道:“她不在這兒。”
紀珠道:“我既然找到這兒來了,白雪老就應該想到,我對這件事,這個地方,已經摸得很清楚了。”
白雪庵道:“她是不在這兒,偶爾會來看看。”
紀珠道:“白雪老已經睡了?”
“是的。”
紀球拍手一指燈,道:“那麼睡了不熄燈,白雪老是在等誰?”
白雪庵臉色一變,道:“她説今夜要來,不過到現在還沒有來。”
“她都是夜裏來?”
“是的”
“這麼説我來巧了。’
白雪庵沉默了一下,毅然道:“三少我們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紀珠道:“我相信,而且深信不疑,不過我要知道,這是誰的主意,應該不是你們主子,他不必事必躬親。”
白雪庵道:“三少我不能説。”
紀珠道:“白雪老,你是個上了年紀的讀書人,我不願為難你,可並不是不會。”
白雪庵道:“三少如要逼我説,不如殺了我。”
紀鐵道:“那麼我換個話題,二阿哥的身邊,還有多少個象雪老你這樣的人?”
白雪庵低下了頭:“三少原諒,這我更不能説。”
紀珠道:“白雪老在二阿哥那邊,是一位頗得親信的幕賓,在這邊,恐怕遠不如在二阿哥那邊。”
白雪庵低着頭道:“三少沒説錯,我還不如那位綠姑娘。”
紀珠道:“那麼,有些事問她,大概能問出個眉目來。”
白雪庵低着頭,沒做聲。
紀珠忽然目閃寒芒,道:“白雪老,有人來了。”
白雪庵猛抬頭。
“白雪老。”紀珠道:“聰明人最好不要做傻事。”
白雪庵沒動,也沒出聲。
忽聽門外響起個略帶冰冷的清脆話聲:“白老,外頭有人監視”
棉布篤一掀,香風襲人,一身綠,好美個大姑娘閃了進來,她看見了屋裏情景,臉色一變,立時停住。
她,不是當日那位西貝小夥子車把式是誰?
紀珠道:“姑娘要是自信快得過我,儘可以走。”
綠姑娘定過了神,臉色一沉,寒意逼人:“我為什麼要走?”
她竟擰身走了過來,坐在了對面,美目之中兩把霜刃一瞟白雪庵,道:“為什麼連衣裳都沒穿好?”
白雪庵苦笑未語。
那兩把霜刀落在了紀珠臉上:“是不是可以讓他把衣裳穿好?”
紀珠道:“有這個必要麼?”
“不管在什麼情形下,不能這樣狼狽不堪。”
紀珠淡然一笑:“説得好,白雪老隨時請便。”
白雪庵忙站起進了西耳房。
綠姑娘森冷目光緊盯,道:“怪不得外頭有人監視,原來你找來了,怪不得你能找到這兒,原來有人指點,北六省江湖道兒上的高明人物。”
紀珠心頭一震:“姑娘為什麼沒想到是八阿哥那邊的人?”
綠姑娘冷然道:“憑他那些人,還不可能知道這個地方。”
紀珠道:“姑娘高明”
綠姑娘道:“在‘山海關’看見鐵英,又聽人説有個像你的人慷慨解囊,解他困窘,我就知道要遭,果然。”
紀珠心裏一陣跳;“姑娘既知道前因後果,諒必不會怪鐵霸王,他是個鐵錘英雄,受人點滴必報湧泉。”
綠姑娘道:“怪不怪他,我還做不了主。”
紀珠道:“剛有幾件事請教白雪老,他不敢説”
綠姑娘道:“我也不願説。’
紀珠聽若無聞,道:“我想知道,這件事是誰的主意?”
綠姑娘道:“我剛説過”
“姑娘!”紀珠接口道:“像眼下這種情形,都是非動手不可的,咱們為什麼不能來個與眾不同的?”
綠姑娘道:“別以為動手能嚇了誰?”
紀珠雙眉睫揚:“姑娘可以為主子盡忠,但是我找姑娘的主子那兒去,照樣是非把事情弄清楚不可,相信李紀珠還有這個能耐。”
綠姑娘臉色一變,道:”是誰的主意,有什麼重要?”
紀珠道:“我看很重要,怎麼説我跟兩位有幾天的情誼在,抵京之後,我還發了瘋似的要為二位報仇呢,這口冤氣我不能不出一出。”
綠姑娘的美目之中倏閃異采,道:“我跟白雪老好好的,你就不能看在幾日情誼的份上不追究?”
紀珠道:“我應該算得上已經仁至義盡了。”
經姑娘道:“那麼你只找我跟白雪老.是不是為出你那口冤氣?”
紀珠道:“兩位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又何必代人受過。”
綠姑娘沉默一下道:“我告訴你,出這生意的,是我家姑娘。”
紀珠一怔:“姑娘的姑娘?”
綠姑娘道:“主子身邊數得着的,我只不過是人家一個奴婢,一個丫頭。”
紀珠目光一區:“我不能相信。”
綠姑娘道:“為什麼你不能相信?”
紀珠道:“只因為”
話到嘴邊,卻忽覺不便出口,立時收住。
綠姑娘美目之中再現異采,也沒説話。
一時間,堂屋裏靜寂得令人有點兒窘。
紀珠忙道:“我還想知道,二阿哥身邊,像姑娘跟白雪老這樣的,還有多少?”
綠姑娘道:“你是不是想要我死?”
紀珠未必願意,但是他又不能明白表示,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綠姑娘已然又道:“我要是把這告訴你,我就是死路一條。”
紀珠道:“總該有個能告訴我的人。”
這,等於是承認,不願她死。
綠姑娘一雙美目之中再現異采,深深地看了紀珠一眼之後,才道:“當然,只要你找對了人。”
紀珠道:“這麼一座宅子,只有白雪老一個人住麼?”
綠姑娘道:“差不多是這樣,不過白雪老也只是暫住的,等過一個時期,他就不必住在這兒了。”
紀珠道:“等我上了當,找過八阿哥,等二阿哥跟八阿哥之間種下仇之後?"綠姑娘一點頭道:“不錯。”
紀珠話鋒忽轉,道:“姑娘可不可以帶我,去見見姑娘的姑娘?”
綠姑娘道:“只你不上這個當,不採取對付八阿哥的行動,四阿哥這邊,就談不上害了你,你也沒有什麼損失。”
紀珠道:“姑娘是要我就此算了?”
綠姑娘道:“是的。”
紀珠搖頭道:“在二阿哥那一邊,姑娘跟白雪老的被劫持,安危難卜生死不明,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不能沒有個交代。”
綠姑娘道:“那麼你告訴他們,這是四阿哥這邊的一着嫁禍借刀計,不就行了麼?”
紀珠道:“空口無憑,誰會相信。再説,二阿哥這邊指着名的要我這中間還有位李家故人的推薦,我千里迢迢從遼東到京裏來,就是要為二阿哥盡點心力,要是就此算了,怎麼對得起二阿哥,又怎麼對得起李家那位故人?”
綠姑娘沉默了一下,道:“我不能不承認,你説的是實情實話,看來你我總有一個人是要為難的,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不是那麼容易。”
紀珠沒説話這話他不好接,讓他就此算了,他不能,讓這位叫綠的姑娘為難,也不是他所願,這叫他怎麼接口?
綠姑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道:“你能等麼?”
紀珠道:“姑娘是説”
綠姑娘道:“我是説你有沒有工夫坐在這兒等,怕不怕讓北六省那位總瓢把子在外頭等得太久了?”
紀珠道:“姑娘的意思”
筆姑娘道:“要能等,你就多等會兒,我們姑娘全來救我,就算我家姑娘不來,她也一定會派人夾。”
紀珠目光一凝:“姑娘的姑娘,會來救”
綠姑娘道:“白雪老已經報信兒去了,耳房牀下有條秘道直通隔壁。”
紀珠心頭一震,他想猛然站起,去看究竟,但是他還是忍住沒動,他知道,這時候再去看究竟,已經是太遲了。
這是李紀珠自離遼東以來,在這位叫綠的姑娘手裏,第二次栽了跟頭。
他一雙目光凝注在姑娘臉上,緊緊的。
綠姑娘不閃不避,道:“你最好跟那位北六省的總部把子打個招呼,叫他走,或者是叫他進一避,否則待會兒讓我家姑娘看見。對他那北六省江湖道,可是不大好。”
紀珠沒動,也沒説話。
綠姑娘道:“要是你信得過我,我就坐在這兒等你,絕不走。”
紀珠一聲沒吭,站起來就出了堂屋。
綠姑娘一雙美目之中奇光暴閃,嬌顏也突然泛起了輕顫。
紀珠出堂屋,一個起落已到了大門,拉開門閂開了門,鐵英帶着人疾閃而至,道:“兄弟,完事了?”
紀珠道:“不,還沒有,恐怕要等上一陣子,我先出來招呼一聲,讓鐵大哥帶着弟兄們先回去。”
鐵英訝異地道:“讓我先回去,為什麼?”
紀珠道:“現在沒工夫跟鐵大用細説,鐵大哥聽我的,先回去就是了。”
鐵英環目炯炯,道:“逮着人了沒有?”
紀珠道:“逮着了。”
“幾個?”
“一個”
鐵英道:“我明白了,兄弟是要等另一個?”
紀對不想讓鐵英知道實情,以鐵英的性情,知道實情他一定不肯走,紀珠也沒工夫跟他細説,只好道:“可以這麼説。”
鐵英道:“那我在外頭多等等有什麼要緊,兄弟,我不怕誰看見,我跟你説過,只要你找到了這兒,他們就根知道毛病出在我這兒,我也跟你説過,他們誰也不敢奈何我。”
紀珠道/不管怎麼説,我還是要用鐵大哥先回去O問鐵英道:“兄弟”
紀珠道:“鐵大哥,你就聽我這一回,詳情等我回去再説,何必讓我着急?”
鐵英望了望他,一點頭道:“好吧,你可一定要去,別讓我跟海若沒法交代。”
紀珠道:“鐵大哥放心,一辦完事,我馬上趕去。”
“那好,我走了。”
鐵英可是説走就走,説完話帶着人就走了。
望着鐵英等很快地消失在衚衕夜色裏後,紀珠閂上門,走了回去。
堂屋裏,燈還亮着,棉布簾垂着,只不知道那位綠姑娘還在不在了。
在紀珠來説,這是“賭”,他並不怕她走掉,他也不相信就從此找不到她了,只她這次走掉,下次再找到她,他也就不會“心軟”了。
猛然掀起了棉布市,紀珠剎時間説不出是什麼感受來,因為,那位綠姑娘還在,還坐在原位上。
他望着那位綠姑娘,那位綠姑娘也正望着他,四目交投,四道目光所包含的,都令人難以言現
進了屋,他道:“謝謝姑娘。”
綠姑娘道:“你既然那麼相信我,我怎麼能讓你失望,對我失去信心。”
紀珠道:“姑娘,這是為什麼?”
綠姑娘道:“我説過,咱們兩個之中,總有一個要為難,你一直沒有難為我,這種心胸,這種氣度,我該有所答報,所以,寧願我為難來成全你。”
紀珠忍不住一陣激動,道:“謝謝姑娘,李紀珠永遠不會忘記。”
綠姑娘突然低下了頭,道:“我不要你謝,只要你不會忘記就行了。”
紀珠心頭又為之猛地一震,一時間不知道該再説什麼好。
就在這時候,兩耳房裏一絲輕微異響傳人耳中,他一定神,雙眉揚起:“既是白雪庵搬借來的,躲在裏頭辦不了事。”
綠姑娘身軀一層猛抬頭,西耳房的垂簾似遇狂風,猛然飄起,香風醉人,緊接着從西耳房裏閃出一個體態阿娜,風韻動人的美豔少婦來。
她,從頭到腳一身黑,黑得美,黑得消,也黑得森冷逼人。
綠姑娘忙站了起來:“姑娘”
黑衣少婦目凝寒冰,目光如兩把利刃,冰冷道:“笑蓉,你沒有怎麼樣吧?”
“芙蓉?”紀珠聽得一怔。
綠姑娘道:“謝謝姑娘,沒有。”
黑衣少婦道:“那就好”轉眼冷冷的望向紀珠:“你就是遼東李家行三的那個?”
紀珠道:“不錯。李紀珠。”
黑衣少婦道:“我早該料到,以作李家的威望,北六省江湖道一定會“紀珠截口道:“芳駕高明,這麼説,白雪庵跟這位姑娘説的那一套,也一定出自芳駕的高明授意了?”
黑衣少婦道:“事實如此,我不願意否認。”
紀珠道:“各為其主,我不願意責怪芳駕,但是二阿哥身邊有的是別人,芳駕不應該挑上我這個剛來的。”
黑衣少婦道:“就因為你是東宮指着名要的,就因為東宮秘密派人去請你,也就因為是你,所以我才挑上你。”
紀珠道:“也就因為這樣,你不該挑上我,因為芳駕你替你的主子挑了禍根。”
黑衣少婦冷冷一笑道:“是麼?”
紀珠道:“眼前事只是個開端,往後的芳駕可以自己看。”
黑衣少婦道:“恐怕這件事只有開端,沒有往後了。”
綠姑娘一驚。
紀珠談然一笑道:“是麼?”
黑衣少婦冰冷道:“不信你自己看。”
話落,抬皓腕,楊玉手,遙遙一掌拍了過來。
這一掌,乍看像輕輕的一抬手其實紀珠已經感覺到,一股勁風已迎面排來前身的重穴都在籠罩之中。
紀珠既沒放在眼裏,也沒放在心上,輕描淡寫,抬手一指點了過去。
黑衣少婦臉色微變,沉腕變招,閃身欺到,一剎那間攻出了六掌。
紀珠身軀不動,抬掌封架,一連拆了五掌,第六招單掌疾抖,‘叭’地一聲在黑衣少婦手背上拍了一下。
黑衣少婦花容失色,臉色大變,抽身暴退。
紀珠淡然道:“倘若我這一掌力加幾分,芳駕那隻玉手,只怕要廢掉了。”
黑衣少婦一雙美目倏現後芒殺機。
綠姑娘一聲驚叫:“姑娘”
她叫遲了,黑衣少婦一口玉手已自揚起,兩蓬烏芒從她一隻玉手的掌心中暴噴而出擁天花雨.向着紀珠當頭罩下。
映着燈光,烏芒點點,分明是摔了毒的百毒玩藝兒。
只聽綠姑娘一聲驚叫:“快躲。”
紀珠雙眉挑處臉色倏沉,身軀閃動,疾若旋風單掌一揮,一間即回。
黑衣少婦悶哼聲中,那蓮烏芒落了空,打得牆上、桌椅上到處都是,一陣‘嗤晚’聲響,縷縷青煙冒起,令人觸目驚心。
再看黑衣少婦,她抱着右手,臉色蒼白,額上已現汗跡身軀帶着顫抖,顯然,她那隻在手傷的不輕。
“姑娘!”
驚叫聲中,綠姑娘連忙去扶。
“滾開。”
黑衣少婦一聲厲叱,揚左手把綠姑娘打得踉蹌倒退,她惡狠狠看着紀珠,咬牙切齒:
“李紀珠,我記住你了。”
她轉身要撲西耳房。
紀珠震聲喝道:“站住!”
黑衣少婦霍地轉過身來。
紀珠道:“想走不難把二阿哥身邊像白雪庵這樣的人告訴我之後再走。”
黑衣少婦道:“辦不到,你可以殺我。”
紀珠雙眉方剔,一眼瞥見綠姑娘那雙帶着乞求幽怨的目光,他倏覺不忍,臉一偏,身一閃,電一般的穿出了堂屋。
黑衣少婦呆了一呆,霍地轉臉望向綠姑娘,一雙目光凌厲已極,綠姑娘極感不安的忙低下了頭。
只聽黑衣少婦冰冷道:“跟我回去。”
綠姑娘低着頭應道:“是。”
黑衣少婦轉身撲進西耳房。
綠姑娘忙跟了進去。
口D口
紀珠站在大門外,面對着衚衕裏的一片漆黑,心裏有種説不出來的滋味。
他是來幹什麼的,他帶着一腔氣憤而來,為的是出這口氣,為的是對付白雪庵跟那位綠姑娘,為的是問明四阿哥那邊,派去二阿哥這邊“卧底”的還有多少。
他找到了白雪庵見到了綠姑娘,也見到了綠姑娘的那位姑娘上司,綠姑娘的那位姑娘上司甚至用淬了毒的暗器想要他的命。
而,就為了一個綠姑娘,一念不忍,不但什麼都沒問出來,還把人放了,為什麼?怎麼會這樣子?還把鐵英的北六省江湖道牽扯了進去,值麼?
這件事如果就此算了,怎麼向二阿哥這一邊交代,又怎麼讓玉倫都主向二阿哥交代。
當然,只等見着了二阿哥,固然可以明説這是四阿哥那邊嫁禍借刀的陰謀,但是,既知是四阿哥那邊的陰謀,為什麼不採取行動,空口無憑,又是不是能夠取信於人?
越想心裏越不是味兒,几几乎想回頭再追,但是,來得及麼?就算來得及追上了,到時候他又狠得起那顆心麼?
一跺腳,門口的石階碎了一塊,接吸一口氣,長身飛掠而去。
回到了姑娘萬海若那兒,萬姑娘跟鐵英在廳裏置涵相候,一見他回來,姑娘萬海若嬌靨上立現喜色:“三少真是信人。”
忙命人去燙酒熱菜。
鐵英則拉着他人座,道:“怎麼樣?兄弟!”
紀珠不知該怎麼説好,遲疑了一下道;“全放了!”
鐵英一怔道:“全放了?”
紀吃只好這麼説:“一個是上了年紀的文弱老人,一個則是個姑娘家,還能怎麼樣。”
鐵英又一怔,一時沒説話。
姑娘萬海著卻微一笑道:“三少好氣度。”
也許姑娘是無心,卻聽得紀珠臉上一熱,他勉強笑了笑,沒説話。
他既沒説話,姑娘萬海若銀鐵英也都沒再説什麼。
燙的酒、熱的萊送上來了。怪了,大廳裏的氣氛居然顯得有點沉悶,不過還好,姑娘萬海若似乎是心竅玲球,一邊倒酒勸酒,一邊談笑風生,笑語如珠的,倒使得沉悶的氣氛為之減退了不少。*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酒喝沒幾杯,天亮了。
紀珠起身告辭,鐵英也帶着人走了,姑娘萬海若送到廳門口,含笑邀約,空時常來走動,等到紀珠跟鐵英等走了之後,她在廳門的石階上站了老半天,嬌靨上的神色有點異樣,一直等從廳裏出來兩個俊俏的姑娘催她去歇息,才把她驚醒。
出了姑娘萬海若的門,鐵英還邀紀珠上他那盤桓半日去,紀珠以出來一夜該回去了,惋拒了鐵霸王的好意,臨分手,鐵英叮囑,空時也常跟他見見面,他在京裏沒一定的住處,不過只放出話去,他馬上就會知道。
跟鐵英分了手,紀珠就回到京華鏢局,天剛亮,門還沒開,紀珠從牆上翻了進去,回了自己的屋,倒在牀上睡了。
起先思潮洶湧,怎麼民也睡不着,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了,醒來就覺出屋裏有人,翻身一看,可不真有人,姑娘樂家倩正坐在桌旁,含着微笑看着他,打扮得比昨天剛見面時還漂亮。
紀珠忙坐了起來:“樂姑娘”
樂家倩笑吟吟地道:“以為你早起來了,進來一看你還在睡,沒敢打擾你八成兒,昨兒晚上你回來得很晚。”
似乎,她把昨天的不愉快,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
紀珠道:“今天天亮才回來。”
樂家倩微一怔:“哎喲,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紀珠還帶着睡意,沒説話。
樂家倩又道:“我聽乾爹説了,找到萬能手了麼?”
紀珠道:“找到了。”
“情形怎麼樣?”
紀珠道:“還好,我沒中人嫁禍指刀之計。“樂家倩訝然道:“沒中人借刀嫁禍之計!這話怎麼説?”
紀珠道:“萬能手是八阿哥那邊的人沒有錯,但是白雪庵兩個不是二阿哥那邊的人,在‘山海關’劫持他們的也不是八阿哥那邊的人。”
樂家倩忙道:“那麼他們都是誰的人?”
紀珠道:“白雪庵他們,跟劫持他們的,都是四阿哥那邊的人。”
樂家情一驚,嬌靨色變,覆地站了起來:“你是説”
紀珠沒説話。
樂家倩接道:“怎麼會有這種事兒,你怎麼知道他們都是老四那邊的人?聽萬能手説的?
他的話怎麼能信,他是八阿哥那邊的人,當然會幫他的主子説話。”
紀珠道:“樂姑娘,萬能手的話本就不可信。”
樂家倩道:‘那你你不是聽萬能手説的?”
紀珠道:“我找到了白雪庵兩個,他們兩個親口承認的。”
他沒提鐵英。
樂家倩道:“原來你那就不會錯了,該死,怎麼會有這種事兒,你在哪兒找到白雪庵他們的,你怎麼會知道他們沒被劫持,又怎麼知道他們藏在哪兒?”
看來,姑娘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紀珠道:“我原就有些懷疑。”
樂家倩道:“可是那只是懷疑,北京城這麼大,你怎麼會知道他們躲在哪兒呢?一找就找着了。”
紀珠道:“樂姑娘,北京城裏,我有朋友。”
樂家倩“哦”地一聲,道:“我忘了你是遼東李家的三少爺了,你的朋友是”
紀珠不想説,但又不好不理,道:“幹什麼的都有。”
樂家倩道:“那麼,把他們躲藏處告訴三少的,是三少的朋友裏幹什麼的呢?”
紀珠目光一凝,道:“樂姑娘這是盤問我,”
樂家倩瞟了他一眼,道:“你怎麼會這麼想呢?我只不過問問,你想想,你現在被安插在鏢局裏,白雪庵兩個人被劫持的事,不能算小事,上頭一定會追查.要是上頭問起來,我們父女總不能不説出個什麼來呀!”
紀珠談然道:“樂姑娘放心,這件事自有我往上回話。”
這一句,姑娘不愛聽了,也着實有點忍不住了,眉梢兒一揚,就待説些什麼。
只聽一個話聲傳了過來:“三少起來了麼?”
聽話聲,是總鏢頭樂振天。
樂家情臉色頓時就是一變。
紀珠道:“總鏢頭,我已經起來了!”
步履聲到了門口,門被推開了,樂振天滿臉笑,一步跨了進來,一眼望見樂家倩,臉色覆地一變,但是剎那間恢復了正常,又堆上一臉笑:“丫頭,你在這兒呀!”
樂家倩瞼色冷冷的,沒答理。
樂振天旋即帶着那臉笑,轉望紀珠:“三少起來了!’這一老一少的神態表情,紀珠全看在眼裏,他正在想姑娘萬海若的話,聞言含笑道:
“是的,起晚了。”
樂振天那一句,不過是開場白,紀珠一答話,他馬上就轉上了正題:“三少昨兒晚上什麼時候回來的,情形怎麼樣?找到萬能手了麼?”
紀珠還沒來得及説話,樂家倩已冷冷接口:“別問了,人家跟咱們藏了心眼兒,問什麼都是掏半包兒。”
樂振天做一怔。
紀珠卻道:“承蒙總鏢頭的指點,萬能手倒是找到了,他也確是八阿哥的人,不過根據我查證的結果,白雪庵兩個並沒有被劫持,這完全是四阿哥那方面的嫁禍借刀計。”
樂振天又一怔:“則怎麼回事兒?”
紀珠聽過姑娘萬海著的話,儘管對這一老一少又動了些疑心,但是他也想到鐵霸王説的,這種事瞞不了人,任何人只一想,就會知道,毛病一定出在鐵霸王這些人身上,所以這回他沒有隱瞞消息的來源,把找到白雪庵藏身處的經過説了一遍,只沒提姑娘萬海若。
樂振天靜靜聽畢。
樂家倩那裏臉上變了色:“你什麼意思?為什麼我問你的時候你不肯説,你是瞧不起我呢?還是存心跟我過不去。”
紀珠道:“只在證明,我沒有白了心眼兒、掏半包兒。”
樂家倩沒再説話,白着臉,擰身出去了。
樂振天忙向紀珠賠着笑臉,道:“她就這麼不懂事,都讓我給寵壞了,三少幹萬別跟她一般見識。”
紀珠道:“好説,總鏢頭言重了。”
樂振天眉鋒一皺道:“沒想到會有這種事,二阿哥身邊竟會有別人的人卧底,這太可怕了,我得趕緊往上報。”
紀珠道:“總鏢頭,事由我起,這件事還是由我來辦吧。”
樂振天馬上又賠上了滿臉的笑,道:“也好,憑三少的能耐,辦起來一定比任何人辦得都漂亮”
紀珠道:“那倒不敢”
樂振天抬手一攔道:“三少別客氣了,這件事咱們暫且不談,昨兒個我不在,回來的時候天也已經晚了,沒來得及,今兒個如今天也快晌午了,我想請三少上外頭吃個便飯,就算是給三少接風”
紀珠忙道:“總鏢頭,好意心領,不用了。”
樂振天道:“那怎麼行,飯總是要吃的,我這不成敬意。只是聊表寸心。”
紀珠道:“總源頭這麼説,我就更不敢當了,我還有頭改天再説吧!”
“怎麼,三少還有事兒?”
紀珠道:“就是這件事,我總得給二阿哥一個交代。”
樂振天遲疑了一下道:“既是這樣,我不敢耽誤三少的正事,那就改天,改天三少可不能再推辭了。”
紀珠含糊的應了兩聲。
樂振天也沒多説什麼就走了,一出紀珠房,他加快步履往後走,進了姑娘樂家倩的房,姑娘寒着瞼,神色怕人,一見樂振天進來,她砰然拍了桌子,道:“李紀珠他可惡、可恨。”
樂振天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上他屋幹什麼去了?不是自己找的麼,人家這位李三少,可是什麼樣的女人都見過。”
姑娘樂家倩霍地轉過瞼來,臉色鐵青裏微泛紅意:“你這話什麼意思?”
樂振天冷然道:“我這話什麼意思,是你知我知,當然不管論哪一樣,我樂振天是比不上他,可是就算我不吭聲,人家未必願意。”
樂家倩鐵青着臉,忽然笑了,笑得怕人:“喲,敢情你捻了酸、吃了醋了,你憑的是哪一樣,我是典給你了,賣給你了?”
樂振天道:“是典是賣,你自已明白,我憑的就是這。”
“你也配?”樂家倩咬着牙,道:“咱們倆外頭説説去,我是你的乾女兒,你是我的幹老子。”
樂振天瞅了她一眼,哈哈笑道:“説或許能説可是不能抖露呀,一旦抖露出來,不能做人的可不只一個人呀,我是個男人家,也入土半截了。我還不在乎啊。”
姑娘樂家倩花容失色,臉色慘變,戟指樂振天跺了腳:“姓樂的,你有半點良心沒有?
你還算人麼?拿我給你掙功勞,沒有我,你哪有今天,背地裏跟你睡一張牀,當着人還得叫你聲乾爹.讓你佔盡了便宜,你還”
樂振天道:“別問我有沒有良心,只要你對我死心塌地,我對你可也不薄”
“呸。”姑娘樂家倩壓着嗓子叫道:“你對我不薄,你給了我什麼了?不過是供我吃穿而已,就憑我,只把給你的付出去一半,我到哪兒不能吃喝,還準比你這兒強。”
樂振天雙眉一聳道:“那你就去呀,還在這兒守着我幹什麼?”
樂家倩的臉色大變,一指樂振天道:“好,姓樂的,這話可是你説的。我就等你這一句,也等了多少年了。”
~擰身,邁步就走。
樂振天忙橫身攔住。
樂家倩道:“你幹什麼?我不欠你的,也沒帶走你一針一線,閃開。”
樂振天突然賠上了笑臉:“姑奶奶,我是逗着你玩兒的,你怎麼當了真?”
樂家倩臉色又一白道:“你是逗着我玩兒的?哼,哼,姓樂的,你真行呀,你是逗着我玩,我可不是”
擰身就往外闖。
樂振天兩臂一伸,攔腰抱住。
姑娘急了,連打帶踢。
樂振天閉眼受了,就是不放。
突然,姑娘既不打了,也不踢了,居然掩着臉哭了,哭得好傷心。
樂振天捱打受踢能閉着眼一動不動,可是如今,他驚了神,忙了手腳,左賠不是、右賠小心,最後,他竟然雙膝落地,跪在姑娘面前。
姑娘騰出了一隻手,水葱似的玉指往樂振天的額上一點,差點沒把樂振天點仰過去:
“你真有良心,姓樂的,你真有良心,你怎麼就不想想,多少年了,你戴了多少頂綠帽子了,又哪在乎多戴這一頂,你怎麼就不想想,咱倆是誰的人,他是來幹什麼的,我這是為了誰,我要是能把他拉過去,不又是你的大功一件,這件大功不比往年的哪一件都大”
樂振天猛一怔,急道:“真的?你是打算”
樂家倩道:“你以為我是幹什麼的,我要是真想另打主意,真有二心,還會便宜你這麼多年麼!”
樂振天忙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麼?你除了吃飽了,睡足了纏我,別的你還知道什麼?”
樂振天的手抱住了姑的樂家倩的雙腿,道:“哎喲,姑奶奶,你真是我的王母娘娘活菩薩,你要是真能把他拉過去,讓我給你用響頭,叫你一聲娘,我都願意,只是,你可不能跟他動了真的”
姑娘抖手就給了他一個嘴巴子,沒用多大勁兒,也不怎麼響,恨恨的説道:“我恨不得咬下你一塊肉來,你把我害成了這個樣兒,我還能跟誰動起真的來,就算我一百個、一千個願意,誰又會要我。”
樂振天延瞼笑道:“最好沒人要,到頭來全是我一個人的。”
姑娘樂家倩道:“我算倒了血黴,也不知道前輩子做了什麼孽了,還不快起來去報信兒去,這件事裏有北六省江湖道插手壞了事,要上頭小心提防。”
“是,是!姑奶奶,我去,我這就去。”
樂振天一骨碌爬起來走了。
樂家後坐着沒動,嬌靨上浮現了令人難以意會的異樣神色。
樂家倩跟樂振天走了之後,紀珠才有工夫漱洗,這裏剛激洗完畢,有個鏢局的趟子手進了屋來,笑嘻嘻的,挺客氣:“李爺,秦五爺找您。”
秦五爺!秦五爺是誰?
紀珠一怔。
那趟子手近乎巴結的湊過了笑臉道:“沒想到您認識秦五爺,秦五爺可是京裏響噹噹的人物啊!”
一聽見“京裏響噹噹的人物”,紀珠馬上想起是誰來了,心想:莫不是鐵霸王手下的那位小鬍子五爺。
心裏這麼想,嘴裏問道:“人呢?”
那趟子手忙道:“在前廳裏住着呢,我給您帶路。”
他一哈腰擺了手,還賠着笑臉的兩眼瞅着紀珠。
紀珠沒跟他客氣,整整衣裳,邁步走了出去。
趟子手三腳併成兩步,急忙跟出了屋。
紀珠住的屋,離前廳很近,幾步路就到了,趟子手搶先奔上了台階,高聲叫道:“五爺,我把李爺給您請來了。”
紀珠進了廳,快步迎上來的,真是鐵霸王手下的那位小鬍子五爺,他恭恭敬敬的一躬身:
“三少。”
紀珠忙答札,趟子手微一怔,更巴結紀珠了,把兩人讓坐下,倒了兩杯茶,守在旁邊還不肯走。
還是小鬍子五爺説了話:“謝謝你了,我跟三少説幾句話,你請吧!”
這,趟子手才依依不捨的走了。
趟子手一走,紀珠含笑道:“他告訴我有位秦五爺找,起初我沒想到是五爺你。”
小鬍子五爺忙道:“我叫秦玉松,您跟我們總瓢把子兄弟相稱。千萬別跟着他們叫什麼五爺的。”
紀珠微一笑道:“秦五爺找我有事兒?”
秦玉松忙道:“三少”
紀珠道:“別那麼計較稱呼,我跟鐵大哥,各交各的。”
秦玉松沉默了一下,然後道:“三少,白雪庵找您。”
紀珠一怔:“白雪庵?”
秦玉松道:“他説那位綠姑娘出事兒了,氣急敗壞的找上總瓢把子要找您。”
紀珠心頭一跳:“那位綠姑娘出了什麼事兒?”
秦玉松道:“他沒細説,只讓我趕緊找您,很急。”
紀珠道:“白雪庵人呢?”
秦玉松道:“在總瓢把子那兒等着您呢。”
紀球站了起來:“走,我跟你去一趟。”
兩個人出了前廳、那名趟子手還在外頭候着呢。一見兩人出廳,忙迎了上來。“怎麼,五爺這就走!不多坐會兒?”
秦玉松只微笑點頭,顯然是不大願意答理。
紀珠把話接了過去:“麻煩跟總鏢頭説一聲,我有事出去……”
在趟子手答應聲中,紀珠跟秦玉松已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