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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柳暗花明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經過了哪些地方,反正韋慕嵐只覺得先是在沙上走了一大段,然後沙盡,腳下踩的是碎石頭,且崎嶇坎坷,頗為難走!驀地,夜色中傳過來一聲沉喝:

    “什麼人?”

    只聽前行壯漢高聲應道:“挑燈,酋長回來了。”

    韋慕嵐聞聲抬眼,剛覺眼前黑忽忽的一堆,隨即眼前一亮,前面數十丈外亮起了兩盞燈!

    他看清楚了,亮燈處,是一個黑黝、深邃的山口!他心裡一動,道:“這又是長青谷?”

    年輕人冷冷說道:“你錯了,這兒離長青谷很遠很遠!”

    韋慕嵐道:“我沒覺得走多少路……”

    年輕人道:“這條路是唯有本族人才知道的近路!”

    說話間已近山口,挑燈的是兩名跨刀壯漢,一見年輕人走到,立即躬下身去,齊聲說道:

    “酋長回來了?”

    敢情他們無時無地不說漢語。

    年輕人微一點頭,道:“嗯!老夫人呢?”

    一名壯漢答道:“在帳裡等著酋長呢!”

    年輕人回顧韋慕嵐道,“你跟我進來!”

    當先行進了山口。

    進了山口,韋慕嵐抬眼打量,只見這又是一處谷地,而這片谷地遠比長青谷為大、為深。

    黝黑的夜色裡,百十座巨大帳篷分散在谷里各處(蒙古包),但是靜悄悄地,不聞人聲,也不見任何燈光。

    不,只有居中一座巨大帳篷裡微透著一線燈光。

    由於夜色過暗,各處又沒有燈火,所以除了這百十座巨大帳篷外,他難再看見別的。

    年輕人突然回過身來說道:“你先在這兒等一等,我去稟知家母一聲!”

    隨又轉望左右,道:“你們在這兒陪陪這位中原貴客。”

    說完了話,在眾壯漢答應聲中,他徑自向居中那座透著燈光的巨大帳篷行去。

    自然,韋慕嵐明白,說好聽那叫陪,說不好聽那是監視,可不是嗎,幾十道目光緊緊地盯著他。

    他沒在意,揹著手站在那兒又打量了起來。

    年輕人到了帳篷前,神色一轉恭謹,說了聲:“娘,孩兒,回來了!”

    只聽帳篷裡傳出一個甜美,輕柔,慈祥的話聲:“奇兒,進來吧!”

    年輕人應了一聲,於是低頭行了進去!燈光外瀉只那麼一閃,很快地又被垂下的篷簾遮住了,人是看不見了,但卻仍清晰聽見裡面的話聲。

    當然,韋慕嵐站得太遠,他聽不見。

    帳篷裡,年輕人叫了一聲:“娘!”

    那柔美慈祥話聲道:“剛回來!”

    年輕人道:“是的,娘!我沒想到娘會跟去……”

    那柔美慈祥話聲道:“我見你帶著人出去,不放心,所以跟去看看……”

    微頓之後,接問道:“客人來了嗎?”

    年輕人道:“來了,我遵您的吩咐,把他帶來了!”

    那柔美慈祥話聲道:“他在哪兒?”

    年輕人道:“在外面場子上!”

    那柔美慈祥話聲道:“為什麼不請人家一起進來?這不顯得咱們失禮嗎?”

    年輕人道:“我知道,娘!可是我認為該先進來稟告您-聲!”

    那柔美慈祥話聲道:“嗯!你,現在……”

    年輕人截口說道:“娘!我有件事要求您老人家答應!”

    那柔美慈祥話聲道:“什麼事,奇兒,你說吧,對你,娘還有什麼不答應的?”

    年輕人道:“您知道,族裡不能沒有您……”

    那柔美慈祥話聲訝然道:“奇兒,你這話……”

    年輕人道:“孩兒代表全族,懇求您無論在什麼情形下,都別離開奇兒跟族人!”

    那柔美慈祥話聲越發詫異了,道:“奇兒,你這是……那怎麼會,娘什麼時候說要離開了,不會的,奇兒,永遠不會,娘自嫁了你爹之後,就成了這-族的人,怎麼說也不會離開自己的族人的……”

    年輕人道:“孩兒跟族人謝謝您!更感激您!”

    那柔美慈祥話聲道:“自家母子說這些幹什麼,奇兒,這位中原客人是……”

    年輕人道:“孩兒請您自己見他,當面問他!”

    那柔美慈祥話聲沉默了一下,隨即說道:“好,你請他進來吧!”

    年輕人應了一聲。篷簾掀動,他大步走了出來,到了韋慕嵐近前,他神色木然地說道:

    “家母請你進去,記住我的話!”

    韋慕嵐道:“謝謝酋長閣下,我會記住的!”

    年輕人道:“你進去吧!”

    韋慕嵐道:“閣下不……”

    年輕人微一搖頭,道:“我不進去了,你自己去吧!”

    韋慕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酋長閣下,這是為什麼?”

    年輕人道:“不為什麼。”

    韋慕嵐沒再問下去,遲疑了一下,邁步走了過去。

    他知書達禮,到了那座帳篷前,他停了步,恭謹一聲:“老人家,晚輩告進!”

    只聽那柔美慈祥話聲道:“化外女子不敢當中原貴客這等稱呼,我恭候多時,少俠請進來吧!”

    進了帳篷,眼前猛地一亮,他看見了,這座帳篷裡的擺設很豪華,但不失一個雅字。

    地上鋪著厚厚的一層氈,漆几上是漢家的八寶琉璃燈,還有那檀香嫋嫋上冒的金猊……

    除了這座帳篷本身外,所看見的,全是中原擺設,絕不會令人有置身異域胡地之感。

    帳篷中央,垂著一副比輕紗稍厚,略略透明的簾幕,簾幕後也有燈,一張錦榻上,坐著一個人,那是個只能看見輪廓,而難看仔細的女子。

    她,一身漢家裝束,隔著簾幕象隱約於雲霧之中,令人第一眼便有一種美感。

    韋慕嵐人目這情景,他呆了一呆,但旋即他躬下了身。

    “晚輩見過老人家!”

    “不敢當,我,孀居多年,不見外客,除了我的子女外,連見我的族人也是這樣,尚請少俠不要以失禮見責!”

    韋慕嵐忙道:“晚輩不敢!”

    她道:“少俠身後有錦凳,請坐!”

    韋慕嵐謝了一聲,坐了下去。

    他坐定,她開了口:“聽說少俠要見我!”

    韋慕嵐道:“是的。”

    她道:“少俠有什麼見教?”

    韋慕嵐道:“不敢,晚輩敬慕老人家的才學及作為……”

    她“哦”地一聲笑道:“那沒有什麼,我白幼喜讀漢家書籍,也僅僅比關外人略強一點,至於我的作為,我是取漢家之長,補本族之短,那也談不上什麼作為!”

    韋慕嵐道:“老人家過謙了,據晚輩所知,老人家才高學富,胸羅淵博,允稱當世奇女……”

    她笑道:“少俠這等誇讚,我簡直汗顏無地自容!”

    韋慕嵐道:“老人家……”

    她截口問道:“少俠是中原武林中人?”

    韋慕嵐道:“是的,老人家,晚輩是中原武林末學後進!”

    她道:“少俠過謙了,少俠一身所學適才在長青谷我已瞻仰過,稱得上高絕二字,必然是經過名家傳授……”

    韋慕嵐道:“晚輩藝承家義父!”

    她輕“哦”一聲道:“原來是……由少俠文才武學觀之,少俠的義父必然是中原武林名家,也是當世一位奇人。”

    韋慕嵐道:“謝謝老人家誇獎……”

    她道:“少俠由中原何處來?”

    韋慕嵐道;“晚輩是江南人,從開封來。”

    她道:“開封?”

    韋慕嵐道:“是的,老人家!”

    她道:“開封……如今不知道是什麼樣子了……”

    韋慕嵐微愕說道:“老人家莫非……”

    她輕哦一聲,道:“我年輕的時候隨家人去過一趟,開封的景物至今依稀還記得,事隔多年,不知道變了沒有……”

    韋慕嵐道:“老人家,滄海桑田,世間事多有變遷的。”

    她點了頭道:“是的,少俠說得很對,恐怕開封已不似當年了……”

    話鋒一轉,接問道:“少俠這趟到關外來是……”

    韋慕嵐道:“晚輩為找一個人!”

    她道:“找一個人,誰?”

    韋慕嵐道:“家義父當年的一位紅粉知己。”

    她道:“這麼說,少俠要找的是個女子。”

    韋慕嵐道:“是的,老人家!”

    她道:“她也該是中原人?”

    韋慕嵐道:“是的,老人家,她的家在開封!”

    她道;“噢,她是什麼時候到關外來的?”

    韋慕嵐道:“老人家,算算有十幾年了。”

    她道:“一個女兒家,跑到關外來幹什麼,?”

    韋慕嵐道:“不瞞老人家說,她是被奸人陷害,被金主送到關外來和親的。”

    她“哦”地一聲道:“原來是……這種事我親眼見過,不管她的後來結果如何,和親這件事總是殘酷的,自漢唐以來,多少女兒家遭到這種悲慘的命運,身託異域,老死他鄉,一輩子難歸故上,難見家人,想想就令人一掬同情之淚……”

    頓了頓後,問道:“少俠找到了她沒有?”

    韋慕嵐道:“老人家,還沒有,據晚輩所知,她當年被送到關外來是為了和親異族,這也是晚輩要見老人家……”

    她道:“少俠,是本族?”

    韋慕嵐道:“是的,老人家。”

    她道:“少俠沒有弄錯了?”

    韋慕嵐道:“老人家,應該不會錯。”

    她道:“那麼少俠要見我,也是為……”

    韋慕嵐道:“晚輩想請老人家賜教……”

    她道:“只要少俠確認她在本族,我幫少俠找她,該是義不容辛的,但不知她姓什麼,叫什麼……”

    韋慕嵐道:“老人家,她姓謝,閨名蘭馨……”

    她突然叫道:“謝蘭馨……”

    韋慕嵐心裡一跳,忙道:“是的,老人家,老人家可知道……”

    她平靜地問道:“我還沒有請教少俠貴姓大名。”

    “不敢。”韋慕嵐道:“晚輩姓韋,草字慕嵐!”

    她道:“姓什麼,姓魏?”

    韋慕嵐道:“老人家知道,唐時有位詩人韋蘇州韋應物……”

    她道:“原來是這個‘韋’字……少俠是江南何處人氏?”

    韋慕嵐道:“老人家,晚輩只知道自己是江南人……”

    她詫聲說道:“少俠這話……”

    韋慕嵐道:“晚輩是個孤兒,從小就沒有了父母,對於自己的身世茫無所知,便連自己姓什麼也不知道……”

    她道:“那麼少俠姓的這個韋字……”

    韋慕嵐道:“是從義父姓。”

    她道:“原來是少俠的義父姓韋,他的大號是……”

    韋慕嵐道:“老人家,他老人家叫志遠。”

    她突然沉默了,良久,良久沒聽她說話。

    韋慕嵐忍不住詫異地叫了一聲:“老人家。”

    只聽她顫聲說了一句:“少俠!”

    韋慕嵐忙道:“老人家怎麼-了……”

    她道:“我心裡很難過。”

    韋慕嵐訝然說道:“老人家這話……”

    她道:“我不瞞少俠,在十多年前,本族確曾有個來自中原的女子叫謝蘭馨!”

    韋慕嵐心裡猛然一陣跳動,急急道,“老人家,謝姨她如今……”

    她道:“少俠,你來遲了!”

    韋慕嵐一怔,忙道:“老人家,我來遲了?”

    她道:“是的,少俠,你來遲了幾年!”韋慕嵐心裡往下一沉,道:“老人家是說……”

    她道:“少俠,謝姑娘在五年前病故了!”

    韋慕嵐怔住了,霎時間他只覺手腳冰冷,象是被人打了一拳,又象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這時候,他想起了為什麼那年輕人不讓他來,要他打消找人之意,馬上回轉中原去,為什麼烏乾巴見像驚呼。

    只聽她道:“少俠,我很不安,你冒風霜之苦,千里迢迢跑來關外找尋謝姑娘,我不該讓你失望,也不該讓你傷心,可是事實上我又不能不告訴你……”

    韋慕嵐定了定神,顫聲說道:“老人家,我謝姨是什麼病……”

    她嘆了口氣,道:“大概是長期鄉愁難解,還有心中憂鬱悲憤難消所致吧,少俠該知道,關外的醫術究竟不及中原,她輾轉病榻近十年,老酋長也曾為她遍求關外名醫,但終於……”

    至此住口不言。

    韋慕嵐愣愣地望著她道:“老人家,這是真的?”

    她道:“事關重大,我豈敢欺瞞少俠?”

    韋慕嵐道:“老人家,晚輩的謝姨葬在……”

    她道:“少俠,中原、關外風俗習慣不同,按本族的風俗與規定,人死之後是不營墓造墳的。”

    韋慕嵐道:“那麼晚輩謝姨的遺骸……”

    她道:“由此往西十里,有一潭水,叫黑龍潭,那就是本族人死後的埋骨處,屍骨均沉於潭底……”

    韋慕嵐道:“老人家,這麼說,晚輩欲尋謝姨的遺骸也不可能了?”

    她道:“是的,少俠,其實,在平時,黑龍潭是禁止隨便前去的,只有在本族中有人亡故時,由酋長率領才能去……”

    韋慕嵐悲痛的道:“晚輩跑這一趟倒不要,緊,只是這仇這恨卻永遠……”

    猛地一陣激動,住口不言。

    她道:“少俠,什麼仇,什麼恨?”

    韋慕嵐道:“晚輩謝姨的仇,晚輩義父的恨!”

    她道:“少俠能明說嗎?”

    韋慕嵐道:“晚輩謝姨是被奸人陷害,謝姨悲慘,義父鑄恨,晚輩雖明知奸人是誰……

    但卻無力除之……”

    她道:“難道說少俠找到謝姑娘就能除去奸人了嗎?”

    韋慕嵐道:“老人家有所不知,晚輩謝姨有一片紫貝葉,家義父也有一片,那是當年他二位的訂情之物,兩片紫貝葉上合載著一種絕世武學,晚輩只有習了這種武學,才能除去那奸人……”

    她道:“以少俠現在的所學還不夠除奸嗎?”

    韋慕嵐道:“老人家有所不知,那奸人精擅一種獨門歹毒霸道掌力,這種掌力無人能御,只有紫貝葉上所載武學才是這種掌力的唯一魁星……”

    她道:“我明白了,謝姑娘這一死,少俠就無法得到那片紫貝葉了!”

    韋慕嵐道:“正是這樣,老人家。”

    她道:“所以少俠由中原到關外來找尋謝姑娘,就專為向她索取那片紫貝葉了?”

    韋慕嵐道:“不,老人家,這是晚輩經家義父一位好友的指點,才知道紫貝葉武學是那種掌力的唯一-星,原先晚輩奉命找尋謝姨,一方面是想接謝姨到江南去,另-方面是查訪陷害她的好人……”

    她道:“接她到江南去?少俠的意思是……”

    韋慕嵐道:“家義父希望能跟謝姨團聚。”

    她道,“事隔十幾年,當初又是被人陷害,她早已是他人婦……”

    韋慕嵐道:“老人家該知道,真情是永遠存在的。”

    她道:“他的真情令人感動,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直到十幾年後的今天,他才派少俠找她……”

    韋慕嵐道:“不,老人家,家義父這十多年來找尋謝姨可以說是沒一天間斷,然而,到今天他老人家年事漸高,精力日衰,不敢再臨傷心舊地,遂派晚輩出來……”

    她道:“原來如此,這麼說是我想錯了……”

    一頓,接道:“少俠既然從開封來,一定到謝姑娘家去過了?”

    韋慕嵐道:“是的,老人家,家破人亡,謝家已成空宅很多年……”

    她道:“難道謝姑娘的親人……”

    韋慕嵐道:“聽說都已經不在人世了。”

    她“哦”地一聲道:“為人女,遠在異域,父母故世不能在側送終,怪不得謝姑娘臨終時那麼悲痛,如今想想實在令人心酸難忍熱淚……”

    頓了頓之後,她接著又道:“少俠,那陷害謝姑娘的奸人是……”

    韋慕嵐道:“此人在中原武林與家義父齊名,他叫粉秀土白玉堂……”

    她驚呼說道:“是他……”

    韋慕嵐道:“是的,老人家,晚輩在查知是他之後,曾找到了他家裡,結果險些喪生在他那歹毒霸道的獨門掌力下……”

    一怔凝目,道:“老人家知道白玉堂此人?”

    她道:“不,我不知道,我是關外人,怎會知道中原武林……”

    韋慕嵐詫異地道:“那麼老人家適才驚呼是他……”

    她道:“少俠,這該是必然的反應。”

    這解釋頗為牽強,韋慕嵐目光凝注,心中狐疑,道:“老人家……”

    她截口說道:“有件事我要告訴少俠。”

    韋慕嵐只好暫忍心中疑念,道:“什麼事?老人家請說。”

    她道:“這件事對少俠的報仇雪恨或許有所幫助……”

    韋慕嵐心頭一跳,忙道:“老人家請說。”

    她道:“謝姑娘身後遺有一個女兒,謝姑娘臨終前曾把一樣東西交給了她那女兒,要她女兒到中原去找一個人……”

    韋慕嵐忙道:“老人家,真的?”

    她道:“自然是真的,但是謝姑娘交給她女兒的是不是那片紫貝葉,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她讓她女兒去中原找一個人,這個人該是少俠的義父是不會有錯的……”

    韋慕嵐道:“老人家,她,她走了沒有……”

    她道:“早去了,在謝姑娘去世後不久,她就動身往中原去了。”

    韋慕嵐道:“老人家,她叫什麼名字?”

    她道:“她叫謝小馨,另有個名字叫溫娃娜……”

    韋慕嵐猛然一怔,道:“溫娃娜……”

    她道:“是的,少俠。”

    韋慕嵐象沒聽見,神情激動地喃喃說道:“娃娜,是她,是她,她竟會是……怪不得她長得那麼象謝姨,怪不得,這真是……”

    她訝然說道:“少俠,你,你在說什麼?”

    韋慕嵐突然笑了,道:“晚輩謝謝老人家。”

    她忙道:“不必客氣,少俠只要回到中原去,找到她……”

    韋慕嵐道:“晚輩所以謝老人家,不是為這個!”

    她愕然說道:“那是為什麼?”

    韋慕嵐道:“讓晚輩告訴老人家一件事,晚輩在沒到關外來之前,在中原邂逅了一位去自關外某族的公主……”

    她“哦”了一聲。

    韋慕嵐道:“她告訴晚輩她叫溫娃娜,她並且把她族裡的情形詳細地告訴了晚輩,她說她有一位稱奇的母親,她的母親怎麼樣教導她的族人學習漢人文化,最後她說以後有機會要帶晚輩到關外來見見她的母親……”

    她驚聲說道:“少俠,你,你見過娃娜了……”

    韋慕嵐含笑說道:“是的,老人家,晚輩知道老人家絕沒想到,否則老人家不會要晚輩回中原去找她而無意中拆穿了自己的謊言!”

    她失聲道:“少俠,你……”

    韋慕嵐突然離座跪了下去,熱淚奪眶,悲聲說道:“謝姨,您何忍讓義父傷心,慕嵐悲痛,可憐義父跟慕嵐找尋了您十多年……”

    她失聲叫道:“少俠,你這是……”

    韋慕嵐流淚說道:“謝姨,天可憐我義父跟慕嵐,讓您自己拆穿了自己的謊言,難道您就不能可憐可憐義父跟慕嵐嗎?”

    她沉默了,沉默了,久久方顫聲說道:“這難道是天意,這難道是……這既是天意,當初就不該……慕嵐,好孩子,你起來,你起來讓謝姨認你就是……”

    韋慕嵐再也難忍心中悲痛,突然,他低下了頭。

    她,下了榻,從簾幕後走了出來,她,風華絕代,國色天香,跟溫娃娜長得一樣,所不同的是她已屆中年,而且比一般中年婦人為老,她滿臉是淚漬,她是早在流著淚了,她走過來以顫抖的手扶起了韋慕嵐道:“慕嵐,別哭,這麼大了,怎麼象個姑娘似的,聽見沒有,不再哭,找到了謝姨,該高興,該笑,是不,來,抬起頭來,讓謝姨看看你,當年謝姨沒見過你……”

    韋慕嵐強忍悲悽抬起了頭,她,謝蘭馨,替他擦去了淚漬,眼中含著淚,強笑說道:

    “好俊,跟你義父一樣,好孩子,這麼遠跑到關外來找謝姨,也真難為了你……”

    韋慕嵐道:“更讓人傷心的是您竟忍心當面不認,讓慕嵐把假消息帶回去給義父。”

    謝蘭馨笑了,道:“好會說話,到頭來謝姨不仍是……”

    韋慕嵐道:“那是因為慕嵐見過娃娜!”

    謝蘭馨嘆了口氣,道:“我絕沒想到你已見著了娃娜,絕沒想到,看來這真是天意,慕嵐,你是怎麼見著娃娜的,說給謝姨聽聽?”

    韋慕嵐把經過說了-遍,當然,他隱瞞了該隱瞞的。

    聽畢,謝蘭馨笑了,道:“看來你兩個有緣……”

    韋慕嵐心虛,下意識地臉一紅,道:“謝姨,您,您……”

    謝蘭馨一怔,那一雙清澈、深邃的美目凝注,道:“怎麼,謝姨說錯了話了嗎?”

    韋慕嵐慌忙避開了那雙目光,道,“不,不是,謝姨,是,是……”

    謝蘭馨道:“是什麼,嗯?”

    韋慕嵐臉好紅,忙道:“謝姨,沒什麼!沒什麼!”

    謝蘭馨美目緊緊凝注,道:“慕嵐,小馨美不美?”

    韋慕嵐紅熱透耳根,道:“謝姨,您……”

    謝蘭馨道:“說啊,對謝姨說,怕什麼?”

    韋慕嵐只得點頭說道:“美,跟您一樣美。”

    謝蘭馨笑了,道:“好會說話,慕嵐,老實告訴謝姨,你是不是很喜歡她?”韋慕嵐大驚忙道,“謝姨,您……”

    謝蘭馨道:“要不是當年,謝姨如今該是你的義母了,你還把謝姨當外人?”

    韋慕嵐忙道;“不是的,謝姨,慕嵐怎會……”

    謝蘭馨道;“那就老實告訴謝姨,說心裡的話。”

    韋慕嵐只好硬起頭皮點了頭,道:“是的,謝姨!”

    謝蘭馨臉上浮起了異樣神情,道:“小馨對你呢?”

    韋慕嵐囁嚅說道:“謝姨,這,這慕嵐不知道。”

    謝蘭馨道:“是真不知道還是不對謝姨說實話?”

    韋慕嵐道:“當時慕嵐不敢……不敢多想……”

    謝蘭馨微笑道:“好個不敢多想,傻孩子,她為你吮毒,為你裹寒,她對你的一切,還用得著你多想嗎……”

    臉上那異樣神情更濃,她道:“當年你義父跟我,事隔十幾年後的今天,你又跟小馨……

    這叫什麼,難道這也是天意……”

    韋慕嵐沒說話。

    她又道:“來,慕嵐,坐下,跟謝姨好好談談。”

    拉著韋慕嵐坐了下去。

    坐定,韋慕嵐探懷取出那幅畫像,看了看畫像,再看了看她,他忍不住說道:“真象!”

    謝蘭馨訝然說道:“我……慕嵐,這是誰畫的?”

    韋慕嵐道:“義父!”

    謝蘭馨唇邊閃過一絲抽搐,強笑說道;“虧他還記得我的像貌……”

    韋慕嵐道:“您可別這麼說,他老人家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您,因為當年遲到開封一步,他老人家至今引以為咎……”

    謝蘭馨微一搖頭,道:“別提了,慕嵐,這是命,你謝姨的命如此,夫復何言,好在老酋長是位難得的英豪,他對我一直很好,這是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一點……”

    接問道:“慕嵐,你義父,他還沒娶?”

    韋慕嵐搖頭說道:“沒有,謝姨,他老人家說過,今生今世不打算娶!”

    謝蘭馨道:“這麼說來,該羞該愧的是我……”

    韋慕嵐道:“您也別這麼說,造物弄人,您是個弱女子,離鄉背井,遠託異域,隻身處在這……”

    “謝謝你,慕嵐。”謝蘭馨道:“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明白自己……”

    展顏淡然一笑,道:“我忘了問了,你義父他可好,老多了吧!”

    韋慕嵐道:“他老人家尚稱安好,只是這多年來……您知道,一個情字折磨人,在慕嵐看,他老人家老多了。”

    謝蘭馨幽幽一嘆,道:“是我誤了他……”

    韋慕嵐道:“謝姨,您別這麼說……”

    謝蘭馨微微一笑,道:“好,謝姨不說了,慕嵐,我聽說除了你之外,還有一批人來到了關外,說是什麼總管府的總管……”

    韋慕嵐雙眉一揚,道:“謝姨,他就是白玉堂。”

    謝蘭馨臉色一變,道:“怎麼,他就是白玉堂?白玉堂他,他什麼時候……”

    韋慕嵐道:“謝姨,在金時,他是開封的知府金知府,到了這一朝,他因為一身所學傲視武林,也因為開城迎元兵,獻金人公主有功,一躍而為河南總管府的總管。”

    謝蘭馨失聲說道:“原來他就是金知府……他的官不小啊!”

    韋慕嵐冷笑說道:“是不小!”

    謝蘭馨道:“我記得還有個莫滄江……”

    “死了。”韋慕嵐道:“屍陳無定河邊……”

    接著,他把從進開封到如今的經過,頗為詳細地說了一遍。

    聽畢,謝蘭馨嘆道:“看來人是作惡不得,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莫滄江他絕不會想到自己會死在無定河邊,而且是這麼個死法……”

    韋慕嵐道:“他應該是這麼個死法,這還算便宜,他要是落在我手……”

    謝蘭馨嘆道:“慕嵐,這是天意,怨不得人,事已成過去,當初他們也只是一念之誤……”

    韋慕嵐道:“他們這一念之誤不要緊,卻害得您跟義父……”

    謝蘭馨道:“這是天意,慕嵐,也許我跟你義父註定無緣,你義父愛我,他該也會為我有很好的歸宿而高興的。”

    韋慕嵐微一搖頭,道:“謝姨,您原諒,慕嵐不這麼想,白玉堂有過一念誤,但是他不知道悔悟,拿他這趟出關來說,為的是那片紫貝葉,假如他找到了您,我不以為他僅僅是向您索取那片紫貝葉。”

    謝蘭馨點頭嘆道:“你說得固然不錯,但是我不跟他計較,同時他也不會找到我的,這個地方極為隱密,不是本族的人,-找不到這個所在……慕嵐,不管怎麼說,我勸你,冤仇宜解不宜結,能放手時便放手,得饒人處便饒人!”

    韋慕嵐道:“謝姨,您不恨他?”

    謝蘭馨搖頭說道:“我不恨他,這是天意,這是命。”

    韋慕嵐肅然起敬,道:“謝姨,只要他肯放手……”

    謝蘭馨道:“謝謝你,慕嵐,到了該放手的時候,他會放手的。”

    韋慕嵐訝然說道:“謝姨您這話……”

    謝蘭馨道:“慕嵐,你等著自己看吧。”

    韋慕嵐詫異地望著謝蘭馨,沒有說話。

    謝蘭馨又道:“慕嵐,你說你義父有位朋友救了你,他是……”

    韋慕嵐道:“不知道您認識不認識,聖手華佗何九如何前輩。”

    謝蘭馨輕“哦”一聲道:“是何大哥,我沒見過,可是我聽你義父提起過,他是你義父的莫逆交。”

    韋慕嵐道:“是的,謝姨,要不是何伯認出白玉堂的殘掌,慕嵐還不知道害您的是白玉堂呢。”

    謝蘭馨道;“何大哥的見聞極廣,胸蘊之豐不下你義父,而且俠骨柔腸,義薄雲天,是你義父生平唯一最敬佩的人……”

    接問道:“你說他跟白玉堂也有仇?”

    韋慕嵐遂又把何九如跟白玉堂結仇的原因說了一遍。

    謝蘭馨聽完驚聲說道;“原來是這樣……白玉堂他這份罪孽可不輕……”

    韋慕嵐道:“聽何伯的口氣,似乎不願計較……”

    謝蘭馨道:“你何伯胸襟超人,他什麼事情都看得開,而且這種事也不能全怪白玉堂一人,要是你何嬸……”

    嘆了口氣,接道:“身為一個女人,要是意志不堅,那……”

    搖搖頭,住口不言。韋慕嵐也沒有說活。

    沉默了片刻之後,謝蘭馨忽地抬眼說道:“慕嵐,你何伯有個女兒?”

    韋慕嵐倏感不安,點頭說道:“是的,謝姨。”

    謝蘭馨道:“今年多大了?”

    韋慕嵐道:“比慕嵐小一兩歲。”

    謝蘭馨道:“長得怎麼樣?”

    韋慕嵐臉一紅,遲疑了一下,道:“略遜小馨!”

    謝蘭馨道:“真的?”

    韋慕嵐點了點頭,道:“真的,謝姨。”

    謝蘭馨美目中異采閃爍,突然-嘆說道:“慕嵐,謝姨為你擔心……”

    韋慕嵐心頭-跳,道:“謝姨,您這話……”

    謝蘭馨道:“慕嵐,別跟謝姨裝糊塗,你多大,謝姨多大?謝姨是個女人,看得出來……”

    韋慕嵐簡直心驚肉跳,漲紅著臉,囁嚅說道:“謝姨,我,我……”

    謝蘭馨道:“可願對謝姨實話實說?”

    韋慕嵐點了點頭。

    謝蘭馨道:“那麼,說給謝姨聽聽!”

    韋慕嵐只好硬著頭皮把跟鳳姑的事情說了一遍。

    聽畢,謝蘭馨皺了眉,道:“慕嵐,在你們年輕人來說,這是一種很自然的現象,鳳姑,她跟你有緣份,小馨她跟你也有緣,而糟就糟在你自己把話說定了,你知道,只要是好姑娘,她對這件事就很認真,尤其死心眼兒……”

    韋慕嵐道:“謝姨,您是指……”

    謝蘭馨道:“你不是當面對鳳姑作過許諾嗎?”

    韋慕嵐道:“那是因為慕嵐先前誤會了小馨……”

    謝蘭馨埋怨地道:“這孩子也真是,怎麼能這麼做,為求個保護也不能這樣啊,她雖是不諳武學,可是她會攝魂大法……”

    韋慕嵐一怔,忙道:“謝姨,怎麼,小馨她,她會攝魂大法?”

    謝蘭馨道:“是的,慕嵐,要不然我怎麼放心讓她一個人到中原去。”

    韋慕嵐震撼地道:“那怪不得,怪不得她說沒人能傷害她……”

    謝蘭馨道:“這是實話,會攝魂大法的人能控制一個人的意志,所以沒人能傷害小馨,除非她碰見象你義父那樣定力特強的人!”

    韋慕嵐道:“您的意思是說,假如她碰見定力特強的人,她就無法控制那人的意志……”

    謝蘭馨道:“是的,慕嵐,不過你仍可以放心,象這樣定力特強的人,放眼當世找不到幾個,這跟先天的稟賦,後天的所學以及心性有關,據我所知,象這樣的人,近百年來只有你義父一個。”

    韋慕嵐心中著實地鬆了一鬆,道:“謝姨,您也會……”

    謝蘭馨一點頭,道:“小馨的攝魂大法是我傳授的。”

    韋慕嵐驚異地道:“您什麼時候學了這……”

    謝蘭馨微笑說道:“那也是機緣巧遇,還是老酋長在世的時候,有一次我跟他到陰山打獵,在一個山洞裡無意中拾獲了一本攝魂大法秘芨,於是我就學會了這失傳近百年的奇學,後來我才知道那山洞是來自天竺的一位異人修真之所,那本秘芨就是他遺留下來的,之後我要讓小馨一個人到中原去找你義父,你知道,一個弱女子沒有防身之技讓她一個人出遠門是不行的,學武既非一蹴可成,而所學也不一定能夠防身,所以我又花了三個月的工夫把攝魂大法傳授給了她。”

    韋慕嵐道:“原來是這樣的,那白玉堂就是找著您也不怕了……”

    謝蘭馨道:“他找不到我的。”

    韋慕嵐心中忽地一動,道:“謝姨,您能制住白玉堂嗎?”

    謝蘭馨淡然一笑,道:“難說,你知道,這是不能隨便嘗試的。”

    韋慕嵐還想再說,謝蘭馨已然接著說道:“慕嵐,你現在該應付的,是你自己的事。”

    韋慕嵐臉一紅,沒有說話。

    謝蘭馨道:“怪只怪小馨她不該這麼做,將來她是要經些波折,受點折磨的。”

    韋慕嵐心頭一震,道:“謝姨,您這話……”

    謝蘭馨微微一笑道:“慕嵐,凡事有因必有果,這是人力無可挽救,不能改變的,一個小馨,一個鳳姑似乎該還有一個……”

    韋慕嵐大驚,他剛要說話,謝蘭馨又接著說了下去:“只記住謝姨一句話,凡事要逆來順受,要忍,也要委曲求全,要不然情天難補,恨海難填,你會誤人誤己,痛苦一輩子的,知道嗎?”

    韋慕嵐道:“慕嵐不大明白,可是慕嵐會聽您的話。”

    謝蘭馨笑了笑,道:“就夠了,你已經找著謝姨了,回去不怕無以覆命了,為找尋那一片紫貝葉,也別讓小馨一個人在中原茫茫人海中到處瞎撞,今晚在這兒住一宿,明天一早你就動身回中原去吧。”

    韋慕嵐雙目睜,道:“謝姨,您……”

    謝蘭馨含笑說道:“我怎麼?”

    韋慕嵐道:“您不跟慕嵐一起回去?”

    謝蘭馨含笑說道:“誰說我要跟你回去了?”

    韋慕嵐道:“謝姨,您不是故意逗慕嵐吧?”

    謝蘭馨微一搖頭,道:“不,慕嵐,謝姨說的是真話。”

    韋慕嵐叫道:“謝姨,那,那為什麼……”

    謝蘭馨微笑道:“慕嵐,你要明白一件事,這就象一株樹,由甲地移植到乙地,起先它不習慣,思念故土,可是一旦它在乙地生了根,它照樣能生長,茁壯……”

    韋慕嵐道:“謝姨,義父……”

    謝蘭馨道:“慕嵐,我感激他,也愧對他,可是事隔多年,物是人非,謝姨已是人婦……”

    韋慕嵐道:“您知道,他老人家不會……”

    謝蘭馨道:“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三從四德,這是古來女子的明訓,是必須恪守的,慕嵐,你替我想想,我怎麼能再回到你義父身邊去。”

    韋慕嵐道:“難道說您不打算再回中原……”

    謝蘭馨微一搖頭,道:“樹已在這兒生了根,謝姨準備老死此鄉了。”

    韋慕嵐道:“謝姨,您說的是真的……”“謝姨說過,”謝蘭馨道:“謝姨所說的每-

    向話都是真的,慕嵐,我不否認,起先我悲痛我傷心,我恨不得死,恨不得插翅飛回去,我也很想念你義父,盼望他很快地到關外來找到我,可是一日復一日,一年復一年,歲月已逝,年華不再,隨著這,我這種心念漸漸地淡了,也失望了,而且,我發現關外沒什麼不好。本族上自老酋長,下至每一個族人,他們都對我很好,漸漸地,我跟他們合為一體,終至牢不可分……”

    韋慕嵐道:“可是無論如何您總是中原漢……”

    “不,慕嵐,”謝蘭馨搖頭說道:“無論漢、蒙,都是黃帝子孫,等於一母同胞手足親兄弟,所以有漢蒙之分,那隻因居處不同,習俗各異而已,若真要說起來,我如今已是蒙人,本族每一個人也都成了漢人……”

    韋慕嵐道:“謝姨……”

    謝蘭馨道:“慕嵐,我離不開他們,他們也離不開我,我需要他們,他們也需要我,當初我救了這個族,如今我不能因一念自私毀了這個族……”

    韋慕嵐道:“謝姨,當初您是外來的,如今走了怎麼能說毀……”

    謝蘭馨搖頭說道:“慕嵐,你絕想不到,假如我一旦離開了他們,這一族立即就會-蹶不振,那就等於我毀了這個族,親手殺害了他們,我不能因為自己而忍心……”

    韋慕嵐道:“謝姨,慕嵐千里迢迢來到關外,不避風霜,不辭勞苦,好不容易才找到您,難道您就忍心……”

    “慕嵐。”謝蘭馨道:“對你,謝姨固然不忍,但謝姨只有強忍悲痛,狠起心腸說聲抱歉……”

    韋慕嵐道:“可是義父……”

    “慕嵐。”謝蘭馨道:“謝姨剛才說過,我已是他人婦,謝蘭馨也已不是舊日的謝蘭馨了,事已成定局,是無可挽回的,你義父愛我,他該為我有這種歸宿而高興,你義父知我,他該認為我作這種選擇、這種決定是對的!”

    韋慕嵐道:“謝姨……”

    謝蘭馨微一搖頭,道:“慕嵐,對你義父的真摯深情,我感激,你替我帶句話,我願跟他互期來生,甚至於生生世世。慕嵐,也告訴你義父,中原舊情絕,關外日月長,倘彼此有緣,天上自會相見,來生定為眷屬,莫為情苦,也莫以謝蘭馨為念,你義父非常人,他會看得開看得破的。”

    韋慕嵐道:“謝姨,你的心意真這麼堅決?”

    謝蘭馨道:“是的,慕嵐,謝姨心比鐵石,無法再動分毫。”

    韋慕嵐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於兩眼淚湧,低下了頭。

    謝蘭馨美目中輕射不忍柔光,抬手撫上了韋慕嵐的肩頭,她柔聲說道:“慕嵐,至於你,謝姨自會有所報償的……”

    韋慕嵐猛然抬頭,道:“謝姨,慕嵐不要您報償,只要您跟慕嵐……”

    謝蘭馨微微搖頭,道:“那是不可能的,慕嵐!”

    韋慕嵐又低下了頭,但他旋又抬起了頭,道:“謝姨,慕嵐想這就走。”

    謝蘭馨一怔,訝然說道:“怎麼,生謝姨的氣了?”

    韋慕嵐搖頭說道:“不是,謝姨,慕嵐;不敢,多住一宿也是一個人走,倒不如早點回去稟知義父,找尋小馨……”

    謝蘭馨遲疑了一下,道:“也好,謝姨不強留你……”

    韋慕嵐突地站了起來,道:“那麼,謝姨,慕嵐走了!”

    謝蘭馨跟著站了起來,道:“說走就走?”

    韋慕嵐道:“是的,謝姨!”

    謝蘭馨微一點頭,道:“好吧,謝姨送你……”

    韋慕嵐道:“不敢,謝姨,慕嵐不敢當,慕嵐拜別。”

    身形一矮跪了下去,一拜而起,轉身就走。

    謝蘭馨突然說道:“慕嵐等一等!”

    韋慕嵐連忙轉身,道:“謝姨,您是改變了主意……”

    謝蘭馨微一搖頭,道:“慕嵐,原諒謝姨讓你失望,不是的……”

    韋慕嵐神情一黯,道:“那麼您有什麼事,請吩咐。”

    謝蘭馨道:“記住謝姨的話……”

    韋慕嵐道:“您是指……”

    謝蘭馨道:“逆來順受,委曲求全,忍……”

    韋慕嵐道:“謝謝您,謝姨,慕嵐知道,會牢記心中的。”

    謝蘭馨道:“跨出這帳篷一步就要開始忍!”

    韋慕嵐沒留意那麼多,他也沒心情去玩味這句話,應了一聲:“是,謝姨,您還有事嗎?”

    謝蘭馨道:“沒事了,你走吧!”

    韋慕嵐道:“謝姨,慕嵐走了,將來慕嵐會再來看您的。”

    一躬身,轉身行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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