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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滕王閣之會

    暖春好過,嚴冬難捱,轉眼約期已至。

    清明夜——

    南昌故郡,洪都新府,物華天寶,人傑地靈。

    提起滕王閣,很快地便聯想到那才氣縱橫的王勃。

    王勃是唐時南昌人,字子安,是大詩人王績的侄孫。

    他六歲便解詩文,構思無滯,詞意英邁,是一個天才兒童,當時沛賢慕其名,納為修撰,甚為愛重。

    唐時,那些個王公不重國事,偏好以鬥雞為戲,王勃看不入眼,著了“檄英王雞”一文,諷刺時政。

    唐高宗那位渾皇上看了之後大怒,斥為“據此是構煽之漸”,立即罷斥,不準入府。

    以後很久又補(虢)州參軍,可是這一位才氣縱橫的文士,恃才傲物,乃為同僚所嫉,上元二年前往交址省父,於渡南海時,墜水而亡,年僅廿六歲。

    “滕王閣序”及“滕王閣”一詩,是他的生平傑作。

    關於王勃作“滕王閣序”,有這麼一段說法。

    滕王閣實造於唐之顯慶四年,樓極高壯,有江西第一樓之譽。

    唐書,勃本傳雲:

    “初,道出鍾陵,九月九日,都督閻伯嶼大宴滕王高閣,宿命其婿作序以誇客,因出紙筆遍請,客莫敢當。

    王勃,不辭,都督怒,起更衣,遣吏伺其文輒報,再報,語益奇,乃矍然曰:‘天才也,請遂成文’,極歡罷。”

    王勃狂傲,可也碰上了個識貨講理的都督閻伯嶼,一句“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折服了閻伯嶼。

    要是再碰上個不識貨不講理的官兒,後世怕看不到他那篇傳誦千古,字字珠璣的“滕王閣序”了。

    王勃不但作了名傳千古的“滕王閣序”,還寫了一首七言詩: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

    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

    閒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水空自流。

    天才妙成,膾炙人口。

    滕王閣在北蘭寺前的章江岸上,臨洪流,對長空,月明之夜,常有人攜酒登閣,舉杯對酌。

    但是,今夜,清明夜,這滕王閣大異往昔。

    清明時節常有雨,故而今夜滿地泥濘,行路艱難。

    夜空,是潑墨般漆黑一片,而那靜靜地坐落在黝黑夜色裡,章江岸旁的滕王高閣上,卻是燭火高燒,光同白晝。

    由外內望,燭影搖曳,人影晃動,只是,除了那霏霏細雨,及波濤浪花的江水聲,聽不到任何一絲別的聲息。

    而在那滕王閣背江的三兩百丈處,每隔幾步便站著一個身穿黑色油布勁裝,腰佩長劍的漢子。

    而且任憑風吹雨打,他們站在那兒卻是一動不動,簡直就像那泥塑木雕的人像一般。

    戒備之森嚴,儼然帝王駕幸所至。

    靜,一切都沉浸在寂靜之中。

    子時剛到,驀地裡,-陣步履聲由遠而近。

    隨著這陣步履聲,夜色中現出一白九黑十條人影。

    那是日月盟的總盟主碧血丹心雪衣玉龍朱漢民,親率總護法鐵面巨靈西門樓及八大護法到了。

    兩名腰佩長劍的黑衣漢子立刻躬下了身:“敝教主現在閣前迎候,總盟主請。”

    朱漢民含笑一句:“有勞了!”

    昂然舉步行向那江邊上的滕王閣。

    適時,那滕王閣下的泥濘地上,靜靜地站立著八個人影,八個人影兩前六後,後面的是六名佩劍黑衣人。

    前面的兩個,卻是一老一少,老的,是那洞庭湖上的泛舟老者,年輕的,也正是那位黑衣少年。

    只是,今夜那黑衣少年臉上,多了塊覆面黑紗。

    行近,朱漢民停步在一丈外。

    那位顯然是滅清教主的黑衣少年立即拱起雙手:“朱總盟主……”

    朱漢民還以一禮:“仇教主!”

    滅清教主道:“你我是互相久仰,始終未曾謀面!”

    朱漢民道:“朱漢民首先謝過教主沿途招待之情!”

    滅清教主仰天大笑:“些微薄意,何足掛齒,請!”

    側身讓路,舉手肅客。

    朱漢民含笑說道:“敢請與教主並肩登閣。”

    滅清教主又一陣大笑,側跨一步,與朱漢民並肩登閣,其餘的,則魚貫跟在他二人身後。

    登梯之際,滅清教主笑顧朱漢民:“怎未見老夫人及霍女俠兩位?”

    朱漢民淡淡笑道:“福康安帶領大內侍衛精銳來到南昌,為恐他們半途騷擾,壞了咱們的大事,所以家母及……”

    滅清教主截口笑道:“總盟主真是思慮周到,其實,仇某人忝為主人,怎敢讓他們動我貴客分毫?早已有妥善安排了。”

    說話間,登上了滕王閣。

    朱漢民舉目望去,只見閣中北向擺著一張方桌,緊靠朱欄,方桌上,兒臂般粗細供燭高燒,香菸嫋嫋,祭品陳列,異常之肅穆莊嚴。

    在那閣頂的橫樑上,懸掛著一盞大燈,另外,方桌前東西兩邊,還擺著幾張太師椅。

    除了這,未見別的,也未見其他人影。

    剛一進閣,滅清教主即道:“敢請與總盟主先遙祭先皇帝陵墓。”

    朱漢民忙道:“理所當然,請!”

    與滅清教主雙雙走到方桌之前。

    滅清教的那位軍師,不等招呼便上前點香。

    行禮如儀,致祭之後,滅清教主肅客入座。

    他跟他那位軍師坐在東邊,六名佩劍黑衣人侍立身後。

    朱漢民則坐在西邊,總護法與八大護法也緊跟身後。

    坐定,滅清教主輕咳一聲,道:“平素難有機會謀面,今夜能跟總盟主一起遙祭先皇陵墓,復又對坐滕王高閣探夜暢談,實在是件大快意事。”

    朱漢民含笑說道:“教主之言,我深有同感,不過,實際說起來,我與教主彼此之間,並不完全陌生!”

    滅清教主笑道:“不錯,你我神交已久。”

    朱漢民淡然搖頭,道:“不,我是說我跟教主見過。”

    滅清教主似乎一怔,道:“是麼?恕我記性不佳,想不起……”

    朱漢民笑道:“教主委實是太以健忘,那日正陽門外,還有玉貝子在場!”

    滅清教主又復一怔,訝然說道:“總盟主此言……”

    朱漢民含笑說道:“我以為教主一教至尊,該不會那麼小氣。”

    滅清教主哈哈弋笑,道:“不敢在總盟主面前落個小氣之名……”

    抬手扯去了那塊覆面黑紗,玉面朱唇,陰鷙之氣逼人,正是那位和-的兒子和天仇。

    朱漢民目中寒芒一閃,笑道:“教主,鄔前輩仍在金陵總督府中麼?”

    和天仇一震,笑道:“看來總盟主知道的不少!”

    “好說!”朱漢民道:“我至今才明白過來。”

    和天仇唇邊泛起一絲陰森笑意,道:“總盟主既已明白過來,當也能想及先父與令尊當年的一段交情。”

    朱漢民毅然點頭說道:“聽家父及家母語之甚詳。”

    和天仇目光凝注,陰笑說道:“以總盟主看,當年事誰是誰非?”

    朱漢民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教主明智,請自度之。”

    和天仇道:“如以我觀之,那該是是非各半!”

    朱漢民道:“我不敢置評!”

    和天仇笑道:“無論怎麼說,我不敢不視為仇。”

    朱漢民道:“那也是人之常情。”

    和天仇道:“親仇不共戴天,所以家母給我取名天仇!”

    朱漢民道:“這個如今我也明白了。”

    和天仇笑了笑,道:“彼此既有這段交情,明智如總盟主者,就該知道能不能再談日月盟及滅清教之合作了。”

    朱漢民泰然說道:“我認為仍無不可,因為那是私仇。”

    和天仇陰笑說道:“總盟主之意是……”

    朱漢民道:“該先公而後私,報了公仇再談私恨!”

    和天仇笑道:“可惜我獨唱反調,要報了私恨再談公仇。”

    朱漢民淡淡一笑道:“果真如此,教主就不該邀我來此了。”

    和天仇搖頭說道:“有件事總盟主不知道,此處是我報仇的最好地點,此時是我報仇的最好時機,錯過此時此地那就難了。”

    朱漢民道:“可以解釋一下麼,教主?”

    和天仇陰笑說道:“自無不可,我在這滕王閣上佈下了天羅地網,總盟主只要一登此閣,便再難走得出去。”

    朱漢民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可是,教主,我看不見天羅何在,地網何存。”

    和天仇笑道:“要是能讓人看見,那就稱不得高明瞭,我有把握兵不刃血,坐在此處看看總盟主乖乖束手就縛。”

    朱漢民“哦”地一聲,揚眉笑了笑。

    和天仇緊跟著一句:“總盟主莫非不信?”

    朱漢民淡淡搖頭說道:“那倒不是,而是我仍存有與教主精誠合作,同赴公仇,共襄盛舉,共逐滿虜,匡復我大好河山的無限希望!”

    和天仇搖頭笑道:“總盟主,你不該存有絲毫希望了。”

    朱漢民仍不死心,他仍希望以民族大義及利害說動和天仇,當下雙眉微挑,神色一怔,道:“教主挑我日月七盟,我並沒有追究。”

    和天仇一驚,笑道:“總盟主知道是我乾的了?”

    朱漢民點頭說道:“不錯,難道教主不承認?”

    和天仇笑道:“總盟主既然知道了,否認那顯得多餘,不過總盟主放心,稍時我自會給總盟主一個報復的機會!”

    朱漢民搖頭說道:“只要彼此能精誠合作,我願意盡釋前嫌,不加追究!“

    和天仇道:“總盟主該知道,那是一廂情願的事。”

    朱漢民目中威芒直逼和天仇,道:“難道教主忘記了公仇,置大漢民族之榮辱於不顧?”

    和天仇沒有躲避,卻笑得有點不安,道:“總盟主錯怪我了,滕王閣上這樁事了結之後,我將立即下令起義舉事,親領滅清教進撲北京!”

    朱漢民道:“教主,你我同類,體內所流的都是大漢民族的血,同室操戈,兄弟鬩牆那是大不智,而且……”

    和天仇截口笑道:“總盟主放心,滿虜不會有任何機會坐收漁人之利的,你我不合作也不會影響到復興大業,稍時此間事了,我只消一聲令下,至少有半壁河山盡入我掌握之中,然後我再集中教中精銳北上,大內侍衛精銳已被我略施小計誘得遠離北京,來到南昌,那必然是勢如狂風掃落葉般,直搗黃龍子。”

    一聲令下,半壁河山入他掌握不假。

    原來他在江南擾亂生事,逼得朱漢民南下,福康安因而奉密旨率領大內精銳跟出北京,遠來南昌,這也全是他通盤策略中的一部分,此人心智高得委實可怕,也令人不得不歎服。

    朱漢民聽得暗暗心驚,揚眉笑道:“教主老謀深算,好高明!”

    和天仇笑了笑,道:“我不敢掠人之美,奪人之功,這全是我這位軍師的運籌幃幄,他的神算足可上比諸葛武侯的錦囊妙計!”

    朱漢民目光落向那滿透智慧的黑衣老者身上:“這位便是貴軍師?”

    和天仇得意地點頭說道:“不錯,江南告急,總盟主必兼程趕來,滿虜也必派精銳追捕緝拿,我邀總盟主來此會晤,料他們也窺伺左近,乘機下手,我既有把握制住總盟主,復可乘虛奪取北京,雙管齊下,一石兩鳥,這全是軍師的妙算。”

    朱漢民心頭震動,點頭笑道:“法王智慧高深,委實令人歎服!”

    和天仇笑道:“總盟主既知他便是當年的阿旺藏塔法王,便該知道,貴我雙方的合作,更屬無望的了。”

    朱漢民道:“莫非法王記恨那當年破布達拉宮之仇?”

    和天仇點頭說道:“不錯,當年令尊假扮冒充那天外神魔,逼走恨天翁,取得法王信任後,裡應外合,不但一舉功破布達拉宮,喇嘛弟子、密宗高手死傷無數,且使他在那北天山死谷中度過了十多個年頭的悽慘歲月,此仇此恨,豈能不報?法王輔我,不計報酬,唯一的條件就是為他雪報那布達拉宮之仇恨,追索這筆血債,我跟法王同仇敵愾,自然是一拍即合……”

    朱漢民點了點頭,道:“我都明白了,可是法王是怎麼出得北天山的?”

    和天仇狡黠地笑道:“自有高明辦法,否則法王焉能坐在這滕王閣上?在此,我願提醒總盟主一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還有一山高,令尊能做到的,別人照樣也能做到。”

    朱漢民道:“多謝指教,但教主,你我當真合作無望了麼?”

    和天仇陰笑說道:“除非總盟主答應我兩個條件……”

    朱漢民道:“教主請說說看,只要能答應,我無不點頭。”

    和天仇陰陰一笑,道:“只有總盟主答應此二條件,貴我雙方才能談到合作。”

    朱漢民道:“教主請說說看!”

    和天仇唇邊掠過一絲冷酷笑意,道:“第一個條件,貴我雙方合作之後,必須請總盟主讓位,由我和天仇領袖群倫,主持其事!”

    朱漢民毅然說道:“只要教主能萬事以匡復為先,真心為民族利益,我答應!”

    和天仇嘿嘿笑道:“我既然組織了這滅清教,自然是一心一意在匡復!”

    朱漢民道:“那麼教主請說那第二個條件。”

    和天仇陰險目光轉動,笑了笑,道:“第二個條件也許較為嚴厲-點,不過,總盟主既志在匡復,真心為民族,應該是不會猶疑的……”

    話鋒微頓,接道:“我忘了說明一點,先前那條件,是我的,這第二個條件,則是我這位軍師要我向總盟主提出的!”

    朱漢民道:“不管是誰的,該都一樣,只要能答應我無不點頭!”

    那位昔日的布達拉宮首領,阿旺藏塔法王淡然插口說道:“我這裡先謝謝總盟主!”

    朱漢民道:“法王無須客氣。”

    只聽和天仇笑道:“這第二個條件是,我想請總盟主及霍、岑、端木三位,還有那各門派掌教奉獻項上人頭祭旗……”

    朱漢民背後總護法及八大護法勃然色變,跨前一步。

    朱漢民抬手一攔,目注和天仇平靜地道:“教主,我是一片誠心,也不惜委屈來謀求雙方之合作。”

    和天仇笑道:“總盟主,我也未敢以玩笑處之!”

    朱漢民道:“那麼教主這話算什麼?”

    和天仇陰陰笑道:“句句真實之言!”

    朱漢民雙眉微挑,道:“教主是非要朱漢民等人之命不肯合作?”

    和天仇道:“事實如此,我不敢否認。”

    朱漢民目光掠過阿旺藏塔法王那張白臉,道:“這也是先報昔日布達拉宮之私仇?”

    阿旺藏塔法王冷冷說道:“不錯,否則我無以對當年死難眾弟子!”

    朱漢民道:“姑不論當年事誰是誰非,但法王明智,該知那都是私仇!”

    阿旺藏塔法王道:“我承認那是私仇,但是貴我雙方之間,若有私仂未清,勉強合作,哪能成就大事?”

    朱漢民淡淡一笑,道:“法王說的是,但這條件我歉難點頭!”

    阿旺藏塔法王道:“那麼就無須再談合作了。”

    朱漢民道:“我已經盡心盡力,百般委曲,貴方既是執意不肯,那隻好作罷了!”說著,他緩緩站了起來。

    和天仇與那阿旺藏塔法王坐著未動,和天仇笑道:“怎麼,總盟主要走?”

    朱漢民道:“多留片刻又有何益?”

    和天仇陰笑道:“總盟主可知道,不是朋友便是敵人。”

    朱漢民雙眉一挑,道:“怎麼,教主是把我當成了敵人?”

    和天仇笑道:“因仇成敵,勢所必然,事實上,我若不把總盟主視為敵人,總盟主也不肯放過我,因為我曾挑了總盟主旗下的日月七盟。”

    朱漢民淡淡點頭說道:“教主說得不錯,這件事我不會放過的!”

    和天仇道:“我現在給總盟主一個報復的機會,希望總盟主也給我一個報仇的機會,你我之間公公平平……”

    朱漢民截口說道:“就在這滕王閣上麼?”

    和天仇點頭說道:,不錯!”

    朱漢民搖頭說道:“教主,滕王閣地狹樓小,再說這也是千年古物……”

    和天仇道:“那麼以總盟主之見?”

    朱漢民道:“教主,滕王閣下江岸上地方很大!”

    和天仇笑了笑,道:“總盟主是想到滕王閣下去?”

    朱漢民點頭說道:“我正是這個意思!”

    和天仇笑道:“總盟主忘了,我在這滕王閣上佈下了天羅地網,如果讓總盟主下了這滕王閣,一切佈置不白費了?”

    朱漢民淡淡說道:“我沒忘,那麼教主這是想強留我了?”

    “不敢!”和天仇嘿嘿笑道:“只是親仇不敢怠忽而已!”

    朱漢民揚眉說道:“那麼,我也提醒教主一句,我那三位叔叔如今都在這滕王閣左近,只要這滕王閣上一有異動……”

    和天仇笑道:“我知道,但我有把握兵不血刃便讓總盟主乖乖束手就縛,滕王閣上不會有什麼異動的,縱有異動,他三位也來不及,另外,這滕王閣周遭五十丈內也布有極其厲害的消息埋伏,就算來得及,只怕一時他也闖不進來。”

    朱漢民“哦”地一聲說道:“真的麼,我倒要試試看誰能攔得住我下這滕王閣!”

    話落,帶著總護法及八大護法緩步行向樓梯口。

    總護法鐵面巨靈西門樓與八大護法,各自凝足一身功力,不敢有絲毫大意地緊隨朱漢民身後。

    和天仇與那阿旺藏塔法王仍然坐著未動,竟絲毫看不出有動手阻攔朱漢民下樓的意思。

    但,朱漢民剛走兩步,忽聽和天仇一聲怪笑:“總盟主,躺下歇歇吧!”

    一抬手向朱漢民招了一招。

    按說,休說是輕描淡寫,像打招呼一般地招招手,便是躍撲力擊,他也奈何不了朱漢民。

    而,理雖如此,事卻不然。

    他這裡抬手甫一招,朱漢民竟然身形一晃,往後便倒,西門樓大驚失色,方待搶扶。

    和天仇又一聲怪笑,身形似電,自座上躍起,探掌如風地一把攫上朱漢民左腕腕脈,跟著拉轉朱漢民,一掌抵上朱漢民後心,喝道:“往後站!”

    西門樓與八大護法心膽欲裂,但又不敢輕舉妄動,只有如言往後退去,西門樓鬚髮暴張,厲聲大喝道:“匹夫,倘你敢傷……”

    “住口!”和天仇一聲低低沉喝,撼人心神,道:“你若還要他的命,就閉上你那張嘴!”

    西門樓不敢多說,住口不言,但那威態好不怕人!

    和天仇陰險一笑,喝道:“來人,替我點了他們幾個的穴道!”

    六名佩劍黑衣人應聲躍出,直逼西門樓面前。

    西門樓雙目一瞪,目眥欲裂,目中威芒暴射。

    那六名佩劍黑衣人竟為威態所懾,沒一個敢動。

    突然,西門樓威態盡斂,一聲長嘆:“身為總護法,未能保得總盟主安全,尚有何面目苟活人世,我不用你們動手。”

    抬掌往自己天靈蓋拍了下去。

    他沒作呼援之舉,因為他知道,朱漢民既落在人家手中,便是千軍萬馬包圍了滕王閣也是無用。

    眼看著這位剛烈奇豪就要血濺屍陳。

    眼看著那忠義遺民就要少了一個。

    驀地裡,一陣陰風吹入滕王閣,那燭火暴張,閣中猛然一亮,緊接著燭焰一縮,閣中又隨之一黯。

    就在這燭火一明一滅的剎那之間,西門樓身軀震動,一隻右掌倏地無力垂下,跟著,和天仇背後響起了冰冷話聲:“和天仇,放下朱總盟主!”

    和天仇只覺陰風拂體,心中方生驚兆,一隻纖小的手掌已抵上他的後心,他大驚失色,忙喝道:“你是……”

    “少廢話。”那冰冷話聲說道:“我叫你放下朱總盟主!”

    阿旺藏塔法王及那六名佩劍黑衣人見來人只聞其聲,未見其人,早就怔在了當場。

    和天仇既驚駭又詫異,他目光一轉,道:“這位姑娘,你要知道,在你傷我的同時,我也能殺了這位日月盟總盟主,這對你來說……”

    那冰冷話聲說道:“我自有萬全的把握,不信你試試看。”

    和天仇笑道:“那我就沒有辦法了……”

    口中示弱,心生歹毒,暗運真力他準備向朱漢民下手,但,他真力甫運,只覺曲池穴上一陣痠麻,一隻右臂立時用不上力,不由大駭,強笑說道:“看來我是真的沒有辦法,只好將這到口的烤鴨子放掉了。”

    說著,當真地鬆手放了朱漢民。

    那冰冷話聲又起道:“麻煩這位總護法,將朱總盟主扶起來!”

    西門樓應聲而前,卻聽和天仇道:“小心點,他的傷至少要躺上個三五天!”

    西門樓當真不敢輕忽,小心翼翼地把朱漢民抱了起來,退往後去,他方退,那冰冷話聲又道:“和天仇,你用什麼傷了朱總盟主?”

    和天仇嘿嘿笑道:“告訴你也無妨,我早在多日之前便在他飲食中下了毒……”

    那冰冷話聲冷哼說道:“你敢欺我?適才我分明見你揚了揚手!”

    和天仇一震,乾笑道:“你既然看見了,我只好實說了,那是一種陰柔的掌力,如今想來,我該中足六成真力……”

    那冰冷話聲道:“可惜如今已經來不及了!”

    和天仇道:“所以我後悔得要死,以後若再下手,我斷然不會留人生機,姑娘,你是人是鬼?”

    那冰冷話聲道:“隨便你要怎麼想,你以為我是人就是人了,你認為我是鬼便是鬼了,這並不關重要……”

    阿旺藏塔法王凝注和天仇背後,突然說道:“你是少林弟子?”

    那冰冷話聲說道:“不是,憑什麼說我是少林弟子?”

    阿旺藏塔法王道:“你瞞不了我,你是習了菩提經中武學。”

    這位法王果不等閒,的確是胸蘊極富。

    西門樓雙目炯炯,道:“姑娘貴姓大名,請示下……”

    那冰冷話聲截口說道:“現在不是談這些的時候,快帶著朱總盟主走吧!”

    西門樓應了一聲,道:“西門樓遵命,大恩容待後謝!”

    一躬身,抱起朱漢民,帶著八大護法大步下樓而去。

    那六名佩劍黑衣人想阻攔,卻被和天仇以眼色止住。

    西門樓等人剛到樓梯口,阿旺藏塔法王突然說道:“姑娘,你可以殺敝教主的,為什麼不下手?”

    和天仇目中寒芒飛閃,大笑說道:“多謝軍師,那是她沒有把握!”

    霍然轉身,出掌電抓,“嘶”地一聲,一角衣袖攫入手中,只聽那冰冷話聲一聲驚呼:“總護法快走!”

    和天仇怪笑說道:“只怕已經來不及了!”

    閃身撲向了西門樓,但當他身形方動之際,卻突然右掌後拋,拍出一掌,也就因為他這一頓,西門樓才來得及把朱漢民交給八大護法,閃身上前,與再次撲上的和天仇對了一掌。

    砰然一聲,滕王閣為之晃動,和天仇退了半步,而西門樓卻已被震得血氣翻騰,駐足不穩,摔下樓梯。

    和天仇得意獰笑,正待騰身再撲八大護法,適時,滕王閣下奇光耀眼,一陣慘叫,緊接著三條人影閃電掠上,那是霍玄、端木少華與岑參到了。

    端木少華與岑參分別撲向和天仇與阿旺藏塔法王。

    霍玄則貝葉金刀猛卷,六名佩劍黑衣人躺下了三對,然後他翻身衝下樓梯,護著八大護法向滕王閣下闖去。

    和天仇一見端木少華與岑參撲到,心膽俱寒,哪敢應戰,一把抄起阿旺藏塔法王從破窗中向滕王閣後遁去。

    端木少華與岑參毫髮之差,只齊領扯裂了和天仇那襲黑衣,再欲長身追撲時,滕王閣下砰然兩聲響,和天仇與阿旺藏塔法王已沒入那波濤翻動的江水之中不見。

    岑參恨恨一跺腳,震得滕王閣直晃。

    端木少華則苦笑說道:“這條江直貫鄱陽湖,覓之已難,早知有今日,當初說什麼我也要學學那水裡功夫。小岑,別跺腳了,走,接應小霍看漢民去!”

    話落,雙雙射出滕王閣,直向江岸上落去。

    此際,霍玄手執佛門至寶貝葉金刀前導,威態若神,那江岸一路之上躺著十幾具佩劍黑衣人屍體,其餘的滅清教徒,早已溜得不知去向,沒了影兒。

    雙雙落地後,端木少華與岑參第一句話便問:“小霍,漢民他……”

    霍玄一擺手,道:“我不清楚,回去問西門樓護法!”

    端木少華與岑參眉鋒一皺,未再多說。

    但,驀地裡,百丈外人影閃動,二十餘條人影飛掠而來。

    端木少華首先叫道:“是五老他們……”

    轉眼間二十餘條人影便即掠至,那正是九指追魂蒼寅與丐幫精英八英、十二俊,那襤褸的衣衫更破舊,幾乎每人都帶著傷,所幸傷勢都不太重。

    霍玄等一震剛要問,蒼寅已急急擺手說道:“咱們邊走邊談,青雲譜已去不得了,福康安那兔崽子比當年嶽鍾琪還厲害,他調動了南昌附近的兩個旗營,而且擁有上百支火器,咱們這血肉之軀擋不得,他馬上到了,快走吧!”

    話才說完,一陣人馬叱喝聲已隨風傳了過來。

    霍玄等大驚,霍玄一揮手,急喝說道:“老二跟五老保著漢民往萬壽宮走,小岑跟我找大嫂去。”

    話聲方落,數條黑影鷹隼般掠到,只聽有人叫道:“休教逃走了叛逆!”

    霍玄冷哼一聲,厲叱道:“殺不盡的滿虜鷹犬,小岑!”

    與岑參雙雙迎了上去,貝葉金刀、玄玄寶鉤一齊出手,金光匹練耀眼,只一閃,慘呼四起,那幾條輕攫銳鋒的人影全部血飛屍橫,一個也沒能活命。

    緊跟著二人騰身轉向,掠向東方。

    他二人這裡誘敵向東,端木少華、蒼寅、西門樓與丐幫的八英、十二俊,以及日月盟的八大護法,立即護保著朱漢民往西飛馳而去,轉眼間消失在茫茫夜色裡。

    萬壽宮是個地名,也許就因為這地方有座香火頗盛的道觀萬壽宮而得名,在東方微透曙色,天快亮之際,三十多個人掠進了萬壽宮的後院,那是端木少華與蒼寅等一行。

    免不了的,這三十多個人一進萬壽宮的後院,就立刻驚動了萬壽宮的三清弟子,經過端木少華的一番解說,再加上宮中三清弟子都很深明大義,所以在頃刻之間這萬壽宮中又歸於一片寧靜。

    在一間靜室中,端木少華與蒼寅等把朱漢民平放在一張雲床上,大家望著那毫無外傷,面色如常卻只昏迷不醒的朱漢民,神色凝重,相對無言。

    端木少華為朱漢民把了脈,只覺朱漢民血脈暢通,奇經八脈毫無阻窒現象,根本也沒有內傷。

    那麼朱漢民為何昏迷不醒,難道說和天仇會攝魂大法,在一舉手間把朱漢民的魂魄攝了去?

    端木少華與蒼寅也問過了西門樓,西門樓對夜來滕王閣上事語之頗詳,端木少華雖不明白朱漢民究竟中了人傢什麼暗算,可是對那看不見人影的女子及時援手事,卻未表示什麼詫異。

    相反地,蒼寅卻直跳腳,他聽畢便叫道:“端木娃兒,你看會不會是在華山擊退滅清教徒的那個?”

    端木少華眉鋒深鎖,搖頭說道:“誰知道,也許是哪位高人……”

    蒼寅道:“你認為會是誰?”

    端木少華搖頭說道:“我要知道,也不會讓五老這麼著急了。”

    蒼寅還待再問,一陣急促步履聲由遠而近,及門而止,門外有人稟報道:“端木少俠、霍、岑兩位及老夫人來了!”

    端木少華與蒼寅連忙出迎,剛出淨室,便見霍玄、岑參與聶小倩、霍玉蘭等步履匆匆地走了過來。霍玄第一句話便問:“老二,漢民怎麼樣了?”

    端木少華搖頭說道:“我看了半天,看不出他中了什麼暗算,有何內傷!”

    霍玄與岑參一怔,聶小倩與霍玉蘭已雙雙走進淨室。

    這時候,最著急的是霍玉蘭,她神色驚慌,急得流淚,最平靜的是聶小倩,她一邊勸慰霍玉蘭,一邊向西門樓探問滕王閣上的經過。

    西門樓含羞帶愧,不安地又把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聶小倩皺了皺眉鋒,沉吟了一下,道:“據我看,漢民不是傷在什麼陰柔掌力之下,和天仇他沒有那麼高的功力,他所說早在暗中下了毒之語,倒是可信。”

    蒼寅截口說道:“不會,姑娘,要是毒,那兔崽子就不會說了。”

    聶小倩淡然搖頭說道:“五老,那和天仇頗肖乃父,極富心智,他料定了那出手援救之人絕不相信他,所以他故意這麼說,這樣才能避免那出手援救之人向他索取解藥!”

    蒼寅默然不語,但旋又說道:“姑娘,那出手救援之人是位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姑娘,你看會不會是在華山擊退滅清教徒的那……”

    聶小倩截口說道:“五老,此事我知之頗深,也說來話長,以後我會詳細告訴五老的,恕我現在不便說。”

    蒼寅呆了一呆,詫異地道:“怎麼,這件事姑娘知道?”

    聶小倩點了點頭,道:“是的,五老,我知道!”

    蒼寅很想追問,無如聶小倩已有言在先,他只有極力地忍住了,他沒再說話,端木少華卻沉吟著開了口道:“大嫂說得不錯,雷驚龍昔為千毒門主,和天仇是他的兒子,下毒這一說,確實極有可能。”

    聶小倩道:“但問題卻在他是什麼時候下的毒,我是一直跟漢民在一起的,當年千毒門的那套手法瞞不了我。”

    這話,聽得大夥兒都是一怔。

    西門樓急道:“稟老夫人,聽那和天仇說,是在數日之前。”

    聶小倩搖了搖頭,道:“那不可能,咱們在青雲譜已非一日,這些日子以來,漢民一直沒有出去,而且青雲譜中也沒有外人!”

    霍玄忍不住插口說道:“那麼,大嫂你看是怎麼回事?’’

    聶小倩苦笑說道:“我若知道不就好了,一個不遜於乃父的和天仇,再加上一個智慧過人的阿旺藏塔法王,他們要下手漢民咱們已早料到了,說什麼都是咱們事先的防範不夠,看來今日的滅清教,要較當年的千毒門更難對付……”

    霍玄陡挑濃眉,道:“大嫂,難道說咱們就眼睜睜地看著漢民這麼昏迷不醒麼?”

    聶小倩淡然強笑,道:“事實上,正如二弟所說,漢民既無內傷也無外傷,血脈流通,一切如常,咱們找不出毛病所在,又能如何……”

    霍玄道:“大嫂,你難道看不出漢民是中了什麼毒?”

    聶小倩道:“當年毒魔西門豹那本毒經之中,最歹毒最霸道的莫過於無影之毒,而這種毒瞞不了我的,漢民所中之毒,根本不是無影之毒……”

    霍玄皺眉不語,一時間,大夥兒臉上的神色更加凝重了,這淨室之中雖然坐了不少人,但卻沉寂得令人窒息。

    突然,蒼寅站了起來,鬚髮暴張,道:“老要飯的找那兔崽子去,就是傾出本地幾個分舵所有的弟子,翻開每一寸地皮,老要飯的也要找到他。”

    說著,轉身便要出門。

    聶小倩及時呼道:“五老,如今南昌附近是去不得了。”

    蒼寅停步轉身,道:“怎麼去不得了?”

    聶小倩道:“五老,咱們為什麼從青雲譜遷到這兒來?那些個大內侍衛不足懼,但那幾百支火器卻霸道難當,如今福康安一定在全力搜尋咱們下落,漢民受傷已令人束手,假如五老幾位再有意外,咱們豈不是要……”

    蒼寅道:“可是,姑娘,咱們總不能眼睜睜……”

    聶小倩一嘆說道:“五老,吉人自有天相,匡復大業不會就此中斷,假如漢民就這麼傷在和天仇之手,蒼天豈非太以無眼?”

    蒼寅搖頭說道:“姑娘,你要讓我老要飯的這麼待著,我可是待不住。”

    聶小倩道:“可是,五老,咱們不能徒作無謂犧牲。”

    蒼寅道:“民哥兒要是就這麼昏迷不醒,再有百個千個老要飯的也沒有用,倘若犧牲幾個丐幫弟子因而換得解藥,那是很合算的。”

    聶小倩決然道:“五老,我不能讓您這麼做。”

    蒼寅揚眉說道:“姑娘,你是為大局還是為區區數人?”

    聶小倩道:“五老,我為大局,然而這該由……”

    蒼寅道:“姑娘,這該由誰去,不該由誰去?”

    聶小倩道:“五老,真要說起來,該由……”

    蒼寅鬚髮顫動,道:“姑娘,自當年至今,老要飯的從來沒有自認外人,姑娘可不要太傷老要飯的心”

    聶小倩一震,說不上話。

    突然,美姑娘霍玉蘭站了起來,她嬌臉煞白,美目紅腫,揚眉說道:“娘,讓我去!”

    聶小倩一怔忙道:“蘭兒,你要到哪兒去?”

    霍玉蘭道:“毒既是和天仇施的,那鄔飛燕不會沒有解藥,我找她要去。”

    聶小倩搖頭說道:“鄔飛燕該有解藥,可是蘭兒,你不能去。”

    霍玉蘭道:“為什麼,娘?”

    聶小倩道:“蘭兒,你想想看,她要是知道了你的身份……”

    霍玉蘭悲笑說道:“娘,只要能救民哥,無礙大業,我不再奢求其他!”

    聶小倩身形輕顫,啞聲叫道:“姑娘,你……”

    蒼寅動容說道:“姑娘,你令我老要飯的敬佩,假如民哥兒他能聽見你這句話,他就不該再固執己見了。”

    霍玉蘭淡淡一笑道:“五老,您誇獎,我既然這麼做了,便一切都該為他,我既然決心跟了他,該跟他一條心。”

    蒼寅鬚髮俱顫,將口數張,卻未能說出一句話來。

    聶小倩倏地垂下粉首,兩串熱淚無聲垂下。

    霍玄與岑參愕然直視,最後轉註蒼寅,道:“五老,這是怎麼回事?”

    蒼寅猶豫未言,端木少華說道:“我沒來得及跟你兩個說,這位就是德貝勒的掌珠,德郡主的侄女兒,德蘭珠小郡主。”

    霍玄與岑參脫口一聲輕呼,四目凝注霍玉蘭,怔住了。

    霍玉蘭泰然施禮,道:“蘭珠見過兩位叔叔,並代家父及家姑問好。”

    ’霍玄、岑參倏然驚醒,端木少華緊跟著又是一句:“小霍、小岑,這須獨瞞漢民一人,你兩個記住了。”

    霍玄與岑參連忙點頭答應,霍玄道:“正如五老所說,姑娘令人敬佩,姑娘只管放心,這件事包在我三個身上,他要再固執,我三個揍他。”

    霍玉蘭煞白的嬌靨上微有紅意,粉首半俯,道:“謝謝三位叔叔,侄女兒但求他平安!”

    一句話聽得大夥兒臉上的陰雲復盛。

    聶小倩突然搖頭說道:“姑娘,坐下來。”

    霍玉蘭雙眉微揚,道:“怎麼,娘,您不讓我去?”

    聶小倩點頭說道:“是的,姑娘,我不能讓你去,絕對不能。”’

    霍玉蘭有點出奇的平靜,她道:“可是,娘,民哥為重。”

    聶小倩道:“不錯,姑娘,真要說起來,他比咱們在座的每個人都重要,然而,姑娘,你這一趟不僅徒勞往返大不智,而且冒著極大的風險,說不定會……”

    霍玉蘭截口說道:“娘,我不辭千里跋涉,也不怕徒勞往返,更不怕冒什麼風險,我知道,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聶小倩道:“姑娘,難不怕,但咱們不能做那既冒風險又毫無一絲希望可言的事,我敢斷定,鄔飛燕,她絕不會給你解藥的,她非但不會給你解藥,更可能拿你回京,在弘曆面前告德貝勒一個皇族親貴通敵……”

    霍玉蘭淡然說道:“我明白了,娘,可是我深信我爹他能為民哥犧牲一切……”

    聶小倩道:“我也明白,姑娘,無如德貝勒及郡主把姑娘交給了我,我不能讓姑娘去冒這種風險,而站在我的立場來說,我卻絕不能為著漢民而連累了貝勒。”

    霍玉蘭還待再說。

    驀地裡,又是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

    大夥兒抬眼外望,只貝那八大護法中之一名,及門止步,躬下身軀,恭謹報道:“稟老夫人,門外有三位複姓司徒的姑娘求見!”

    聶小倩一震站起,霍玄、端木少華、岑參三人立刻大為緊張。

    聶小倩道:“五老,會是……”

    蒼寅點頭說道:“姑娘,該是,只是這時候她三位來幹什麼,莫非……”

    聶小倩道:“見面後自然知道,五老跟玉蘭留在此地照顧著漢民,大弟,二弟,三弟,跟我出去迎客!”

    說著,當先行出淨室。

    霍玄、端木少華、岑參三人你望我,我望你,好不窘迫,三個都遲疑著未動。

    蒼寅瞪目說道:“又不是十八九的娃兒,難道還怕難為情,這般臉皮兒嫩,總是要見面的,快走吧!別等我要飯的趕!”

    這幾句,聽得三人紅了臉。

    岑參道:“小霍,你先走。”

    霍玄紅著臉推託道:“老二,你先走,你一向……”

    “一向什麼?”端木少華道:“少廢話,你是老大。”

    抬手一掌把霍玄推了出去,然後,自己也跟岑參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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