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三之後多半會變成漫漫無盡期。
問晴正在貫徹實行這種老詞的精髓,自從去湯島天神社賞過梅之後,她就不時帶各式各樣的標準日式餐點去給任育凱,讓他領略一下真正的日式餐食到底是什麼滋味,再叫他回請她,藉機帶他到各處去走走逛逛,想盡辦法要把他帶回人群之中,希望他能儘快習慣盲目處在人群中的感覺。
由於她是過來人,所以不需要任育凱說出口,她就能理解他害怕的是什麼,也很明白他想要的是什麼,總是在最適當的時機裡不落痕跡地幫助他或開解他,就算他很沒種的退縮回烏龜殼裡,她也不會勉強他。
「沒關係,下次再試試看好了,這種事不可能一次就成功的,像我就嘗試了十幾次才成功呢!」
或者他試著要自己走陌生的路,不小心踢到什麼或撞到什麼,正當他又懊惱又自卑的時候,她卻很不客氣的大笑起來。
「不錯、不錯,你只撞歪了鼻子,我第一次撞到東西的時候,因為覺得自己太丟臉了,所以額頭刮破了還不知道,回家後才知道自己半張臉都是血。所以啊!以後我再撞到什麼,一定會先摸摸看自己有沒有受傷,這才是重點。」
她明明是在笑他,他卻不在意,只想到她傷成那樣一定很痛。
「真的?滿臉都是血?」
「不對,半張臉,來,摸摸看,我額頭這邊還有一道疤呢!」
「啊,好長!」
「對啊,足足縫了二十幾針呢!」
不過起碼有一半的時間,她會讓他扶著肘彎,引導他悠然地閒逛在街道上,慢慢的,他發現她不再那麼容易顫抖,只有在兩人肌膚剛接觸到的那一瞬間她會抖一下而已。
「猜猜這是什麼味道?」
「……食物?」
「中式、日式或西式?」
「唔……這是黑胡椒的味道,所以,西餐館?」
「答對了!再來呢?呃,這回要用聽的。」
「……唱片行?」
「正確答案!然後?」
「……皮革的味道,皮鞋店或皮飾行?」
「很好,接下來……」
「我餓了,我要吃串燒。」
「哈哈哈,沒錯、沒錯,這是秋吉串燒,我們進去吃吧!」
不知道為什麼,任育凱特別喜歡聽她的聲音,尤其是笑聲,每次聽到她大笑,他的腰際就會發麻;他也喜歡觸摸她,因為她的肌膚細緻又柔軟,觸感很好,摸久了還會上癮。
起初,他渴望能看看她的模樣,但後來,他已經不在意她的外表究竟是圓或扁,她的善良、風趣、耐心、細心、體貼與體諒業已使她成為他心目中最美好的女孩子。
然後,她帶領他「擠」入人群中。
「自由之丘是東京近郊的高級住宅區,也是東橫線上人氣最旺的百貨大本營,幾條主要街道一到了週末假日──譬如今天──就會被人潮淹沒,要到這種地方的重點是,時間一定要充份,千萬不能急,只能悠閒的逛……」
有個莽撞的人撞了任育凱一下,問晴立刻停下腳步讓他站穩了,再繼續前行。
「還有,在這種地方走路,就算是明眼人也會被撞來撞去,你不用在意這點,只要小心站穩自己的腳步就行了。」
扶著她的肘彎,任育凱徐步漫行,失去視力之後,頭一次覺得處身在人群中並不會使他感到畏懼或惶恐。
「隨時隨地善用你的耳朵和鼻子,你說害怕四周都是人卻搞不清楚狀況,其實這點並不難克服,只要試著去適應就好了。聽,吵架聲,一男一女,聲音又很年輕,不用猜,肯定是情侶吵架……」最後一句她是壓低了聲音說的。
「再聽,三個女人在討論價錢,八成是一起出來掃貨的鄰居或朋友,還有那種非日本語言,九成是觀光客……啊,好香的和果子,要不要進去喝杯茶休息一下?雖然裡面都是歐巴桑,不過反正你看不見……」
任育凱失笑。
好可愛的女孩,是的,再沒有比她更可愛的女孩子了!
「小凱喜歡她。」
「二哥喜歡她。」
「對,二哥喜歡她。」
吟倩兩眼往旁邊瞪。「你們怎麼知道?」這兩個小鬼會知道什麼是喜歡?
咬一口從銀座虎屋買來的抹茶羊羹,「二哥老是偷摸人家,」任育傑口齒不清地說。「還摸人家的小屁屁。」
咬一顆從高木屋老店買來的燒烤糯米丸子,「還有,只要那個姊姊笑出聲來,二哥就會跑出來那種怪怪的表情。」任瑪瑙同樣口齒不清地說。
「什麼怪怪的表情?」
「爸爸想和媽咪嘿咻的表情。」
「還有大哥想拉大嫂回房睡覺的表情。」
客廳裡,正在看書的任沐霈哭笑不得地抬眸看過來,曉晨臉紅紅地抱著兒子躲進廚房裡去,吟倩放聲大笑,就在這時,任琉璃回來了。
「章魚燒、章魚燒,我在御徒町買來的燒魚燒,誰要……」話還沒說完,手上的袋子已經被兩個小鬼搶走了,她失笑。「媽咪,你是不是餓了他們三天三夜沒給他們吃飯?」
「不,是一個月。」吟倩臉笑肉不笑地咧著嘴。「什麼時候開始上課?」
「下星期。」任琉璃扔下包包走向禁區──禁止玩樂的地區。「翡翠呢?」
「上幼稚園。」
「大哥?」
「到醫大去了,他要繼續進修眼科。」
「他的日語可以了嗎?」
「跟你一樣。」
「哦!」順手拿了一塊羊羹丟進嘴裡,任琉璃望向監視器螢幕。「她又來了啊!唔……我還是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她。」
「是嗎?」吟倩看回螢幕。「你覺得她怎麼樣?」
「憑良心說,跟二哥站在一起,他們一點也不搭,二哥太漂亮,那女孩子太平凡,不過我喜歡她,她的笑容總是會帶給我一種很溫暖舒適的感覺。」
「我也喜歡她,還有……」吟倩笑吟吟地說。「你二哥也喜歡她。」
「早看出來啦!」任琉璃拿吟倩的杯子喝了一口抹茶,又皺著眉頭放回原位。「只要她一出現,二哥整個人就發出萬丈光芒來,害我眼睛都差點睜不開。」
「那他自己知道嗎?」
「不知道吧!我想,」任琉璃仔細端詳螢幕裡的人。「過去他交女朋友都嘛要過半年之後才能確定自己喜不喜歡對方──我是說那種男女之間的喜歡,這一回才兩個月而已……嗯,就算他真的很喜歡,恐怕一時還不會想到那邊去。」
「那麼……」吟倩又擠眉又弄眼的。「你認為我們需不需要幫他們一把?」
「倩倩,你別多事!」任沐霈馬上發出緊急警告,怕老婆太無聊去捉弄兒子。
以前是沒問題,但現在的任育凱可不是隨便可以捉弄的,大家都知道,只有她偶爾會忘記。
任琉璃哈哈大笑。「現在還不需要啦!」
「那什麼時候才需要?」
「我不是男人,請不要問我那種事,那種事要問老爸,OK?」任琉璃一把推給老爸,讓老爸去應付他自己的老婆。
「老公?」
任沐霈無奈地搖搖頭。「現在不是你要擔心這種事的時候,你要擔心的是哈利的問題。」
「哈利怎麼了?」幹嘛扯上閒雜人等?
「他幾乎天天打電話來問JR兄妹什麼時候要進錄音室錄CD,我跟他說小凱還沒準備好,他就開始嗚嗚咽咽的對我哭訴,說有多少多少人在催他,又有多少多少人在恐嚇他,說JR兄妹再不出CD,他會被扔進大西洋裡頭去……」
還沒聽完,吟倩和任琉璃母女倆便抱頭狂笑起來。
「好……好誇張……」
「哈利……哈利越來越好玩了……」
「好玩?」任沐霈面無表情地瞥妻子一眼。「以後哈利的電話都由你來負責,我想再過不久就會換德斯打電話來向你問好了。」
「德斯?」吟倩噎了一聲,笑容僵住。「沒……沒有這麼嚴重吧?」
「沒有?」任沐霈嘆氣。「以前JR兄妹年年開巡迴演唱會,起碼出兩張CD,還有電視節目、MTV、簽名會、頒獎典禮,數不清的活動,現在呢?兩年只出一張CD、一張海報,其他什麼也沒有,哈利還警告我說絕不能告訴他JR兄妹要退出歌壇了,不然他一定會馬上飆過來死給我們看!」
吟倩和任琉璃相對一眼,還是很想笑,但已不敢明目張膽的笑出來了。
「那……真的是小凱還沒準備好不是嗎?」
「是沒錯,但我也能想象得出哈利被唱片公司各方面催促得有多為難,唱片公司那邊還主動提高價碼,哈利一定也被逼得快發瘋了。」
吟倩聳聳肩。「我們又不缺錢。」
「不是那個問題……」
「好好好,下次哈利再打電話來,我來接,行了吧?」吟倩不在意地揮揮手。「他哭給我聽,我也要哭給他聽!」
「媽咪要哭什麼給哈利聽?」任琉璃好奇地問。
「哭說我老公都不跟我嘿咻了!」
「哪裡沒有,幾乎每天晚上我都……」衝口而出的反駁至少溜出來一半以上,任沐霈才尷尬地打住,在妻子與三個兒女的爆笑聲中躲進書本後。「隨便你!」
老婆的臉皮一年比一年厚,他甘拜下風,才不跟她比!
四月一日,藝大新生註冊,六日健康檢查,十二日開學典禮,十三日正式開始上課,問晴在便利商店的臨時打工也早就說好在十日結束,這一天,她特地到他家來告訴任育凱這件事。
「進來坐坐?」
「好啊!」她跟在他後面進入,順手關上門,左右張望一下。「你有請人整理庭院嗎?」
「沒有啊!」
「你自己整理?」
「那更沒有,我連屋裡都沒整理,怎麼可能整理庭院。」
「可是你家庭院很乾淨整齊啊!」
「是嗎?」
進到屋裡,問晴更是困惑。「你說沒整理過屋裡?」
「一次也沒有。」
「也沒有傭人?」
「沒有。」
「可是你家……真的很整潔,好像天天都有人在清掃啊!」
「……是嗎?不過……」他走向廚房,沒有帶手杖,在家裡他都是依靠手的觸摸,當然也不用戴墨鏡。「我這裡有老鼠。」
「那也不奇怪。」
「可是我這裡的老鼠很大……超大,每次我剛買回來泡麵,隔兩天就被吃光了,連包裝袋都不剩,更有趣的是,我這裡的老鼠特別偏愛泡麵,其他像是便當或麵包之類的,它們都不會動喔!」
這種話誰會信!
可是聽他說得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問晴不禁狐疑起來。「你在說笑是吧?」
任育凱笑笑,徑自打開櫥櫃取紅茶包,再摸來兩個瓷杯放入紅茶包,端到熱水瓶出口下,一、二、三、四……OK,換另一杯,一、二、三、四……
「很熟練嘛!不過我建議你可以用聽的,那樣比較準。」
「你怎麼知道我在數數?」
「你數出聲來了。」問晴笑道。
「哦!」任育凱有點尷尬。
「我來端。」
也許是因為任育凱的情況,任育倫為他找的這棟房子並不大,是那種很適合小夫妻帶一個兒女的住處,只要沿著牆壁走,想要走錯都很難。
「這屋子不但整潔,而且佈置得好溫馨,」來到客廳後,問晴忍不住又說了。「誰幫你佈置的?」
任育凱聳聳肩,摸到單人沙發坐下,「我也不知道,原來的傢俱都被我砸光了,現在這些都是我以前的大學同學替我找人來重新佈置的。」問晴引導他的手摸一下放在他前面桌上的紅茶。「謝謝。」
「不客氣。呃,我是來告訴你,便利商店的班我上到今天為止,十三日藝大就要開始上課了。」
心腔子突然顫抖了一下,「你不會再來找我了嗎?」任育凱不由得急切地衝口而出。
「當然會,直到你學會如何單獨出遠門之前,我會一直來找你,除非……」問晴頓了一下。「你不希望我再來了。」
「誰說的!」任育凱忙道。「有你的幫忙,我已經不再害怕出門了,你可不能幫我幫到一半啊!」
「不會的,不過……」問晴略一思索。「之前因為我是上早班的,所以下午兩點下班之後就可以帶你出去,可是現在我還不知道我的課排得怎麼樣,要到十三日選完課之後才知道……」
「你不用擔心時間的問題,我說過我的時間多的是,由我來配合你就行了。」
「好,那明天下午我沒事,你想到哪裡去嗎?」
任育凱早就想好了。
「這裡不是有四月花見嗎?譬如上野、北之丸、井之頭公園那裡……」
「好極了,你會想『看』櫻花,有進步。」問晴很高興地說。「既然如此,我就帶你去『看看』真正的花見會,不要去上野公園那種地方跟人家擠來擠去,一點氣氛都沒有。」
「真正的花見會?」
「對,明天早上我要去參加一場花見會表演,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不過要穿紋付掛,你有嗎?」
「紋付掛?」任育凱茫然地覆述了一次。「那是什麼東西?」
問晴失笑。「好吧!我幫你借一件好了,不過你的身材跟洋人一樣高,可能不太容易借得到合適的。」
任育凱聳聳肩。「那待會兒你帶我去買一件不就行了。」
「很貴喔!」
「我多的是錢。」
問晴又環顧四周一圈,點頭。「看得出來,你家應該相當富有。」
「不,是我很富有,我從兩歲就開始賺錢了。」雖然只是上臺作配角陪襯哼兩聲,但還是有報酬,而且非常受人歡迎呢!
「真的?」問晴驚訝地上下打量他。「賺什麼錢?」
任育凱咧嘴一笑。「幼兒用品廣告。」這也沒錯,當時他又白又胖又可愛,找他拍廣告的人還得排隊呢!
「原來你是廣告模特兒。」問晴喃喃道。「你的確有這個本錢。」
「不對,我只拍到六歲,」任育凱笑吟吟地說。「我要上小學,後來就沒有再拍過廣告了。」有拍也是拍海報和MTV,兼職上臺表演。
四年也拍不了多少廣告吧!
不過問晴並沒有再深問下去,「那我們現在就去買紋付掛吧!」她起身。「啊!對了,既然你明天要和我一起去,我想最好先告訴你一下比較好。」
任育凱也跟著起身。「告訴我什麼?」
「我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呃?」
「三鄉晴子,這才是我在戶籍上的名字,雖然我的血是臺灣人的血,但在戶籍上,我是個純正的日本人。」
「為什麼?」
「……因為我是個被抱錯的孩子。」
「我回來了。」
「二小姐,您回來了。」
三鄉晴子對管家露出親切的微笑。「父親、母親呢?」
管家依然恭謹地躬著身。「老爺參加講座,夫人在授課。」
「哦!那我回房去了。」
「二小姐。」
晴子轉身要回房,卻又被管家喊住。
「什麼事?」
「老爺要我轉告您,如果二小姐您仍不肯改變主意,以後的學費您都要自己負責。」
笑容微斂,旋即又展開,「我知道了,謝謝。」語畢,晴子便循著庭院小道繞過前宅回到後宅的房間,途中,她沒有碰上任何人,包括藝大藝術系三年級的姊姊三鄉幸子,以及藝術系研究院的大哥三鄉隆盛。
進了房,她並沒有立刻開燈,在黑暗中脫衣服、在黑暗中洗澡、在黑暗中換好衣服後,她才打開電燈,坐在書桌前沉思。
一輩子,問晴都忘不了那四年黑暗無光的晦澀日子,因此在復明之後,對於那些與她有同樣慘痛經歷的人,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要盡心盡力為對方付出。
她很瞭解,他們需要的不是同情也不是憐憫,而是真誠的關心與實質的幫助,雖然那四年當中她什麼也沒得到,卻也因此讓她更瞭解盲人害怕的是什麼,需要的又是什麼。
可是由於尚在就學,三年來她也只夠時間幫助兩個人,其中一個已經復明,另一個跟任育凱一樣永遠無法復明,但已能行動自如,唯一的麻煩是,他纏著她不放,非常堅持要娶她。
她知道他是瞎了眼才會想要娶她,如果眼不瞎,山上圭一本是個相當出色的年輕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看上她這麼平凡的女孩子。
但是他瞎了,原來的女友離他而去,她幫了他一年多,直到他能獨立行動時,他便開口向她求婚,堅持非她不娶,而由於雙方家世相當,她的父母也很贊同這樁婚事,不斷逼迫她應允婚事,無論她如何解釋都沒用。
不過,她也很堅持自己絕不會和山上圭一結婚,因為他只是自以為愛她──就像當初她自以為愛上成神老師一樣。
這樁婚姻到頭來只會是一場悲劇……
她突然回過神來,有人在敲門,從敲門的方式來判斷,應該是大姊。
「請進。」
果然是三鄉幸子,身上還穿著畫衣,滿身的油彩,看上去卻依然如此高雅美麗,如同母親三鄉廣美一樣端莊優雅,至於大哥三鄉隆盛和父親三鄉涼和也都稱得上是美男子,唯有她,既不像父親也不像母親,只是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孩子。
因為她根本不是三鄉家的人。
「回來啦?」幸子施施然走進來,隨便張望一眼即倚在門邊雙臂抱胸望住她。「還沒改變主意?」
晴子為難地嘆了口氣。「為什麼我不能念現代作曲呢?」
「因為三鄉家是傳統世家,依循的是傳統規矩,重視的是傳統藝術,現代作曲偏離傳統藝術,自然不可以。而且若非圭一堅持要由你自己決定要不要和他結婚,父親早就硬逼你嫁到山上家去了,你應該知道,按照傳統規矩,父親是有這個權利的。」
晴子咬住下唇不語。
幸子搖搖頭。「我實在不懂,除了瞎眼之外,圭一的條件好到不能再好,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晴子還是不吭聲。
「想想,只要和他結婚,他不會干涉你念什麼,你也不必擔心學費。要知道,讓你自己負責學費只是第一步,若是你仍不肯屈服,父親一定還會有第二步,到時候你……」
「大不了我搬出去,」晴子脫口道。「反正我本來就不是三鄉家的人。」
幸子臉色倏沉。「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就算你不是三鄉家的人,但父親母親辛辛苦苦養你這麼大,難道你不應該有所回報嗎?再老實告訴你,如果不是你那支鼻子還有點用,在發現你不是三鄉家的人那一年,父親早就把你送進孤兒院去了。總之……」
她的眼神里寫滿了脅迫。「你必須用你這支鼻子來回報父親母親的養育之恩,圭一要的是你的人,而他的父母要的是你的鼻子,除了和圭一結婚,你也沒有其他更好的出路,早晚都要答應,還是趁早鬆口吧!」
話落,她哼了哼,隨即轉身出去,留下晴子低眸苦笑。
大姊說得沒錯,圭一是平凡的她所能有的最好對象,除了失明之外,圭一家世好,人品也好,個性隨和,實在挑不出什麼毛病來,問題是……
她不愛他呀!
雖然她平凡,雖然她沒有資格挑對象,但她還是想和一個相愛的男人結婚,這樣真的太貪心了嗎?
平凡的人真的沒有品嚐戀愛的權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