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出現在這龍門絕壁,竟是一個冒牌貨的巫山婆婆?
她在浪蕩笑聲中,,揭開臉上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現出一個眉如春山遠黛,目似秋水一泓的妖豔娘們來!
“這小子既被老孃放倒了,還有什麼好怕的,給我滾出來吧!……”
身後一聲滿含得意的長笑遽起——
應聲走出一個道貌岸然,鬟發蒼蒼,身著杏黃袍服,腰緊鵝黃絲條的老者來!
這人正是心機惡毒,陰詐無比的賀天龍!
賀天龍色厲內荏地笑得幾聲,望一眼地上的展寧,猶有餘悸地道:
“菊花迷魂散卻有恁般神妙,看來這小子死得不明不白,有冤也無處伸了。”
說著說著,就向展寧倒臥之處走去……
“慢來!”
這女人叫住賀天龍,浪笑盎然地一步前跨道:
“老鬼,你說話可要算話的。”
賀天龍猛然一楞道:
“老夫幾會說過不算?尤其對你黃山菊花仙姑,還不是言聽計從,說一不二麼。”
似又想起了什麼,眯眼一笑道:
“就是說奪得這龍門寶藏,我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可是?”
妖媚萬狀地格格笑道:
“還有一莊……”
“什麼?”
菊花仙姑用手一指地下的展寧,浪笑道:
“這個人你可不能制他死命,因為……我要!”
“怎麼?你要留下來?……”賀天龍似是一驚不小。
眼看那菊花仙姑目露異光,直在點頭不迭,遂搖頭說道:
“這個玩笑開不得!老夫在仙霞巔一念心慈,已是後悔莫及的了,未必你還要惹火燒身,不計後果麼?再說老夫與你十多年的露水交情,難道你?……”
菊花仙姑放作撫媚地,嫣然一笑道:
“敢情你這老鬼當真酸勁沖天麼?你是你,他是他,我給他一盅‘孟婆湯’喝,讓他永遠迷失本性,這祥一來.豈不全無後顧之憂了嗎?”
賀天龍變顏變色,臉上直在陰晴不定……
菊花仙姑臉色一扳,妖嗔道:
“你不能答應?好吧!我們倆各自東西而互不相干,人是我菊花仙姑施計放倒的,你賀天龍無權過問,你請便……”
明知這是菊花仙姑藉詞要挾,賀天龍卻也不願弄假成真,莫可奈何中,微籲道:
“依你!依你!現在該是無話可說了?……”
邊說邊走,來在展寧身邊就待俯下腰身……
就在一個半腰身,行將動手,一個喜心翻倒,媚笑盈盈的同一剎那——
一聲暴喝與一聲妖叱同起!
在縣崖的過道南北兩端,同時飄落一個人來!
無巧不巧地,將來路與去路俱皆堵塞住了……
站在絕壁空曠之地的菊花仙姑與賀天龍,頓成了上有絕壁千仞,下有危崖萬丈的進不能,退不得的尷尬形勢!
這一來,賀天龍空負不朽心機,也只能打恐楞中直起腰來,向南北兩端的兩個來人,左顧右盼地打量不休!
去路上,站的是那玩世不恭,面呈滑稽突娣的酒怪,他,落身擋在北端,兩隻眼睛最緊盯著恐楞中的一雙男女,別有思索的,卻向地上的展寧一連瞥一幾眼!
來路上擋道而立的,是個全是黑衣黑半蓬,臉蒙黑紗的妙齡女子,對於鄔金鳳,賀天龍有以相識之感,他焉能想到,在仙霞巔與自己惡鬥連番的馮錦吾,就是當前這黑衣女子鄔金鳳的化身?
他又哪自能想到,鄔金鳳就是地獄谷主的女兒?
現在面當變生掣肘,賀天龍直在心念電轉不己,私自心口自問不休——
對這黑衣女子,暫且大可不計計較她,要求化險如夷,只有在酒怪頭上動腦筋!
因為,酒怪的一身造詣,在仙霞巔早經較量過了,憑他,攔阻不了自己!
想到這裡,拉緊了的心絃,似是寬鬆了些,向酒怪走上幾步,故作然道:
“偉兄別來無恙?幸會!幸會!”
“站住!”
酒怪搖頭幌腦吼得這一聲,手指地上的展寧,厲聲又道:
“菊花迷魂散的解藥在哪裡?”
賀天龍尚未及答,菊花仙姑一瞥擋身來路、默然不發一言的鄔金鳳,浪笑道:
“要解藥?誰要解藥?憑你骸奇臭的叫化子也配?咭咭,格格格!”
放聲脆笑中,力尺挪揄輕蔑之能事!
賀夭龍卻別有見地不同,他默然運集勁力在手,眼角對菊花仙姑投上知會的一瞥,移步繼續走向酒怪,口裡卻在含笑漫應道:
“偉兄有所不知,兄弟並非有意暗算展少俠,實在……”
酒怪眼看賀天龍不聽喝止,仍在一步一步欺進身來,厲聲暴喝又道:
“賀天龍!站住!”
賀天龍佯裝一楞神,仍繼續走向前來,笑道:
“偉兄何必如此疾言厲色,兄弟在小孤山多謝援手,此來……”
一句話尚未落音,酒怪雙手在胸前一掄,揚掌喝道:
“賀大俠不必在要飯的面前賣弄心機,當場交出解藥來還則罷了,只要你敢再上一步,莫怪我出手不認人!”
賀夭龍那會將這酒怪看在眼裡,果然一步前跨道:
“偉兄當真不理會……”
“看掌!”
酒怪說打就打,兩掌朝前一推,一股白色霧氣應掌而起——
勁急而凌厲地,逕向賀天龍當頭罩到!
賀天龍有何等心機?耳聽掌勁威猛無倫,點足便就暴退三丈!
一退之力,卻將當頭而來的一掌避了過去!
這一來,他將酒怪的實力可摸清楚了!
堪堪穩下身來,又呵呵大笑道:
“當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我道偉兄何以恁般聲色俱厲,原來是仗著新學來的三招天羅掌,便有心與兄弟別別苗頭可是?……”
酒怪不願多說什麼,揚聲對鄔金鳳叫道:
“鳳姑娘,你將來路把守好了!今天這二人不交出解藥,莫放他等過去!”
鄔金鳳口裡嬌哼一聲,黑裳臨風飄展,擋在來路上,一動也不動!
賀天龍哈哈長笑幾聲,笑謂菊花仙姑道:
“仙姑!好說既已無用,看來只有逞強突圍一途了!上!”
說聲上,一左一右,兩人同時挪開身形!
“回去!”
酒怪與鄔金鳳同時一聲大叫,四掌同施!幾聲暴喝連連起處——
天羅掌與地羅掌盡情施為之下,當真將賀天龍與菊花仙姑遏住了!
一掌硬接下來,賀天龍情知眼前之事無法善了,心念轉動中,又生一計道:
“偉兄,兄弟有個折衷的辦法,你能接受麼?”
“什麼折衷辦法?”
“要兄弟交出解藥卻也不難,可也得依允兄弟一個交換條件!”
酒怪真也一觸旁通,冷哂道:
“敢情是要以一瓶解藥,來交換那羊皮圖引與一方碧玉可對?”
賀天龍訕然一笑道:
“兄弟正是此意!”
“辦不到!”
酒怪一口否定賀天龍所提的交換條件,遂也滋牙一笑道:
“賀大俠喜愛耍耍心機,要飯的也有一個交換條件,你能接受?”
“兄弟願聞!”
“交出解藥,換取你倆這雙狗男女的兩條狗命,你看值得不值得?”
賀天龍毫無怒意,雙眉一舒道:
“憑般說來,偉兄一心要與兄弟分個高下了?”
酒怪怒道:
“千不該!萬不該!是我那醜鬼哥哥最不該!小孤山若非他被你善言所愚,那能容你再來為非作歹!賀天龍,今天有你沒有我,接掌!”
想是酒怪越想越氣,愈罵愈火,聲落,掌到,連攻三掌!
賀天龍心機端地不凡,連連逼退中,出聲卻在大叫道:
“兄弟並非不能接你偉兄幾掌,但是我不願博個玉石俱焚之局,再說,兄弟只要狠心一舉手,展少俠必無幸理,你信不信?……”
這句話,確收哧阻之效,酒怪投鼠忌器,果然攻勢遽然停身!
酒怪這邊攻勢一戰,那邊的菊仙姑卻又浪笑道:
“賀天龍,你就是這般虎頭蛇尾麼?老孃不動則已,要動就要衝出一條突圍的血路來;你信不信?”
“我就不信!”
這句答言,並非出在賀天龍之口!
也並非出自擋在菊花仙姑身前的鄔金鳳!
這聲出人意外的冷峻挑釁語言,來自賀天龍與菊花仙姑的背後,駭然之中,這雙男女同時擰腰轉回身來!
望得一眼,二人同時魂飛魄散,驚奇不已!
因為,站在他倆身後的,正是展寧!
他,什麼時候站起來的?
就看他雙手負在身後,俊面含笑,哪有半點中毒迷魂的樣子?
展寧眼看當前這男女二人呆如木雞一般,哈哈大笑道:
“賀大俠,要是展某也立意不善,有心出手來暗算你,請問?你能禁受得了我遽起發難的接連三招?”
轉臉又朝菊花仙姑冷笑道:
“仙姑!要不要再試試你仗以自傲的‘菊花迷魂散’?”
提起“菊花迷魂散”,菊花仙姑似是記起什麼來,舉起手中的空心鳩杖來望望,兩道娥眉深蹙在一起,駭詫無言了!
賀天龍對菊花仙姑連瞟幾眼,卻也在仍作聲不得!
就因為展寧來得太以突死,鄔金鳳倒抽一口涼氣奇道:
“咦,這委實玄妙得緊,老哥哥……”
“好了!這就好了!沒什麼值得顧慮的了,放倒這雙狗男女再說!……”
話完人已撲到,疾向賀天龍連出兩掌!
鄔金鳳一聲脆笑出口,也向菊花仙姑撲上前來!
接實的掌聲頻傳!
“住手!”
展寧舌綻春雷,喝住甫剛上手的兩男兩女,遙向酒怪與鄔金鳳招呼道:
“我們人多,勝來也不足自傲,他二人既是衝著我展某來的,請老哥哥與鳳妹妹將南北兩端把守好,只要是他倆勝得小小爺這雙肉掌,放他倆一條生路就是!”
鄔金鳳第一次聽得這聲親密的稱呼,美極,喜極,依言退在一邊沒出聲!
酒怪可就不以為然了,詫聲問道:
“怎麼?你要以一敵二,任他倆合力圍攻?”
展寧傲然含笑一點頭!
有在少林硬接巫山婆婆三招的經驗,酒怪明知這展寧傲骨天生,言出法隨,說出口來的話,不是他人能夠輕易動搖得了,遂也只好在陡呼負負之中,向鄔金鳳迢迢投上一瞥知會的眼色,隨既也就退出場地,守住向北的一端!
賀天龍最是深沉,再補充問道:
“展少俠是說,只要我倆能勝你一招半式,便就大開方便之門,讓我倆離開這龍門絕壁可是?”
“一點也不假!”展寧斬釘截鐵地。
有這一話,賀天龍偏臉笑謂菊花仙姑道:
“仙姑,恭敬不如從命,這位展少俠一諾千金,你我只好全力施為了!”
展寧冷笑接口又道:
“不錯!我正要你倆全力施為,菊花仙姑不但也剽竊得幾招天羅掌,就是你的什麼‘菊花迷魂散’‘孟婆湯’也不妨全部出籠,你看小爺是不是承受得了!”
“呵?竟有憑般藝高人膽大,有持無恐麼?接招!”
一聲接招,隨聲邁出兩掌!
展寧輕笑一聲,也自亮掌硬接過來!
轟然一聲——
展寧站在當地直以沒事人兒一般,那菊花仙姑一連暴退了三步!
顯然地,菊花仙姑內力不如人,不是展寧的對手!
這一掌堪堪接實,兩股破空嘯生的洶湧掌勁,又向展寧身後撞倒!
展寧就像背後長著眼晴,兩掌向後一甩!
轟地又一聲——
耳聽這聲隆然的暴響之聲,論聲勢,就非前掌所能比擬!
應著這聲響展寧身形向前微微一頃,賀天龍卻被震退一個大步!
名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有這一掌接過,賀天龍滿頭霧水,駭詫萬分了——
因為,這展寧只不過三五日不見,任他機緣湊巧,業藝與日俱增,內力真氣,豈是一蹴就成的?未必這也能夠突飛猛進的麼?
但說賀天龍疑念不絕,鄔金鳳與酒怪又何能例外?
尤其是酒怪,他圓睜兩隻水泡子眼,一心一意固是關注在這打鬧場裡,他的一顆心,卻像斷了線的風箏,飄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適才與賀天龍硬對一掌下來,明眼人可是一目瞭然,展寧內力驚人,已較這老兒強過多多,這是什麼道理?
他酒怪不曾或離開過展寧,確乎這是一莊難以令人理解的事!
未必是那棵天生異種的猴頭血三七,除了療傷以外,還有助長功力的奇效?
按理說,這該是不可思議的!
“哦”!酒怪用手一拍額頭,恍然大悟暗忖:傻!我怎麼也鑽起牛角尖來了?
那流雲老禿驢,將展寧禁在方丈靜室三天,誰知道他動了些什麼手腳?
難怪!那老和尚在送行的場面中,臉色顯得出奇的微微蒼白!
展寧抽冷子屈膝行了一個全禮下去,還說什麼“多謝栽培!”這些,不正是不合邏輯的蛛絲馬跡?
還有,那方丈靜室隔絕眾人三天,又是什麼道理?
對對對!定是那了行老禿驢知恩圖報,在展寧身上玩了花樣了!
酒怪宛如摟頭澆了一盆冷水,使他在迷惑萬狀中倏歸清醒過來!
想到“知恩圖報”,臉上泛起幾絲笑意……
展寧左右一瞥賀天龍與菊花仙姑,傲然冷笑道:
“怎麼?一掌之後便沒下文了麼?賀天俠既是由始不願放鬆在下,現在區區站在你的面前,怎地反倒忐忑不寧,裹足不前了呢,哈,哈哈哈!”
幾聲縱聲大笑,笑的賀天龍臉上顏色幾變……
賀天龍哪裡又是省油燈,聞言冷笑道:
“展少俠威風使盡,不嫌太以目中無人了麼?”
一句話激得展寧心頭火發,一咬牙,惡聲相問道:
“賀大俠,是我展寧威風使盡,目中無人嗎?公道自在人心,現在就請你聽著:在那泰景路上,你著人尾躡路盯梢,這是你有心來挑釁!仙霞嶺聚人圍攻,出手再又偷襲三招,在關帝廟中囚禁我,足見你的心機狠毒!此刻你又埋伏在這龍門絕壁,欲將我置之死地而後甘,這是你的險惡!你集挑釁、狠毒、險惡於一身,還要顛倒是非,混淆黑白麼?你真是一個狗屁不如的小人!今天,我要替天行道,你不必要求倖免了!”
賀天龍被罵的狗血淋頭,怒極恨生,眺眺欲裂地吼道:
“你這娃娃以為伏著幾招雕蟲小技,便能奈何我賀天龍麼?仙姑!一齊上!”
“這不就結了嗎?何必多費唇舌,嘮嘮叨叨!”
唇劍舌槍聲中,雙方再度交上手來!
這一搭上手全是盡力以赴,任與施為,顯然不是先前可比了!
一場拼骨拼命的虎鬥龍爭於是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