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雲彤見歐陽尚毅是存心和自己拼命,子母離魂圈竟被他雙筆震得“嗡嗡”的起了震動之聲,上官雲彤暗罵:“歐陽尚毅,你敢這麼下手,你這是藐視我這窮酸沒有對付你的力量,我倒要你嚐嚐子母離魂圈究竟是怎麼個味道?”趁著雙圈悠起來,他的身勢也展開。子母離魂圈的招術這一撒開,真有無窮的威力,起落進退,崩、砸、點、打、纏、鎖、耘、拿,這種訣要,運用的是各盡其妙。兩下里這一作最後的拼鬥,所有群雄莫不驚心動魄,全認定了二虎相爭必有一傷。
歐陽尚毅自掌天鳳堂以來,他的武功造就,只有在武維揚重建鳳尾幫,再立內三堂時,一顯過身手!後來因為他身份地位過高,鳳尾幫中除了龍頭幫主之外,權威最大、地位最高的,也就屬他一人,這麼高的身份地位,哪還會顯露出真武功?別說是十二連環塢中是龍頭主舵的所在地,輕易沒有事故發生,就是有動手爭執的事,這種藏龍臥虎之地,哪輪得到內三堂首座香主動手?這十二連環塢中,除了內三堂外三堂之外,別的香主是常常的更換調動,見過歐陽香主施展武功的更沒有什麼人了。這時淨業山莊中歐陽尚毅已在憤怒之下,和活報應上官雲彤一決最後的生死,他把一身所學全施展出來。歐陽尚毅實是武林中一把好手,江湖道中少見的奇人!今日他使喚這對判官雙筆,尤其使鳳尾幫中壇下的弟子竟想不到到的!這對兵刃在他掌中運用開,雖不能稱為武林的絕技,可是他這種招術、身形、變化,全是與眾不同,另有一番驚人之處,尤其是對付上官雲彤,更是破出一身的榮辱,簡直是要和上官雲彤一決當時的生死。
上官雲彤對付他也不象對付別人那麼詼諧、戲謔,把子母離魂圈的威力盡情施展出來,尤其是這種身形巧快的特別運用得另有一種功夫,進退閃避也和別人不同,完全是進身欺步,貼近了你閃,貼遠了你避,巧快的情形,他這步眼裡另一種傳授,起伏進退,飄飄若風,上下縱橫隨心所欲。往往眼看著已經被歐陽尚毅的雙筆點上,他有的地方是用這對子母離魂圈來破這雙筆的招術。有時他不急於接架敵人的兵刃,反在他子母離魂圈一震之下,隨著那種震耳的聲音,震著人家的兵刃,竟自捷如電掣風馳,已經閃避到另一個方向,變守為攻,乘機下手。手底下這對子母離魂圈又不是平常所見的兵刃,歐陽尚毅有幾次幾乎為他這種手法所制。歐陽尚毅恨是恨急了,但是不易得手,兩人已經換了十餘招,這種動手的情形,絕不能耗長了。
此時歐陽尚毅已經看出,不破出以死命爭最後的輸贏,是不易逃開他子母圈下,自己身為內三堂的首座,若這麼毀在他的手內,自己還有什麼面目再在這裡見本幫壇下弟兄?就是重入江湖,也沒有面目見江湖同道了。歐陽尚毅心念一動之間,已經打定了主意,只好是走險招,蹈危機,從死中求生,敗中取勝,只要真不是他對手時,自己寧願死在當場,也不願苟且偷生。主意打定之下,猛然把雙筆的招術一變,用三十六式短打,完全取進手的式子,是一招跟一式,絕不能稍緩須臾。哪一招哪一式發出去絕不容對手逃避,他錯非是硬接硬架,就休想閃開這對判官雙筆。這三十六式施展開了,真有蛟蛇異變,鬼神不測之妙!這對判官雙筆這麼一撒開招,簡直連一口氣的工夫全不叫你緩。
活報應上官雲彤暗罵:“好個歐陽尚毅,你是存心和我老頭子一塊兒在此了結餘生,同歸於盡,你豁出去了,我老頭子還沒活夠呢!我叫你再嚐嚐這子母離魂圈上巧打十二宮的本領,叫你歐陽尚毅練了一輩子功夫,你也開開眼吧!”歐陽尚毅判官雙筆往前進攻,上官雲彤這裡子母離魂圈往起一合,先把自己的門戶看住,雙圈左右倒替著往外翻,他這次雙圈沒有一同發的招術,全是向著往外發招,全是子母不離,陰陽相繼,子不離母,陽去陰來,左手子母圈只要打到,右手子母圈跟著又是一式。他這兩隻子母離魂圈這樣運用起來,若在功夫稍弱的,只要一動手,人也就休想逃開他的圈下。最討厭的是他這巧打十二宮,那一招一式,子母離魂圈全都發出了龍吟虎嘯之聲,又象古廟的巨鍾發出來的聲音,一聲跟著一聲連續不斷。這種進招的法子,真有雷霆乍驚、風雨猝至之勢。歐陽尚毅這三十六招短打,也是安著一番分生死榮辱於頃刻,定吉凶禍福於剎那。這種招術撒出來,完全想跟他子母離魂圈一拼兵刃的強弱,武功的深淺,雙筆是隻找子母離魂圈的圈口,一面向上官雲彤重要穴道下手,去回接他的雙圈。
兩下里又走了十餘招,歐陽尚毅的判官雙筆左手正打上官雲彤的靈臺穴,右手的判官筆也跟著到從下翻過來,挑打上官雲彤的丹田穴。這種按穴打穴法實有非常的威力,不要說打實了,只要被他判官雙筆輕輕點著對手就算完。兩人此時安著是一樣心腸,誰也不願意讓誰好好的逃出手去。歐陽尚毅的雙筆到,招術只差一發的間隔,上下相攻,迅捷異常。這位上官雲彤身軀如同風捲秋葉那樣快,那樣輕!右手的子母圈微往起一撩,可是左手的同時也翻出去,雙圈往下一沉往外一帶,“噹啷”的右手子母圈往外一送,反倒向歐陽尚毅華蓋穴砸來。這種招術兩下里變化的全急,趕到上官雲彤的子母圈往外一送,歐陽尚毅的三十六式短打,正用到第十九式的“鐵鎖橫舟”、“仙人指路”,雙筆是橫崩豎點的,判官筆右手的尖和子母離魂圈搭在一處,這次判官筆可是正正打入了子母圈內,歐陽尚毅一合腕子,把力量全用到有臂上,往下一沉,是猛力;上官雲彤的右手子母圈往下一沉,歐陽尚毅是絕不把判官筆退出來,捋著子母圈口中喝了個“打”字!帶著子母圈,判官筆已然送出,正點上官雲彤的左肩甲下,勢疾力猛,上官雲彤眼看就要被他判官筆所傷。
上官雲彤見歐陽尚毅施展出這樣的絕招,容他判官筆已經震腕子送過來,上官雲彤口中喝了聲:“好招!”這種時候上官雲彤暗用內家真力,猛然把腕子一翻,手中的子母離魂圈隨勢往上一擰,判官筆已被絞住,這時歐陽尚毅左手的判官筆可沒等著,竟自隨著右手進式的工夫,由他自己身後從下面翻過來,往上官雲彤的右臂三里穴下骨節上戳來,雙筆同時進招。
上官雲彤口中的喝喊聲中,卻把身勢猛然往下一縮,竟自用右手的子母離魂圈把判官筆給他帶得往起一湧,他卻身軀巧快靈滑的一個翻身,非常的險!非常的快!反向歐陽尚毅的懷中一撞,可是那判官筆和子母圈並非拆開,兩般兵刃還在連著,竟然從兵刃下把身軀閃過去,可是口中也喝了個“打”字,左手的子母離魂圈“譁啷”的翻起,反向歐陽尚毅的右臂肩頭下砸來。這種式子是真兇真險,歐陽尚毅右手的筆沒撤出來,一條右臂完全被帶得往上起了半尺,子母圈在這時砸到,歐陽尚毅這條胳膊明明得立刻骨斷筋折。
就在這時,猛然之間聲若沉雷的有人一聲暴喊:“香主給我留招,還有我呢!”這人是話聲發出時身形已縱起,一對虎頭雙鉤卻往下硬砸,他是往兩下里兵刃上一齊下手,他這種解圍的方法還是真厲害,毫沒一點顧忌。那個情形就是隻要你兩下里不撤招,誰也沒想落整的,你們就一塊完吧!雙鉤一落,上官雲彤猛然的把腕力一鬆,把子母圈撤出來,這人竟自往後一縱身,退出數步去,虎頭雙鉤斜搭在他的面前,丁字步一站,其勢洶洶,有不能久待之勢。歐陽尚毅把判官筆撤出來,一回頭,見這所來的人正是那巡江總舵淨江王洪玉濤的得力舵主碧眼虯龍崔義。他這一現身,激怒了上官雲彤,碧眼虯龍空負卷廉鉤查家鉤法的絕技,也沒逃出子母離魂圈下。
這分水關巡江舵主碧眼虯龍崔義,他在本幫中是多年的弟子,隨著淨江王洪玉濤掌管著水關外巡江十二總舵。此人的武功本領頗有驚人之處,更擅“神巧四式掌”,並且擅使用一對虎頭雙鉤。他這對鉤,功夫上實非一般江湖術家所能望其項背,他這鉤法得自查氏一支所傳。他對於行鉤、卷廉鉤,全得查家本門的心法,頗有獨到之處。淮陽派夜入分水關,暗查十二連環塢時,也曾會過此人。今日他並未奉總舵之命入淨業山莊,可是他掌著分水關巡江十二舵,忽然發現了許多意外的情形,他連番的用信鴿往主壇上報警,可是事情是越來越緊急:雙掌翻天崔豐,他已入連環塢,所有一切的事情,碧眼虯龍崔義他不能不但當一切了。最後竟因為不能再等待總舵裡的信息,因為有許多情形不是用信鴿報警能說得很清楚的,唯有親自朝壇,向內三堂報告一切。自己遂把巡江十二舵嚴加布置了一番,立刻抄著捷徑趕進淨業山莊。他來到這裡,早有人報與他,現在山莊內群雄較技,已到了最後關頭,青鸞堂香主、金雕堂香主全在淨業山莊後面調撥護壇的各舵主分守各處,龍頭幫主和天鳳堂香主正在應付敵人,請他不必在這時前去報告,有什麼事可以趕到後面和胡香主、閔香主請示辦法。
碧眼虯龍崔義遂趕到後面,朝見那內三堂兩位香主,他雖然來得冒昧,按幫規說不準他這麼任意擅闖主壇,入淨業山莊。因為他所來的情形不同,所以青鸞堂、金雕堂香主也不再責備他這些事。他說明了分水關外所見的情形,自己實在不敢擔當,因為他和洪舵主所統率的巡江十二舵是守護分水關最重要的船幫,分水關又是十二連環塢的外圍,關係重大,一旦有意外事發生,能夠牽動了龍頭總舵的大局。據他所探查的情形,只這番的情勢頗為不穩,倘若一旦發生意外,他這巡江十二舵職權所在,只有當機立斷,絕不能遲疑等待。可是鳳尾幫的幫規又十分嚴厲,離開龍頭主舵,一切事不準擅專,全得稟承內三堂的命令。從這時後,屢次發現形跡可疑的船隻,向他巡江十二舵所在地侵入,所發現的情形,他們實有些不好應付,這種事當時一個說僵,就得翻臉動手。可是所來的要是一兩條船,那還可以隨意應付,儘自己的力量也不能教他們再逃出手去,事後再向內三堂報告請示,還不致貽誤大事。
碧眼虯龍崔義急急報告:“可是這種可疑的船隻跟蹤而至,有的一撥是三隻五隻,全是開船的情形,阻擋盤問,蠻橫異常!不是說遊山,就是說從此經過走錯了水道。你想扣留他,跟著又是一撥漁船。任憑他喬裝多麼嚴密,也難免有露形跡的地方。這種情形由我本舵弟兄看出了破綻,在一般漁船中,發現了有緝私營官兵假扮的漁戶,這種情形已經顯然露出去,弟子們越發不敢動他,所以連番向裡面報警請示一切。這種情形我們本人不能聽他們任意在此窺探潛伏,不過既要動他就得破出一切去,難免發生出重大意外來。這種弟子們身為外壇舵主的,實不敢那麼擔當,所以弟子寧可擔著干犯壇規,到淨業山莊陳明瞭外面的情形,向幫主內三堂香主請示一切。”
當時胡玉笙香主和天罡手閔智全知道事情緊急,不敢再顧忌一切,這情形萬一是官家真有剿山的舉動,那麼也只好暫保一時,無論如何分水關內也不能早早任他們侵入。隨問了問巡江十二舵的船幫實力是否還能應付?碧眼虯龍崔義說是:他統率的十二舵完全沒有往別處調動,全在守護著分水關,萬一出了什麼差錯,足以和敵人周旋,這事是可以請香主放心的。
天罡手閔智和胡玉笙一商量,事情已經這樣,但盼他不發生出重大變化來,先將我們這淨業山莊的事作個了斷。可是外面的形勢既然險惡,不得不早早的提防,立刻先選了兩道緊急的朱札,用信鴿放出去。在碧眼虯龍崔義要歸舵之先,叫他們十二舵的舵主嚴防一切,把所有的梭艇全分佈在水面上,要暗中監視著侵入分水關一帶的外船。更令守分水關的各舵主,在分水關內也全佈置上得力的人,免得發生意外時措手不及。這兩道朱札發出去,天罡手閔智請胡香主把他帶到抱月迴廊,或向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請示一下,或是和他朝參龍頭幫主。
八步凌波胡玉笙來到前面抱月迴廊,他們到這裡時,正趕上天鳳堂主歐陽尚毅和活報應上官雲彤分生死輸贏之時。天南逸叟武維楊看到大勢已將不保,滿臉怒色,正注意著動手的情形。胡玉笙香主一看這種形勢,低聲向碧眼虯龍崔義說:“這可得少候片刻,這動手的人十分厲害,此人大約你不認識吧!”碧眼虯龍崔義答道:“這人沒見過,使喚這對兵刃,弟子倒聽說過,這莫非是以子母離魂圈成名的活報應上官雲彤?此人名震遼東,怎會竟到十二連環塢?他這對子母離魂圈在遼東一帶,威名震撼了武林,不過江南道上,沒見過他的形蹤,這定是淮陽派請出來助拳的了。”胡玉笙香主點點頭道:“大致是這樣,只是他這對兵刃實在過於厲害,你看我們天鳳堂香主,大約還未必是他的敵手。”
這時兩下里動手的情形,已到了最後關頭,碧眼虯龍崔義道:“香主,現在可能為弟子擔當一切?我要以這對雙鉤和他一決最後的輸贏,好在弟子是本幫無足輕重的人,我這雙鉤僥倖的勝了他,淨業山莊最後的命運能由弟子挽回,弟子絕不敢居功,萬一弟子毀在他子母離魂圈之下,弟子不是成名的人物,與本幫的威名無傷。不過弟子在淨業山莊沒有擅自行動的權力,我身犯壇規,必須由胡香主替我擔承,香主可能替弟子擔當一切嗎?”八步凌波胡玉笙聽到碧眼虯龍這番話,他要下場子較量武功,以雙鉤會斗子母離魂圈,他又深知道上官雲彤的來歷,他這麼冒昧請求,或有勝人之處也未可知。本幫動手的情形十分不利,眼看著就要全敗在淮陽派之手,情勢到了這種地步,倒不妨叫他下去,和上官雲彤較量一番。萬一他這對虎鉤上有精純的造詣,絕頂的功夫,能夠挽回危局,不也是很好的事麼?自己索性給他擔當一二,好在他這種居心是要以他的性命報效鳳尾幫,諒幫主也不至於過份不容自己。這時下面場子中已到了最緊要的時候,碧眼虯龍崔義已把虎頭雙鉤從背上撤下來。這時歐陽尚毅和上官雲彤雙圈雙筆搭捋在一處,碧眼虯龍崔義見已到了時候,此時再不動手,等待何時?遂向胡玉笙香主招呼了一聲,請香主多慈悲弟子吧!雙鉤一分,騰身縱起。這崔義一照面,下手的情形就是不要自己的性命,敢做敢當,硬下毒手,這才把他們兩下的兵刃分開。這人來的情形,不僅群雄震驚,連天南逸叟武維楊全十分驚異。歐陽尚毅看明瞭這是掌分水關總舵的人,並未奉到龍頭幫主的命令,竟自闖入十二連環塢淨業山莊驀然動手,自己也是驚疑萬狀。胡玉笙香主趁著歐陽尚毅退下來時,趕到近前,先把碧眼虯龍崔義到來的情形說與了歐陽尚毅,更稟報了幫主。這時上官雲彤已然和崔義答了話,上官雲彤向崔義說道:“你來的很好,遭劫應數,大約你也在名,不用去找你,自己投來。你敢在你上官老師面前這麼賣弄,我倒真服了你。你大約是守分水關的朋友吧?我這窮酸早已見過你,咱們在這裡不便論交情,你這對虎頭雙鉤要和我這窮酸的子母離魂圈較量較量嗎?很好,姓崔的,你只管把雙鉤上神奇奧妙的地方施展幾招,也叫我窮酸開開眼界,你就請進招,我窮酸要陪你崔舵主走上幾招,朋友你就請賜招吧!”說到這裡,上官雲彤往後退了一步,把掌中這對子母離魂圈往一處一合,“當”的震了一聲。
碧眼虯龍崔義把雙鉤一順,立刻立了門戶,他是安心和上官雲彤拼鬥而來,他自己雖沒有十分把握,他可認定這對虎頭雙鉤正是江湖中各派奇形兵刃的剋星。只要把自己的本領盡力施展出來,正還不知鹿死誰手?雙鉤一擺動,倏然往左一揚,全推出去,身形依然是正對面,往下一煞腰,踏中宮走洪門,湧身直進,奔上官雲彤撲了過來。上官雲彤這對子母離魂圈,連連震動著,一聲跟一聲的發出震懾人的威力,身形也移動開,往前面衝過來。兩下一接近,碧眼虯龍崔義左手鉤往外一展,先奔上官雲彤的下盤削來,右手的鉤奔上官雲彤的面門便點,可是雙鉤發招連續的往外遞,完全是虛式。上官雲彤往右一個繞步,下面的鉤已然閃開,右手的子母離魂圈往他的右手的虎頭鉤上便砸。碧眼虯龍崔義,雙鉤猛然齊往左一帶,雙龍捲尾,提著往上官雲彤的左肋捲來。勢既迅疾,雙鉤更較普通的一般兵刃重,挾著一股子勁風。上官雲彤往起一聳身,拔起丈餘,往下一沉,已出來六七尺,身軀一落。碧眼虯龍崔義雙鉤一遞空了,立刻身軀藉著盤旋之勢,右腳往前一搶,腳尖一用力,二次旋身,往上一上步,連著兩個翻身,已到了上官雲彤的落腳處,雙鉤竟用流星趕月式從上往下劈下來。上官雲彤身形才一落地,見崔義的雙鉤快如電掣風馳,迎頭劈下來,上官雲彤喝聲:“好!真招呼!”“當”的一聲,子母離魂圈往他自己胸前往起一翻,雙圈一抖起,往崔義的雙鉤上撩來。
這碧眼虯龍崔義雙鉤上真下過苦功,自己雖則力大鉤沉,但是也不願和子母離魂圈硬接硬架,這兩下里全是這種重兵刃,只要一搭上,不是勢子十分得手下,就許反為對手所制。碧眼虯龍崔義見上官雲彤子母離魂圈往上搭的式子太猛,他雖然不敢再往下砸,可是他雙鉤不肯就這麼撤回去,左手的虎頭鉤往左一展,把往下劈的式子卸了。可是右手的虎頭鉤卻用小巧之力,往回一帶時,認準了上官雲彤左手的子母圈,鉤頭往上一搭,想把他的子母圈捋住。用猛力往自己這邊一帶,左手鉤也可以翻出,同時進招,叫上官雲彤落個勢難兼顧。不過他想的雖好,手底下倒也快,上官雲彤的雙圈翻起,一見他虎頭鉤上這一變招,哪容他得手,左手的子母圈依然往上撩著,任他鉤頭去捋;自己右手的子母圈也用懸崖勒馬的力量,往上抖子母圈時,是虎口向上。這時猛然往左一擰,變成手背向上,子母雙圈“嘎當”的一響,反變為往碧眼虯龍崔義的右臂上砸去。這種武術上的功夫,動上手時真是各有各的巧妙,上官雲彤這一手迫的他反叫他自顧不暇,反得先急著解救自己這條右臂,鉤頭只要和子母圈搭上,他這條右臂就別想要了,絕不會再撤出來。
崔義勢疾之下,忙把右臂往右一帶,身軀也隨著往右一傾,左手鉤是已經展出去的,翻轉來,用“倒捲簾”式,向上官雲彤的右胳臂下便鎖。這種招術用的也不算不高,上官雲彤這時見他對虎頭雙鉤果受過真傳,實得查氏的訣要,自己雙臂一沉,把子母離魂圈往地上落去。在他身軀一矮,這時子母離魂圈倏然變化,十字擺蓮,在自己的面前雙臂交錯,往後一仰頭;這可是矮著身兒,這對子母離魂圈從他自己的頭上,雙圈左右一分時,“當”的一聲,已從後翻回來,卻往碧眼虯龍崔義的雙腿上砸去。這崔舵主他的身軀原是往右斜的,鉤也是往右翻過去,上官雲彤的雙圈翻回來的又勁又疾,崔義忙把雙鉤往回一翻,“鐵練橫舟”式,往下往左往上一撩,他可是往上官雲彤的腕子上下手。上官雲彤雙圈往起一揚,他是盡用的是半截的式子,那一招用不上,他也不把勢子撒足了,此時復變招為“雙龍探珠”往外一抖,斜奔碧眼虯龍崔義的兩肩頭打到。碧眼虯龍崔義往下一縮身,把雙鉤帶著往外縱身出去,上官雲彤喝聲:“姓崔的,想走可不行,這就是你葬身之地,也是我窮酸埋骨之場,接招吧!”人隨聲到,後追趕上崔義,兩下里越發的誰也不肯再容情。碧眼虯龍崔義把這對虎頭鉤上的本領,完全施展出來,雙鉤上的訣竅,講究是鉤、拉、鎖、帶、擒、拿、捉、提這八字,崔義運用的頗夠火候,招術變化的也好。靈猾巧快,沉實有力。
上官雲彤這對子母圈下,竟容他這對虎頭雙鉤連拆了十一招。碧眼虯龍崔義此次下場子動手,完全沒有幫主的壇諭,沒有香主的命令,完全是自己向金雕堂香主胡玉笙親自要求的,自告奮勇,此時若是栽在了上官雲彤的手內,自已有何面目再出十二連環塢?可是他在動手緊急之下,上宮雲彤更把子母離魂圈展開了絕招,就是他認敗服輸,也不肯容他再行罷手。這對子母離魂圈一盡力施展開,雙圈“噹噹”的連響著震耳欲聾,真是雷霆乍鳴之威,疾風暴雨之勢,又連走了六七招,碧眼虯龍崔義頗有些相形見絀之勢,自知若不爭最後一招,恐怕非要毀在他手中不可了。
這時場子中的形勢也愈形惡劣,天南逸叟武維揚頗有些緊張失措,不止於他個人,連淮陽派這邊一般武師,也全聽到隱約中有蘆笛之聲,這種聲音還不止一處。所有在場的鳳尾幫壇下弟子,人人的臉上全有些張惶,惴惴不自安起來,交頭接耳的爭論著,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天空中不時飛進信鴿來,可是有的在才入淨業山莊的邊界上,尚在半空中就被人用箭射了,在半空中就掙扎翻騰掉了下來。這一來,任憑碧眼虯龍崔義和上官雲彤兩下里動手怎麼緊,也不來注意他們了,一個個全是注意著天空,留神著四外,如同大禍將臨。就在這時從淨業山莊的假山後,如飛的闖進一人,走的很疾,手中舉持著一杆紅旗,竟向裡面闖來。八步凌波胡玉笙卻迎上前去,把來人擋住,兩人低聲說了幾句話,胡玉笙一擺手,那名持紅旗的幫匪急忙退去。八步凌波胡玉笙卻反回來,趕奔龍頭幫主面前,才待報告外面的情形,跟著又連響了三聲的蘆笛,這回的聲音可越發的近了。這三聲蘆笛,完全是在西北這一面上,武維揚已經不能按捺下去,剛要開口向這邊鷹爪王喝問時,可是動手的人已分出了最後的輸贏。
碧眼虯龍崔義這一動上手,已知道恐怕不是上官雲彤的對手,他倒絕沒有絲毫後悔之心,自己已拼著這條性命,唯有扔在淨業山莊,才能保全臉面。安定了這種心腸,手底下越發是把這對虎頭雙鉤所有的招術,盡情往外施展著。也暗生了惡念,要和上官雲彤一塊斷送在淨業山莊。他這對虎頭雙鉤上下翻飛,招術是一招緊似一招,正趕上上官雲彤的子母圈用了手雙龍出水,雙圈平著往外一抖,向他胸前打去。碧眼虯龍崔義卻是不封不架,凹腹吸胸往後把身軀微一縮,將將的把雙圈閃開,他的虎頭雙鉤已然翻起;先用的是“正捲簾”,雙鉤在自己的面前鉤頭往下沉著,在一塊搭成斜十字形,猛然間雙鉤可不分開,往上一揚,用雙鉤的斜十字當中的空檔子往上一翻,硬往子母離魂圈上架。可是這又是虛招、誘招,往上翻原沒打算真封他的子母圈,卻是故意作成此勢。上官雲彤雙臂往起一抖,往兩下一分,正要用歡風貫耳,可是碧眼虯龍崔義卻把虎頭雙鉤的鉤鑽往外點來。這鉤鑽本是劍尖式,他這雙鉤的鉤鑽左手的直點上官雲彤的面前,右手的鉤鑽卻奔了上官雲彤的雲臺穴。
活報應上官雲彤聽到四下蘆笛的聲音,知道事情緊急,恐怕十二連環塢立刻就有極大的變化,碧眼虯龍崔義動手的情形,更是狠心辣手,絲毫不肯留情。在這種情勢下,自己也只好下絕情,施毒手,速作了斷。雙圈已然翻出去的,趁勢往懷中一帶,雙圈翻回來,右手的子母圈正找碧眼虯龍崔義的左手鉤鑽,左手找他的右手鉤鑽,雙圈翻起的勢子,勁疾異常!連碧眼虯龍崔義也認定自己的雙鉤鉤鑽只要被他撩上,就是雙鉤不被他崩飛了,自己也反要為自己的雙鉤所制,因為用鑽往外點,雙鉤的刃子完全在自己雙臂上。這種地方不換過式來,一點力量借不上。當時沒有緩氣的工夫,眼看著上官雲彤的子母離魂圈已經撩到鉤鑽上,他在萬分不得已之下,只有用力把雙臂往回一撤。可是上官雲彤的子母離魂圈是從下往上撩,他這對雙鉤雖往回下撤,可是不能往下沉,依然是往上帶著全身隨著往後一縮,這樣他已經走不開。好厲害的子母離魂圈,倏然的往回一帶,往下一沉,猛然雙臂由自己胸腹下一合,雙圈“噹啷”一聲暴響,雙圈往外抖出來,身軀更隨著往外抖,子母圈之勢進一步,這對子母離魂圈一上一下完全打在碧眼虯龍崔義的胸腹上。“砰”的一聲,這碧眼虯龍崔義被雙圈震的身軀騰起,直被震出四五步來,仰面朝天摔在地上。虎頭雙鉤甩了出去,那崔義往地上一落,口中一口鮮血噴起一尺多高來,他右手的虎頭雙鉤往上甩的力量大,往一般鳳尾幫的幫匪人群中落去。大家一閃避,一片譁噪之聲。上官雲彤這雙圈下手厲害,所有鳳尾幫的幫匪,一個個竟按不住怒火,一聲暴喊:“我鳳尾幫與你何仇?竟下這樣毒手,弟兄們!念同幫之情,不能再叫他離開淨業山莊。”就這群幫匪一發這種話時,一片兵刃響,就有十幾名全掣出兵刃,想要動手。
那上官雲彤雙圈往掌中一攏,若無其事的向掌門人鷹爪王道:“清風堡主!你可眼睛放亮一點,看看這種情形,十二連環塢的事,不作了斷,等待何時,三陣賭輸贏,我們可說什麼辦什麼了,請你立刻和鳳尾幫主立時作個了斷,我們絕不能再行等待。”
鷹爪王也看出,此時的淨業山莊情形也十分不好,人人的面色全帶著幾分可疑的情形。可是自己方要向武維揚答話,那金雕堂香主八步凌波胡玉笙,因為這碧眼虯龍崔義,雖是他自己願意下場子,可是實際上若沒有自己引他前來,他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私自擅闖淨業山莊,自己把他引到這裡,叫他當場送命,於心何安!在這種時候,不禁陡生惡念,一心想給他復仇。不過活報應上官雲彤這對子母圈,招術驚人,運用的實非一般平常的本領器械所能敵,自己要憑武功劍術對付此人,實沒有那種把握。現在看到這種情勢,以及外面所報進來情形,這十二連環塢淨業山莊群雄較技,鳳尾幫已落下風,外邊的情形再不穩,內外夾攻,十二連環塢恐怕不易守了。在這種情勢之下,胡玉笙還顧著個什麼?梅花奪命針在淮陽初入金雕堂蓮池較技,自己曾冒險一用,不過那時因為保全鳳尾幫的威名臉面,絕沒露出痕跡來,縱然他們已有覺察,但是當時既已丟開,誰也不再提起,現在逼迫得自己要走上這條最後的道路。這活報應上官雲形狡惡十分,把我鳳尾幫盡情侮辱,使我鳳尾幫從他手中落個一敗塗地,叫我們怎樣甘心?我不在此時把這事了結還等待何時?只要離開淨業山莊,錯開現在這個局勢,再想下手可就晚了。想到這裡,也不管那碧眼虯龍崔義陳屍地上,任憑他們去交代他,卻隨手向幫匪中要了一柄劍,胡玉笙向活報應上官雲彤招呼道:“上官老師,你的子母離魂圈好厲害的手法,不過上官老師,你這一手可實在太差,這位崔舵主和你無怨無仇,上官老師何竟下這樣毒手?眾怒難犯,上官老師難道不想再出淨業山莊麼?”八步凌波胡玉笙是安心翻臉來的,於是在說著這種責難的話時往這邊走來。
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也正越眾當先,向武維揚發話,聲色俱厲,向這位龍頭幫主招呼道:“武幫主,我們今日以武會友,早已兩下講得明白,最後三陣決輸贏。我們這班赴會的人,對於貴幫所劃出來的道,沒有不勉強應命的。三陣已見勝負,貴幫儘自這麼沒了沒休,你這鳳尾幫中,人才濟濟,我們應付到幾時算完,武幫主請你作個了斷。”
武維揚才要答話,可是任憑一個人怎樣精明幹練,也禁不住幾件事情關係整個鳳尾幫的存亡,全擺在他面前。武維揚此時頗有些神不守舍,要擱在平時,對答的話立刻脫口而出,盡有話可說,此時已經被本幫意外的事牽制的精神不屬,話鋒遲頓。可是八步凌波胡玉笙已經擋在他的面前,替他對答,向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道:“王老師,你這話責難的我們不敢承認,我們龍頭幫主無論什麼事,言而有信,絕不能有反覆的情形。三陣賭輸贏,我們已經講在頭裡,只要能抄起兵刃的,敢下場子的那就算他一分,誰也不能阻攔。我們約定辦法時,就是為兩下里不要埋沒了人才,各盡所學,各顯所能,這怎麼算我們沒了沒休?王老師,兩家的事,眼前也就作個了斷,上官老師這對子母離魂圈已經壓倒群雄,我鳳尾幫中大約沒有再敢和他較量的。我胡玉笙斗膽的說句放肆話,我要為我鳳尾幫作個收場人,最後的榮辱,我胡玉笙願替鳳尾幫擔承了一切,這不是最後的了斷麼?”說到這裡,他不再等待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答話,卻扭頭來向上官雲彤道:“上官老師,我胡玉笙要和你這對子母離魂圈作最後的領教。淨業山莊之會,也就教你上官老師永震威名,十二連環塢也算是完全被上官老師一手推翻,淨業山莊中算是沒有再會之日,我胡玉笙也不打算在江湖上留我這個無名小卒,我願意把我一身所學完全交付你子母離魂圈下。上官老師,這最後一場,我想你一定不會吝於賜教吧!”
上官雲彤先前對他說的話,雖是早已聽見,故意不理會,趁著掌門人鷹爪王向武維揚發話時,他卻悄悄的把萬柳堂招呼到面前,低聲囑咐了兩句,此時見胡玉笙已經提劍前來,看出他有以死相拼之意,並且話說得絲毫不留餘地,完全是預備翻臉來的,遂冷笑一聲答道:“胡香主,你既然要擔承鳳尾幫的事,作兩家最後的決斷,這是我窮酸想不到的事。胡香主,你竟這麼慷慨大方,這是我窮酸最滿意的事,不過你胡香主要以一身所學,和我窮酸拼死活,我上官雲彤一身的本領,已經完全施展出來,現在我已到了力盡筋疲,連箱子底全抖露盡了的時候。我本來不能接你這份盛意,不過我能延遲到此時還能活著,已是萬分僥倖的事。我這把窮骨頭有言有先,本沒打算再出淨業山莊,既是你胡香主把最後一場放在你身上,我這把窮骨頭完全交給你,倒也落個痛快。子母離魂圈也叫它在今日今時結束江湖上的事,正合我的心願。胡香主,你要把一身所學完全賜與我這對鐵圈,我還要打聽了明白,你要怎麼賜教我這窮酸?臨死別落個糊塗鬼,請你胡香主講了明白。”
八步凌波胡玉笙道:“上官老師,請你口齒上無須對我胡玉笙過分的輕狂,那麼你不再想出淨業山莊,這倒是你曠達之處,看得開,想得開。今日這淨業山莊中,能夠好好出去的,大約沒有多少,我胡玉笙也是安著這種心腸而來。我看咱們的事倒好講了,我胡玉笙在武林中不是成名了不得的人物,也沒有驚天動地的本領,我只憑掌中這柄劍,囊中有兩樣暗器,在江湖上鬼混了這些年。要論我的本領,我有自知之明,在你上官老師的子母離魂圈下討不了好處去,不過現在我只因為死在你子母離魂圈下的崔義,他是我金雕堂壇下直轄的弟子,我不能不來管這件事。我不能說復仇二字,我要盡我所學,和你上官老師作最後的周旋。我胡玉笙身為內三堂香主,這武場較技,已到了最後關頭,我焉能另出花樣,貽笑於人?不過我可不知道上官老師你這對無窮威力的子母圈,可能接我兩手暗器?不過名雖然是暗器,我不願暗用它,上官老師你可能接我胡玉笙兩手?”
上官雲彤一聲冷笑,向胡玉笙點點頭道:“不愧是內三堂的香主,光明磊落,令人心服。什麼事說在頭裡,這倒是英雄好漢所為的,我這窮酸還是講究貨賣識家,我還正想找這麼一位,不過我因為恐怕旁人的譏笑,說我節外生枝。我這對子母離魂圈,從一下手苦練它時,就為是破暗器,淨業山莊中算是來著了。胡香主你肯以暗器賜教,我是十二分的高興,事不宜遲,就請你胡香主盡情施展。我就是喪命在你的暗器之下,我也認了命了。”胡玉笙忙答道:“上官老師,你既然這麼慷慨,叫我胡玉笙在你子母離魂圈下學兩下高招,我就不客氣了。我這柄劍上尤其是沒有什麼功夫,請你子母圈下留情,咱們早作了斷也好收場。”說到這裡,胡玉笙用話把上官雲彤拴住,更恐怕話說多了他再反覆了,往後連退出三步來,彼此亮開式。
胡玉笙左手倒提著劍,丁字步一站,雙臂往胸前一圈,右手往左手的倒提劍鑽上一搭,說了聲:“上官老師請!”這個“請”字出口,他右手已把劍柄握住,劍身往下一翻,左手已經掐好劍訣,劍尖往前一指,劍訣抬到左肩際,成仙人指路式。跟著劍尖往下一沉,往右一展,左腳往左一點地,盤旋疾走,已經把式子亮開。上官雲彤子母離魂圈一抖,連撞了三下,震動了這種聲音,身軀也盤旋開,兩下里各轉了半周。這胡玉笙絕不願再耽擱下去,一斜身劍走輕靈,騰身而進,向上官雲彤撲過來,一照面就是“玉女投梭”,往上官雲彤的胸前便點。上官雲彤用右手的子母圈往劍身上一裹,往外一展,左手的子母圈直向胡玉笙右肋打來。這胡玉笙身形也十分靈活巧快,隨著上官雲彤子母圈的式子,劍身從左往上一翻,寶劍反從底下翻過來,微往右往後一擰身,劍撩上官雲彤的右臂。
上官雲彤腳底下一滑,左手的子母圈往後一帶,身軀旋轉,左手的子母圈反甩過來,向胡玉笙攔腰便打。胡玉笙劍已走空,身隨劍走,已然把子母圈避開,施展開奇門劍的劍術輕靈巧快,變化神奇,身軀更是捷如飄風,輕如飛絮,和上官雲彤這對子母離魂圈兇纏惡鬥。此時可真有些替上官雲彤耽心,恐怕這次他要上人家的大當,這次八步凌波胡玉笙明告訴以暗器來對付上官雲彤,他是實懷惡意沒安好心,他分明是要用狠心辣手,以“梅花奪命針”要了結上官雲彤的性命。
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和西嶽派掌門人慈雲庵主在初入金雕堂,已認定了那一個梅花奪命針定是他所發,在此時此地較量最後一場,他竟臨時向上官雲彤要求接他的暗器,他是何居心可問可知,所以兩位掌門人全十分擔心著,恐怕上官雲彤子母離魂圈雖有非常的本領,但是若不知他有這種毒惡的暗器,非中了他暗算不可了。慈雲庵主在這種情勢危急之下,暗中把沙門七寶珠暗暗的扣在掌中三粒,提防著到情勢危急時,好接應上官雲彤,脫卻這場大難。那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雖也在耽心,可是深知這位名震遼東的活報應實是一個非常的人物,在他手底下想用毒謀詭計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並且已看見慈雲庵主給他準備下解救之物,自己此時反倒不敢把全份精神放在上官雲彤身上。因為現在淨業山莊一時比一時緊張,也不象先前那種肅穆寂靜,不斷的有人從淨業山莊外間進來,有的徑奔後面,有的直奔龍頭幫主面前,低聲報告著什麼重要事情,察顏觀色,見天南逸叟武維揚和一班幫匪,全現著慌張之色。
就在這時,胡玉笙和上官雲彤已經走了十八招,兩下這次動手的情形,更和先前的人不同。他們的進攻退步,拆招破式,是行東就西,忽前忽後,那胡玉笙更仗著他的輕功有著超群的本領,身輕似飛絮遊絲,忽進忽退的故事和上官雲彤往返追逐,把這個較武場幾乎踏了一遍。兩下里正趕到抱月迴廊這邊,胡玉笙劍招上用了式“遊蜂戲蕊”,掌中劍在他右足一點地,左腳在右拳著,左手的劍訣上推過了肩頭,右手的劍尖向上官雲彤的胸前一點,倏然用左手劍訣往後一展,身軀已轉過去。左腳一點地,騰身往外縱,直撲東北奔了那北面的花棚偏東一帶。上官雲彤雙圈往外一抖,身軀也隨著縱奔東北撲過來,相隔那八步凌波胡玉笙有一丈五六遠,再一縱身就可追到,可是這時胡玉笙已不肯容情,他的身軀才落地,暗中已把寶劍交與左手,稍一擰身,那個式子好象由左往右轉身,猛然往後一仰身,“鷂子翻天”式,右手隨著往後一揚,倒翻著臉,這筒梅花奪命針正向上官雲彤打來,好厲害的梅花奪命針,五點銀星同時打到,這種暗器的厲害,是上、中、下、左、右,分五方,在一丈五尺內任憑你上下左右無法躲避。
上官雲彤子母離魂圈雙圈是攏在胸前追來的,不過胸有成竹,可還不知道他有這種毒惡的暗器,但是準知道他出手就厲害,絕不是平常的暗器來對付自己。見他一揚手,這種暗器發出來,上官雲彤也自心驚。不過久經大敵,類似這種暗器已經嘗試過兩次。在這種一髮千鈞之下,身軀不往起縱,不往左右避,反往下一矮身,全身縮如嬰兒,這對子母離魂圈在自己的面前,上下盤旋,左右交錯的一揮動,把自己整個的身軀蔽住。可是在同時,西嶽派掌門人慈雲庵主掌中的三粒沙門七寶珠業已打來,把他的梅花針上面跟左首兩枚打落。可是上官雲彤竟憑著子母離魂圈的威力,把中下兩枚針也給打在地上,只有右邊一枚算是打空了,釘在花棚的竹杆上。上官雲彤一聲怒吼:“胡玉笙,你敢用這種暗器,這是你的大限到了,哪裡走!”人隨聲起,上官雲彤此時是勢欲用雙圈了結胡玉笙的性命。
可是意料之外的,至終沒想到胡玉笙這種陰毒暗器會有第二的一筒,他一擊不中之下,業已擰身轉過來,上官雲彤的身形已然縱起,他一聲冷笑,一仰手,二次要發梅花奪命針。這一筒再容他打出來,任憑上官雲彤就是再有天大的本領也逃不開了。就在他一揚手時,驀然間花棚上一聲暴喊:“打!”這一個“打”字出口,一片碎石完全打到胡玉笙右背右臉上。他這手一顫動,頭面上被這碎石碴子打上,如同針扎的一樣。他手指雖已撥動機簧,但是這種暗器差一分不成,完全向下打去。上官雲彤的身軀已然縱起,完全避開。可是兩下里全是刻不容緩,上官雲彤的身軀已經落在了胡玉笙的面前,子母離魂圈也是一樣下絕情施毒手。胡玉笙此時翻身想逃,可有些來不及了。因為兩下的式子是同時發動,再說胡玉笙這次也認定自己出乎意外的能打出第二筒梅花針,足可以致上官雲彤的死命,他絕沒想退,絕沒想逃,更兼手背臉上雖全是輕傷,在這種勁敵當前動手之下,神志稍一亂,立刻就算處於必敗的地步。在他一擰身時,上官雲彤的身軀已經落下來,子母離魂圈也是交錯著往下砸。就在這一髮千鈞之下,上官雲彤覺得腦後的風聲過勁過疾,覺出是很厲害的暗器。在這十二連環塢淨業山莊中動手,實不敢過分的輕敵,胡玉笙這兩筒梅花針,已經給上官雲彤一個警戒,任憑如何想報復,也不得不先舍敵救己。全身往左用力一擰,這對子母離魂圈再一轉身,向自己原落腳的地方砸去,打過去的竟是一隻袖箭、一隻瓦面透風鏢,全被上官雲彤震落在地上。
八步凌波胡玉笙原本就是提縱術勝人一籌,此時早已停身在兩丈外,不過上官雲彤此時再找用鏢箭傷自己的人,可不容易找了。淮陽派這邊從掌門人鷹爪王說起,所有的老少武師再不能忍耐下去,胡玉笙的舉動已經是在群雄較技上說不下去,何況他還是內三堂的香主,早有人預備向武維揚質問。此時鳳尾幫匪中,公然用鏢箭來傷上官雲彤,實在是違反江湖的動手規矩,群雄憤激,各掣兵刃,要對付鳳尾幫這種無理的舉動。哪知還有意外的事,就在大家要動手之時,天氣變得越發厲害,雷是一聲跟著一聲,風捲著雨星子,灑在各人的面上,就在這雷聲中四下裡胡哨聲、蘆笛聲連續的響起,武維揚此時尤顯著張惶。掌門人鷹瓜王方向他招呼了聲:“武幫主!”這三字才出口,底下的話沒容說出,突然間在東北角和南面那一排排的參天古樹後,環繞淨業山莊的山頭上,轟轟的連起了兩陣暴聲。這時山莊內陰沉如墨,隨著這聲音見到一片煙火,往山莊裡撲來,跟著殺聲四起,聲撼天地,隱隱聽得在這震耳的響聲中,有入高喊:“鳳尾幫匪有敢蔑視國法,拒捕脫逃的全是自趨死路,全山已被封鎖,扔兵刃束手就擒的,定能免死。”大致高喊的是這幾句話,不過當時聲音太亂了,兩邊轟轟的一聲,隨著風吹過來濃厚的硝磺氣味,已全知道是官家的火槍營,已把十二連環塢包圍,這淨業山莊更成了釜底之魚。當時抱月迴廊這一帶因為距離著兩邊還遠,火槍雖然往當中打,不過還可以暫避一時,可是這種情勢之下,任憑武維揚等怎樣囂張,他也再不敢調撥幫匪,正式應敵。
可是對於這種情勢,武維揚已經怒眥欲裂,認為是淮陽派掌門人鷹爪王勾結官軍賣了他,武維揚卻向鷹爪王厲聲說道:“王道隆,你敢賣好朋友,我武維揚算瞎了眼!你們群雄赴會,我武維揚絕沒安著把你們留下之心,你們竟敢作這種事,我武維揚豈肯與你甘休!”這天南逸叟武維揚實是一個不易制服的江湖豪客,到這種時候,他依然不肯認頭,要在瓦解冰消之前,給淮陽派一個重創。他一縱身,竟向鷹爪王撲來,勢疾力猛,這種最後的拼鬥。他把雙掌上的力量完全用足了,這種掌力真能比他平時原有的力量大了一半,雙掌是虎撲式,身軀矮著整個的正面,往鷹爪王的胸前便打。鷹爪王見他來勢過疾,並且話出來不容自己分辯,四下裡全起殺聲,雖則是早知道他淨業山莊要生變化,可是也沒想到竟會有這種情形,真出乎意料之外,也在驚懼十分。此時見武維揚猛然這麼襲擊過來,知道他作困獸之鬥,自己焉能容他逞這種惡念,雙掌一到,自己掌下也不肯再留情,身軀微往右一撤,腳下可是不動,雙掌從右往左掄下去,往武維揚的雙腕上便切。
鷹爪王這次也以自己一身所學,和這幾年閉門鍛鍊的大鷹爪力來對付他,雙掌往外一落,雖然還沒切著,但是已覺出往下的力量,竟被他這種力量震了一下子。鷹爪王暗暗吃驚,這武維揚果然不可輕敵。那武維揚雙掌猝然往下一沉,猛然又圈回來,變為鳳凰展翅,身軀也跟著往右一斜,左掌用陰掌向鷹爪王的左肋砍去。鷹爪王右腳往前一上步,右掌也是往右一穿,用左掌駢二指,往武維揚的左肩頭肩井穴便點。
這時,這淨業山莊中可亂了,從山莊的門外又竄進一夥幫匪,內中倒有一半受傷的,這裡所有的抱月迴廊前的鳳尾幫的匪黨,也自動上手。淮陽派的門下一班同門師友,也看到不動手是不行了,各自亮兵刃迎敵。可是這內中還算好,識得人體的雖然見兩下里領袖人動手相拼,可是象活報應上官雲彤、西嶽俠尼慈雲庵主、續命神醫萬柳堂,以及鳳尾幫那邊八步凌波胡玉笙、福壽堂的幾位香主,可不敢再跟著一塊混戰。因為這般人全是識見略高,眼看著這十二連環塢已經不能守,官兵不啻從天而降,並且沒見怎麼舉動,竟已攻入十二連環塢內重要之地,任憑你有擎天之力,這種局面也只怕難以挽回。能守則守,不能守則走,這是必然的步驟。那麼兩下里頭全存了各尋退步之心,所以這一班重要人,雖是見幫主領率著和淮陽派動手混戰,他們反倒紛紛散開,各自仗著一身本領,在這已被官兵佔據的淨業山莊四面山頭之下,要查看退出的道路,這一來算是少死傷了多少成名的人物。可是有一利,必有一弊。在最後一拼生死的時候,若是所有的這般成名人物全加入動手,那麼死傷誰也不能準保定怎麼樣,可是鳳尾幫的勢力無論如何也給消滅了大半,這一來他的重要人物大半全脫開這場劫難,為湘浙兩省遺下無窮的後患,這是後話不提。
這時西邊的火槍越往裡擊的厲害,天色越黑,越顯得這幾桿槍的威力。每一聲響過去,一片紅光,夾著一片黑煙,那鐵砂子到處紛飛,這種東西太厲害了,任憑你多好的武功,全得十分躲避它。這時鷹爪王和武維揚已經連換了五六招,情勢是越發緊急,官軍的火槍漸漸的欺近了淨業山莊,尤其是東南一帶,已經隨著喊殺的聲音,湧起好幾處火光,雨勢也大起來。武維揚在這種憤怒之下,連施辣手,他恨不得把鷹爪王立斃掌下。兩下里正走到第六式,武維揚是雙陽掌,向鷹爪王的小腹上往上撩著打到。鷹爪王用“沉雷洩地”的式子,往他雙掌上一劈,迴環獻掌,右掌劈下去,左掌更從上面翻出來,以內力貫到掌心,往外一登向武維揚的華蓋穴打去。武維揚用“鐵羽凌風”的回身現掌式,身軀一個盤旋,雙掌隨著身勢一齊進,從右往後翻轉來,這種掌力可以說是全身之力完全交代上,向鷹爪王的右肋打來。這一手武維揚是撒手的招術,是真快真勁。鷹爪王這一掌登空,武維揚的身形已經轉到自己右側,這種勢子快若電光石火。鷹爪王知道不和他拼最後生死,已不容易逃開他的掌下。淮陽派掌門人這才運用金剛掌力,力震武維揚,瓦解鳳尾幫,但是赴會的群雄,也全身陷絕地,想出十二連環塢已經是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