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括蒼山五鬼,自經小賊金光亮飛報,得悉祝靈姑被擄之事,全各十分震怒!
因為祝靈姑,既為彼輩門人之婦,又身藏嫫姆所賜五鬼信符。
是以南海八怪這種舉動,也就無異是向他們挑釁。此可忍,孰不可忍,何況雙方昔年本有嫌惡。
不過南海迢迢千里,人家以逸待勞。設或勞師遠征,五鬼又感無必勝信心。
加上鬼谷子麻江,最工心計,耳聞金光亮稟陳池州當時所聞,頓時心中一動,暗忖:
“看情形,八怪此舉,八成主要乃是看中姓燕的小子,欲圖以此相誘。向本門尋過節,只不過是附帶一筆罷了。既然如此,何不也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擒來姓燕的娃兒,作為釣餌,使南海派前來括蒼山要人,化被動以為主動,縱或不勝,至少也可以走馬換將,不損威名了。”
自然他這種巧計,同門諸鬼無不贊成。
金光亮又認定燕凌雲必到金陵,且申言對方功力極高,非自己所能勝任。
於是鬼谷子麻江,與陰風叟徐完,便雙雙親來了。
請想他們都是海內外數一數二的魔頭,年逾百齡。不但心腸狠毒,胸羅各種譫譎絕學,更是個個練有一身罡煞之氣,火候精純,既能護身,又能傷人於無形。說真個的,適才若非他們留有餘地,僅用反震之力,使我們的小書生就擒,否則實不堪設想了呢!
這原不過是頃刻之間的事。
同時也恰當燕凌雲被震傷遭擒之際,另一旁十餘丈外一座大石之後,有人目睹如此情景,亦立時心膽俱裂傷痛昏暈。
誰嘛?這是玉觀音白鳳英啊!
原來她適才在後追趕,正到此間。
請想眼見意中人,身遭這等慘狀,焉能不腸斷心碎!
虧得她武學世家,見聞極廣,也穩重見機,聽出乃是括蒼山二鬼,心知自己若是拚死現身出手,亦不過是送羊入虎口,不但於事無補,反使個郎身遭人家毒手,連個知悉通知葛姊姊營救的人都沒有!
並因不知雙方爭鬥緣由,恍疑燕凌雲,適才所稱要事,便是指此。
若然,則分明是不願連累自己一家老幼,所以匆匆離開隱賢莊。揆其用心,良苦可知。
是故她雖然不敢貿然搶救,但眼見心上人重傷倒地,又怎能不如同身受,心痛欲絕哩!
說來也幸而她機警過人,未曾露面,否則豈不正合小賊金光亮的心願啊!
半晌,悠悠醒轉,抬眼瞥見獨龍崗已無賊蹤。
於是慌不迭眼含珠淚,翻轉嬌軀沒命的向回疾奔。
這時擂臺已了,賓客星散,只有白鵬夫婦以及老祖母卓如蘭,心愛鳳姑娘,正在面帶愁顏,依間而望。
他們一發現白鳳仙如此愴慌悲痛而回,還只當追上燕凌雲,愛女大受委屈,所以這等模樣。
尤其老祖母,一向鍾愛孫女,趕忙搶上前一把抱住玉觀音,口中憐惜的嘆道:“我兒彆氣苦!可是姓燕的那小子,不理你啦?”
隨又不待答言,念念的說道:“好孩子!千萬保重!只怪那小子沒有眼力,我就不相信,咱們姓白的姑娘,嫁不到一個金龜之婿呢!”
她嘴裡只管嘮叨,可是卻急得白鳳英,櫻口中連珠價的咽哽哭喊道:“不……不……
不……奶奶別誤會他……啊!”
此言一出,不僅老祖母,連趕忙上前的乃父乃母白鵬夫婦,都不禁聽得十分不解,心想:
“既然不是人家拒婚,那就歡喜才是呀!為何又這般模樣啥?”
因而賽紅線,立又將愛女攬到懷中,急急問道:“乖兒!快告訴為娘,究竟是誰人令你氣苦?”
良久,白鳳仙才喘息略定,站穩嬌軀,一臉悲傷的,向老祖母哭說道:“請奶奶快派人通知武當百靈洞公孫老前輩,燕少俠已為咱們拒阻括蒼山二鬼,陰風叟和鬼谷子,以及小賊金光亮前來隱賢莊,被他們擊成重傷,擄去了啊!”
隨又急不擇言的,向乃父急急說道:“金陵城也要派人尋訪,看看孩兒義姊,東海紅綾女葛飛瓊,是否也來到此間啥?”
這種事,尤其括蒼山二鬼之名,頓使老祖母卓如蘭和白鵬夫婦,聞言變色!驚得半晌答不上話來。
請想一個怪書生凌雲燕,已使他們無可奈何,怎能再經得起,這幾位使正道武林側目,無人敢惹的老魔頭,又來金陵製造風波哩!
還虧老祖母,畢竟是久闖江湖,立刻定定神,趕忙手攜白鳳英,憂形於色的說道:“這件事果然不能遲緩,也非得有如公孫大俠這般人才能營救,咱們回去辦!”
隨即長幼四人,一同疾步入莊。
自然如此大事,一班仍留白府的各派名宿,無不大吃一驚!面面相覷,除了照白鳳英適才之言行事外,誰也不敢出頭。
且雁蕩笑方朔韓當,連聲嗟嘆道:“這樣一來,咱們想借重燕少俠擒拿怪書生之計,也就必需另議了啊!”
同時踏雪無痕白鯤,更滿面愁容,搖搖頭道:“不但如此,今夜燕少俠與惡徒凌雲燕鐘山之約,也最好能有人前去通知呢!”
本來在他原意,乃惟恐怪書生屆時久候無人踐約,遷怒隱賢莊,又前來生事,所以開心。
因此一旁玉觀音白鳳英,登時柳眉一揚插口道:“這件事不勞二叔煩神,今晚鐘山之約,自有侄女代燕少俠往踐!”
此言一出,立刻滿座皆驚,尤其踏雪無痕。連忙側身一擺手急急說道:“不!這如何使得,鳳兒千萬不能胡鬧,咱們再從長計議。”
原是嘛!假如怪書生凌雲燕,所行果如江湖上傳言,這豈不正如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哩!
不過白鳳英,芳心卻有她的想法,一則是就日間觀察所得,似乎那位凌雲燕並不像壞人。
且見對心上人,始終毫無敵意,八成彼此極有淵源,特以此相戲,甚至自己祖父之喪,都與人家無關也說不定。
是以立刻又眼含清淚,毅然決然的答道:“燕少俠之事,便是侄女之事,人家為咱們已存亡不保,鳳兒豈是貪生畏死之人?”
同時老祖母卓如蘭,亦長嘆一聲道:“也罷!今晚我也去一趟,問問這姓凌的小子,究竟因何要掌傷老莊主再說。”
自然,老年人有老年人的見地。
因為她眼看人家那種絕世功力,自必身後更是一位了不得的奇人。不說現時報仇無望,便是擒獲對方殺以雪恨,這將來冤冤相報,又焉能可免。
何況自己兒孫滿堂,亦不能孤注一擲,更是自己老伴,一生闖蕩江湖,總難免或有不德之處。否則對方今日來此,已能彼此了斷,又何必定要待諸約期之日,大會武當和本門所邀各派英雄呢?
並見眾人一見她祖孫如此,亦各暗作打算,暫時無話。
時間一幌就是二更。
她們祖孫二人,結束俐落,各帶兵刃,從莊後直上鐘山。
此際,一彎新月,高懸銀漢,山風寒洌,四野蕭然。
老祖母卓如蘭,雖是年邁,但確不愧昔年凌波仙子之名,飛縱得宛如一縷輕煙,仍極快捷。
行行重行行。
大約正距峰巔半里之遙,突聞一陣琴音遠遠傳來。
始則聲調如同高山流水,使人入耳便一掃塵俗之念。
但不久,卻音轉哀怨,如慕如訴,悲悲切切,彷彿閨中少女,情懷難吐,愁緒萬千。
一時玉觀音白鳳英,不由首先聽得淚珠兒奪眶而出,差一點被感染悲慟失聲!
便是老祖母卓如蘭,也因而撩起哀思。
加上音源亦恰來自峰頂。
是以她們祖孫二人,愈益奮力攀登。
可是不料一經接近不遠之處,卻瞥見一塊大石磐上,卻端坐一位背影極美的紫衣女郎。
頭上秀髮因風飄拂,發出陣陣幽香,手撫古琴,仍不住的緩緩撥弄。
想得到,一個年輕少女,竟然敢獨在這孤峰月下撫琴,又豈是常人。
且四外並無怪書生凌雲燕蹤跡。
因此玉觀音白鳳英,不禁一見惺惺相惜。
立刻緩步趨前,亮聲嬌問道:“你這位姊姊,因何孤身在此,可否請到山下舍間一敘嘛?”
她這種話,原是有意攀交之詞。
但見那位紫衣女郎,聞言頓時手停*琴,微轉嬌軀,一雙寒星似的鳳目,向玉觀音瞥了一眼,然後幽幽的答道:“原來是白姑娘,你那心上人呢?”
這口音好熟,話也答得十分突兀。
是故白鳳英,不由立刻一楞!
並聽那位少女,又盈盈一笑續道:“今日擂臺,大約你總如願以償,頗是得意了吧?”
半晌,驀地玉觀音白鳳英,一聲驚呼道:“你莫非就是今日打擂的凌雲燕,快請明告!
燕少俠已不慎為括蒼山二鬼掌傷擄去,我白鳳英特來踐約的。”
本來她日間親見怪書生形容舉止,便早有所疑,此時又細察這紫衣女郎,聲音笑貌無不相同,所以敢於出口叫明。
可是不料她此言甫畢。
卻立見那紫衣女郎,一臉驚容,懷抱古琴,翻身起立,急急問道:“此話當真?是什時間?賊人向何方而去?請快告我!”
她好像也十分關切燕凌雲似的。
玉觀音不由頓時暗忖:“果然被自己料中。”
於是白鳳英,迅即接口悽然答道:“事發本山獨龍崗,也就在凌姑娘離開舍下不久,現時已追趕不及了啊!”
隨又柳眉微挑,續道:“詳情自當奉告,只是白鳳英卻有個不情之請,可否請女俠先將掌傷家祖之事,略告因由,咱們再談?”
自然,這也是她想要立分敵友釋疑之故。
且那位紫衣少女,也並未出口分辯自己身份,顯然必就是凌雲燕真面目無疑。
只看她,聞言先星目一掃,遠立戒備的白家老祖母,纖手一指磐石,點點頭亮聲道:
“老人家請坐,凌雲燕自信尚非惡人。”
接著又微作沉吟,目視白鳳英續道:“本來我這件不白之冤,原擬先查清令祖和武當臥雲老道等死因,再於約期當天下英雄一論曲直,現既如此,那就不妨先告,信不信,也只好隨二位了。”
同時她滿面誠摯之色,神態又極其自然,絕不像有詐。
於是老祖母卓如蘭,登時趨步上前,和聲答道:“謝謝姑娘!老身洗耳恭聽,如舍下有不情之處,定當缺禮補禮!”
隨即三人同在磐石上落坐,由她詳道始末。
原來凌雲燕,確是天都仙客歸元子,獨一無二的孫女,生來靈慧,自幼為長上鍾愛,一身所學,已得乃祖十之六七真傳,舉家隱居黃山天都峰,人跡罕到之處的飛雲洞。
本來她芳齡十八,從未離家。只因歸元子精通易數,並默察武林氣運,說她紅鸞星動,應當出山行道才有遇合。
始則由乃祖攜同,喬妝遍走各地,不久便命她獨闖江湖,任意所之。
自然一個年青人,誰都心高志大。加上她身懷不世奇能,藝高人膽大。且又正當少女思春之期,這種嚴命,那能不正中心懷!
最初僅遨遊於江淮之間,不時趁便行俠作義。
且因她行事神出鬼沒,屢作儒生相公打扮,所以短期江湖便傳出“怪書生”之名。
大約是本年夏初,偶動匡廬之遊。
當時溯江西上,船到安慶,適與江南白同舟。
說來也怪她年輕好勝,一聞“白廉方”三字,便生心要與這位江南高人,一較高下。
於是一路屢顯會家,故作傲氣凌人,以圖激怒。
且江南白,亦果然中計,終於星子登岸後,雙方於靜僻處一度交手。
想得到,白廉方雖然成名數十年,飲譽江南。怎能是她的敵手?
還幸而二人事先言明百合,所以江南白一套“乾坤掌”使完,仍輸了一招。
照說,勝敗乃兵家常理,又有何妨。
可是江南白,卻自惜一世英名,喪於一個年未弱冠的娃兒手中,愧恨欲死,無限沮喪。
因而反使凌雲燕自悔孟浪,惟恐這位老人家,一時想不開殉名輕生。
是以就暗中在後追隨,也由此而發現他此來繫有所為,乃是搜尋昔年“大荒真人”藏珍。
並還不止他一人,彷佛早就有約,在五老峰會合的,有武當臥雲真人斐玉航、北硤山擒龍手方衝、三湘雲夢客蕭漁、南宮柳五人。
且以蕭漁為首,同入五老峰飛瀑之內。
其時凌雲燕,本擬亦現身強行參與。
但又忽憶起乃祖過去所言:說是大荒真人藏珍,絕不在江西廬山,尤其那位昔年怪傑,詭計絕倫,曾言所遺藏珍,非他自己轉世任何人不能妄取。且一甲子前,武林不少人因此喪生,嚴戒門人子女,不得有此貪心。
故而凌雲燕,便恪守庭訓,中止初意。
不過就她彼時所見,似乎搜尋藏珍諸人,飛出瀑布時,全面有喜色。
只是經她暗中查看,又未發現江南白等,帶出什麼寶物。
一直到數月之後,耳聞江湖傳言,栽誣諸老之死乃為她所傷,恍疑必是此中大有蹊蹺,才偕同義妹,重上廬山,進入天璇仙府察看。
可是也並未發現有什麼可疑之處,實十分費解。
是以特一面派人去冀州,邀請他們五人之中,仍健在的南宮柳,一面暗上武當留書訂約,準備到時一正聲譽。
她敘述至此,白家老祖母卓如蘭,也憶起上年老伴,果曾提過往訪三湘雲夢客蕭漁,並深知天都仙客,為當世第一奇人,他的兒孫,又那能是邪惡之流,所以對凌雲燕之言,立時便信了八成。
並即改顏致歉道:“原來凌女俠乃天都老神仙愛孫,老婦倒失敬了!尚請賜恕舍間事急昏心,盲目尋仇,有傷清譽是幸!”
這時最快慰的,恐怕要莫過於玉觀音白鳳仙了。
她本是冰雪聰明,又見凌女對自己心上人極度關心,胸中焉能不早已瞭然。
請看她,頓時一把緊握凌雲燕玉手,嬌軀宛如麵條一般的倚到人家懷中,破涕為笑道:
“凌女俠!白鳳英妄想高攀,你可不可以收我做個小妹啊?”
她熱情奔放,流露出一片天真。
因之凌雲燕,也立刻一把將她摟住,嬌笑答道:“好妹妹,姊姊對你神交已久了呢!難道日間擂臺上那番用心,你都看不出不成?”
這種話,果如白鳳英所料。
於是玉觀音,馬上又仰面嗲聲問道:“凌姊姊你說,分明燕少俠你倆本是相識,怎的今日擂臺上他就認不出啥?”
原是嘛?
但見凌雲燕,聞言似乎粉臉上掠過一絲幽怨,隨即銀鈴般的一笑,附耳低告道:“這話你該將來入了洞房去問他啊!大約是有了你這位好妹妹的緣故吧!”
女孩兒家天生就帶一些酸素,無論是睥睨江湖的英雌,或是閨中淑女。全都不免一個“妒”字,只不過有得當輿不得當之分而已。
自然這也可以說是愛的表現,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可是凌雲燕,這一份酸溜溜話語,又從何說起呢?
看官也許不會健忘,早就瞭然,她便是小孤山拂袖而去的,那位化名林嫣的女郎啊!
她既不願自己說,作者就暫代一敘好啦!
自從她重到匡廬,便又聞江湖上-傳,把她“凌雲燕”三字與什麼“燕凌雲”分折不開。
並說她曾在微山湖筆掃群雄,於武當山火化三元觀,為苗嶺門人,是鬼影郎君好友……
於是她一念好奇,決意要會會這位顛倒同名的燕凌雲其人。
且事有湊巧,船抵武漢,適逢乃祖,因而得悉龜山之事。
尤其天都仙客,盛讚燕凌雲性情誠厚,稟賦絕世,許為武林後起第一奇才,並說已將本門心法暗授,按卦象自己與之相見,尚非其時,囑令愛孫多多留意等語。
雖然未明說她良緣就是此人,但話中含意,已不難想見。
也恰好她到的正是燕凌雲鸚鵡洲行俠那一日,所以便與途中結識的義妹林英,扮成一男一女,一明一暗,在我們小書生之後潛隨。
並以飛書訂約金陵,引燕凌雲附舟東下。
本來他們一路向行數日,雙方極是歡洽。
更是凌雲燕姑娘,也一見鍾情,芳心暗中相許。
只是身為一個黃花閨女,初與男士相交,總不免處處矜持,把求愛主動,留給對方。
可是那知燕凌雲,心有所屬,又老誠不善言詞,儘管禮貌有加,視如手足。
但卻一點都不像她芳心所憧憬的那回事。
尤其小孤山,眼見意中人,與紅綾女葛飛瓊,相見時那番光景,迥然不同,立使她憤而離去,單獨東下金陵。
不過男女之事,端的十分微妙。
她雖然一怒絕裾,但心情上,卻極難割捨,不兩日就越想越悔,反覺人家果如乃祖所說,“性情誠厚”,並不因美色當前,見異思遷,正是一個極端謹可貴的品質,甚是稀有。這種才德兼優的男人,自己焉能放棄。
且到金陵,耳聞白府比武招親之事,忽憶起曾聽意中人談及,和白鳳英相識。心想:
“何不再試他一試,看看男人的心,究竟如何堅貞,是否獨對自己無緣?”
更暗探隱賢莊,見玉觀音鎮日深鎖蛾眉,不時揹人垂淚,並常取出一隻舊頭巾把玩,低呼燕哥哥,也是單戀伊人,不由十分憐惜,也恰好同病。
於是便心生一個主意,準備先下上一著閒棋,促成他們好事,量玉觀音乃聰穎重義之人,將來當決不會有負自己。
自然她既絕頂靈慧,所知極廣,又身為女人,心地特別細密。
是以日間燕凌雲,雖是易容來到白府,但仍逃不過她一雙利眼,一見就被識出行藏。
且暗暗竊笑,心想:“你也終於前來打擂啦!”
可是那知人家壓根兒就不上臺,只作觀眾。不由又令她無限心折,暗贊:“此郎果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
一直待她通名報姓,始見心上人飛上擂臺,申言踐約。
因此她就不得不連僵帶激,*使個郎中計了。
這些事,她是一個女兒家,那便啟齒為他人道哩!
也唯有白鳳英,水晶般的心肝,察言觀色,不難了了。
所以二女立刻相見恨晚,如同故交。
尤其當玉觀音,詳述意中人身遭毒手經過。
更使凌雲燕,無限歉然!
不由柳眉雙蹙,向白鳳英幽幽一嘆道:“燕哥哥這一場無妄之災,說來都怪愚姊,當時若不揭穿,他戴的人皮面具,也絕無此失啥!他那種根骨,正是這班魔頭求之不得啊!”
隨又現出一臉堅毅之色續道:“事不宜遲,救人如救火,我非得去括蒼山,鬥鬥那幾個老鬼不可!”
並即向白家老祖母卓如蘭重新禮見道:“白奶奶!老莊主死因,八成南宮柳能知。我已託人專程北上,日內可去雞鳴寺問無往和尚,月中之約,晚輩恐難趕回了。”
此際,半晌不語的老祖母,已盡釋前疑。聞言立即顫巍巍的失驚接口道:“括蒼山五鬼,都已年老成精,凌女俠,這件事必需從長計議,謀而後勁,怎能讓你獨自去涉險呢,千萬使不得啊!”
不過白鳳英,卻搖搖頭嘆道:“奶奶!從長計議些什麼?放眼當前武林,誰人不縮頭怕事,試看日間咱們請來的那班老前輩,個個噤若寒蟬,就是例證。自己的事,何必求人,鳳兒也要去一趟,何況凌姊姊技絕天人,縱或不能勝,自保總不成問題,我大不了是一條小命,就陪上燕少俠,也是該當哩!”
接著又珠淚盈睫,仰面向凌雲燕咽哽道:“好姊姊,小妹明知此去是你一個累贅,可是不去又絕不能安心,求求你,答應攜帶我吧?”
她情深義重,也由此可見。
是以凌雲燕姑娘,大受感動,馬上激動的答道:“好!咱們姊妹倆,生則同生,死則同死,賢妹快回府上略事收拾,不必再等待天明瞭。”
這裡暫按下不提她們如何前往括蒼山。
且說我們的小書生燕凌雲,自震暈以後,也不知經過多少時光,才猛覺頂上一涼,霍然清醒。
張目環顯,頓感身在一座極為寬廣,陳設華麗的大石洞內。
上坐五個奇形怪狀男女,鐘山所見的老怪、鬼谷子麻江、陰風叟徐完,亦在其中。
更有許多男男女女徒眾,分侍左右,彷彿是一所“五通神廟”一般。
且聽那瘦鬼麻江,一見他睜目,便陰側惻問道:“小黟子!究竟你是不是苗嶺門人快說?”
顯然,他們必是曾聽小賊金光亮稟報,惟恐失了兩家和氣,所以先行問明。
不過燕凌雲,生性耿介,對正邪分際把持極嚴。登時凜然不可侵犯的喝道:“少爺正人君子,豈是邪惡之徒,你們這班老鬼,將我帶到此間,意欲如何?”
並暗提真氣,擬再出手一拚。
不料如此一來,又立感胸中血氣翻騰,口中一甜,不僅真氣難以凝聚,全身無力,而且腑臟如同刀割,痛得額上冷汗直流。
分明自己已受重傷,功力全失了。
同時又聽老怪鬼谷子,喋喋一笑道:“如此甚好,也免得老夫煩心了。”
隨更向徒眾喝道:“快把這小子監禁再說!”
於是我們的小書生,立被兩個壯漢挾持,所經都是曲曲折折,上不見天日,陰暗的石道。
半晌,才到達一所方圓徑丈,黑沉沉的石室。
且兩個賊徒送入,便反閉洞門,揚長而去。
此時,我們的小書生,不由長嘆一聲,心想:“久聞括蒼山五鬼,都是窮兇極惡魔頭,如今將自己擄到此處,不知是何用心?”
更是自己身負重傷,似乎朝不保夕,心頭無限悽然!
幸而老鬼們,還按時派人送來茶飯,飲食不缺。
請想燕凌雲,幾曾受過這種苦楚,孤零零一人,坐臥在如此鬼氣重重的牢獄。
不過有人身處絕境,每將生死置之度外,反覺泰然。
燕凌雲不半日,心情便是如此。
並按龜山傳音老人所授心法,跌坐調理真氣,以御傷痛。
洞中無日夜,也不知經過多少時辰,似感自己心胸略漸安寧,已不如初時之甚。
於是益發心如止水,加緊調息,因之也就更有進步。
這樣大約總有一天多時間過去。
忽然那送入的兩個賊徒,又來將他帶到前洞。
座上仍如初到時情景,只聽居中一個慘白臉,鷹眼廣額,身穿皂服的長鬚老怪,亮起一副沙啞的嗓子說道:“姓燕的小娃兒,老夫乃是此間掌門冷清秋,人稱玄陰帝君,因見你資質頗佳,已改變初衷,特降殊恩,只要你歸順本派,便一切不計如何?”
他這種口氣,彷彿和苗嶺老魔初見時一般。
因此燕凌雲,毫不考慮,立刻俊眼一翻,忿然喝道:“你們這班鬼怪,少爺恨不能手刃以為武林除害,休得妄想,殺剮聽便!”
他書獸子癖性一發,簡直視死如歸,毫不為威脅利誘所動。
是以那位五鬼之首的玄陰帝君,馬上勃然變色,嘿嘿一陣冷笑道:“好!老夫倒要考驗考驗你這小子,骨頭究竟有多硬?”
接著更側顧徒眾喝道:“來人啦!送到風火洞去!”
於是又立有一群如狼似虎的惡徒,將燕凌雲推擁到後洞一座極深的石窖。
初時尚無所覺。
可是不一刻,卻感洞底熾熱如焚,宛如一隻大蒸籠,燒得人由心汗出如漿,氣都透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