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謙臉越發紅得鮮豔,兩眼卻有些睜不開了。那淫孀陸七娘,卻把杯筷全放下,臉上立刻湧起一種淫蕩的色彩。那司徒謙猛的往起一站,竟又坐下,臉上一變色,立刻又回覆了火燒似的。那陸七娘卻站了起來,輕移蓮步,到了司徒謙身旁,手往司徒謙的肩頭一搭說道:“小冤家,你那麼彆扭的性子,怎麼也這麼不禁擺治呀!現在你可由我的性兒了。”那司徒謙此時已入半昏沉狀態,只是知覺似尚未全泯,在陸七娘雙手攏到他雙肩時,竟還要掙扎,身形微微一動,哪還掙扎得動?竟自昏沉沉的仍坐在那。陸七娘忽的回頭向裡間繡簾瞥了一眼,立刻右臂往司徒謙的左腋下一叉,左臂將要往司徒謙的下身探去,想把司徒謙托起。
窗前注視的續命神醫萬柳堂,哪還能再坐視不救?遂運掌力,照定窗欞一掌擊去,咔嚓的一聲,那整扇窗子竟被震碎,厲聲喝道:“大膽淫娃,敢汙我惟陽派的門下,還不趁早來領死!”屋中“呦”了一聲,立刻把燈熄滅,隨即聽得又一陣響動,似奔了暗間。
萬柳堂因為早踩過道,這裡的屋子,只中間堂屋有後窗,除去前面別無出路,上面有修禪把守巡風,諒不至被她走脫了。就在自己這一轉念間,裡面聲息寂然。忽然簷頭上有人現身,萬柳堂恐是賊黨暗襲,遂厲聲喝問:“甚麼人?”上面答道:“萬老師,是我。”來的正是慈雲庵主,飄身而下,後面跟定的修性女弟子。萬柳堂道:“庵主來的正好,助我除此淫娃。”慈雲庵主道:“貧尼方把小徒救出匪手,萬老師這裡還沒動手?”慈雲庵主說了這句話,啊了一聲,隨向那身旁的修性徒弟說了聲:“速去喚你師弟前來.”修性答了聲,立刻飛身躥上房頭,把上面巡風-望的修禪師弟喚了下來。慈雲庵主向修禪道:“快把你的硫磺彈拿來。”修禪忙從鹿皮囊中,掏出一顆圓珠,有核桃大小,遞到了慈雲庵主的手中。慈雲庵主隨問萬柳堂道:“萬老師,我們別再被這孽障愚弄了。”隨即來到窗口前,就著萬柳堂擊破的那扇破窗口,一抖手,把那粒硫璜彈打進去。吧的一聲,屋中陡起了一片青黃光焰,藉著這片光焰,只見屋中那女盔和司徒謙全已失蹤。
慈雲庵主道:“萬老師你竟然為淫娃所愚了!莫看裡間的繡簾未起,大概淫娃已經失蹤。”說到這,回手嗆的聲把鎮海伏波劍亮出來,一縱身從窗口躥了進去。萬柳堂忿怒之下,跟蹤而入。雙俠身形,全是輕如飛燕,輕飄飄落地無聲,地上那粒硫磺彈尚在燃燒著。這位西嶽俠尼慈雲庵主,把平時那種慈眉善目、溫和安詳之態盡斂,竟是勢挾風雷,令人生畏。進得屋來,毫不遲疑,仗劍竟撲奔了裡間,回頭向跟蹤面入的萬柳堂說了聲:“萬老師別走正鋒。”萬柳堂會意,知道庵主是想先挑裡間的軟簾。見庵主靠左,自己略避,這位俠尼鎮海伏波劍展動,劍尖往那懸門簾的金鉤上一搭。錚的一聲輕響,金鉤削斷,繡簾唰的向右墜去,立刻現出一道小門,燈光陡現,從屋中撲出一股子濃厚的脂粉氣。好個俠尼,毫不畏賊人的暗算,只用鎮海伏波劍封住門戶,探身察看。見裡面燭影搖搖,淫孀已渺。這才是蘭房勝有餘芳在,急煞江湖仗義人。
雙俠闖入女屠戶的臥室,裡面空餘脂粉香氣,淫孀竟已挾司徒謙逃走。慈雲庵主隨問萬柳堂說道:“萬老師你看如何?淫婦果然逃走了。”雙俠全進入暗間,只見這個暗間,布罩得錦茵繡褥,鏡奩生輝,居然是富室的閨闥。只是這房中僅丈餘地方,會看不出這淫娃從哪裡走的。雙俠彼此在屋中一查看,萬柳堂用手向迎著門的一面五尺多高的壁鏡一推。壁鏡花梨木框子上左右,各嵌著一隻亮銀的白銅鶴鹿同春的燭臺,上面一邊燃著一支紅燭,火焰映著,明鏡生輝壁鏡前是一雙矮腳小几,上面放著些脂粉之類。俠尼慈雲庵主點點頭道:“大概是從這裡鬧了玄虛。”萬柳堂遂來到壁鏡前,輕輕把小几給拖到一旁,用手一捏壁鏡左邊這個鏡框上的燭臺,往外一撿,沒拉動,隨又把這燭臺試著往左右一旋。往左沒旋動,往右一旋,紅燭臺往右一偏。嘎吧一響,這架壁鏡應手而開,鏡後果然是一道暗門。
暗門裡黑暗暗的,慈雲庵主把暗間桌上的燭臺端起,雙俠這才走進暗門,一同查看。只見裡面並沒有多大地方,只有四五尺寬。在左右沒有多大地方,裡面堆積著成雙箱子,在迎門明顯著一道木門,上面裝著個很重的鐵柺樞鈕。慈雲庵主道:“萬老師你看,這孽障竟從這裡走的,這外面定是角門內夾道的地方了。”當卞萬柳堂伸手握定了這重門上的鐵柺子,往下一搬,很吃力的把這道木門拉開,藉著閃爍的燈光,看到這道門的外皮,竟與牆皮子一樣,是用顏色畫的。
雙俠這時猛聽得前面吱吱的胡哨聲,接連不斷的響起,隨聽身後外間的屋內有了聲息。萬柳堂回頭查看,只見正是修禪向自己招呼道:“萬師伯,前面賊黨已發動了,眼看就撲進來,我們怎樣?”萬柳堂道:“很好,賊黨聚集起來,倒省得我們去搜尋了。”修禪說了聲:“遵命!”返身躍出屋外。這裡慈雲庵主跟續命神醫萬柳堂從這暗門出來,這裡果然是奔後園的角門內的一道夾道,那女屠戶陸七娘必是擄劫著司徒謙逃走。雙俠走出屋來,往左右看了看,聽前面起了喊殺之聲。萬柳堂用“旱地拔蔥”飛身躥上了牆頭,見修性正在正房的屋脊上向前面張望。
那俠尼慈雲庵主也飛躍上了槽頭。這時瞥見從東西廂房嗖嗖的連躥上三四條黑影,全是青絹包頭,青色夜行短裝,掌中各擎著兵刃。看那飛縱情形,十分矯健,往房上一落,立刻相繼撮唇作胡哨,吱吱連鳴。隨著胡哨聲,從下面地上撲進來二十多名匪黨。萬柳堂向慈雲庵主招呼道:“庵主:我們還不動手等待何時?”慈雲庵主忙答道:“淫徒們孽由自作,貧尼也顧不得許多,只可大開殺戒了。”慈雲庵主陡然一聳身軀,腳下一點,已如一縷青煙,躍上西面廂房。萬柳堂卻把雙掌一錯,一掌應敵,一掌護身,身隨掌走,疾如飛箭,腳點東廂房頂。雙俠這才各展身手分頭迎敵。
慈雲庵主撲到西廂房上,見迎頭是兩個匪徒,暗影中辨不出面貌來,只約略辨出來人起兩個壯年匪黨,一個掄撲刀,一個使十三節骷髏鞭,慈雲庵主往前一上步,左手掐劍訣,右手仗伏波劍“白蛇吐信”奔那使撲刀面門便點。這匪徒用力往上一封,哪知慈雲庵主是聲東擊西,卻虛反實,一翻腕子“白鶴亮翅”,青光閃閃的劍鋒,反向那使十三節骷髏鞭的匪徒右肋削來。這匪徒往左一上步,左腳一滑房坡,斜翻身,抖骷髏鞭往伏波劍上硬砸。同時那使撲刀的也從側面樸倒,挺刀就戳。好個俠尼慈雲庵主,偏要容那骷髏鞭堪堪砸在劍上,右背後那柄撲刀風聲也到,這才一個“玉鱗翻身”由左手劍訣往左一領劍鋒,劍隨身走,居然兩把兵刃全走了空招。慈雲庵主,哪還肯留情?一個“黃龍轉身”、“黑虎卷尾”唰的伏波劍疾如電閃似的,向那使撲刀的頭上斬來。匪徒盡力閃避,竟把頭上的包頭連頭髮削下一綹來。匪徒拼命的一縱身,躥下後坡。逃命去了。
慈雲庵主剛往回下一撤劍,從背後疾如飄風,又撲過兩個匪徒來。一個使雙手叉子,身形更是輕快,腳尖一點到屋面,竟要暗算俠尼慈雲庵主,惡狠狠往前一探身,雙叉子照定了慈雲庵主背後戳去,慈雲庵主往回一撤劍,已覺出背後又有賊人襲到,忙用了一招“金蟬脫殼”、“倒灑金錢”,身形倏轉,伏波劍正找賊人的手叉子。“嗆”的一聲,火星四濺,把賊人的一對手叉子全削斷。另一個匪徒使一口厚背鬼頭刀,挾著勁風向慈雲庵主斜肩帶背的剁來。慈雲庵主左手劍訣一領劍,身隨劍走,方待施展“倒轉陰陽”,斬他雙臂。劍招將發的一剎那,使厚背鬼頭刀的匪徒背後,陡現一條黑影,突喝了聲:“下去!”砰的一掌,正擊向賊人的脊背上。賊人吭了聲,從房坡往下一滑,踉蹌的往下撞,鬼頭刀正撞在使手叉子的同黨肋骨上。屋面上嘎吧吧碎瓦一陣暴響,兩匪全摔下房去。慈雲庵主見來的正是女弟子修禪。這時下面的匪黨,見首領們一照面連傷了好幾位,從房上連摔下兩個來,全是骨斷筋折,血肉模糊。這一來銳氣全失,各無鬥志,搶著揹負傷亡的往外逃。
那續命神醫萬柳堂,撲向東房,空手入白刃。迎頭正是一個使七節鞭的,見萬柳堂撲過來,是赤手空拳沒有兵刃,遂往前一上步,掄七節鞭,摟頭蓋頂就砸.萬柳堂喝聲:“鼠輩!你還敢動手?”怒叱聲中微一斜身,左掌往外一分,“喳”的把七節鞭的鞭梢抄住,右掌往外一分,“金雕展翅”,一掌砰的擊中了賊人的“華蓋穴”。萬柳堂只用七成力,把賊人巳擊得從前坡跌到脊後,滾下房去。
這一來東房上還有兩名匪徒,被萬柳堂一擊之威,已震懼著不敢向前。在這一遲疑的工夫,睹見了一個提單刀的賊人,向腰褲的鹿皮囊中一探手,萬柳堂知道他是要發暗器,佯作不察,反撲奔了一個使雙鉤的匪黨。這匪人從斜刺裡一縱身,正縱到了萬柳堂的身旁,雙鉤是“鐵牛耕地”,斜奔萬柳堂的下盤便剪。萬柳堂卻用“穿雲拿月”的身法,身往前一進,腳下已用上力,右足足尖一著力,身體如一縷青煙,竟從這匪黨的頭上躥過去。那個使刀的匪徒,發出一隻鏢來想要暗算萬柳堂,萬沒料到在屋面上的萬柳堂,竟施展別人不敢輕試的招術,飛躍過來。匪徒才一揚手發鏢,萬柳堂本就是為收拾他來的,疾如飢鷹搏兔,身體往下一落,已到了他面前。賊人鏢沒出手,萬柳堂的鐵掌輕舒,駢食指在他的寸關尺上一劃,匪徒這條右臂一麻,哨啷啷的鏢落屋面,翻身想逃。萬柳堂往回一撤掌,上盤隨著往回下斜栽,左足“砰”的正踹在那賊人的左胯上,撲通的摔下房去。那使雙鉤的這時回身換式,雙鉤“倒捲簾”向萬柳堂捋來。萬柳堂揉身換掌,向前一撲,正要用“雲龍三現”的掌法,了卻這匪徒招術,將發未發之際,瞥見那匪徒的身後突現一條黑影,輕如飛絮,往匪徒的身後一落。匪徒似已警覺,才要翻身,驀的被身後這人在匪徒的“肩井穴”上一點,立刻兩臂一麻,雙鉤脫手,被來人一把抓住衣領,咻的給舉了起來。這時正趕上是慈雲庵主把敵手兩個匪黨打下房去,東房上後到的這人,大喝聲:“這還有一個,也便宜了你們。”這麼一個龐大的肉人,竟咻的被擲出四五丈去。
下面的餘匪,正拖著被傷的匪首們往外逃的當兒,這個被擲下來的當頭砸下,這一來又傷了兩個。同時萬柳堂跟俠尼慈雲庵主也全看清來的正是鷹爪王師兄,不想他奔那紅土坡追賊,竟會找尋到陸家堡來。當時事在緊急,無暇細問,萬柳堂遂立刻彼此打了個招呼,說了聲;“師兄來的正好,我們要把這群匪徒全打發了,免留後患。”鷹爪王道:“師弟,我才問過修性,司徒謙尚在匪手麼?”萬柳堂道:“被那淫孀掐走,尚待搜尋。”說話間,這師兄弟齊飛身躥到房下。群賊的領袖大半受傷,所有一班從匪,搶救著匪首們奔逃。慈雲庵主立刻也飛身躥過來,俠尼究屬佛門弟子,知道這兩位淮陽派的領袖,掌下無情,那淫孀尚未搜獲,徒殺戥這些匪黨,有背佛祖慈悲之心。自己遂一擺鎮海伏波劍,騰身飛縱。撲到前面一道月洞門前,正有一名匪徒,從牆隅暗影中飛身躥向月洞門,慈雲庵主一聲輕喝道:“孽障哪裡走!”
匪徒聽得背後語聲,再回頭時,庵主已到了背後。匪徒翻身探臂,揮刀向庵主猛戳。庵主喝聲:“來得好!”伏波劍一顫,把匪徒的單刀震落地上,鐵腕翻雲,伏波劍“撥雲見日”,冷嗖嗖向匪徒的頭上斬來。匪徒嚇得縮頂藏頭,一抹身想逃出俠尼的劍下,慈雲庵主是虛實莫測,伏波劍沒想傷他。就在他一翻身,左足往前一點地,左手的劍訣“雲龍探爪”,照定匪徒背後第十節脊骨下“陽關穴”點了點手。匪徒吭了一聲,立刻脊骨一軟,倒坐在地上。
慈雲庵主向萬柳堂招呼道:“萬老師,不要傷了匪徒的性命。留他活口,好追問女賊的蹤跡。”慈雲庵主再看鷹爪王,已不在身後,急忙縱身躥到月洞門牆頭上,一眼瞥見鷹爪王已經追上匪黨。竟如生龍活虎似的,躥入匪黨中,當者披靡。舉手之間,已擊傷了三四名匪黨。慈雲庵主劍交左手倒提著,右手打著問訊向鷹爪王招呼道:“王師兄請看在貧尼面上,饒恕這班孽障,叫他們逃命去吧!”
鷹爪王被慈雲庵主一招呼,立時住手道:“庵主吩咐,敢不遵命。”慈雲庵主忙又向匪黨招呼道:“你們作惡多端,本難饒恕。貧尼體佛祖慈悲之志,賞你們一條生路。此後再要怙惡不悛,就是逃的開我們掌握,也必遭天戮,孽障們快帶著你們受傷的弟兄逃命去吧!”匪黨們正在象已入網羅的雀鳥,無法掙脫,俠尼這一網開一面,立刻呼嘯一聲,拖負著同黨,逃出陸家堡。
鷹爪王這時把前面幾處屋舍搜過,並沒有那女屠戶的蹤跡,跟著慈雲庵主、萬柳堂會在一處。庵主的兩個女弟子修禪,修性也在屋面上排搜了一遍。偌大的宅子,已經全是空洞洞的,除了那被庵主點傷的匪徒,再沒有一個匪黨存留。鷹爪王向萬柳堂道:“師弟,你我想不到竟為這群鼠輩所弄。我們今夜再把女賊放走,我們弟兄有何面目再在江湖道上立足。”回頭又對慈雲庵主說道:“庵主!我們忝列武林,不應該過形手黑心辣。但今夜為事勢所迫,顧不得許多,只得把那匪徒嚴加拷問一番了。”萬柳堂尚未答言,慈雲庵主忙說道:“王師兄不用著急,貧尼也不肯輕輕放過這賊子。”說到這,見修性、修禪分在東西廂房上把守著,庵主遂向兩人一點手,兩人飛身下來,到庵主面前聽候吩咐。慈雲庵主遂向兩人道:“這種萬惡淵藪,留它無用。你們趕緊找尋火種,堆積乾柴,把這齷齪的盜窟付之一炬,免得貽禍於將來。”修性、修禪答應了聲是,立刻轉身撲奔了後面堆積柴草的倉房,每人扛了幾捆乾柴來到前面,每個窗下放上一捆乾柴。那修性,修禪不用找尋火種,把碧竹庵獨有的硫磺彈,一揚手,啪啪的分向東西廂房窗前打去。哧哧的立刻地上湧起兩股火焰,把乾柴燒著,修禪、修性隨著又把通前面的月洞的木門燃著。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這剎那之間,東西廂房的火已撲上去。出路也被煙火堵住,正面的五間議事廳,不用再去料理了。立時金蛇亂竄,劈啪劈啪的亂響,一座大廳已化作火焰山,四面火起。萬柳堂向慈雲庵主請示:“這匪徒口供沒取,如何處置?”慈雲庵主一擺手道:“我自有法處置。”庵主遂向倒在地上的匪徒道:“貧尼乃佛門弟子,體佛祖好生之德,網開一面,給你一條生路。你看四面火起,你死活只在貧尼掌握中,貧尼只問你,那女屠戶陸七娘現隱藏在哪裡?你要從實說了,貧尼立刻把你帶出火窟,你若是敢有一句假話,欺騙貧尼,管叫你葬身火窟,骨肉成灰。孽障!你知道佛門弟子是不打誑語的,生死兩途,任你自擇。火勢已成,只要一耽延時刻,縱然你說了實話,也無法叫你出險了。”
這名匪徒已嚐到庵主的厲害,更兼鷹爪王與慈雲庵主的門下,暨續命神醫萬柳堂也全都在兩旁伺候。匪徒心想;“有這幾位在這陳兵佈陣,我再想逃出去,勢比登天還難。再說陸七娘這種倒行逆施,也深犯江湖上的大忌,就是本幫中也不許這麼胡為。她不過恃有內援,只瞞過雁蕩山的龍頭香主,別人不肯破壞她的事,故此這幾年來,任她橫行,早晚也得遭報。我此時說出她那作孽淫亂的巢穴,也不算是倒賣鳳尾幫。”想到這,遂向慈雲庵主道:“庵主,我盧茂田可不是怕死貪生,叛幫背道,只為庵主所問的西路女舵主女屠戶陸七娘,生性淫蕩,實在有玷我們鳳尾幫的威名。她從這陸家堡逃出去,絕走不脫。她因為自己所做的事也怕有人不容,更兼我們總舵主,每年必須有一次盤查本幫各路徒眾的行為,有明查暗查。派的人來的時候,全不準,叫人沒法提防。可是凡是奉札飭下來的,多半是總舵內三堂、外三堂的香主們,全有權柄。遇有違犯幫規情形重大的,香主們有就地擺香壇,正幫規,就地處置的權柄。陸七娘恐怕被香主們撞見她這些不法的情事,遂在這涼星山神女峰築了個秘密淫窟。香主們若是從山道上走,得費好大的事。這神女峰不是通行的山道。莫說是夜間.就是白天,在下面也看不見這個峰頭。上面崎嶇難行,往上足有三四里光景。若從我們這後園出去,單有一條捷徑,不知道的絕不理會這裡有這麼條捷徑。不論多麼難走的地方,你只要仔細看看,凡是有新柳秧子的地方,你只管放膽往前走。下面全是修整好了的平坦山道,有幾處山澗,也全用丈許寬的木板鋪架好了,上面可全被人工培種的野荊棘蒙著。不知道的,只顧按著方向往上奔,非掉在山澗裡不可。只要仍然緊挨著柳秧子走,絕沒有絲毫危險。從這條捷徑到了神女峰上,才可以看見一座小小尼庵……”
匪徒說到這,俠尼慈雲庵主“嗯”的一聲,那盧茂田嚇得一哆嗦。慈雲庵主叱道:“孽障!只要是實話,儘管說來。你不看四面火勢已成,再耽擱你自己不想活了!”匪徒盧茂田見滿院全成了火窟,不禁暗自著急,想說假話也來不及說圓了。這時只恨自己的話得一句一句的說,還怕說不清楚,這班俠客一個聽不明白,錯疑自己不肯吐實,就許先給自己一劍。所以恨不得一氣把要說的話全從嗓子眼裡倒出來才好,遂顧不得禁忌,向庵主說道:“上面是一座小小的尼庵,庵名是‘陸氏清修庵’,表明這是私家的尼庵,謝絕外人來燒香拜佛。裡面只有一個瞎了一雙眼的老婆婆看門,單有兩個丫鬟伺候她的。餘外的男子,不是她擄劫來的美貌少年,就是本幫沒志氣下流的弟兄,甘心作她的供養。別的事我沒去過,就不知道了。”
慈雲庵主恨聲說道:“好孽障!竟以佛門善地之名,作這種汙衊三寶的穢事,我不誅此婦,枉稱俠尼了。”說到這,向萬柳堂暨鷹爪王道:“王師兄!萬老師!怎麼樣?鷹爪王跟師弟萬柳堂在這盧匪說話的時候,早就注了意。暗中察言觀色,斷定他全是實話,遂向慈雲庵主道:“諒他不敢在我們面前說誑語。他敢稍存惡意,現在就是放了他,也叫他逃不出手去。時光不早,我們走吧!”慈雲庵主抬頭看了看,見這是往後面去的夾巷,全被火遮斷,遂向萬柳堂說道:“有勞萬老師攜帶這廝。”鷹瓜王卻搶著把匪徒盧茂田提起來,陡向他尾脊骨兩旁的“會陽穴”各點了一指,又向”氣海穴”按了一掌,立刻把庵主給閉住的淤血給散開,筋絡這一舒展,立刻回覆過來。鷹爪王隨向盧匪的左腋下一探手,把他左臂握住,向慈雲庵主道:“我們走吧。”立刻左手一提長衫,騰身躍起。盧匪競身不由已的隨著身似騰雲一般,萬柳堂也跟蹤而來,慈雲庵主帶著兩個徒弟隨後。三俠接踵躥上往前面去的靠西南角一段石牆,飛縱到下面。見十幾丈外,就是外面的圍牆,可是兩邊尚有十幾間矮房。慈雲庵主向修禪說道:“這兩排矮房,也要它不得,也把它去了吧!”修撣、修性兩人謹遵師命,把兩排配房也給點著,隨師傅飛躍到牆外。這時這片宅子前後全是一片火光。鷹瓜王到了外面,一鬆手向盧匪道:“我們出言絕無反覆。現在雖沒證實你是否實話,可是看你倒還有些微悔過之心,你還不逃命去麼!”
盧茂田見此時真個饒了自己,一時天良發現道:“俠客們這麼大仁大義,我雖是個匪類,也一樣有心肝。我將來遇到機會,定報不殺之德。”說罷,伏身一拜,站起來撲奔道邊上叢林逃去。這裡三俠也回身縱出陸家堡的石牆繞向宅後,將走出不遠,突聽得似乎有人“哎喲”了一聲。頗似才逃走的那盧匪的聲音,並且發聲的方向也對。鷹爪王一轉身,腳下一點,唰唰的一連兩縱身形,已到了方才佇足的那排小樹林的盡頭,從這裡可以看到林後山坡下一帶。鷹爪王目光一瞬,已看見那盧匪倚在一棵小樹上,身軀似在顫抖,左手拿著一隻亮錚錚的似是鋼鏢,右手卻撫著左邊大腿根,顫聲說道:“舵主,弟子天膽也不敢叛幫背教。我實不知七娘到哪裡去了!神女峰的話,我只是被迫信口一說,是不是真往峰上去,弟子實在不知,舵主多恩典弟子……”盧匪還要往下說,在距盧匪有丈餘遠的地方,站著一個匪徒,年約六旬上下,連鬢落腮的鬍子。面貌看不真切,左手倒揚著一口金背砍山刀,只那刀頭就有五寸寬,右手指著盧匪噘磔冷笑著叱道:“匹夫!你敢叛幫背教,怕死貪生,盜賣風尾幫,你有幾個腦袋?”盧匪顫聲道:“舵主!我若有一句虛言,定遭惡報。”那匪首叱道:“盧茂田!你趁早別弄這一套,你七老子就不信牙疼咒,你難道非等我動手不可麼?”盧匪被迫得似已無奈,一咬牙,把左手那隻鏢一舉道:“我這才是生有處,死有地!不該著叫烈火燒死,卻死在鏢下。酆倫,你身為舵主,處置不公。我現在落在你手中,做鬼也不與你甘休。酆倫,現放著貪淫好色,辱盡鳳尾幫威名的淫婦,你不敢除治她,你只管欺壓我們這班人,我到鬼門關上等你。”說到這,立刻用那隻鏢就要往頭上戳。
鷹爪王不再遲疑,回頭向萬柳堂慈雲庵主等揮手道:“趕緊奔神女峰,別叫她走脫了,這裡的事交給我吧!”立刻往前一縱身,躥到林外,厲聲喝道:“匪棍!可惜你偌大年紀,竟敢縱容淫婦,欺天蔑理,作惡為非。卻來欺凌這懦弱之輩,你算得甚麼江湖道上朋友?”鷹爪王這一現身,要施展淮陽派“錯骨分筋手”,掌震酆倫。這才是:涼星山下追魂叟,偏遇追魂奪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