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依然是天災頻仍的一年。
二月,伊朗東北部的阿布-穆斯林車站由於地震導致一列有著引節車廂、滿載著硫磺、汽油和化肥的貨車脫軌爆炸,五座村莊被夷為平地……
六月,西非地區遭遇了近十五年來最嚴重的蝗蟲災害……
八月,經歷了十一年的休眠期後,加萊拉斯火山強烈爆發,灼熱的火山灰引燃了山坡上的雜草和森林,致使周圍九個城鎮的近四十萬居民的生命財產受到嚴重威脅……
從八月至十一月,加勒比海地區與日本、菲律賓等地區接連遭受到颶風襲擊,造成無數生命財產的損失……
十二月二十六日,印度尼西亞蘇門答臘島發生地震引發大規模海嘯,造成七萬人死亡,這可能是世界近百年來死傷最慘重的海嘯災難……
不過這些都與豆芽無關,她也不想與那些事扯上任何關係,在她認為,自己的事都忙不過來了,哪有空去管別人的事。
現在的她已經開始習慣衣食無缺的生活,不再時時刻刻擔心這種美好的日子何時會結束,過去十幾年的慘痛生命彷佛噩夢一般逐漸遠去,儘管她依然無法相信路希是真的愛她,但自一年前路希突然改變成另一個人之後,她便無法自主地沉溺於那個男人的寵愛裡。
明明不相信他,但當他用那種邪惡的誘惑眼神瞅著她,並呢喃著他有多愛她時,在那一剎那,她會忍不住騙自己:是的,他是愛她的。
然而那一剎那過去後,她又會告訴自己:不,他不可能真的愛她。
這種矛盾的情緒使她無法去特別在意他是否惡魔、是否撒旦,事實上,不知道為什麼,她從來就不介意那一點,不管他是惡魔或撒旦,但他也是她的丈夫、孩子的父親,更是她愛的人。
此刻她是生存在人類的世界裡,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她不想自尋煩惱去思考太多。
她心裡想的只有那個男人,那個女人夢想中的男人。
會愛上純真無邪的路希是莫名其妙的,但對於這個有點邪惡的男人,她是真確又深刻的愛上了。
有時候她會想,如果她真的是雅娜爾,那麼千年前她會愛上路西法並不奇怪。
所以,若是將來有一天路希終於厭倦了這一切而提出分手,她希望自己是毫無怨恨的,因此現在她要盡情享受這個男人的寵愛,直到分手那一天,她就可以告訴自己:她愛過了。
真正的愛,一個女人一生只要擁有過一回,她就不虛此生了。
然而現實就像不聽話的小孩一樣,總是不肯乖乖順從人願,路希沒有提出分手,炸彈卻還是炸到她頭上來了!
2005年主顯節過後——
“我懷孕了!?”
豆芽不可思議地捂著自己的肚子,她明明是來檢查最近為什麼老是頭暈想吐,又沒有說要驗孕,醫生幹嘛說這種話來嚇唬她?
“沒有錯,菲爾靳夫人,你懷孕了,三個月,你說的那些現象正是懷孕初期生理症候群,夫人已經有兩個孩子,應該不陌生才對。”醫生擺出非常專業的姿態,雖然他並不是婦產科醫生。
“不可能!”豆芽斷然否決。“我有吃避孕藥,怎麼可能懷孕?”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依理論來說,口服避孕藥的避孕效果應該接近百分之百,但實際上它的失敗率仍可達到1%左右……”醫生再看一眼檢驗單,更肯定地點點頭。“換句話說,那種藥丸也不是百分之百可靠。”
“Shit!”豆芽懊惱地脫口詛咒。
醫生蹙了一下眉,隨即決定裝作沒聽見。
“倘若夫人不想再生,可以作墮胎手術,順便結紮。”
“不不下,我不是不想再生。”豆芽忙道。“只是想晚兩年再生。”
“那麼墮胎手術……”
豆芽遲疑一下。“我再考慮一下+”
而路希的反應則比她“正常”。
“你又懷孕了?太好了!”他樂不可支地哈哈大笑。“吃避孕藥還會懷孕,天註定你一定要再替我生個孩子!”
天註定?
豆芽不禁攢起了雙眉,想起她會決定晚兩年再生的原因,兩眼惴惴不安地瞥向加百列……
“記住,當你們的第三個孩子出世時,那是最後的警告!”
這是加百列曾對她提出的警告,因為這樣,她才會決定晚兩年再生,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還是懷孕了,這是不是表示……
時限快到了?
不,或許她應該先決定要不要相信加百列所說的那些鬼話,再決定要不要作墮胎手術才對。
彷彿可以透視豆芽的思想似的,加百列搖搖頭。
“不,你不會拿掉這個孩子。”
豆芽張口想反駁,卻說不出話來。
是的,她不會拿掉這個孩子,無論這個孩子的出生代表什麼,她都“必須”生下這個孩子,因為、因為……她也不知道因為什麼,總之,她會生下這個孩子,因為……
她“必須”!
隨著含羞草開出黃色的花朵,春天也就到了,這時,羅馬男性會把含羞草花作為禮物送給妻子或戀人,以傳達他們對妻子或戀人的感情。
雖然下是羅馬人,但路希從來不會忘記這種事,不同的是,以前的路希總是花錢去買一大把包裝精美的含羞草花束,而現在的路希會親手在自己家的庭院裡摘擷一朵。
她寧願要一朵。
健臂悄悄自身後環住她,另一手持著一朵含羞草花舉在她眼前,粉嫩的黃,像一團小絨球。
“我愛你。”低柔的聲音在她身後呢喃。
接過花來,豆芽垂眸凝睇那小小的絨球,含羞草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香氣,但她仍舉至鼻下嗅了一下。
“今天天氣很好,要不要出去走走?”
豆芽搖頭,依然下吭聲。
後面沉默了一會兒,又問:“有什麼事困擾你嗎?”
豆芽也靜默片刻,然後回身仰起雙眸望著他,沒有笑容的他邪氣特別濃烈,但這樣的他也特別吸引人。
“不知道為什麼,”她幽幽低喃。“我總覺得這個孩子會帶來什麼下車。”
環住她的健臂依然留在她腰際,另一隻手則溫柔地捧住她的臉。
“你不想要這個孩子?”路希低問,並溫柔地撫挲著她隆起的小腹。
“我當然想要這個孩子,只是、只是……”豆芽頓了一下。“你知道加百列已經為這個孩子取好名字了嗎?”
“哦?什麼名字?”
“烏利爾。”
“烏利爾?原來這回是他,警告諾亞會有大洪水的啟示天使……”路希淡淡地勾起一彎邪魅的笑,帶點自嘲意味。“所以你才擔心嗎?”
豆芽又不說話了,只是憂心仲仲地瞅著他。
路希闔上眼,“是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再不久就該輪到你了,雅娜爾,可是你……”他嘆了口氣,睜眸,眼裡抹著些許愁鬱。“還是不肯相信我嗎?”
“相信你什麼?”
“相信我愛你。”
兩眼別開,“不是不相信,是、是……”豆芽囁嚅著不知該如何說才好。
“看著我。”
猶豫一下,豆芽才將眼神移回來定住他,路希的表情十分嚴肅,還有一抹無奈的悲傷——不被接受的悲傷,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樣的他令她感到異常熟稔,好像在過往的某個時候她曾經看過,然而她又可以肯定自己從來沒有在任何時候見過他這個樣子。
“告訴我,雅娜爾,為何你無法相信我?”
“我……”豆芽無助地落下目光。“也不知道。”這是實話,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至少現在是如此。
他對她的專注、對她的寵愛、對她的憐惜,時間過去愈久,她愈可以肯定他不是在作假,多少心靈創傷都被他的疼愛逐漸撫平,累積十幾年的怨恨也是在他的呵護下漸漸消褪,但是她依然無法相信他、
為什麼?
她真的不知道啊!
路希再次嘆息。“看來這個答案仍舊要靠我自己去摸索。”
豆芽張了張嘴又闔上。
如果始終找不到呢?
“路希,你來了!”
“路西法,你來了!”
沙利葉與羅弗寇相覷一眼,聳聳肩,羅弗寇扶了一下眼鏡,沙利葉咧嘴裝出一瞼滑稽的笑。
自從一年多前路希跑來公司要求撤掉他辦公室裡大半“遊樂器材”,又添了一套辦公桌椅當時,他們就察覺到路希不一樣了,之後他們便常常出現這種毫無默契的狀況——一個叫路希,一個叫路西法。
這實在不能怪他們,誰教現在的撒旦大人又像路希又像路西法,他們習慣的相處模式全被打翻,只好隨機應變,就算變錯了也沒辦法,反正怎麼叫都是那個人,都不算錯。
“有事嗎?”
沙利葉習慣性地直接走向吧檯,羅弗寇則一本正經地請教老闆大人有什麼特別指示。而辦公桌後,路希沉坐高背椅內,雙手十指互搭成尖塔狀,眼色深沉地來回看他們兩個。
“我……”慢條斯理地,路希兩手分開,用食指輪流各點他們一下。“需要你們。”
話剛說完,辦公桌前的羅弗寇突然變成一個長著三支折曲的角,有著很大的眼睛以及山羊的下半身與長尾巴的惡魔,瞬間後又恢復原狀;而吧檯前的沙利葉則變成一個擁有一雙鮮紅色的邪眼,頸項上纏繞著一條紅蛇的惡魔,同樣在瞬間後即恢復原狀。
但兩人的神態並沒有恢復原狀,依然保持著那瞬間的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肅穆而恭謹,與前一刻截然不同。
沙利葉即刻放下酒杯上前和羅弗寇並立。“路西法大人。”
十指又搭回尖塔狀,“有其他人在場時,你們依然是原來的沙利葉與羅弗寇,明白嗎?”路希懶洋洋地說。
“明白。”兩人敬謹俯首。
“那麼……”藍眸瞥向沙利葉。“聖彼得節後,撒但葉隨時可能會來,一旦發現他,你立刻來通知我。”
“是。”
“還有你……”藍眸轉向羅弗寇。“倘若有人企圖打開地獄之門,馬上通知我。”
“是。”
然後,路希徐徐轉動高背椅面向玻璃帷幕外的藍天。
“至於天……”他喃喃道:“就交給我來應付!”
大學畢業典禮過後半個月的六月二十九日,聖彼得節當天,豆芽生下了第三個孩子。
跟路希一樣漂亮,卻長了滿頭白色的發和一雙紫色的眼,而且表情很嚴肅,說剛出生的嬰兒有表情實在很奇怪,可是事實就是如此,這個詭異的嬰兒確實有表情,當然也少不了六對翅膀,不過他沒有黑翅膀,但多了一對藍色的翅膀。
接生的醫生護士見怪不怪,早就習慣了,反正“眼花”個幾秒鐘就會恢復正常,用不著大驚小怪。
翌日,當路希從醫院回家洗澡換衣服時,加百列喚住了他。
“路希斐爾。”
腳步驟止,幾秒後,路希才緩緩回過身來,瞼上的神情很怪異,“好久沒有人叫我這個名字了。”他喃喃道:“有什麼事嗎?”
“烏利爾是來警告我們時間快到了、”加百列語氣凝重地告訴他。
“我想也是。”路希頷首。“然後?”
“彼得迴天上去了,這裡已不再有人庇護,所以……”
“我知道,撒但葉要來了。”
“不,”加百列搖頭。“他們六個都會來。”
“六個?”路希挑了一下眉,“是嗎?”眸中掠過一抹冷酷,“那麼……”表情也跟著陰沉起來。“他們全都是要來殺雅哪爾的?”
加百列點點頭。
路希皺眉。“難道他們真的都不在意這個世界是否會被毀滅?”
“對他們而言,向天挑戰才是最重要的。”
路希更顯陰鷺,原來的純真坦率銷匿無蹤,分毫不留,只剩下路西法的邪惡與狂捐。
“我絕不會讓他們碰雅娜爾半根寒毛!”
“這個我知道,也相信你辦得到,但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你沒忘記吧?”
“忘記?”路希自嘲地撩起嘴角。“怎麼可能忘記,來到人世這一趟原本就是為了她,怎麼可能忘記?但她就是不肯相信我,也不肯告訴我她希望我怎麼做,我又能如何?”
加百列輕嘆著搖搖頭。“不,路希菲爾,你錯了,她不是不相信你愛她,而是不相信你懂得愛的真諦,一個不懂得愛的真諦的男人的愛是不可靠的。所以如果你真的愛她,你應該先想想真正的愛究竟是什麼,然後,你就會明白應該如何向她證明你確實理解愛的真諦了。”
路希皺著眉宇,眼神有些茫然。“愛的真諦?”
“是的,路希斐爾,想想‘-’的愛,然後你就會了解了。”
“‘-’?”
加百列的眼神透著一股慈悲的,憐憫的光芒。“想想‘-’為何要將愛子賜給人類,不是為了審判,而是為了救贖,‘-’為何這麼做,倘若你能想通這一點,那麼你就能明白雅娜爾為什麼下能相信你了。”
他怎能明白?
當基督耶穌降臨人世時,他早已墜落地獄之中了,又怎能明白“-”為何要這麼做?
愛的真諦?
他愛她,這還不夠嗎?
究竟要他如何?
裡維耶拉海岸線上最閃亮的一顆珍珠——芬諾港是義大利最高級的港灣及最富盛名、最昂貴的度假城鎮,小小的港畔停靠著無數豪華遊艇,綠意盎然的橄欖樹與松林問的旅館彷佛宮殿一般,街道上綠色的百葉窗和鮮豔的赭色牆房舍是芬諾港特有的景觀,彷彿童話中的彩色世界,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Gee,今年好像比去年更熱了!”豆芽呻吟著縮回腦袋,猛然拉上窗戶,將那股幾乎可以悶得死人的熱氣關在外面。
烏利爾出世滿月後,路希帶著妻兒來到芬諾港度假,意欲躲開羅馬的酷暑,沒想到芬諾港同樣炙熱,地中海吹來的海風沒有絲毫涼意,在這種高溫下跑到外面去逛,八成會被烤成香噴噴的法國麵包、
路希把烏利爾交給加百列,示意她把孩子們都帶定,再來到豆芽身邊。
“到阿爾卑斯山?”
“不要!”豆芽想也不想即衝口而出。“絕對不要!”一次已經夠了,她可不想再見識另一場雪崩,她又不是愛斯基摩人,沒有窩在冰洞裡睡覺的習慣。
扶手將她轉過身來,“你……”路希欲言又止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吞回原來想說的話,笑吟吟地提出另一個建議,“晚上去夜泳?”雙手還順著她的曲線往下滑,暗示這個建議的附帶“好處”。
豆芽似笑非笑地瞅他一眼,沒有回答他,反而頭歪一邊朝他後面望去。
“孩子們呢?”
“加百列說等烏利爾睡著後,她要帶兩個大的到海邊去看船。”
豆芽不甘心地噘起了嘴,“為什麼他們三個都不怕熱也不怕冷?”兩眼再往上指控似的瞪住他。“你也是!”
路希笑得既純真又無辜。“是啊!真的好奇怪喔!”
“才怪!”豆芽嬌嗔地捶他一拳,然後使力掙開他,繞過他離開起居室。“你們父子四個都不是人!”
“你要去哪?”路希忙追上去。
“阿瑪妮公司對我的畢業作品很感興趣,要我多畫幾張過去。”轉入西側的室內露臺,豆芽在百葉窗下的長榻盤膝坐下,拿起一旁的畫本翻開來。“我已經畢業了,可不想做一個無所事事的廢物。”
路希哈哈笑著也膩到她身邊。“你在說我嗎?”
“不是你是誰?”
“你不是說我們是最好的搭檔嗎?”說完再低聲加一句,“在床上。”
豆芽噗哧失笑,“你啊!老是這樣,我真不懂為什麼……”話至中途驀然失去聲音,兩眼宛如看到天開了似的瞠得又圓又大,連下巴都掉了。
好像沒察覺到她有什麼不對,路希若無其事地替她闔上嘴,然後問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來了?”
露臺通花房的拱門前,貿貿然平空出現的沙利葉朝像個呆子似的豆芽滑稽的擠擠眼。
“來了。”他也應答得沒頭沒尾。
“哪裡?”
“羅馬。”
“好,繼續盯住他們。”
“如果他們分開了呢?”
“……盯住帶頭的傢伙。”
“是。”
然後,豆芽驚喘一聲,拚命揉眼睛,搞不清楚剛剛平空出現又平空消失的沙利葉到底是不是幻覺。
“沙利葉他……他怎麼、怎麼……”
“你看到什麼了?”
“呃?”豆芽愕然愣住。
難不成真的是幻覺?
在芬諾港四周,路希設下了魔力障壁,如此一來,即使是其他六位撒旦也找不到他們,他以為只要撒但葉找不到他們,豆芽就不會有危險。
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路希的做法確然使撒但葉找不到他們。
然而有時候魔力找下到的東西,老老實實用嘴巴去問反而問得到,撒但葉就是從鄰居的僕人口中問到了路希一家人到義大利北部海邊去度假,雖然不確知是哪裡的海邊,但,這樣就夠了。
九月,氣溫依然維持在攝氏三十度上下,雖然有空調設備,但老是關在屋裡也是很悶的。
“傍晚若是涼一點,我們到卡普區去逛逛,”把剛餵過奶的烏利爾交給加百列後,豆芽突然這麼提議。“順便帶拉菲爾去,他一直吵著說要吃麥當勞,還有赫莉兒,她要吃……”
“冰淇淋刨冰!”小小的赫莉兒扯著路希的褲子大聲說。
他們的別墅位在半山腰上,距離山下鬧區並不是很遠,但清靜得多,附近還有其他別墅,也不會太孤單。
“沒問題,寶貝,”路希笑嘻嘻地把女兒抱起來,在她紅嫩嫩的腮幫子上重重啵了一下。“你們想去哪兒我們就去,如果你們有興趣的話,晚上我們還可以到港灣區……”
他的提議沒有機會說出口便被打斷,不是被誰打斷,而是被一陣奇異的晃動感打斷。
地震!
大人們面面相對,很快就察覺到這種震動與一般地震不同,它是連續不斷的,而且震動也一次比一次劇烈,拉菲爾頭一個站不住腳,豆芽想要去扶他,自己也差點摔倒。
見狀,路希當機立斷,馬上把赫莉兒交給隨同他們來度假的潘德蕾,自己一手抱起拉菲爾,一手牽住豆芽帶頭往外跑。
“加百列、潘德蕾,快跑,到外面空曠的地方去!”
才剛跑出屋外,震盪的幅度已接近天搖地動,地震波像數千輛隆隆駛來的坦克車隊從港口的海底傳來,震耳欲聾,房屋傳來陣陣龜裂的聲響,附近許多倉皇逃出的人尖叫著被震碎的玻璃割傷……
這場超級強烈的地震持續了將近三分鐘之久,大家好不容易可以從趴在地上的姿勢站起來,回頭看自己的屋子有的歪了、有的裂了,還有的塌了一角,沒有人敢回屋子裡去。
再往山下望去,許多不太結實的房屋都被震塌了,許多人被埋在碎石瓦礫中哭叫哀嚎,眾人面面相覦,懷疑到山下是否會更安全?
就在這時,一幕駭人的景象出現在眾人眼前。
港口的海面突然以極其驚人的速度迅速退落,露出從來沒有見過天日的海底,那些魚蝦蟹貝等海洋動物來不及跟著海水離去,只好在海灘上又蹦又眺,拚命掙扎著要回到海水裡。
“快,快上車!”
所有男人都跟路希一樣高吼著命令家人立刻上車,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逃向山頂。而山下,同樣有許多人紛紛開車逃上山,或登上擱淺著的遊艇,以躲避即將降臨的新劫難。
大約過了十五分鐘後,驀而一陣奇異的聲響傳來,山上的人們膽戰心驚地眺望著遠方的海面。
“上帝耶穌!”豆芽驚駭得幾乎窒息。
那一面澎湃洶湧的海牆起碼有三十米高,夾著雷霆萬鈞的威力在幾秒鐘之內即呼嘯而至,以摧枯拉朽之勢越過海岸線撲向陸地,那些仍留在廣場、港口、碼頭和海邊的人們眨眼問被翻滾的巨浪吞噬,無一倖免,船隻和建築物均被擊得粉碎,掩埋於碎石瓦礫之中還沒有死亡的人也被洶湧而來的海水淹死。
然後,海水又迅速退去,滾滾波濤昕過之處,凡是能夠帶動的東西都被潮水洗劫一空,避難到船上的人也隨著船隻遊艇被巨浪擊碎或擊沉,頓時被波浪全部席捲而走。
不久,另一波浪濤又狂湧而來……
如此-漲一落,反覆震盪,驚心動魄的海嘯持續了好幾個小時,直至傍晚,海潮終於平靜下來,一無所有的廢墟在落日的輝映下顯得蒼涼無比,沒有人知道這場大海嘯捲走多少生命,造成多少損失,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場海嘯之大為歷史所僅見。
“到車上去睡一下吧!明天早上再開車到凡瑞希。”
豆芽沒有動,依然呆呆望著山下,路希也默默地陪伴在她身邊。直到所有人都各自回到車上去休息,潘德蕾也回來把拉菲爾抱到車上去,再也沒有人能夠聽到他們的對話,豆芽才沙啞地問了一句話。
“你是撒旦吧,路希?”
“……是。”
“既然如此,剛剛那場海嘯你應該有能力阻止吧?”
“……是。”
“那你為什麼不阻止?”
“我不可以。”
“為什麼?”
“我不想讓撒但葉知道我們在這裡。”
對於這句回答,豆芽並沒有立即作出反應,整整一分鐘後她才猛然回過眸來失聲大叫。
“你的意思是說,這場海嘯是……是撒但葉造成的?”
“是。”
“為了……”豆芽困難地吞了一下口水。“殺我?”
“是。”
“上帝!”豆芽呻吟著閉上眼。“你為什麼不乾脆讓他殺了我算了!”
路希溫柔地環臂將她納入懷裡。“你以前並不會在意這種事的不是嗎?”
沒錯,以前她是不在乎;但,老天,因她而死的人愈來愈多了,她怎能不在乎?
“路希。”
“嗯?”
“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我會瘋掉的,所以,阻止他們吧!我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了!”
車裡,潘德蕾突然皺起眉頭,而加百列卻笑了。
就在這一瞬間,路希終於明白雅娜爾希望他如何證明他的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