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試探留在十九世紀的可能性,表示雪儂也要試著擔負起身為埃米爾的妻子的責任,不但要盯緊休養中的丈夫,不讓他在身體痊癒之前到處亂跑,也要接下掌理家務的大權,指揮僕人負責所有家務瑣事。
幸好管家希金精心挑選的女管家和僕人都十分優秀,品格端正,訓練良好,不需要她多花腦筋去管理。
問題是,女主人的責任不僅僅是她此刻所居住宅邸內的家務而已,而是除了男主人的工作之外的其他責任全都落在她身上,換句話說,除了葡萄園和公司之外,其他事都歸她處理,包括埃米爾名下所有的房地產、果園、牧場……等。
總之,女主人就是萬能大總管,男人不幹的活兒全都由她包了。
因此,從解決路易絲母子四人的問題之後,雪儂就硬起肩膀扛起所有男人不想插手的拉雜瑣事,這才知道過去埃米爾的工作量起碼有一半是被這些瑣事佔據了。
現在她的工作可能比他還要繁重呢!
「瑪克琳小姐要求再多買一輛貝爾利努馬車給他們。」
「然後再多要一位馬伕和隨車僕役?不必了,他們一家十幾口每天閒閒無事到處吃喝玩樂,擁有兩輛雙輪馬車就夠了,想再奢侈一點,自己去賺,不然就從他們的生活津貼里扣!」
「瑪克琳小姐的丈夫問說何時要提高他們的生活津貼?」
「等他找到工作能養活自己的家人之後。」
樓下大書房是埃米爾處理公事的地方,而主臥室隔壁的小書房則是雪儂專用的「辦公室」,為了配合不再整天忙碌,午餐前一定會結束工作的埃米爾,她也在早上專心工作,下午就是自由時間了,是他們一家四口的幸福團聚時光。
此刻,雪儂面前一堆帳單和帳簿,耳裡聽著女管家的報告,一心二用的功夫被髮揮到極限。
「伊蓮娜夫人回巴黎來了。」
「所以?」
「她們的女僕和車伕都辭職了,伊蓮娜夫人命令我們儘快派人過去補充。」
「命令?」雪儂不可思議的重複,頭也不抬,依舊埋首在帳簿裡。「誰理她!告訴她,除非她能修正傲慢暴躁的態度,不然願意去伺候她們母女倆的僕人可不多,叫她慢慢等吧,要是等不及,就讓她自己從夫家那邊調人過來吧!」
「普羅旺斯那邊的莊園需要整修。」
「普羅旺斯?」雪儂東翻西找,終於找出普羅旺斯那邊的帳簿。「嗯嗯,去年的橄欖和薰衣草香水的收入比前年的收入增長一成,不錯,不錯!整修費就從收入中撥出吧,另外再撥五分之一平分給所有僕役和工人們做獎勵,大家都辛苦了。」
女管家頗驚訝的深深注視雪儂一眼。「是,夫人。」
「還有嗎?」
「歐吉的蘋果園鬧蟲害。」
關她屁事,她又不愛吃蘋果!
「呃,這個……明天再告訴你該怎麼辦。」等她回「家」去搬水果病蟲害的書回來研究出個結果來再說,唉,她又不是植物系的,為何要研究那種東西呢?
「還有酪農場……」
待女管家報告完畢離去,雪儂正想喘一口氣,桑娜又出現了,她差點把最厚的家用帳簿K過去。
「沃斯先生來了。」
「咦,他來了?」雪儂立刻丟下滿桌帳單,振奮地跳起來,匆匆步出書房,走向二樓迴廊連的沙龍——女主人專用的會客室。「雅克呢?」
「少爺和先生在一樓的書房。」
現在就開始教導繼承人了嗎?
真是迫不及待呀!
站定在小會客室門口,雪儂有點驚訝,等候在屋裡的男人一點也不巨大嘛,三十出頭,中等身材,黝黑的臉上撇著兩撇時下流行的小鬍子,目光有點神經質,一點都不符合她想像中的時裝巨擘。
幻想破滅!
「麻煩你了,沃斯先生。」
「我的榮幸,夫人。」
幾句客套話後,沃斯便開始為她量度身材,雪儂一邊按照他的指示抬手或挺胸揚肩,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和他閒搭。
「聽說你要開設服裝店,開幕了嗎?」
「還沒有,夫人。」
「那麼,開幕後記得一定要通知我,我想去看看你所開設的服裝沙龍究竟是怎樣的。」
手停了,沃斯抬起頭來,臉上有幾分困惑。「沙龍?」
由於雙手正高舉向天,雪儂沒注意到他的異樣,自顧自點著頭說下去。「說實話,你想到要創設沙龍式的服裝店實在聰明,對女人而言,那樣確實自在又方便多了,更別提有多舒適……」
沃斯若有所思地蹙起眉頭,片刻沒說話,隨又指示她放下手臂,繼續工作。
雪儂放下手後又繼續說:「還有啊,用假人展示服飾的點子也很高明,想想,我們不再需要一定要穿到身上來才看得出服裝的特色了,真是方便啊!」
沃斯手上的工作又停了,再次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假人?」
「啊,對了,記得目錄出來要給我一份啊!」
「目錄?」
聽他一再重複她的用詞,雪儂有點疑惑,「對啊,就是事先將服飾樣本印在目錄上,然後……」轉過頭去看沃斯,這才注意到他的異樣,她先是怔了一下,繼而皺眉,盯住沃斯那副困惑又有所穎悟的表情,話愈說愈慢。「呃,然後分寄給上流社會女士們,提供……她們參考,再……依據身材量身訂做……」
不會吧,他不知道?
可是那些點子都是他的創舉呀!
慢著,難不成那些點子是她告訴他,他才按照她的話去做的?
喔,上帝,如果真是的話,也太不可思議了,歷史上最偉大的服裝之父,當他成就輝煌事業之際,她竟然是幫助他起步的人之一!
難道真如雅克所說,她不會破壞歷史,相反的,歷史就是需要她來摻一腳嗎?
同一時刻,樓下書房裡,埃米爾與雅克父子倆面面相對,不知為何,好半天都沒有人出聲說話,雅克的臉色格外嚴肅,埃米爾的表情也十分沉重。
「還有一次。」
「我知道。」
「當然,並不是真的只剩下一次,但真正的威脅只剩下一次,其他都不重要,只是討厭的小麻煩而已,媽咪會替爸爸解決的。」
「我知道。」
「好,那,什麼時候?」雅克問,語氣很認真,隱約還有一絲緊張。
「我怎麼知道。」埃米爾含糊地咕噥。
雅克怔了一下,旋即憤慨地大叫,「這麼重要的事怎麼可以說不知道!」
埃米爾輕嘆。「裡頭沒寫。」
「沒寫?為什麼沒寫?」
「也許是……」埃米爾遲疑著。
「是什麼,快說呀!」雅克不耐煩地催促。
埃米爾又嘆氣。「我忘了。」
雅克呆了呆,「忘了?」繼而不可思議的睜圓了眸子,「你忘了?這麼重要的事,你竟然忘了?」他更大聲的叫,差點一拳頭K到老爸的腦袋瓜子上,咬牙切齒好半天后,他才嘆了口氣,用一種十分容忍的態度搖搖頭。「好好好,難怪沒寫清楚,原來是老人家記憶力開始衰退了,但爸爸你不是有寫日記的習慣嗎?」
埃米爾沉默一下。
「或許是這一年的日記搞丟了。」
「太好了,偏偏搞丟今年的日記!」雅克嘲諷的喃喃道。
「……」無言以對。
所以說,大人最不可靠了。
又搖搖頭,雅克像個小大人似的拍拍父親的肩。「算了,反正還有媽咪在,爸爸你頂多飽受一場虛驚吧。」
「說到你母親……」埃米爾往天花板上看了一下。「現在她在做什麼?」
「在工作。」
「你想她會同意今天下午陪我到森林裡散步嗎?」
「今天不行,媽咪說她要睡午覺。」
睡午覺?
那女人從不睡午覺的。
「其實?」
「回去拿衛生用品。」雅克咧開嬉皮笑臉的嘴。
「什麼衛生用品?」埃米爾兩道眉毛攢成兩個問號。「這裡沒有嗎?」
「廢話,當然沒有,不然幹嘛回去拿!」
「要回去很久嗎?」
「還要出門去買,再順便逛逛街,可能要兩、三個鐘頭吧!」
「我不喜歡。」埃米爾眼底抹上一層陰影。
「不管喜不喜歡,爸爸你最好快點習慣,」雅克又拍拍父親的肩。「一輩子,我們幾個都會這樣來來去去的,特別是我,慎重考慮過後,我決定要上我們那邊的學校了,等我拿到學位後,我才會常住在這裡。」
換埃米爾咬牙了,「可惡!」他懊惱的低咒。
「好啦,好啦,就當我到倫敦唸書了嘛,我保證放假都會回來,包括週末,可以了吧?」雅克有點好笑地安撫好像在賭氣的父親。「至於迪亞尼,聽媽咪說,她打算讓弟弟在我們那邊唸到小學畢業,之後才讓他自己決定。」
「更該死了!」
「確實,如果沒有媽咪,爸爸你真的早就死透了呢!」
四月的最後一天,雅克的假期也結束了。
「我必須帶孩子們回去,不過迪亞尼,我會再帶他回來的。」
當雪儂這麼告訴埃米爾的時候,埃米爾的表情依然深沉得看不出任何可以顯露出心情的蛛絲馬跡,他輪流抱抱兩個兒子,親親他們,然後轉身向她。
她的目光先是平視著他的喉結,慢慢吸了口氣,再徐徐仰起來對上他那雙令人心顫的眼神,胸口開始緊縮,他的視線緊緊盯住她,深邃而悠遠,彷佛瞭然所有隱藏在她心中的秘密,然後,他的頭緩緩低下。
觸碰到他的唇的那一瞬間,她即刻明白,他在請求她一定要再回來,雖然他沒有說出口。
片刻後,他放開她。「我等你。」
雪儂笑著點點頭。「不會讓你等太久的,最多一個星期,我保證。」語畢,她牽起雅克的手走向「門」的那一邊。
「我答應爸爸每個週末都會回來,可以吧,媽咪?」
「可以啊,不過你要怎麼跟外公說?」
「那還不簡單,我只要說……」
門,關上了,再次隔開兩個世界的人。
回到二十一世紀不久,雪儂就找機會向杜奧爸爸請求回臺灣尋根,杜奧爸爸很爽快的答應了,不問原因、不問目的,甚至也不反對她把迪亞尼帶去,就如同她所預料的,杜奧爸爸從來不會阻止她做任何事。
「我的產假到六月中,屆時如果我還沒回來,就麻煩爸爸替我向學校辭職。」
「沒問題,你放心去走你的路吧!」
一切都很順利,但為了做做樣子,她還是得去辦臺灣簽證,在簽證下來之前,她哪裡也不能去。
「雪儂,你……真的要去?」
訝異地放下植物病蟲害的書,雪儂轉頭看,見費艾又倚在房門邊,怔愣地望著她,那眼神,有點悲傷。
「又不是不回來了,幹嘛這種問法?」她納悶地問。
「是嗎?你還會回來嗎?」費艾低喃,像在問她,又像在問他自己。
「當然會,我只是回臺灣去看看親人,但這裡才是我的家呀!」雪儂愈來愈覺得他的樣子好奇怪。「費艾,你到底是怎麼了?」
費艾又注視她片刻,忽地轉身就走。「我想我最好代替大哥到倫敦出差。」
感覺他真的有點不太對勁,又見他驟然離去,雪儂反射性的跳起來追上去,她也不知道追到人之後要怎樣,只是下意識覺得應該再多跟他解釋一下。
「費艾,等等,我……咦?」但跑不到兩步,她又回過頭來,手機響了,她遲疑一下,旋即轉回去接聽手機,「原來是你呀,艾克索伯伯,有事嗎?」她一邊回答手機,一邊走到門口,但費艾已不見人影了,她無聲嘆了口氣,又回到書桌後坐下。
「好奇怪,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覺得今天非打電話告訴你一件事不可,也許是因為今天是我老婆的生日吧!」
他老婆生日?
「要我送禮物嗎?當然,我……」
「不不不,我是說,那個埃米爾,我終於想起來了,那次槍傷,他沒有死。」
「我知道啊!」
「咦?你知道?」
「呃,不,我是說,我猜的。」雪儂連忙改口,再對自己吐了一下舌頭。
「可真會猜,那後來的馬車事件你應該不知道了吧?」
「什麼馬車事件?」
「槍傷事件後,有一回他到公司處理公事,途中,他的馬車車軸斷了,由於當時馬車奔馳速度相當快,車軸一斷裂,馬車就幾乎整個解體了……」
雪儂靜一靜,猛然驚跳起來,感覺五臟六腑好像被整個掏出來串在烤肉架上。
「你說什麼?」她尖叫。
手機那頭立刻傳來笑聲。「我就知道你不曉得,其實那也是燒炭黨搞的鬼,他們認為如果連一個小卒子都解決不了,那就更沒有人會在意他們了,因此誓言非殺死埃米爾不可,你應該懂吧?就是殺雞儆猴,所以啦,他們再度下手,想想,馬車都幾乎整個解體了,坐在馬車上的人就更別提了,他呀,整個人……」
雪儂心口緊揪成一團,猛吞口水,她不想知道結果如何,只想知道……
「什麼時候?」
「呃?」話說到正精采時被打斷,對方似乎有些困擾。「嗯,這大概就是為什麼我會在今天突然想到那件事的原因,今天是我老婆的生日,而埃米爾的馬車事件恰恰好就是在一百五十年前的今天……」
今天?!
不可能,她還不准他出門的呀!
除非……
她氣急敗壞地丟下手機,衝進更衣室內,手忙腳亂地換上從那邊穿回來的蓮蓬裙,一邊打開一扇又一扇的門,衣服換好,恰好也找到「門」了,她立刻一頭撞進「門」的另一邊,而孤零零被扔在床上的手機仍不斷傳出疑惑的聲音。
「雪儂?雪儂?奇怪,怎麼不說話了?……我說錯了什麼嗎?……」
「桑娜!桑娜!」
眼見多日不見的女主人突然自二樓一路狂喊著暴衝下來,桑娜又驚訝又慌張地趕到樓梯下等候。
「是,夫人?」
「先生呢?」
「出去了。」
可惡,果然瞞著她偷溜出門去了!
「出去多久了?」
「不到十分鐘吧!」
「快,吩咐馬伕幫我備馬,不要側鞍!」
連換上騎裝的時間都沒有,雪儂穿著蓮蓬裙直接跨上馬鞍,一聲嬌喝,宛如逃命的羚羊般狂奔出去了。
她絕佳的騎術終於有機會派上用場了!
可恨的是,她急著趕去救人,偏偏又快不了,因為她忘了自己對這時代的巴黎根本不熟,跟瞎子一樣,一路上不斷停下來詢問埃米爾的公司要如何走,而每一個被她問到的人——男女都包括在內,在回答之前都要先花上好幾分鐘用驚嚇的眼神盯著她上下打量又打量。
不穿騎裝,也不是外出服;不戴手套,也沒有陽傘;不帶伴從,也沒有女僕,竟然穿著家居服,光著兩手就自己一個人跑出來了,還跨騎馬。
真是傷風敗俗、道德淪喪、不知羞恥,巴黎的大丑聞!
「往那邊走。」那不屑的口氣就像被逼硬塞了一嘴狗屎。
哼,哪天心情好就穿牛仔褲秀出來給他們看!
幸好,在市區道路上行進,騎馬畢竟比馬車快,在雪儂急得火氣就快像身下的駿馬一樣狂飆之前,她終於追上埃米爾的馬車了。
「停車!停車!馬上停車!」她氣急敗壞的大吼。
埃米爾又驚又怒的立即扯住了馬韁,不是因為雪儂要他停車,也不是因為她跨騎馬,更不是因為她不合禮儀的裝束,而是因為她的舉動——她竟然騎馬擋在高速疾行的馬車前面。
她不要命了嗎?
「該死!雪儂,你怎麼可以……」他怒吼,第二次,自制力徹底失靈。
「下車!下車!快下車!」她吼得比他更大聲,一面跳下馬直接去拉扯他。
沒想到雪儂竟然比他更兇狠,埃米爾怔了一下,隨又拉下臉來要斥責雪儂的態度,但尚未及開口,忽又想到某件事,當即改變了主意,順著她拉扯的勢子跳下馬車,兩腳還沒站穩,人已經被雪儂緊緊抱住,他立刻察覺到她的驚懼,於是用雙臂緊擁住她,並拍拍她的背予以安撫。
「車軸,看看車軸!」她的聲音在顫抖。
「唐恩,看一下車軸!」埃米爾有點疑惑,但仍按照她的要求大聲吩咐。
「是,先生!」隨車僕人聽命跳下馬車,蹲到車底下去察看,片刻後,傳來他驚恐的叫聲。「上帝,大軸快斷裂了,最多再一、兩分鐘就……就……」
埃米爾的胸膛暫停一下呼吸,旋又更沉重的起伏。「原來是今天。」
而雪儂,鎖住他腰際的雙臂更加使力,她抱得那麼緊,幾乎令他無法呼吸,「你差點死了,上帝,你差點死了!」她的聲音仍在顫抖。
的確,倘若她沒有及時趕到的話,大軸會在高速行進中斷掉,馬車會解體,而他不是摔斷頸子,就是被壓成一堆爛肉,最多隻有幾根骨頭能保持完整,連中央市場的肉販都不屑收。
但埃米爾保持沉默沒有作任何回應,不是驚嚇過度出不了聲,而是在等待。
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她對這件事的反應將會帶給他最渴望的結果,兩次冒生命危險,為的就是這一刻。
第一次冒險,她又回到他身邊了;第二次冒險,她應該會……
突然,雪儂抬起頭來,「該死的你聽見了沒有,你差點死了!」表情狂亂又震怒,「第二次!第二次!」兩手揪住他外套的衣襟用力搖撼。「該死,我一不在你身邊,你就出事!」她狂喊,語聲中充滿了極度的恐懼,還有下定決心的堅毅。「不,我絕不會容許那種事發生,再也不許了!」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大聲宣告,「我再也不離開你了,我要好好看著你,誰也別想傷害你,我絕不允許!」
頓時,埃米爾屏住了氣息,徐徐闔上眼,再次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彷佛想將她整個人揉入自己體內,而後重重吐出一口氣,嘴角徐緩地勾起欣喜的弧度,綻開安心、滿足又快慰的笑意。
她總算察覺到了,沒有她陪在他身邊,他的生命隨時都可能終結。
不過以後不會了,因為她將會實現自己的宣言,再也不會離開他了,即使她依舊會在兩個世界之間來來去去,因為兩邊都有同樣深濃的血緣在牽繫著她的靈魂,但她總是會回到他身邊來,就從此時此刻開始,他的身邊才是她最終的歸屬。
第一步目標達成了!
「又下手了?該死,難道他們非要你死不可嗎?」
伊德憤怒又慌亂的在書桌前走來走去,充分流露出他的不知所措,書桌後的埃米爾反倒沒事人般地淺酌著葡萄酒。
「坐下,伊德,不用太擔心了。」
「不用擔心?」伊德憤慨的拉住腳步。「你真那麼想死嗎?」
「我不會死。」埃米爾慢條斯理的起身,腳步慵懶的走到落地窗前,午後溫暖的陽光柔柔的灑落在他身上。「皇宮那邊派人來通知我,我只要再閉門不出一段時間,等陛下透過大使與撒丁首相議定會面的時間之後,我就安全了。」
往後,要再有什麼驚險,也有雪儂替他解決,他根本不用擔心。
「最好是。」伊德喃喃道,也去倒一杯酒來壓壓驚,呃,再想一想,也許要一整瓶才夠。「話說回來,又是雪儂夫人救了你呢,她是……」
「不要問。」埃米爾輕輕道。
伊德聳聳肩。「好吧,那問問雪儂夫人又到哪裡去了總行吧?」
埃米爾回過身來,「回家去了,她還有些事要辦,不過週末她會和兩個孩子一起回來。」他淡淡道。
「是嗎?」伊德咕噥。「真奇怪,你不聽她的話偷跑出去,她都沒生氣嗎?」
埃米爾突然別開目光,又回到書桌後落坐,那模樣……
伊德心中頓時有數,嘴角不由撩起一彎賊兮兮的笑,「請問,你答應她什麼條件了嗎?」他興匆匆地問。
埃米爾瞪他一眼。「不關你的事。」
伊德放聲大笑。「果然,我就知道她不會那麼輕易放過你!」
「暫時把那些需要和我親自會面商談的客戶安排到家裡來,」裝作沒聽到伊德的揶揄,埃米爾板著臉吩咐道。「最好是在早上。」
「是是是。」伊德依然笑不可抑,露出兩排牙齒還不夠,連牙齦都跑出來了。
「到倫敦的計畫再往後延。」
「是是是。」
「然後你回夜丘去看一下葡萄園有沒有問題。」
「是是是。」
「……我計畫到美洲發展,就辛苦你去做開路先鋒吧!」
「是是……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