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井觀天
人一出生,便註定了坐並觀天的命運。
無論賢愚不肖、帝王將相、販夫走卒,無一不是感官的奴隸。
感官是眼、耳、鼻、舌、身、意。
我們的眼,只能分辨彩虹裡的顏色、它們的組合和不同明度,光譜外的顏色只能稱紫外光和紅外光。
我們的耳,只能聽某一波段的聲音,喚狗的哨子便是我們聽覺之外的聲音。
舌頭只能嘗甜酸苦辣四種味道,每一種感官,莫不有其天生的限制。
那造成了人類獨有和完全主觀的世界,我們的井。
時間只是單程火車,有去無回。有的只是現在這一點,過去成為回憶,將來茫不可測。
不知從何而來,往何而去,忽然閒來到這個生命之井裡。在這並裡,有人埋首並內的汙水裡,以為那就是全世界;也有人得意洋洋,做視並境,以為那是全世界;也有人仰視可望不可及的井外之天,以為那就是全宇窗。
當然,也有人要跳出井外,據說有人曾跳了出去,他們的名字叫釋迦?老子?可惜他們從來沒有跳回來,告訴我們外面的天地是怎麼樣。是否值得嘗試去跳?
糖衣
世界上大多數具有悠久歷史的宗教,她們中心的精粹,都具有玄之又玄的永恆意義,代表了有限的生命,追求無限存在的“困獸之鬥”。
佛教如是、道家、天主教、回教亦莫不如是。
可是為了適合大眾的需求,一個宗教為了順應大勢,卻無法不披上可日的糖衣。
以佛教為例,釋迦正是個反傳統的改革者,將求之於神的“外求”,收歸於“覺己”的悟求,但發展下去,卻無法不將印度其他宗教如印度教的經誦、符咒、求神作福收人教內,使信者能“直接”從宗教中獲益,佛陀純粹形而上的哲學和精神歷程,變成繁瑣不堪,求神拜怫的儀式。正如天主教的天堂地獄,使習慣了賞與罰的世人得其所哉,信者有利,不信者無利,簡明易行。
就像威爾斯筆下的《隱身人》。當他隱身時,必須全身赤裸,才能發揮隱形的威力。可是別人看不見也不明白,唯有讓隱身人穿上衣服,於是大家
恍然大悟,噢!這個就是隱身人,但他們看見的只是衣服,卻以為那就是隱
身人,而宗教的精粹,正有隱身人的特性,那玄妙難以看見的特性,可惜大
多數人著眼的仍是那身應該不存在的外衣,那可口的糖衣。
輪迴
在人的經驗裡,這世界是由大大小小的循環所組成,日往月來,春夏秋冬、生老病死,來而復始,去而復來,所以生老病死後,再來另一個的生老病死,是最自然不過的想法。
況且生命實在太不公平了,人一出生便有宮貴貧賤之別,可是假若輪咳肥蕩嬖冢一切都扯平了,大家輪流來玩,甚至不用擔心殺生折福,因為每個人也有機會經歷不同形式的生命,為蟲為蟻、作豬作狗,今日你殺我,明天我食你,沒有甚麼可怨的。正如今生被人拋棄出賣,說不定前生自己乃是拋棄出賣別人的一員。
怫家正是以輪課基礎,成立了前世令生的一種因果關係,種善因得善果,可是若要追溯回本源處,究竟是何種惡因,造成我們陷身這無邊苦海的惡杲,則任何人也說不清楚。
佛陀有位心水清的徒弟曾向他問及有關第一因的問題,怫陀答道:“假設你中了箭,危在旦夕,往見醫生,醫生首要之務,就是醫洽你的傷勢,而
不是問你為何中箭?.誰射的箭?問不清楚便絕不動手救治。”
智慧的佛陀巧妙地勘芰蘇飧鑫侍猓使我們直到今天也不知道自己為何
中箭墮人生死輪迴之苦?究竟是誰射的箭?也不知智慧如佛陀是否知道答案?
在佛論裡輪坑脅煌的形式,而最尊貴的形式是人,只有通過人的生命,才能有望脫離輪康目嗪#所以人身彌足珍貴,是橫渡孽海的寶筏,生命的最後形式。這是否人類的賣花贊花香,便又是謎樣人生的其中另一個謎。
輪迴的例子數不勝數,大多是記起了前生某一片段,於是小孩認口比他母親還大的妻子;又或某人在催眠下,述說前生的種種,言之鑿鑿,更添輪康惱媸敵浴S繞湓隗菩怕肢康墓家如印度,輪康氖道比任何地方為多,使人懷疑輪渴錄和信念也有種因果的關係。
輪迴或者是對付不公平的靈丹妙藥。
人一出生便不平等,富貴貧賤、聰明愚蠢。
可是假設人類能不停輪浚經歷各種不同的生命形式,消受可愛或可恨的不同生命,那只是生命輪流轉,再沒有公平或不公平的分別。
只有那樣,才能真正全面地去體會生命。
人類再不用恐懼其存在到墳墓而止。
每一個生命,只是永恆裡的一小段插曲,智慧或愚笨、英雄或懦夫,亦不外不同的經驗,從不同角度去體會生命,本質上沒有任何分別。
每一個人生,只是一個站頭,人的出生像泊碼頭埋站,作客完畢,開船起錨,繼續另一段旅程。
可是生命實在太實在了,我們被困在生與死間的囚籠裡,生死之外的猜想沒有一件是能被百分百去證實,只能相信,相信有或無。
也只有這樣,眼前的一切才能成為頭等關注的大事,使我們忘情地投入,忘記了過客的身分,成為生命遊戲裡忘記了那只是一個遊戲的參予者。
假設真有輪迴的話。
忤逆
生命是個由無到有,由有到無的奇異過程。生命依賴物質而存在,卻是與物質截然不同的東西,沒有人瞭解生命的意義,因為人只是生命本身的一部分,生命本身的侷限令到它無能作出超然的反省,只能身不由己地隨著生命發展的洪流,衝往時間無盡的深處,閃出剎那的光芒。或者生命的意義只限於此。
生命是違反自然的東西,在宇宙裡並不常見,在太陽系其他孤寂的星體上沒有生命,反倒應是宇宙的常規。
中國神秘的玄學裡,一切都以“逆”為貴,以“順”為劣,生命正是逆自然而來,文明繼承了這種精神,發展到今天將整個人類的文明放在與自然的對立面上。
大自然賦予了生命杵逆她的自由,到頭來身受其害,但後悔並不是大自然的天性,她只有默默忍受著。
忍受著她的逆子將以萬噸計的原油傾注在她的血脈裡,那裡在百萬年前
它們是否為愛而生,為愛而死?
在宇窗以百萬計的年月裡,人的生命亦是電光火石下剎那間的發生。
他們是否也為愛而生,為愛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