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摩天嶺下。
這座大宅院,就靜靜的坐落在摩天嶺下的山窪子裏。
大宅院,宏偉的門頭,硃紅的兩扇大門,丈高的一圈圍牆,一對栩栩如生的石獅子
是誰在這種遠離人煙的地方,建這麼一座大宅院.誰又會住在這種地方?
是昔日顯赫廟堂的退職人員?是富甲一方的巨紳豪門?
還是?
這座大宅院的後停、如今就在這座大花廳裏。
這座大花廳,坐落在大宅院的前院.陳設古樸典雅,靠裏一排樓花玉屏風前,坐着兩個人,站着兩個人。
坐着的兩個人,年紀都在五十開外,主座上是位身材頎長,身穿白袍的老者,長眉鳳目,威儀逼人,還帶一份飄逸超拔,想當初年輕的時候必是位風度翩翩的俊逸人物。
客座上那位,略嫌清瘦海青色長袍,外罩團花黑馬褂兒,文質彬彬,一臉的書卷氣但是舉止之間卻隱透一份宦海公門的歷練。
站着的兩個,垂手旁立,一個近卅、一個甘多,近卅的濃眉大眼,相貌威猛,穿一件團花黑袍,廿多的劍眉星目,英武軒昂,穿的是件海青長袍,兩個人一般的態度謙恭,神色從容。
這時候,主座白袍老者抬起了手,他手指修長,根根似玉,一指旁立那兩個年輕人道:
“雪翁,如何,認可麼?”
客座清瘦老者臉色微苦,皺起雙眉,一拱手説道:“您老千萬海涵,不是我斗膽不認可,而是”
話聲一頓,轉向兩個年輕人,賠上一臉的強笑:“兩位世兄千萬別介意”
兩個年輕人微一躬身,齊聲道:“晚輩不敢。”
清瘦老者立又轉向白袍老者:“您老不是不知道,我剛已經詳稟過了,要是在這兩位之中選一位,我回京之後,難以覆命”
白袍老者微笑截口道:“雪翁,他們做晚輩的,心裏的感受不敢形諸於色,可是我這個做老的卻不能不替他們不平,不能不替他們説幾句話,雪翁不要小看他們,他們兩個之中的任何一個人,無論所學、機智、膽識、歷練,站出去足抵半個武林,你們要的就是這種人才,雪翁你還有什麼不中意,不認可的?”
清瘦老者忙道:“哎喲,您老這麼説,可就冤枉我了,我毫無輕看兩位世兄的意思,我怎麼敢,我對這方面是十足的門外漢,根本也不知道幾位世兄的深淺,不瞭解幾位世兄的才能,我怎麼會、又怎麼敢中意哪一位,輕看哪一位?您是知道的,我完全奉命行事,上頭的主子指明要行三的那一位,我怎麼敢擅做主張另請別人,真要是請了這兩位中的一位,您又叫我怎麼回京去覆命呢?”
白袍老者淡然一笑,道:”雪翁,恕我直言一句,我人在江湖,置身世外,我無求於人,是人來求我,朝廷的大計,京裏的爭鬥,那是你們愛新覺羅氏的事,跟我無關,要不是看在故人份上,這種事我絕不會答應,絕不頷首,貴上還能挑能揀麼?
我能點頭答應派出一個去,貴上他就應該知足。”
清瘦老者賠上滿臉強笑:“是,是,您老説得是,您老説得是,只是您老既然念舊,就應該顧念故人-一”
白袍老者道:“雪翁,我能點頭答應派出一個去,就已經是念舊,已經是顧全故人了。”
清瘦老者急了,頭一偏,眉一皺,道:“這我就不明自了,都是您的少爺,為什麼這兩位可以,行三的那位,您就執意不答應?”
白袍老者淡然的説道:“雪翁,你還不知道,他們都是我的兒子,但只有小三兒不是我的親生-一”
清瘦老者一怔!
白袍老者接着説道:“我自己的兩個親生兒子可以為酬故舊而死,但是我卻不能讓別人的骨肉,去冒殺身之險,況且小三兒常有自己的主意,不像他們這兩個,對我所説的話,從不敢稍違。”
清瘦老者定了定神,強笑道:“殺身之險?您老説得人嚴重了吧。”
白袍老者淡然一笑道:“此地離京稱遠有千里,雪翁你也是我幾十年來頭一個接觸的官家之人,但是貴朝的動靜,京裏的情勢,仍然在我指掌之間,這位皇上有三十五位皇子,人人各養奇人異士,個個遍設秘密機關,既明掙、或暗鬥,為爭寵立儲而不擇手段,皇族親貴,王公大臣,為自己以後的利害得失而各有所擁,各有所附,幾方面相互對峙,鈎心鬥角,處在這麼一個情勢下,雪翁能説這殺身之險説得嚴重?”
“這……”
“我敢説,雪翁此次遠來遼東,一家是秘密出京,為什麼,一為怕泄漏貴上的機密,二來也是為怕遭人截殺,如果我沒有料錯,雪翁這秘密出京,很可能已不是秘密,來是固然平安,但是歸途,説不定已有人埋伏,在候着雪翁……”
清瘦老者驚得臉色一變:“真的?”
白施老者道:“中不中,真不真,雪翁何妨等回程自己去求證。不過,有他們兩個之中的懷何一個結伴同行,在旁護衞,可保雪翁平安回京。”
清瘦老者的臉色又為之一苦,説道:“你老,我既然膺此重任,奉命出京,自知此行的艱苦了,為報知遇,也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但是,唯一怕的是,行前誇下海口,回去時卻難以覆命……”
白袍老者道:“雪翁,我話説得還不夠清楚麼?”
“可是您老知道,我任職幕府,居於人下,您又叫我”
白施老者皺了皺眉,道:“雪翁,你還要我怎麼説,既是這樣,我只好不顧故舊,失禮送客了。”
清瘦老者連忙站起,道:“您老這是要我的命,您老,我給您跪下了。”
説着,他一撩長袍下襬,當真屈膝要跪。
白施老者沒站起,又微微抬了抬手,清瘦老者就硬是跪不下去,他臉都漲紅了,道:
‘您老”
白袍老者皺皺眉,道:“雪翁奈何一一雪翁,別説是小三兒不在就是在,他也未必願意跟你去”
清瘦老者忙道:“您老,這樣好不?等三少爺回來,您請問之當面,只要他説個不字,我絕不敢再説二話。”
白袍老者眉鋒又皺深了三分,略一遲疑,點點頭道:“好吧.不過我不能不為我這兩個兒子感到委屈。”
清瘦老者賠着滿臉強笑,向着兩個年輕人拱拱手,他剛一句:“兩位”
那兩位泰然地射了身,齊聲道:“晚輩不敢。”
話聲方落,一聲雕鳴起自長空,緊接着是一陣劇烈犬吠跟急促蹄聲。
先一聲劃破長空的雕鳴,白袍老者眉鋒深皺,清瘦老者還未在意,緊接着的劇烈犬吠跟急促蹄聲,使得清瘦老者悟出了幾分,立即喜道:“您老。莫非是三少”
話聲至此,蹄聲頓止。
隨即,銀影一片,疾掠入廳,直射清瘦老者頭頂。
清瘦老者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剛一怔。
倏聽白袍老者揚起輕喝:“不許驚擾貴客。”
那片銀影射勢一頓,方向疾折射向白袍老者,只一閃,影斂形現,白袍老者右肩之上挺立着一隻雕鳥,雪羽玉翎,鋼啄金睛,威武異常。
清瘦老者沒見過,可是他胸藴寬,腹街廣,聽説過這種玉翎雕產自天山極峯,是鷹類中之最,飛行快捷如電,力能生裂虎豹,不要説打鬥,如昂首一鳴,便能使羣獸戰慄,鷹隼盡伏。
想想剛才,再看看挺立白袍老者右肩之上的那隻玉翎雕,清瘦老者不禁出一身冷汗。
就在這時候,勁風襲人,廳裏突然都了一個人,這個人,使得清瘦老者為之眼前一亮。
廿剛出頭的年紀,狐裘皮褲温毛靴,一身獵裝,頭上是頂紫貂三塊瓦,烏油油的髮辮盤在脖子上,皮白肉嫩,長眉鳳眼,大姑娘似的個俊逸人物,兩手戴着皮手套,右手裏,還握着一根編花馬鞭子。
銀影一閃,那隻玉翎雕又飛過去落在了這位俊逸人物肩上。
俊逸人物向着主座躬了身:“爹!”
白袍老者一指清瘦老者還沒説話。
俊逸人物又轉向清瘦老者躬了身:“晚輩見過白雪老。”
原在廳裏的四個人都微一怔。
白袍老者道:“你知道了?”
俊逸人物道:“聽李奇説了!”
白地老者微一皺眉:“他好快的嘴。”
清瘦老者定神拱手答禮:“三少行獵回來的正好,我更令尊正在談三少。”
俊逸人物定睛望白袍老者,沒説話。
白袍老者道:“既然李奇説了,他説的就絕不只這一點了,我懶得再説一遍,只問你願不願意去?”
俊逸人物道:“看您老人家的意思。”
白袍老者道:“我是不願”
清瘦老者忙道:“您老,咱們説好的,當面問三少。”
俊逸人物目光凝注,道:“您老人家能不能明示理由?”
白袍老者談然一笑,搖頭:“恐怕我不説理由,你還不會答應得那麼快。”
俊逸人物兩眼之中閃過兩道明亮的異采,道:“謝謝您,我願意去。”
年輕的那兩位,眉梢軒動,欲言又止。
白袍老者面無表情,沒説話。
清瘦老者大喜,先是一輯至地,繼而連連拱手,道:“謝謝您老,謝謝您老,謝謝三少,謝謝三少。”
只聽俊逸人物道:“白雪老,什麼時候回京?”
清瘦老者忙道:“任務既已達成,當然是越早回京越好。”
俊逸人物道:“那麼白雪老請在門口稍候,我換件衣裳,帶點東西馬上到。”
他向白袍老者一躬身,轉身出廳去了。
白袍老者道:“老人、老二去幫幫小三兒的忙。”
恭應聲中那兩位向着主位及客座各一躬身,雙雙向外行去。
等那兩位出了廳,白袍老者才道:“雪翁,我不願再多説什麼可是我要再提醒你一句,選小三兒,是你的堅持。”
清瘦老者忙道:“是是,是,承蒙成全,我永銘五內,永銘五內。”
白袍老者道:“雪翁可要記住他不像老大、老二,未必全聽我的,從不敢稍違。”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
白袍老者站了起來,一抬手,道:“既是雪翁急着要回京覆命我也不便多留,我送雪翁出去,請!”
清瘦老者忙拱手:“不敢,不敢!”
他轉身外行,白袍老者邁步跟了出去。
口口口瀟湘書院
清瘦老者來時坐的是輛馬車,馬車高蓬單套,就停在跨院裏,如今正在餵食草料,連牲口都沒卸。
白袍老者陪着清瘦老者一進跨院,車旁站起了趕車的車把式跟箇中年壯漢。
中年壯漢快步迎上,恭謹躬身:“老爺子,客人要走了?”
白袍老者淡然道:“客人要走了,三少爺也要走了。”
中年壯漢一怔。
一時之間,他沒能説上話來。
白袍老者再轉眼打量站在車旁的那個車把式這一看,看得他兩眼異采飛閃。
車把式,是個十幾近二十的小夥子,個頭兒小小的,雖然是~身襖褲快靴三塊瓦,外加上滿身的風塵,但是,卻掩不住他粉狀玉琢似的白淨,長眉鳳眼,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摸樣兒也挺俊挺俊的。
車把式發現白鬍老者在打量他,也不知道是生怯還是窘迫,人一低轉過身去了。
白袍老者目中異采一斂,道:“雪翁這位貴价,可是相當的不俗啊。”
清瘦老者強笑拱手:“就知道逃不過您老的法眼,她是個易釵而艾的姑娘家”
此言一出,中年壯漢猛為之一怔,脱口叫道:“什麼?她是……”
白袍老者淡然一聲:“李奇。”
中年漢子立即住了口,叫是沒叫出聲,可是兩眼瞪圓了。
只聽清瘦老者道:“綠姑娘,過來見見此間的主人李”
白袍老者微一抬手。
清瘦老者立然住口。
車把式已應聲走了過來,臉上沒表情,垂着眼簾一躬身道:“見過老爺子。”
一口清脆的京片子,煞是好聽,不留意、不細聽,只會覺得她的嗓音尖細,聽不出是個姑娘家。
白袍老者微微一抬手,説道:“有這麼一位車把式隨行,對於雪翁一路上的安危,我是多慮了。”
清瘦老者在旁賠笑道:“她是”
剛一句‘她是’,跨院裏來了大少、二少跟那位俊逸的三少爺。
玉翎雕停在大少的肩上。
那位俊逸人物三少爺已經換了一身行頭,大花暗紅的長袍,外罩一件錦緞面兒的馬褂兒,腳底下是雪白的布襪子跟一雙千層底黑絨布面兒的新布鞋,更顯得俊逸,也襯托出儒雅斯文跟片刻前判若兩人。
簡直就是位典型的公子哥兒俊書生,哪裏有一點像武道中的高手?
清瘦老者看直了眼。
那位西貝小夥子車把式,也為之鳳目電閃奇光,吹彈欲破的臉蛋兒上,突的飛掠過異樣的表情。
白袍老者一聲輕咳道:“雪翁,小三兒已經到了,請吧!”
清瘦老者定過了神,忙抬手道:“三少請上車。”
俊逸人物三少爺深深地看了西貝小夥子車把式兩眼,把手裏提的一具皮筒子也似的簡單行囊先放上了車,然後伸手掀起了車簾。
顯然,他知書達禮,是等清瘦老者先上車。
清瘦老者自是明白,向着白袍老者一拱手道:“您老,白雪庵告辭。”
白袍老者抱拳答禮:“雪翁,恕我不遠送。”
清瘦老者一聲不敢,又向大少、二少打了個招呼,走過去登上了馬車,進了車篷。
俊逸人物三少爺隨手拿起墊腳凳放上了車,然後向着白袍老者肅然拜下,道:“爹,小三兒拜別。”
白袍老者道:“我不多説什麼了,你去吧。”
俊逸人物三少爺~拜而起.未見作勢他已登上馬車進了車篷。
西貝小夥子車把式沒再跟任何人招呼,轉身登上了車轅。
白袍老者輕喝~聲:“李奇,開門。”
壯漢李奇恭應一聲:“是。”
飛步過去,開了跨院門。
西貝小夥子車把式高坐車轅抖級揮鞭,脆喝聲中馬車馳動,捲起一地尖沙,疾快無比的馳了出去。
白袍老者站着沒動,目送馬車馳去,臉上沒有表情。
大少一抬手玉翎雕鳴聲劃破長空,振翅飛去。
轉眼間,直上高空不見。
D口口
清瘦老者白雪庵的確是歸心似箭,西貝小夥子車把式不含糊,皮鞭脆響聲中,把個馬車趕得飛快,但是人在車裏卻覺不出什麼顛簸。
馬好車好再加上西貝小夥子車把式的好能耐,沒多大工夫,已經把‘摩大嶺’遠遠的拋在車後。
忽然車轅上傳來了西貝小夥子車把式的話聲:“雪老,後面追來了四人四騎。”
車裏的白雪庵一怔,忙轉身掀起後車窗一角。
可不,車後百丈左右之處,塵頭大起,四人四騎,清一色的黑衣黑馬,飛也似的向他們追了過來。
白雪庵忙道:“還真是有埋伏,看得出是哪一個人的麼?”
車外,西貝小夥子車把式道:“不知道,他們一定經過改頭換面了,不過準是那幾個之中的一個的人,是錯不了的。”
白雪庵轉臉道:“三少”
俊逸人物三少爺淡然一笑道:“雪老放心,他們馬上就會滾鞍下墜。”
話聲一頓,倏作長嘯,嘯聲清越裂石穿雲,直逼長空。
適時,空中傳來一聲雕鳴。
白雪庵頓有所悟,忙掀後車窗望去,只見雪羽一點,閃電下去,後面四人口轉頓時人仰馬翻,激起滿太內塵霧。
塵霧之中,銀光一閃,又自不見……
車外傳來西貝小夥子車把式的輕喝:“好只神武威猛靈禽。”
白雪庵忙放下車後窗簾道:“三少,府上的玉翎雕跟咱們一起上京?”
俊逸人物三少爺道:“不,它也就送到這兒了已經摺回去了!”
一路沒再説話。
日暮時分,馬車馳抵了山海關天下第一關。
山海關雖然號稱天下第一關,那只是表示它是天下第一的雄關要塞,並不意味它是如何的繁華熱鬧。
事實上,這座雄關的關裏關外,大多是酒肆客錢之流,為過往行旅客商而開設,屈指算算,也不過那麼十幾家。
車抵山海關俊逸人物三少爺掀開了前面的車簾,望着離眼前越來越近的雄偉城門樓,面有異容。
白雪庵看在眼內,不由問道:“三少爺,怎麼了?”
畢竟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在京裏,由於職務的關係,滿朝文武也好,地面上的龍蛇也好,不管心裏如何,表面上總對他有一份敬畏,可是身入江湖,這還是生平首次,半月前的驚險,儘管是談不上什麼險,他卻是餘悸猶存,如今見俊逸人物三少爺望着山海關那雄偉的城門樓面有異色,還當是又發現什麼驚兆了呢?
俊逸人物三少爺聞言淡然一笑,搖頭説道:“白老未必願意聽,不説也罷!”
白雪庵平素以計謀機智著稱,如今他的腦筋硬是沒轉過來,神情一緊又問道:“三少爺,是不是義發現了什麼埋伏?”
“埋伏?不。”俊逸人物三少爺又搖了搖頭道:“只是車抵此地,入眼山海雄關,心裏頓生感觸而已!”
“感觸,什麼感觸?”
敢情白雪庵腦筋還沒轉過來。
俊逸人物三少爺雙眉微揚,目現奇光:“痛哭六軍皆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當初吳三桂要是不借兵從此地入關,不就不會有今天這種局面了。”
白雪庵一怔,旋即清瘦的老臉上出現尷尬窘迫之色,乾咳兩聲,竟沒接上話。
等於是沒趣,他能接什麼話。
只聽車轅上西貝小夥於車把式冷冷道:“師爺,還在來時住過的那一家?”
白雪庵忙一定神,卻還有些心不在焉:“呢,好就是那一家,就是那一家。”
話聲方落,馬車倏然停住。
就停在關口外街右一家招牌“關東”的客棧前。
客棧困迎出了兩個滿臉堆笑的夥計,西貝小夥子車把式不等人説話,躍下車轅便冷然道:
“還照兩天前那樣。”
“是,是”
兩個夥計恭應聲中。俊逸人物三少爺先下了車,西貝小夥子車把式取下墊腳凳放好,把白雪庵也扶下了車。
兩個夥計,一個登上車轅趕走了馬車,另一個帶着三個人往裏走。
這家關東客棧共是三進,夥計帶着三個人進了最後一進院子既是“照兩天前那樣”,勢必白雪庵來時,住的就是這最後一進。
最後一進院子不大,只兩間客房,正北一間,靠東一間,院子裏種了一些花木挺清靜清爽。
夥計把三個人帶進正北上房,點上燈一哈腰:“馬上送茶水來。”
轉望西貝小夥子車把式道:“您還是住東邊那間?”
西貝小夥子車把式冷然道:“那活剛跟你怎麼説的。”
俊逸人物三少爺道:“不,我去住東邊那間吧!”
西貝小夥子車把式臉一繃:“不,我住。”
二話沒説,擰身出去了。
俊逸人物三少爺一怔,轉眼望西貝小夥子車把式的背影,這他才有所發現,不由得又是猛的一怔。
夥計賠個笑,退了出去。
白雪庵道:“三少爺,就讓他去住吧。”
俊逸人物三少爺轉過臉道:“白老,他”
白雪庵強笑着,微微點頭説道:“臨上車的時候,令尊一眼就看出來了,我沒來得及告訴你實情。”
俊逸人物三少爺説道:“往返這麼遠的路,江湖道上步步難行,白老那邊,沒有比她強的能人了?”
白雪庵道:“那倒不是,不過三少爺也別小看她,在府裏,她跟我平起平坐,甚至有些時候我還得讓着她點兒。”
俊逸人物三少爺“呃!”地一聲道:“那麼,白老這一趟出關,讓她充當車把式,豈不就太委屈她了。”
白雪庵道:“三少爺,足證主子對此行的重視啊!”
俊逸人物三少爺沒多問,兩個人也沒再多説什麼,夥計送來了茶水,洗把臉、喝口茶,夥計又把晚飯送了進來。
俊逸人物三少爺跟白雪庵在北上房吃,那一位西貝小夥子車把式,則一個人在東邊房裏吃。
也不知道是因為多了這麼個“外人”還是怎麼,似乎非屬必要,西貝小夥子車把式不願意跟人在-起。
這種樣的女兒家,似乎不應該這樣,江湖女兒不該怕生人,既然進了這個圈子,還能避免跟男人相處?
天黑透了,屋裏既悶又熱。
白雪庵擰把毛巾在燈下擦身子。
俊逸人物三少爺一個人揹着手出了屋。
院子裏還有點風,涼快多了。
站在花木之間,剛舒服地吸口氣,東邊屋門開了:“譁……”地一盆水潑了出來,水星兒濺滿了俊逸人物三少爺的袍子下襬。
轉眼看,屋門口站着西貝小夥子車把式,手上正拿着一個空盆子,似乎她也有着一剎那之間的錯愕。
藉着屋裏透出來的燈光,再看西貝小夥子車把式,洗去了風塵,一張臉白裏透紅,更見女兒家的嬌美。
俊逸人物三少爺道:“我為剛才跟你搶東屋住的事致歉。”
剎時,西貝小夥子車把式那白裏透紅的臉上又現冷意:“我不知道你在這兒站着,也為濺你一身水致歉。”
俊逸人物三少爺道:“我剛聽白老説,才知道。”
西貝小夥子車把式瞼色微微一變:“這沒什麼好提的。”
退進了屋,砰然關上了門。
俊逸人物三少爺為之一怔。
人家不願提,似乎是把俊逸人物三少爺當成了登徒子。
俊逸人物三少爺定定神,眉梢幾為之一揚,可是旋即他又忍了下去,伸手一拍下襬上的水星地邁步向前行去。
他打算信步走走,有西貝小夥子車把式在,好在他也不會遠離。
剛到二進院子,一個帶着嚷嚷的話聲傳了過來:“要都像你這樣的,我們的生意還做不做,我們指什麼呀?喝西北風啊?”
緊接着又一個低沉的説話聲,但顯得有氣無力的道:“我又不是不給,實在是病了這麼些日子,用完了”
先一個話聲截口道:“那是你的事,我們是做生意,不是開着堂,不能老這麼供你吃住,再不給,今天晚上你就搬出去,幫他收拾收拾。”
俊逸人物三少爺聽到這兒,明白了幾分,快步向西邊開着門,裏面透着燈光的那間屋走了過去。
邁步跨進門,一眼看見屋裏三個人,兩個站着,一個躺在炕上,站着的兩個,一個是進客棧時看見過,櫃房裏的瘦老頭兒,一個則是替趕馬車的夥計,此時夥計正欲伸手去抓炕角上的那個行囊。
俊逸人物二少爺當即喝道:“慢着。”
這一聲引來廠六道目光,瘦老頭兒馬上賠上笑臉:“您。”
俊逸人物三少爺道:“這位病了,盤纏用完了,何不出吃住的錢來,是不是?’瘦老頭兒忙道:“對,對,不是我們勢利,實在是”
俊逸人物三少爺抬手翻腕,一個小巧玲殊的金葉子遞了過去:“夠了吧。”
三個人都猛一怔。
瘦老頭兒忙道:“多了,太多了!”
“給這位請大夫看病,住多久,算多久,多了的退給這位做盤纏。”
躺在炕上的忙道:“不,您這位”
俊逸人物三少爺沒聽他的,直往前遞,瘦老頭兒也不等他再説,忙不迭地接了過去,千謝萬謝的帶着夥計走了。
躺在炕上的那個病客道:“您這位,萍水相逢,素不相識,您叫我怎麼能,又怎麼敢受。”
俊逸人物三少爺這才轉眼過去,看看躺在炕上的那個人,那個人,看得俊逸人物三少爺他一怔。
好相貌,魁偉高大,豹頭環眼,獅鼻海口,頷下一部絡腮鬍,儘管滿臉的病容,卻掩下住那懾人的威猛。
俊逸人物三少爺定了定神道:“別客氣,出門在外。行走江湖,誰沒個難處”
那威猛漢了道:“大恩不言謝,閣下高名上姓,要往何處去…”
俊逸人物三少爺微微一笑道;“區區俗物帶在身上是累贅,也遲早總要用出去,朋友們必多問,請歇着吧。”
沒容威猛漢子説話,轉身行了出去。
只聽威猛漢子一聲:“閣下,等一等。”
俊逸人物三少爺本不打算停步回身的,可是他聽見威猛漢子起來了,他只得停步回身。
果然,威猛漢子支撐欲起。
俊逸人物三少爺一步跨到,伸手按在了威猛漢子的肩頭上,説道:“朋友,聽我的,躺着好好歇息。”
威猛漢子只覺眼前這位那隻手,重逾千鈞,別説如今他病得這麼重,就算他沒病的時候,他也無法抗拒這股強大的勁力.微一怔,當即瞪大丁一雙環眼道:“我走眼了,原來閣下是一位武道高手。”
説話之間,已緩緩躺了下去。
俊逸人物三少爺淡然一笑道:“哪敢當朋友‘高手’這兩個字,所學的只是自衞而已,我失陪了!”
他收回手,轉身往外行去。
威猛漢子圓睜環眼,怔怔地望着。
他沒動,也設再説話!、
俊逸人物三少爺原本是心裏有些懊惱,打算信步出去走走的,經此一岔,心裏的那點小氣也就消了。
他沒再往前走,而折回了後頭。
進丁所住的最後一進,西貝小夥子車把式住的那間房已熄了燈,想必是已入睡了。
他跟白雪庵合住那間北上房,還適着燈光,白雪庵還沒睡,本來嘛,他還沒回來,白雪庵怎好一個人先睡。
他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腳踏進屋,他為之-怔。
屋裏點着燈,卻不見人影,白雪庵競不在屋裏。
人到哪兒去了,
從前頭往後面,沒見白雪鹿,院子裏也沒有,那屋的那位,人已睡了,再説,白雪庵電不該是抓這麼個機會,跑進那屋去的那種人。
那麼,人哪兒去了?
再一細看,俊逸人物三少爺不由心神震動,他看出來了,屋裏有極其輕微的掙扎痕跡。
難道會是……
俊逸人物三少爺一陣風似的撲了出去,一陣風似的撲到東邊那間屋前,舉手叩門,突然間卻不知道怎麼稱呼。
一剎那間的遲疑,變成了這樣:“姑你-一開門。”
不管是怎麼稱呼怎麼説,只要屋裏的人聽得見,她就該開門。
近在咫尺,屋裏那位又是個不錯的練家子,她一定聽得見,但是她卻沒開門,甚至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俊逸人物一少爺就要再敲門,但也就在這一剎那間他聽出了屋裏沒人,他心頭微震,就要出掌震門。
而就在這時候,門竟開了,原來是虛掩着的。
俊逸人物三少爺猛然推開,一步跨了進去。
他沒聽錯,藉着些微光,可以隱約看出,炕上東西在,就是沒人。
白雪庵跟西貝小夥子車把式都不見了。
俊逸三少爺搶步過去點上了燈,藉着燈光再看。
沒錯,那簡單的行囊還在炕上,另外還有顯然是隨手丟棄的皮衣跟‘三塊瓦’,人就是不見了。
俊逸人物三少爺只一想,他推測出這麼個大概。
就在他往前去的這一會兒工夫裏,有人侵人,發生變故,西貝小夥子車把式聽見了,趕過去救援,連皮衣、皮帽都沒來得及穿戴,不是白雪庵遭了劫持的西貝小夥子車把式追去了,就是兩個人都落進了人手。
一念及此,俊逸人物三少爺旋身出房,撩衣竄上屋面,不夠高,看不遠,目力可及的附近看不出什麼來。
他騰身又起,出了客棧客棧就在關口旁,一個起落他已上了“山海關”城門樓的屋脊最高處。
高處適宜遠眺居高臨下,竭盡目力,山海關內外周道已盡人眼底,可就是什麼也沒有發現到。
他想到了,剛才他往前去這段工夫不能算大,但是對武道高手來説,這段工夫已是夠走出很遠的了。
他頹然地回到了客棧,頹然進了北上房坐下。
可以説是“出師不利”,固然,人家指着名要他是不錯,但是為了兩位兄長,他也等於是搶着要去的。瀟湘書院連載
但是,如今才到“山海關”,等於還沒出遼東地界呢,就出了這種事,遼東家裏跟京裏的那個府評,讓他怎麼交代?
不只是愧疚而已,簡直就羞人。
從小長這麼大,在家裏的三兄弟中,他稱最,在這個家裏稱最,站將出去,即便不是數一,也是數二,從沒栽過這種跟頭。
而如今,這個跟頭栽在了自家門口,而且還不輕、不小。
就這麼想着,就這麼站起坐下,坐下站起,一個更次很快的過去了。
西貝小夥子車把式芳蹤飄渺,沒回來。
他知道了,就算西貝小夥子車把式是追去救人了,不是跟白雪庵一起被劫擄了,不管是不是能把人數下來,她是不會再回來。
看看炕上,他自己的簡單行囊還在,提起行囊,熄了燈,去了櫃房二話沒説,會了帳,去跨院套下馬車,趕着走了。
馬車馳出客棧,馳進了“山海關’,從客棧旁邊的一條黑暗的小衚衕裏,突然出現了兩個人影。
赫然竟是白雪庵跟西貝小夥子車把式。
只聽白雪庵道:“確是個好計謀,讓他帶着這份羞憤愧疚上京裏去,這一去,還怕別的那些個不馬上遭殃?”
兩隻小夥子車把式臉色冰冷,沒表情,也沒説話。
口口口
俊逸人物一少爺由“北戴河”經“撫寧、盧龍”、“豐潤、“玉田”三河、“通縣”,終於趕到了“北京城”。
這天進入“北京城”的時候,日頭剛剛偏西,天還亮着,內城九門還沒關城門,他趕着馬車直馳內城。
內城是各大府鄰所在地,也更近皇家居處“紫禁城”,是以鑰匙歸“九門提督”掌管,警衞森嚴,不是閒雜人等可以隨便進出的,車是輛普通的馬車,人又是個陌生人,所以一到城門口,就被攔住了。
帶班的是個藍翎武官,帶着二個步軍藍翎武官,跟一個步軍攔住了他,另兩個繞到車後查車去了。
俊逸人物三少爺只好跳下車轅只好跟人家説他是了二阿哥府的。
二阿哥允仍是當今的皇太子,自是非同小可。
用是那名藍翎武官卻不能輕易相信,滿臉疑惑地打量着俊逸人物三少爺,剛要説話。
後頭查車的兩個叫了起來:“他行囊裏有把劍。”
劍是防身利器,哪個武林人不帶兵刃,可是不明底細的往內城裏帶就不行,不但小行,而且論罪還不輕。
藍翎武官臉上變色,剛要喝令拿下,一名步軍從城正快步的走到,附耳向藍翎武官嚼咕了兩句。
藍翎武官臉色稍緩道:“你跟我進城一趟”
揮手招呼道:“來個人,把他的車拉進去。”
轉身往城裏行去。
那名來傳話的步軍,還站在那兒望着俊逸人物三少爺,顯然是在等着他走。
情勢既不得不去,俊逸人物三少爺只好跟着走了!
那名傳話步軍緊跟在他身後,似乎在監視他。
進了城,順着城門邊的石梯登上去,城門樓那一間裏似乎是一辦公歇息的所在,裏頭有個武官,四十來歲年紀,還留着小鬍子。
三個人一進去,小鬍子武官就擺了手,那名藍翎武官跟那名步軍哈腰退了出去,然後,他凝目望着俊逸人物三少爺:“你説你是二阿哥府的?”
俊逸人物三少爺道:“是的。”
小鬍子武官道:“你趕的這輛馬車,幾天前出去的時候我知道,也見過,當時你並沒有在車上。”
“不錯.當時在車上的是白雪老跟一名車把式,我是剛從外地來的。”
“人你是沒有説錯,坐車出京的也確實是白雪老,可是,如今怎麼設看見白雪老跟那個車把式呢?”
“白雪老跟那名車把式另有別的事,遲二天才能回京,讓我趕着車先回來。”
他沒説在“山誨關”發生了變故,他不能逢人就説。
小鬍子武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姓什麼,從哪兒來?”
俊逸人物三少爺道:“我姓李,至於從哪兒來,恕我不便奉告。”
小鬍子武官傲微一笑道:“恐怕你還不知道,我們軍門大人是二阿哥的人,要不然白雪老出京的時候,我不會知道,如今就憑你一句話,我電不會讓你進城。”
俊逸人物三少爺沒説話。
小鬍子武官又道:“這樣吧,我帶你上二阿哥府去?”
李三少爺可不怕這個,也正求之不得,道:“那最好不過,謝謝。”
他有他的用心,顯然他還不大放心這位李三少爺。
小鬍子武官帶着李三少爺下了城,馬車就停在梯下只有那名傳話步軍站在馬車旁,他當即命那名步軍趕車跟李三少一起登上了馬車。
那名步軍趕車趕得不錯,車快,也相當平穩。
不到一盞茶工夫,車拐進一條衚衕,停在一座大宅院前。
這座大宅院像家豪門,但卻不像是官宦人家的府酸,因為站門的只是兩個穿便衣的漢子,便裝是便裝,腰裏頭都鼓鼓的。
李三少道:“這兒就是”
小鬍子武官道:“二阿哥是太子,住東宮,怎麼會住在這兒,這兒是什麼地方,你一會兒就知道了,下車吧。”
兩個人下了馬車,小鬍子武官一聲:“候着!”獨自一個人登上台階,跟兩個便裝漢子低聲哺咕了兩句。
兩個便裝漢子看了看站在車旁的李三少,一名轉身進去了。
過了半天工夫,進去的那個大漢才從門裏出來,衝着李三少一招手,道:“跟我進來!”
李三少從車道提出行囊,走過去登上石階跟那漢子進了門。
馬車停在外頭小鬍子武官跟那名步軍則沒跟進去。
進了大門,好大的一個院子,一條石板路直通上房,路兩旁一直到兩邊廂房前,鋪的都是細砂,練家子一看就知道,這個院子還兼做練武場。
此刻兩邊廂房門前,站着七八個便裝漢子,都緊盯着李三少,李三少他也跟沒看見似的,跟着那漢子直到上房門口。
那漢子停在上房門外恭謹躬身:“稟總座,人帶到了!”
上房屋裏,傳出了帶着冷意的低沉話聲:“帶他進來。”
“是。”
那漢子頭也沒回,帶着李三少進了上房,往旁邊一閃,恭謹躬下了身。
李三少一進上房就看見了,迎面高坐着一個瘦削老者,長袍馬褂山羊鬍,頭上還扣着一頂瓜皮帽,一雙鷂眼高梁鼻,一看就知道是個心智深沉的人物。
身後站着兩個跟帶領漢子和兩邊廂房前漢子一模一樣的便裝,抱着胳膊,腰裏鼓鼓的,正虎視眈眈的望着李三少。
只聽那漢子道:“上頭坐着的是我們的總管。”
李三少打從進城起,心裏就不痛快了,如今一見這陣仗心裏的不痛快又增添了二分,可是畢竟他還是忍住了放下行囊抱拳欠身:“見過總管。”
瘦總管大利刺的,冷冷的翻了翻眼:“你姓李?”
李三少道:“是的。”
瘦總管冷冷道:“李什麼?”
李三少道:“李紀珠。”
瘦總管微一怔打量了他一眼:“李紀珠?像是個女人名字?”
身後兩名漢子,那左邊一名道:“人也長得像個女人。”
説話的沒笑聽的人都笑了。
三少李紀珠聽得忍無可忍雙眉倏揚,目中威稜直逼過去,道:“我可以不顧一切的出手,但是我尊重總管,總管可容我出口氣?”
笑聲剎時收斂,瘦總管臉色一沉冰冷道:“你出什麼氣,衝着誰出氣,女人兩個字我也説了。”
李紀珠目中威稜為之一盛,道:“總管最好弄清楚,白雪老千裏迢迢把我請到京裏來,我不是來找羞辱的”
瘦總管截口道:“你想要怎麼樣,凡進這個門的,都要從最下層下起,難道想這個門裏上下拿你當上賓把你高高供起?”
來,見面就衝你作半截揖?告訴你,壓根兒我就不贊成上哪兒去找什麼人去,你最好也弄清楚,不管你是誰,你進的是當今太子,他日皇上的二阿哥的門,何況,你一個人趕着馬車回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還沒弄清楚。”
李紀珠冷笑道:“我人在扛湖,遠離京城,只聽説二阿哥英明仁德,禮賢下士,沒想到養的是這麼-批人,就衝你們,二阿哥他永遠也當不了皇上。”
“大膽。”
話聲一落,叱喝之盧四起。
喝聲中,瘦總管身後兩個中,左邊那名撲了過來。
但是,李紀珠沒容他出手,揮手一個嘴巴子,打得那漢子掩着臉倒了下去,血順着指頭縫流了出來。
這還了得,另兩個抬手就要摸腰。
地上漢於還挺倔挺硬,抬手一攔:“他是我的!”挺腰躍了起來,惡狠狠的瞅着李紀珠:
“他不過是搶了先。”
李紀珠冷笑道:“説這話你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就憑你這樣的,能替二阿哥做什麼,簡直糟塌銀子糧食,這回讓你先出手。”
那漢子可不客氣,怒喝聲中,跨步欺到,抬掌就抓。
紀珠三少側過了身,那一抓就了空。
那漢子就待變招,紀珠三少的膝頭已頂在他的小肚子上.悶哼聲中腰剛彎,紀球三少的右掌已劈在他頸後,他眼-黑,氣一閉,趴了下去。
趴下去後,就沒再動。
更不得了了。
瘦總管霍地站起:“來人!”
另兩個漢子掣出了傢伙,都是軟傢伙,鋼絲軟鞭,頭上還有着一個能伸縮吞吐的尖刃。
一陣疾風,門外撲進了四個,六條漢子,另加一個瘦總管,立時圍住了紀珠三少。
紀珠三少可沒把這些人放在眼裏,僅一抬,把地上行囊勾立了起來.手往行囊裏一探抽出了一把劍鯊皮鞘,劍把上絲穗兒血似的紅。
瘦總管忙喝道:“收拾他!”
六條漢子要動。
“住手。”門外傳進來一聲冷喝。
瘦總管跟六條漢子聞聲一怔,誰也沒敢動。
人影一閃,門外進來個人,四十歲下箇中年人,頎長的身材,穿一件紫緞面長袍,唇上還留着小鬍子,挺英武的,只可惜眉宇間多了股陰鴛之氣。
瘦總管跟六條漢子立即能下身去:“趙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