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何蔓緩緩睜開眼,視野中一片刺眼的白。陽光從窗子透進來直射在她的臉上,她眯起眼睛,適應了很久才能看清東西。
“蔓,你醒過來了?”謝宇提著一壺水出現在門口,大步奔到床前。
“你到底怎麼了?怎麼會昏倒在路上?”
“我……就是眼前一片黑。”
謝宇的眼中滿是疼惜和擔憂:“算了,你先躺下,我去叫醫生。”
謝宇出去一會兒後回到了病房裡,坐在床邊安撫地摸著她的手背:“醫生說等你休息好了,就讓我陪你到診療室去做些檢查。”
“我有點兒害怕。”
“沒事,你之前車禍不是腦震盪嗎?我剛剛在網上查了,時不時暈一下也屬於後遺症。你別自己嚇自己,不會有事的。”
何蔓笑了,用力回握謝宇:“嗯,不會有事的。”
半個小時後,何蔓試著起床。剛坐起來的時候仍然會有一點兒眼冒金星,她略微一搖晃,謝宇就緊張地抓住她兩隻手,手心滿是黏膩的汗。
“你看你緊張的,手心都出汗了。我就是躺太久了,可能有點兒低血糖。沒事沒事。”何蔓哭笑不得,“你又請假了,老闆要發飆了吧?”
“總監本來就不用坐班,我要是樂意,在家辦公也沒問題,”謝宇滿不在乎,“看你有空關心公司業績,應該是沒事了。來,我扶你起來。”
“你能說出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和星期幾嗎?”
何蔓聽到問題之後笑噴了。
診療室裡,醫生跟何蔓說要做個小**。何蔓心裡還有些忐忑——沒辦法,雖然畢業這麼多年了,可還是一聽到考試**這種詞就條件反射地緊張。
“大夫,你是為了緩解我的緊張情緒嗎?那你不如給我老公做這個**,他可比我緊張多了。”
醫生寬和地笑了:“還能開玩笑,估計沒什麼事情。我理解你覺得這**侮辱智商,不過這是重要的例行檢查。根據你老公剛才跟我講的你的日常狀況,我有一些初步推斷。你還是耐心配合我吧,這樣大家都放心。”
謝宇鼓勵地拍了拍何蔓的頭:“不測智商,慢慢答就好,不要有自卑心理。”
“誰有自卑心理,”何蔓瞪他,“咬你哦!”
大夫輕咳了兩聲,兩人連忙肅容坐好。
“好了,現在回答我,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
何蔓答道﹕“2013年1月31日星期四。”
“你現在在哪裡?知道地址嗎?”
何蔓笑了:“陽明醫院啊,信義區松德路309號。”
她的聲音本來就很好聽,現在口齒清晰地回答著這些簡單的問題,一字一句都乾淨得像在地上蹦跳的小豆子,整個人神采飛揚。謝宇帶著笑意看她,心裡總覺得怎麼都看不夠。
“好,那下面三個詞語請你跟我讀一次——蘋果、報紙、火車。請你記住這三個詞語,待會兒我會叫你再說一遍。”
何蔓忍住笑,自信滿滿地回答﹕“蘋果、報紙、火車,我記住了。”
“100減7是多少?
“93。”
這**真是包羅萬象啊,何蔓腹誹。
“再減7呢?”
“86。”
“再減7呢?”
“79。”
連續答了幾次,怕自己太快會答錯,何蔓稍稍放慢了語速。
“現在我讀出五個數字,請你把數字倒轉讀出來﹕4,2,7,3,1。”
“1,3……7,2……4。”
有點兒費勁兒,不過不奇怪,她本來數學就很差。何蔓安慰自己。
“好,現在請你說出剛才的那三個詞語。”
何蔓很難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她難以掩飾自己有些呆滯和慌張的眼神,看到旁邊謝宇瞬間擰起的眉頭,何蔓忽然覺得自己很沒用。像很小的時候考砸了,回家看到媽媽失望的眼神一樣。
她害怕讓謝宇失望。她答應他自己不會出問題的。
何蔓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這個目的不明的**開始顯現它的恐怖威力。醫生並沒有催她,自始至終保持著同樣溫和的表情。謝宇也似乎怕干擾到她,不敢開口。
白色的診療室裡瀰漫著白色的緊張。
何蔓急得淚水在眼眶打轉。
“別急,慢慢來!”謝宇終於還是忍不住出聲鼓勵,語氣溫柔小心,像個年輕的父親。
“努力想想看,第一個是水果。”張醫生在一邊提示道。
“蘋果,”何蔓長出一口氣,“第一個是蘋果,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那第二個呢?”
何蔓再度陷入苦思。
“第二個是你每天都會看的,早上的時候,我看完你看的。”謝宇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溫聲提示。
“報紙?”
“第三個呢?第三個是交通工具。”
“汽車?自行車?”何蔓一臉焦急,“飛機?火車?”
“對了對了,”謝宇笑起來,“三個都說對了,好了。”
沒好,沒有好。何蔓的心慢慢沉下去。
這時,醫生從抽屜裡拿出了幾樣東西,在桌子上擺好。
“現在請你記住這五樣東西。”
一隻手錶、一枚一元硬幣、一支鋼筆、一張名片和一個筆記本。何蔓認真地看著桌子上的物品,一直盯到腦仁有些疼,像要把桌上的物品刻進腦中一樣。
何蔓被謝宇握住的那隻手開始滲出綿密的冷汗。謝宇感覺到了,於是更用力地握緊。
醫生接著用一塊布把桌上的物品蓋起來。
“好,何小姐,現在請你說出剛才那五樣物品。”
“手錶,筆,硬幣,還有……還有……”
說到這兒就再也說不出的何蔓,轉過頭和謝宇對望,兩人的臉都是一片蒼白。
何蔓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
謝宇把她摟進懷裡,輕輕撫著她的後腦勺兒,像個溺愛的家長。
“好了好了,**做完了,我們成功了,不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