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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如簧之舌巧騙芳心

    這少年,看年紀不過二十左右,生得面如清月,秀逸絕倫,全身自然散發著一種高雅脫俗的氣質,使人一見之下,不敢稍存輕視之念。

    他神態從容地走前數步,面對幻影神翁微笑道:“小生與山主並非同路之人哩!”

    誰知幻影神翁發覺說錯人,已是難堪,不料對方竟然還識得自己的山主身份,可見這小子居心不良,已偷聽了不少時候。因此,不由怒氣橫生,冷冷說道:“看你一派斯文,應是知書識理之人,你知不知道,偷聽人家說話,乃是虧德敗行之事嗎?”

    那美少年,臉皮似乎真薄,玉面緋紅。“小生原非有意竊聽二位說話,實為與蘇老前輩有所陳述而來!”

    長白長人蘇聖北疑訝道:“這位少俠怎知老朽會在此出現?”

    那美少年,神色一整,迅即恢復了常態,道:“小生因事前知道二位有此約會,所以……”

    幻影神翁一聲陰笑道:“你的消息,從何而來?”

    那美少年道:“歉難奉告!”忽然手指百靈仙子蘇梅苓,向長白老人道:“老前輩可知這位姑娘是誰?”

    長白老人尚未答話,幻影神翁已是神色一變,吼聲道:“你到底是誰?如不明白說來,莫怪老夫出手無情!”

    美少年朗聲一笑道:“你心中有鬼,怕了麼?”

    長白老人原就覺到眼前少女大有蹊蹺,這時更是懷疑。

    蘇梅苓儘管被人皮面具掩住了本來面目,但長白老人是從小看著她長大之人,對她的身形體態,乃至舉步移足之微,莫不深刻難忘,尤其,剛才蘇梅苓所使的那種神奇步法,更給了長白老人難釋的疑念。

    他口中與幻影神翁虛與委婉,實際上並未放棄解開這個迷疑的用心。

    起初,他對這美少年的出現,頗為氣惱,認為他破壞了自己企圖,這時一聽他問出這話,正中下懷,當時,打了一個哈哈,接口道:“老朽不相信堂堂萬聖宮的山主,會有什麼見不得人事!”暗中已把話點了過去。

    幻影神翁何等陰險多智之人,霎眼間主意層出,很快便有了對策,由陰笑化為大笑道:“你們認為在下這個小徒,就是苓兒麼?”

    同時並傳音警告百靈仙子蘇梅苓道:“梅苓,你如果控制不住感情,違犯了我們的約定,便再也莫想見到鐵英奇了,老夫回去之後,非把他萬馬分屍不可,你要不信,就不妨試試!”

    一面更大大方方地向百靈仙子蘇梅苓招了一招手,道:“真兒,他們都把你認作了苓兒,你快過去讓他們仔細看看,好教他們死心。”

    他極具信心,招手之間,暗中虛空發力,已用玄陰功力,解開了中百靈仙子蘇梅苓的穴道。

    百靈仙子蘇梅苓這時情緒早已平復下來,神靈一清,對於幻影神翁的警告,自是入耳心驚。

    雖然她此刻已能自由說話,也能自由扯下臉上的人皮面具,但是,她反而不敢與長白老人相認了。

    因為,她為什麼也不能置鐵英奇的生命於不顧。

    不僅如此,她甚至還得和幻影神翁密切配合,求得言行一致。

    於是,她忍住滿腹的辛酸,壓低嗓子,掩去自己原來又甜又脆的聲音,微帶沙啞地說道:“晚輩楚真真,見過蘇老前輩!”在距離長白老人丈遠之外,遙向長白老人深深一福。

    長白老人又失望,又迷惘,搖首一聲長嘆道:“莫非老夫真的眼花了麼?”

    那身披銀色披風的美少年也是神情一愕,眸珠微轉忽然錯步向百靈仙子蘇梅苓撲去,有心先將眼前這可疑的少女制住再說。

    誰知他身形剛動,幻影神翁已截身過去,阻住他,冷笑道:“你向真真身上亂撞,打的什麼主意?”言下有說他居心不良之意。

    美少年毫無怒意,淡淡一笑,道:“小生認定這位姑娘就是蘇姑娘,你敢讓小生上去查看一下麼?”

    幻影神翁放聲長笑道:“苓兒是蘇老的愛孫,連他都承認自己看錯了人,難道你小子會比他知道得更多麼!你明明是存心不軌,生了邪念,想與我真兒接近,當著老夫的面竟敢如此,你的膽子可真不小……”說著,驀地翻腕,當胸推出一掌。

    幻影神翁立意殺人滅口,這一掌用了六分功力,在他想,這一掌擊出,對方這美少年必死無疑了。

    他們二人原是對面而立,兩者之間的距離,不過五步之隔,翻掌間,如潮般掌風即已湧到美少年的胸前。

    那美少年雖是早有戒備,卻想不到幻影神翁會如此陰險,不惜身份,當著長白老人之面,向人驟下殺手,當即晃身閃躲已不不及,雖然避開了胸口重穴,肩頭上致是被掌力掃中,立時騰空飛出,向著一棵大樹撞去。

    長白老人大喝一聲,以企及時將少年截住。

    哪知他快,還有比他更快的,只見藍影閃處,從樹林後面,飛快跳出一人,雙手一抄,已將那俊美少年接在手中。

    接著“潛龍昇天”,反身又退回樹林之內。

    這個身穿藍衫之人,果然就是鐵英奇了。

    他心懸慈母和四位師叔的安危,正欲從身披銀色披風的少年口中探問他們的下落,生恐與長白老人相見會耽擱了時間,是以一接住那俊美少年,便立即不顧一切的退身離去。

    長白老人見現身出來的人竟是鐵英奇,心神大暢,凌空挫腰收勢,落下地面,正要出聲招呼,不想鐵英奇竟又反身陷入林內。

    幻影神翁一聲怒喝道:“小子那裡走!”跟著撲出。

    長白老人這時那還能將幻影神翁放過,毫不思索的,橫身阻住道:“山主且慢!老夫有話要說!”

    長白老人不讓幻影神翁追趕鐵英奇,同樣的,幻影神翁也不讓百靈仙子蘇梅苓追了出去,他自己既被長白老人阻住,當機立斷,忙也轉身擋注百靈仙子蘇梅苓,脫口道:“苓兒,那並不是真的鐵英奇,而是一個假冒之人,你千萬不可上當!”

    百靈仙子蘇梅苓眼見鐵英奇逍遙自在,並未受到制挾,便再無顧忌地道:“誰還相信你的鬼話!我們的約言從現在起,一筆勾銷!”

    幻影神翁智計如海,神色不變,鎮靜無比道:“此人絕非鐵英奇,信不信由你!”

    這時長白老人已從百靈仙子蘇梅苓的話語口音之中,證實她是自己的孫女兒了,閃身上前,拉住她的玉手,叫了一聲:“孩子!你想煞爺爺了!”

    百靈仙子蘇梅也苓扯落臉上人皮面具,投到長白老人懷中,抽泣起來。

    他們祖孫相會,沉醉於天倫親情的歡悅之中,誰也沒有聽到幻影神翁最後說了一些什麼話。

    幻影神翁冷眼旁觀,臉上陰晴不定,時不時發出一陣陣的冷笑,最後,他又大聲地重複道:“此人絕非鐵英奇,老夫可以斷言!”

    長白老人拍了拍蘇梅苓的香肩道:“孩子,我們有話慢慢再說。”接著轉身對幻影神翁道:“有什麼理由?證明他不是鐵英奇!”

    幻影神翁怕的就是長白老人不答話,只要長白老人答了腔,他便不怕不能憑其生花之舌,說得對方服服貼貼,教對方上當。

    當下他聳聳肩道:“老夫不但有理由,而且都不是空洞的理由?”

    百靈仙子蘇梅苓揚起螓首,道:“有話就乾乾脆脆的說,誰耐煩跟你-嗦!”

    幻影神翁道:“苓兒,你對老夫怎可如此無禮!”

    百靈仙子蘇梅苓小鼻一翹,哼聲道:“你要怎樣?”

    幻影神翁陰陰的一笑道:“苓兒,你別以為我們的約定已經失效!”

    百靈仙子蘇梅苓冷笑道:“你還想用英哥哥來控制我麼?真是做你的春情大夢了!”

    幻影神翁陰笑更盛道:“苓兒,我無需跟你對嘴,現在你且聽我把那人不是鐵英奇的理由說出來,你再估量著辦好了!”

    百靈仙子蘇梅苓不為所動,道:“兒苓豈是你叫的,真不要臉!你……”

    話未說完,卻被長白老人喝斷道:“孩子,保持一點俠義人士的修養,山主養育了你一年,不論他居心如何,你總還應該保留一點對老輩人物的禮貌。”

    幻影神翁接口道:“蘇老,苓兒的脾氣,老夫很清楚,老夫不會介意的!”

    長白老人見他故做大方,只冷哼了一聲,算是答覆。

    幻影神翁詭譎一笑,分析著說出他的理由道:“第一個理由,剛才那人所顯露的一身功夫十分高超,非有七八十的修為,絕不可能到達那等境界,試想,鐵英奇今年才有多大年紀,任他資質再好,也莫想在一年之內速成至此。”

    百靈仙子蘇海苓翹起鼻子,哼聲道:“要是英哥哥巧獲奇遇,便當例外了!”

    幻影神翁道:“普天之下,絕無一種靈藥,可以使人在一年之內功力陡增七八十年!”

    百靈仙子蘇梅苓又冷冷道:“要是連續獲服許多靈藥呢?”

    幻影神翁哈哈大笑道:“菩兒,你以為天下奇草藥之獲得,會像吃飯一般容易麼?一種已經可遇而不可求,何況連獲數種,這簡直是痴人說話了。”笑了一陣,接著又道:

    “那人功力之高,已與蘇老相去有限,具有這等功力之人,在目前江湖上,實是少行如鳳毛麟角,僅憑這一點,就足證他不是鐵英奇了。”

    百靈仙子蘇梅苓硬是不信,仰首嬌聲問道:“爺爺,他的話,有沒有道理?”

    長白老人沒有開口,但微微點了一下首,算是同意了幻影神翁的說法。

    幻影神翁臉上又泛起陰笑,道:“第二點理由,那人現身即走,明明是不敢與蘇老相見,推具原因,無非是怕露出馬腳罷了。”

    百靈仙子蘇梅苓為鐵英奇辯護道:“你處處為難於他,他怕了你,當然不敢和你碰面了。”

    幻影神翁哈哈一笑道:“以那人的功力,老夫非五十招以上,不能勝他,假如他是鐵英奇,加上令祖和你,老夫有敗無勝,他豈會怕了老夫?”

    長白老人嘆了一聲長氣,道:“英兒不是無情無義之人,他見了老夫,絕無不挺身相見之理!”他又那裡知道鐵英奇一心懸念慈母與四位師叔的安危,急急地要從那身披銀色披風的少年身上,探詢慈母的下落,因而避免與他和幻影神翁糾纏,硬起心腸不言不語而去的苦衷呢?

    長白老人這一句話,無異是完全同意了幻影神翁的看法。

    就因為這樣,以致陰差陽錯地,以後又鬧出了不少的麻煩。

    百靈仙子蘇梅苓仍是不服氣,恨得連忙雙足亂點道:“我才不相信,一千個不相信,一萬個不相信,奇哥哥一定有他不挺身相見的原因,或許那身披銀色披風的人,正是英哥哥的朋友,他為了趕緊設法給他治療,不得不急急的離去!”

    說到這裡,忽然心中一動,輕“哦!”一聲,忖道:“那人莫非是個女的!是的!一定是一個女的!英哥哥為了她,不理我們走了!”越想越對,越想越氣,再也說不下去了。

    那身上披銀色披風之人,除了鐵英奇因為涉世不深,看不出她是女兒身之外,以長白老人和幻影神翁的閱歷經驗,早就看出她是易釵而棄,只是沒有點明說出來罷了。

    至於百靈仙子蘇梅苓之所以能有此會悟,乃是因為她本身也是女人,且對鐵英奇有了甚深愛意,因而特別敏感多疑之故。

    百靈仙子蘇梅苓想到這一點之後,鼻子有點酸溜溜的難受,既不敢再說,也不敢再想,幽幽的嘆了一聲,突然沉默起來。

    這時,幻影神翁又裝模作佯的沉聲道:“第三個理由,本來不能算是理由,而只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事實,同論前面那兩個理由能不能成立,都可以證明那人不是鐵英奇!”

    他說著忽然一頓,似有意等待長白老人和蘇梅苓發問,但等了半天,並未見他們二人開腔,乃又只好訕訕的笑了兩聲,自行接下去道:“因為鐵英奇早已在一年之前,被老夫關在一個人跡罕至的隱密之處了!”

    百靈仙子蘇梅苓原就是被幻影神翁以此要挾的,所以聽了這話,只是秀眉揚了一揚,沒有過份失驚的表情。長白老人聞言之下,其反應便完全不同了,不但長眉直豎,而且惶急之情畢露,吼道:“鐵英奇被你關住了?”

    幻影神翁得意中裝出一付歉疚之色,假笑道:“蘇老,真對不起,鐵英奇的失蹤,確是區區在下所為,少林武當二派,僅是代人受過,你事先沒有想到吧!”

    長白老人只氣得全身一陣顫抖,忽然,雙目精光暴射,恨聲道:“原來是你從中搗鬼,老夫容你不得。”鋼牙猛咬,揉身疾上,雙掌一翻,推出一掌。

    掌風如雷,轟轟有聲,直朝幻影神翁撞去。

    幻影神翁磔磔怪笑道:“老夫要不實接你這一掌,你一定會認為老夫功力有遜於你,也罷!老夫就顯示一點能為,好教你死心塌地與老夫攜手合作。”

    話聲中,已提足“七煞玄陰真力”,雙掌一合倏然外翻,發出一股無聲無息的陰柔勁氣,向卷湧而至的狂颶迎去。

    一剛一柔兩神掌力相接之下,長白老人所發轟轟有聲的掌風頓寂,人也一轉搖晃,終於立腳。再看那幻影神翁,雖是臉色微紅,卻仍直立當地。紋風不動。

    一掌硬拼,高下立判,長白老人這是第二次覺得自己屈敗於人了。

    第一次,是在六十年前,敗於鐵英奇祖父擎天玉柱鐵錚手上。

    那一次,他是敗在十次反覆印證之後,所以敗得心服口服,但是這六十年後的第二次之敗,卻使他心中不甘,當時功勁再提,又是一掌推了過去,口中吼道:“老夫和你拼了!”

    幻影神翁接過長白老人的第一掌,佔了上風,顯過了顏色,已不願再與長白老人纏對,腳下一錯,以“靈鬼幻形”身法,避過來掌,搖手沉聲道:“蘇老,你也是年將百歲之人,怎就一點不知道利害,你如此進逼,莫怪老夫要對鐵英奇不客氣了。”

    長白老人氣極之下,雖已存心與幻影神翁拼個你死我活,可是心中並非沒有一番計較,要想收拾眼前這個幻影神翁實在毫無希望,再聽對方要以鐵英奇的生命要挾,更加有所顧忌,不得不縮手停身,憤然道:“總有一天,老夫非宰了你,方洩心頭之恨!”

    幻影神翁語含諷刺地道:“以後的以後再說,至少我們今天可以好好地談一談,說起來,關於鐵英奇失蹤這件事,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長白老人怒聲道:“你在老夫面前胡言亂語!”

    幻影神翁陰陰地道:“老夫給你製造了一個入關稱雄的機會和藉口,難道你不應該謝我麼!”

    長白老人似被說中了心事,神色微微一震,一時未曾開口。

    幻影神翁鼓起如簧之舌道:“蘇老,你與少林武當的爭執,已成了震撼天下武林的大事,我想你總不能毫不顧及關外群雄的顏面,自損威譽,落個見事不明之議,自認失察之過,向少林武當厚顏低頭賠禮吧!要知道,你現在已是騎虎難下啦!哈!哈!哈!哈!”一陣令人心悸的獰笑,只笑得長白老人惶然失措。

    這時,百靈仙子蘇梅苓腦中不知忽然又興起了一個什麼念頭,把話題又拉了回去道:“你說剛才那人不是鐵英奇麼?鬼才相信!”

    幻影神翁一時真還被百靈仙子蘇梅苓猛然這句話,說得暗吃一驚,心中暗忖:“這丫頭莫非當真找出了什麼毛病?”臉上卻保持冷然之色道:“鐵英奇被老夫囚禁著,乃是鐵一般的事實,苓兒,你又想到那裡去了!”

    百靈仙子蘇梅苓只顧照著自己的想法道:“難道英哥哥不曾逃出來麼?”接著閉目喃喃念道:“是的,英哥哥一定是逃出你的魔掌了!”繼之,翦水雙瞳一睜,兩道厲芒迸射,盯在幻影神翁臉上,正色道:“英哥哥一定是逃出來了”

    幻影神翁見了百靈仙子蘇梅苓這種失神之態,明白她原來是在做白日美夢,心中落實,大笑道:“老夫在那囚人的地方,留有看守之人,他如何逃得出來?何況,昨天還有人回報老夫,說他已經答應了老夫的條件,正要拜在老夫門下,學習老夫的武功哩!”

    百靈仙子蘇梅苓這時心中根本就是糊里糊塗,亂糟糟的,沒有一點頭緒,聽了老魔這番言語,除了瞪眼而外,那還答得出一句話來?

    長白老人似乎也一時不能判別真偽,籲聲而嘆。

    幻影神翁自覺得計,神采飛揚地又道:“你們要是不信,老夫可以立刻幫你們去那地方看看,屆時便知老夫絕非虛言唬人了!”他心中另有計較,是以敢大膽來此一著。

    百靈仙子蘇梅苓不待深思,直覺地道:“真的帶我們去見英哥哥麼?”

    幻影神翁道:“當然是真的!不過我得先問你一句話,我們二年之約,還算不算數?”

    百靈仙子蘇梅苓毫不考慮地道:“只要見到英哥哥,我們的約定自然仍就有效!”

    幻影神翁問長白老人道:“蘇老,尊意如何?”

    長白老人忽然面容一壯,目射燦然神光道:“老夫自有主見,你這些手段,莫想在老夫身上施展!”接著,又轉面向百靈仙子蘇梅苓道:“苓兒,爺爺不願影響你的想法與做法,但願你不要給蘇家丟人就好了!”

    也不待幻影神翁再有插嘴的機會,雙足一蹬,騰空而起,轉眼進入樹林之內,消失不見。

    百靈仙子蘇梅苓喊道:“爺爺!爺爺……”

    幻影神翁臉笑心毒地安慰蘇梅苓道:“苓兒,你爺爺把你留下來,便表示相信了老夫的話,你喊他不會顧你的!現在,我們也該回去了,……同時,我們還得趕緊查出那假冒鐵英奇之人,給他看看萬聖宮的顏色哩!”

    百靈仙子蘇梅苓,芳心紛亂,已失主宰,低下頭,悽惋地隨著幻影神翁向山下走去。

    且說鐵英奇因為爭於追尋慈母的下落,硬起心腸,沒有和長白老人打招呼,抱起那身披銀色披風的美少年,電閃風飄般奔下山。來到山下來,一眼看見虎目神丐朱元波正在前面轉來轉去,滿頭大汗,想必是因為找他不著而焦慮,當時放緩腳步,迎上說道:“老哥哥,小弟找到身披銀色披風的人了,只是他受了重傷,急待治療,有什麼地方可以安頓他麼?”

    虎目神丐朱元波朝鐵英奇懷中的美少年掃了一眼,臉上肌肉動了一動,欲言又止的咳了一下,原來,他一眼已看出了那身披銀色披風之人是個女子,本欲點醒鐵英奇,不知為了何故,又忍住沒有說出口來。

    他招呼鐵英奇一聲道:“要找療傷的地方,隨老哥哥來!”轉身奔上一條山徑小路,鐵英奇雙手託著那個美少年,亦步亦趕。跟了過去。

    二人奔行了一陣,來到一座小小的村落,前面的虎目神丐朱元波腳下不停,直向一所頗有氣勢的高大瓦屋中闖將進去。

    鐵英奇心中有些迷惑,覺得虎目神丐朱元波的身份與這家住宅有所不合,徑自闖入,似乎太冒失了,因之,不禁有點躊躇.停下腳步。

    虎目神丐朱元波見鐵英奇畏縮不前,回頭道:“小兄弟難道還信不過老哥哥麼?”

    鐵英奇俊面一紅,跨步跟入道:“那裡,那裡……。”

    鐵英奇剛踏進大門,立見裡面走出一箇中年壯漢,迎著虎目神丐朱元波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道:“朱老前輩久未蒞臨,家父想念得很哩……”

    虎目神丐朱波敞聲大笑道:“老花子無事不登三寶殿,伯軒世弟,你也廢話少說,我先問你,你們的客房有沒有空著的?”

    那名叫伯軒的中年漢子,簡短地答道:“有!老前輩還有什麼吩咐麼?”

    虎目神丐朱元波道:“有空房,我們自己會去,你去告訴令尊一聲,就說老花子來了,叫他多準備佳餚好酒;等會我有話跟他談!”

    名叫伯軒的漢子笑著轉身入內,虎目神丐朱元波也帶著鐵英奇直向客房奔去。

    客房中佈置極為整潔雅緻,使人一見之下,便知這家主人頗有來歷,不是平凡之輩。

    鐵英奇不暇仔細打量房中陳設,將那美少年放在檀木大床上。立即運聚“先天無極兩儀神功”,為那美少年療起傷來。

    那美少年雖是僅被幻影神翁“七煞玄陰真力”掌風掃中肩頭。但“七煞玄陰真力”乃是一種陰毒玄功,中人之後,令人混身發寒,厲害已極。

    這時那美少年已是百脈皆凍,臉色鐵青,沒有人色了。

    鐵英奇費了半頓飯久的時間,那美少年臉上才漸漸有了血色,又半個時辰之後,方始醒轉,長長吁了一口氣,翻身坐了起來。

    當他一眼看清是鐵英奇的面目時,臉上怪異地連續變了好幾種顏色,其中包括了意外,驚喜和羞澀。

    也不知怎麼的,他竟然沒有說一句感激道謝的話,便即閉目自行運功調息起來了。

    鐵英奇回視身後,只見這時房中除了虎目神丐朱元波和那名叫伯軒的漢子外,更多出了一個年約六十左右的紅面老人,那紅面老人精神快樂,體格魁梧,穿著一件鐵灰色的大褂,另有一種懾人的威嚴……

    虎目神丐朱元波見鐵英奇轉過頭來,本想大聲問話,忽然發覺那美少年仍在坐功調息,不便打擾,乃壓低聲音,指指身旁那紅面老者道:“小兄弟,這位便是江湖所知的江湖奇人,林大先生林茂森。”

    鐵英奇抱拳一揖道:“在下鐵英奇,見過林大先生!”

    林大先生林茂森兩道有如利刃般的眼神,註定鐵英奇身上,全身微微抖顫,似乎有所驚愕,竟然不知回答鐵英奇的禮。

    他一雙精光炯炯的巨目,由鐵英奇的身上逐漸下移,當鐵英奇橫置胯間的天龍金劍進入他的視線時,他的神色更加激動了。

    霍地退後一走,肅然道:“請問鐵少俠可是天龍派弟子?”

    鐵英奇也是神色一整道:“在下忝為天龍派第十一代掌門人!”

    林茂森面上露出了奇異的光輝問道:“天龍派第十代掌門人是誰?”開天手魏鎮中接任第十代掌門人於天龍派關閉之後,故爾江湖上以及天龍派弟子均無所悉。

    鐵英奇朗答道:“天龍派第十代掌門人是先師魏公諱鎮中。”

    林茂森虎目之中,湧出了淚珠,只是尚未流下,又問道:“擎天玉柱鐵公諱錚的,可是少俠的本家?”

    鐵英奇神采湛然道:“他老人家,乃是在下祖父!”

    林茂森這時再也忍不住流下了兩行蒼淚,回顧林伯軒道:“伯軒,錯不了了,還不叩見掌門人!”說著,雙袖一剪,恭恭敬敬地拜將下去,口稱:“十代弟子林茂森率子伯軒叩見掌門人,並頌掌門人聖安!”

    原來,林伯軒在廳堂上便已因鐵英奇的裝束打扮起了懷疑,入內告知乃父,林茂森為了慎重起見,又向鐵英奇查問了一番,這才暴露出自己的身份,以大禮參見掌門人。

    虎目神丐朱元波與林茂森相識於十五年前,只知林老是一位隱世奇俠,卻沒有想到他也是天龍弟子,驚訝之餘,呆在一旁。

    鐵英奇也想不到林茂森竟是天龍派弟子,這時見他拜下,驟然間雖微感窘迫,但他氣度非凡那種窘態稍現即隱,第二者根本就無法發覺。接著便見他鎮靜如常,態度和悅的實受了林茂森父子一禮,伸手發出一股無形勁力,托起林氏父子。道:“本門艱困期間,能在此見到賢父子,本座至為欣慰,二位請起,免去大禮!”照天龍派習例,凡派下弟子,於第次參見掌門人時,應行三叩首之禮,鐵英奇只受了他們父子一拜。是為特殊。

    林茂森稱謝起身,老淚縱橫地道:“弟子得睹天龍派道統重振,今生死而無憾了!”

    鐵英奇問明瞭林氏父子在天龍派中的源流,才知林茂森之父林競之與自己祖父乃是同參師兄弟,算起來林茂森年紀較開天手魏鎮中年紀尚大,應該是自己的師伯,林伯軒也年過三十,應是自己的師兄。

    於是,他拋開掌門人的身份,以師侄師弟之禮,重新見過林氏父子,這種平易近人的作風,使得林氏父子如沐春風,讚歎不已。

    接著,鐵英奇又簡要地將自己復得“天龍秘笈”之事說出,併為貫徹其培育天龍派人才之初旨,特允親授林伯軒幾種非掌門人不得研習的秘技。

    林氏父子,更是大喜過望,謝了又謝。

    就在鐵英奇與林氏父子的談話音一段落之際,虎目神丐朱元波,忽然一把抓住林茂森的雙臂,搖撼著,敞笑責問道:“茂森兄,你原來就是天龍弟子,過去對老花子諱莫如深,實在有虧朋友道義,老花子今天非擾你三大壇‘百花千日露’不可!”

    林茂森朗爽大笑道:“本派掌門人蒞臨,乃是敞莊無上的光榮,老花子要喝‘百花千日露’,莫說是三壇,就是盡其所有,小弟也不會吝惜!”接著又嘆了一聲,苦笑道:“至於小弟隱瞞了身世一節,卻是事非得已,老兄諒來可以見諒吧!”

    虎目神丐朱元波豪笑道:“只要有‘百花千日露’喝,老花子什麼都看得開,這遭饒了你,下不為例!”

    鐵英奇接口打趣道:“老哥哥明明是藉機敲林師伯的竹槓,卻偏把話說得這麼堂皇。小弟算是又見識你一著高招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瞪目道:“小兄弟,敲你們天龍派的酒喝,你這掌門人的心痛是不是,哈!哈!哈!哈!”

    林茂森老眼放光,吩咐林伯軒道:“吩咐大廳擺酒!”

    林伯軒應聲退了出去。

    虎目神丐朱地波掠目一瞥那仍在用功調息的俊美少年,低聲問鐵英奇道:“小兄弟,他的傷勢不重麼?”

    鐵英奇道:“已無大礙!”

    語聲甫落,那俊美少年秀目猛張,翻身站了起來,向鐵英奇一禮道:“多謝鐵掌門人援手之德!”

    鐵英奇笑道:“舉手之勢,兄臺勿須掛齒!”

    那俊美少年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虎目神丐朱元波朗聲一笑道:“二位有話慢慢再說,我們先為肚皮打算打算去。”

    鐵英奇一心念著慈母等人的安危,本想馬上向俊美少年請教有關那張字條之事,經虎目神丐朱元波如此一說,也就不便再行出口,只好和大家一同走進後廳,入席用餐。

    虎目神丐朱元波人席之後,空腹連灌三大杯“百花千日露”,抿了一抿嘴,大呼:“痛快!痛快!”忽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照照杯,道:“乾杯!乾杯!大家乾杯!”可是未待別人響應,他又已經三杯下肚,最後才閉目吁了一口氣,緩聲道:“二位小兄弟……”

    一語未了,鐵英奇的手搖道:“屋上有人來了!”

    大家凝神一聽,果然聽出屋上傳來一陣衣袂飄風之聲,接著便有一個五旬左右的老叟,飄落廳前搪下,雙手叉腰,趾高氣揚,道:“林茂森出來!與老夫答話!”

    林茂森一按桌面,就要縱身出去,虎目神丐卻搶在他的前面,閃身飛出院中,打著哈哈,說道:“呵!原來是六面員外唐子瑞唐兄,來得正好,來!來!來!請坐!唐兄與林兄有什麼過節,請看在老花子薄面,大家好言商量,不必傷了和氣。”

    鐵英奇一聽來人便是六面員外,心頭猛的一怔,記起幻影神翁所說座下十三太保之事,便判定六面員外今日此來,必然又是受了幻影神翁的幕後支使,當時,冷笑了一聲,端坐不動。

    六面員外唐子瑞似是沒有料到虎目神丐朱元波在座,先是神色微微一怔,繼之,面孔一板道:“今日之事與朱幫主無關,請退過一邊,讓林茂森過來答話!”

    老花子虎目神丐朱元波自信過去與六面員外唐子瑞交情不惡,想不到唐子瑞居然毫不買帳,當著大家的面,這個臺教他如何塌得起,頓時氣得暴跳如雷,道:“姓唐的,你有什麼事?衝著我老花子來好了!”

    六面員外唐子瑞頭昂得更高,冷笑道:“姓朱的,你再要不識趣,便莫怪老夫不念過去的交情了!”

    虎目神丐朱元波虎自瞪得象兩隻銅鈴,一錯掌道:“唐子瑞!……”

    下面的話尚未出口,被林茂森一把將他拉開道:“朱幫主,請你回席吃酒,老夫倒要看看這位吃生米的唐朋友有何見教!”不由分說,把老花子推回廳中,轉身面對六面員外唐子瑞道:“老夫林茂森!唐朋友有什麼就請交待吧。”

    六面員外唐子瑞“哼”了一聲,道:“老夫問你,你可是天龍派弟子嗎?”

    林茂森昂然道:“老夫正是天龍派弟子!你待如……”何字尚未出口,忽見六面員外唐子瑞雙手一揚,千百道金芒,漫空湧到,口中同時獰笑到:“叫你嚐嚐老夫無尾金芒的味道!”

    六面員外唐子瑞見面就下毒手,這等兇惡作風,任誰也沒有想到,林茂森措手不及,自認大劫難逃,暗叫一聲“不好”,閉目等死。

    誰料就在這時,一聲朗喝起自身後,道:“狂徒爾敢!”金霞卷處,六面員外唐子瑞所發的“無尾金芒”,已悉數失去影蹤!

    鐵英奇藍衫飄飄的擋在林茂森身前,劍眉高揚,凝眸註定六面員外唐子瑞臉上,口中照咐林茂森道:“林師伯請退,此事由本座來處理!”

    林茂森起先對這個年輕掌門人的武功估計並不太高,以他的看法,鐵英奇即使資質再好,即使練成了天龍秘笈上的全部絕學,限於年歲,內力修為方面,也不會強到那裡去。

    此刻見鐵英奇出手一劍,居然便憑真元內力將六面員外唐子瑞全力發出用“無尾金芒”悉數吸於劍身,老眼含淚,一片模糊。

    鐵英奇待得林茂森退下,正色對六面員外唐子瑞道:“天龍弟子與唐大俠之間有何仇恨,竟使唐大俠不顧貴門從不偷襲的禁律,驟下毒手!”

    要知四川唐門既以毒暗器威震江湖,而又不為各大門派視為邪惡之流者,皆因唐門有一項極嚴的禁律,即:門下弟子使用暗器時,必須光明正大,純以功力手法取勝,絕不準採取偷襲暗算手段。

    六面員外唐子瑞乃是唐門現今掌門人彈指飛星唐子敬的堂弟,在唐門的身份,極為尊崇,江湖名頭亦不等閒。這種出手偷襲人的事,一旦傳揚出去,那還了得!

    六面員外唐子瑞惱羞成怒,冷笑一聲,道:“老夫存心要殺盡天龍弟子,你管得著麼!”

    說著,右手插於百寶囊中,拿出一大一小兩隻圓珠,同時右手肩搖出一把二面三稷光蓖,當胸橫立,擺出一付要吃人樣的姿態。

    鐵英奇朗聲大笑道:“本座乃是天龍派第十代掌門人,你說本座管不管得著?”

    六面員外唐子瑞聞言神色一怔,旋即獰笑道:“好得很,你就是鐵英奇那小子,老夫算是走運了!”

    話落左手一揚,打出兩點烏光,一奔鐵英奇面門,一奔廳上虎目神丐等人。

    鐵英奇正待舉劍撩去,耳中忽聽廳上傳來那俊美少年的清朗之音道:“唐門陰陽雙珠,不可碰觸!鐵兄可速運貴派‘先天無極兩儀神功’!化氣成鋼,將之逼回!”

    鐵英奇的“先天無極兩儀神功”,早已臻達意役心使的上乘境界,警告入耳,神功已然運出,只見那迎面飛來的陰珠,立時來勢一頓,停止空中不前了。

    六面員外唐子瑞一聲冷笑,左手疾揚,一點寒光,直向半空中的那粒陰珠撞去。

    鐵英奇雖不知道那陰珠有何厲害之處,但衡情察勢,也已看出六面員外唐子瑞此舉的用心,是在擊破那粒陰珠,進而推斷那粒陰珠之內,定然藏有極厲害的毒物。當即加緊摧動內勁,將陰珠逼得向六面員外反射回去。

    同時,另外一邊,那粒擊向廳上的陽珠!也被那俊美少年甩袖放出一條丈長的白色緞帶帶頭一卷,一抖一丟,回敬過去。

    說來話長,其實鐵英奇和那俊美少年二人的動作,差不多是同時完成,所以二粒陰陽雙珠,也同時回到了六面員外唐子瑞面前。

    六面員外唐子瑞大驚失色,欲待抽身後退,為時已晚,陰陽雙珠同時在空中發一聲脆音,暴出二股青煙,向六面員外唐子瑞頭頂罩下。

    六面員外唐子瑞欲避不及,連忙抖袖將預藏的一顆藥丸彈入口中,繼之雙袖向頭上一抱,縮頭弓腰,捲成一圈。

    儘管如此,那兩股青煙,仍落到他的臉上和手上。

    只見他歷嚎一聲,全身一陣劇顫,臥倒地面,人一臥倒,身上所沾染的毒氣也就更多了。

    這時,那俊美少年又大聲道:“唐門陰陽雙珠,迸發化血毒煙,觸之蝕骨鎖形,請大家速即各運功力,分立四方,同時出掌,將毒煙逼上高空,隨風吹散,以免遺害人畜。”

    大家一陣忙亂,運功推掌,逼散那青煙。回頭再看那六面員外唐子瑞,只見他已是面目全非,皮開肉綻,極是可怕,這還是他預服解毒藥丸,僅只外皮受傷,否則,只怕早已化為一灘血水,那裡還會有他的命在?

    大家見了他這種慘狀,不由同是汗毛直豎,暗叫了一聲“好險”,要不是有那俊美少年在,必然大家都逃不出六面員外唐子瑞的毒手。

    虎目神丐朱元波身為一幫之主,卻是不知四川唐門毒物暗器中還有“陰陽雙珠”這樣東西,這時對那俊美少年的見識廣,也是佩服到了極點,忘形之下,竟伸出一隻粗手,要去拍俊美少年的肩頭,那俊美少年卻紅著臉一閃讓了開去。

    虎目神丐原已看出那俊美少年是女兒之身,此刻猛然發現自己失態,一張老臉不由漲成了豬肝顏色。

    這時,倒臥地上的六面員外唐子瑞,由於體內藥力行開,止住了皮肉腐蝕的痛苦,人已回醒過來;他從懷中找了一些藥粉,敷於傷處,撐起身子,正要說幾句場面話想然後離去。

    可是虎目神丐朱元波卻放不過他,大吼一聲,衝上前來,指著他那不成人形的面孔,責問道:“唐子瑞,老花子今天算是認識你了,你如此心毒手辣的對付我們,究竟為了什麼?”

    六面員外唐子瑞由於整個面部都被灼焦,所以也不知他在聽了老花子的話之後,臉上是否變了顏色,不過,顯而易見是,他已經回了要說的場面,低下了那顆爛頭。

    虎目神丐朱元波見他不答腔,更是惱火,“哼!”一聲,又道:“唐子瑞,你要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老花子可不在乎打落水狗!”

    鐵英奇一聲朗笑,止住虎目神丐朱元波道:“老哥哥,讓他去吧!”

    接著忽又笑容一收,正面向六面員外唐子瑞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幻影神翁座下十三太保之一!你回去傳言那幻影神翁,就說本座與他對上了!”

    六面員外唐子瑞被鐵英奇揭破了他的秘密身份,心神皆悸,抱頭落荒而逃。

    虎目神丐朱元波眼看唐子瑞越屋逃去,嘆了口氣,道:“唐子瑞原非絕惡之人,真不知他何以會突然變了心性?”接著,又向鐵英奇道:“小兄弟,你剛才說的十三太保,是些什麼人?他們都是幻影神翁的手下嗎?”

    鐵英奇便把他在關外與幻影神翁相遇之事,擇要說出。不過他在報出十三太保名號之時,為免虎目神丐心中難過,卻隱住丐幫的獨腳鐵柺未說。

    大家因未逐一計數,所以也未曾注意。

    虎目神丐朱元波聽完,不由心驚肉跳地搖頭道:“小兄弟,這些名號你沒有記錯吧?”

    鐵英奇肯定地道:“一點沒有記錯!”

    虎目神丐朱元波又嘆一聲,道:“這十三太保,皆是各大門派中聲譽極隆之士,足見幻影神翁為禍武林的陰謀,進行已非一朝一日,這……這太可怕了……”接著又道:“情勢險惡,正道武林已不容自起衝突!關外蘇前輩與少林武當所約‘理論大會’,小兄弟務必及時趕到參加,以便因小兄弟所起的誤會得以澄清!”

    鐵英奇道:“大會屆時小弟自當如期趕到,唯目前小弟,必須查明家母下落,還望老哥將小弟復出情形,轉告少林武當二派,並就便向蘇爺爺方面,轉陳小弟未曾現身與他相見的原因。”

    虎目神丐點點頭,望了那俊美少年一眼,告辭而去。

    鐵英奇送走虎目神丐,便想向那俊美少年詢問有關那張字條之事。

    誰知,他話還沒有說出口,那俊美少年已先朝他一笑,“不知小弟可有為鐵兄效勞之處?”

    鐵英奇掏出得自掃地斯文呂不二手中的那塊玉佩,遞給那俊美少年道:“請問兄臺可識得此物?”

    那俊少年道:“這塊玉佩原是小弟的,現在既然落在鐵兄手中,就請鐵兄留下作個紀念吧。”

    鐵英奇如何敢受如此厚贈,堅持讓俊美少年收回,二人幾番推來推去,那俊美少年忽然玉面生嗔道:“鐵兄如此見外,那小弟就告辭了”接過玉佩,閃身出門而去。

    鐵英奇顧不得與林茂森父子招呼,隨後疾追而出。

    鐵英奇展開全身功力,追出十丈遠,方始迫及。當下厚起臉皮,朝那俊美少年一禮道:“既然兄臺堅持,小弟收下也就是了。”

    那俊美少年微微一笑,有如百花綻開地道:“多謝鐵兄折節下交。”將玉佩送到鐵英奇手中。

    鐵英奇接過玉佩,突然一笑,道:“兄臺人間麟鳳,小弟只怕交不上!”

    那俊美少年明眸在鐵英奇臉上輕掠一眼,道:“請問鐵兄貴庚多少?”

    鐵英奇屈指默算,道:“小弟今年十九歲八個月。”

    那俊美少年展顏一笑道:“今天是我二十歲的生辰,算來,我比你長三個月。”

    鐵英奇只好一禮到地,道:“小弟見過大哥!”

    那俊美少年雙目攝光。註定鐵英奇臉上,反而出聲一嘆道:“兄弟,你內心中是不是有點不大願意?”

    鐵英奇劍眉一軒,朗聲道:“一語論交。生死不渝!大哥之言……”

    那俊美少年帶笑打斷鐵英奇的話道:“不瞞大哥說,小弟實因心中有件疑難之事,欲向大哥請教,是以心神不寧,忘記大哥尊姓大名了。”

    那俊美少年幽幽一嘆道:“其實使你沒有忘記請問,愚兄也不會告訴你的!”接著又反問一句道:“兄弟,你願意結交一個隱違姓名的大哥嗎?”

    鐵英奇只覺眼前這位俊美少年有點神經兮兮,令人難於捉摸,但並不失為一個值得交結的正派人物,尤其他此刻正有求於人,當時便爽然答道:“你我既已一盟在地,彼此有所苦衷自是可以諒解。”

    那俊美少年忽然伸出玉手道:“愚兄剛才以一塊玉佩送給賢弟作為見面禮了,賢弟可有什麼東西送給愚兄?”

    鐵英奇探手壞中摸了一陣,實在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當作禮物送給人的,只好油訕地一笑道:“小弟身無長物,這卻如何是好?”

    那俊美少年指指鐵英奇腰際天龍金劍劍把上的一紹劍穗道:“愚兄甚是喜愛這紹劍穗!”

    鐵英奇皺了皺眉頭,解劍穗遞到俊美少年手中。

    俊美少年這才笑哈哈地道:“兄弟,你有什麼話要問的,現在可以說了!”

    鐵英奇鬆了一口氣,道:“大哥可是從掃地斯文呂不二處買得一張字條麼?”

    俊美少年點點頭道:“那是伯母給賢弟的手諭,愚兄怕它落入別人手中,乃重價將之買下,唯買來之後,已將它焚燬。”

    鐵英奇心頭一跳,焦急地道:“大哥可還記得字條上的內容?”

    俊美少年道:“當然記得,可是愚兄不能告訴你!”

    鐵英奇急得打拱作揖,苦著眼道:“請大哥不要再為難小弟了,直說了吧!”

    俊美少年搖頭道:“兄弟,不是愚兄不肯告訴你,而是伯母在那字條上另加有幾句附言。”

    鐵英奇惶惑地道:“不知家母在那字上加了什麼附言?”

    俊美少年道:“那附言的大意是說:萬一那張字條未為賢弟所得,而落到正人君子手中,請即焚去,並守口如瓶。兄弟,你說愚兄能不維持正人君子的風度麼?”

    這簡直是咬文嚼字!無論怎麼說,鐵英奇乃是留字人葉秀玲之子,自然應該不在限制之內,可是俊美少年偏要這樣說,鐵英奇也拿他沒法,只好連聲吁嘆道:“這,這,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俊美少年露出齒而笑道:“愚兄倒是有個補救的辦法!”

    鐵英奇精神一振道:“真的?大哥!”

    俊美少年道:“那字條上的附言雖要正人君子務必守口如瓶,卻沒有指明得到字條之人前往尋找他們,如今我倆心照不宣,賢弟只要跟定愚兄走,豈不即可如願麼!”

    這話更是強詞奪理!俊美少年如此一再曲解文字真義,鑽文字縫隙,推拒目的,無非是想能有一段時日與鐵英奇同行共處。

    鐵英奇急於看到慈母,不曾多想,當時大喜講道:“大哥真好,小弟先謝過了!”

    俊美少年笑嘻嘻的道:“賢弟不要客氣,我們這就上路吧!”

    寫到這裡,各位讀者諒來都十分明白,這身披銀色披風的俊美少年,正是一年前鐵英奇於巫山望霞峰頂所見,銀衫劍客周子玉的愛女周婷婷。

    她錯把鐵英奇出了家的父親,藍衣子都鐵中玉,認作自己的父親,抱著一種代父向鐵家贖罪的心情,將全部精神都用了維護天龍派這件事上,同時因為傾慕於鐵英奇的氣質人品,芳心之中,更有了以身相報之意。

    一年以來,她探出了不少江湖隱秘,也在暗中為天龍派做了很多的事。

    這次她以身犯險,擾破幻影神翁挑撥並拉攏長白老人的陰謀,便是一例。

    俗語說得好,“好心必有好報”,她這次犯險雖然幾乎送命,卻因此意外與鐵英奇巧遇。

    她與鐵英奇久別重逢,復得鐵英奇為她療好傷勢,一縷柔情,更油然而傾注,緊纏在固郎身上。

    蘭心惠質的她,自是明白自己與固郎間情愛上的可能障礙,是以上來便使出手腕,逼使鐵英奇與她稱兄道弟,並交換禮物,先於彼此建立起一層關係,繼之又為了加深鐵英奇對她的瞭解,故意強詞奪理,曲解“留書”文義,製造與鐵英奇同行共處的機會。

    她一切如願之後,這才帶著鐵英奇往尋鐵母,一路東繞西轉,籍故拖延,明明只需三日即可抵達的行程,卻走了二十幾天。

    在這二十天之中,他們“大哥”與賢弟之間,果然建立深厚的友誼,到達了水乳交融的地步。鐵英奇只覺他這位“大哥”博學多才,性情溫和,處事細密,與之相處,如沐暖陽,如浴春風。

    這一天,他們來到了江陰。

    江陰臨江成市,人煙稠密,百業繁盛,乃是長江沿岸一處要衝之地。

    他們用過晚飯,踏著落日餘暉,陶醉在大自然的美景裡。

    走著,走著,鐵英奇忽然蹙眉會首,嘆了一口氣。

    周婷婷知道鐵英奇的心思,內愧地柔聲說道:“英弟,你又不樂了,是不是?”

    鐵英奇無言的微微一笑。

    周婷婷忽然道:“英弟,愚兄現在告訴你一個喜訊,明天我們便可到達目的地了!”

    鐵英奇興奮地道:“真的麼?大哥。”

    周婷婷含笑道:“大哥幾時騙過你來?”

    鐵英奇一把握住周婷婷的柔手道:“大哥!大哥!我不知要怎樣感謝你才好?”

    周婷婷眼圈一紅,道:“只要兄弟將來不厭棄大哥,大哥就心滿意足了!”

    鐵英奇哪裡知道周婷婷的一片痴心,見他眼圈紅了,非常不安地道:“你……你……”

    周婷婷爽朗地嫣然一笑,接過話道:“我沒有什麼,只是一點塵埃飛落眼中。”

    就在這時,迎面走來一個大漢,與他們交錯而過,周婷婷掠眼一瞥之下,玉容陡變,失口驚呵了一聲。

    鐵英奇不知她又是為了什麼,關心地道:“大哥,你又怎樣了?”

    周婷婷用肩頭碰了鐵英奇一下,道:“我牙齒又痛起來了!”

    鐵英奇已知必有緣故,便忍住沒有開口。

    待那大漢去得遠了,周婷婷這才指指身後:“英弟,你認不認識剛才那人?”

    鐵英奇道:“小弟出道江湖日淺,識人有限,大哥不必考我了!”

    周婷婷道:“他便是黑麵無霸褚鐵牛,你所說的十三太保之一!”

    說著,烏眸一陣轉動,忽又叫了一聲“不好”,道:“英弟,我們不能在江陰停留了!”拉起鐵英奇,朝黑麵無霸褚鐵牛所行方面,追了下去。

    二人遠遠看著黑麵無霸褚鐵牛走進了一家窮苦人家。

    鐵英奇輕聲道:“大哥,我們掩過去,看看他要幹什麼?”

    周婷婷搖首道:“不用了,愚兄已猜出了一個大概了!”

    鐵英奇道:“你如何猜想?說給小弟聽聽!”

    周婷婷腳下加緊,身形前射如電,一面奔馳,一面道:“現在不及細說,見過伯母之後,你就知道了!”

    鐵英奇一聽說是趕行回家,心中一喜,便什麼也懶得再問了

    二人奔了一陣,前面來到了一座小山,山腳下疏疏落落地有幾家農戶,周婷婷指著其中一幢孤零零的石牆茅草屋子道:“伯母就住在那幢屋子裡。”

    她這種輕車熟路,有如舊地重臨的表現,立時引起了鐵英奇的疑心,他疑惑地問道:“大哥,你似乎早就來過這裡?”

    周婷婷嫣然一笑,道:“到底給你看出來了,不錯,伯母他們確是愚兄護送來此的!”

    鐵英奇一陣感激,忽又訝然道:“大哥,你到底是誰?”

    周婷婷沒有正面作答,只顧自言自語道:“愚兄護送伯母他們來此之後,便出去打聽你的下落,無意中發現伯母留給你的字條,落到掃地斯文呂不二手中……”

    鐵英奇感嘆一聲,接話道:“於是,大哥便用玉佩把它換了回來!”旋即劍眉一鎖道:“那麼大哥為什麼不早將此事告訴小弟呢?”

    周婷婷玉容一紅,道:“這裡面當然有原因……不能告訴你!”

    說話之間,二人已達茅屋門前。

    周婷婷側身讓鐵英奇走到前面。

    鐵英奇人未進屋,便連聲呼喊了幾聲:“媽!媽!”

    “英兒回來了!英兒回來了!”疾衝而入。

    進入屋內,只見慈母呆立堂中,雙目發直,通體微顫,顯然是驚喜過度,失其所措。

    除了慈母外,草堂內未見天龍五常等人。

    鐵英奇面對慈母,一時那裡還想到其他,搶步上前,拜下去,忍不住淚如泉湧,道:“媽!孩兒回來了。”

    葉秀玲一震回神過來,本待伸手將他扶起,忽然心有所觸,強抑氾濫的母愛,吞回熱淚,寒著臉。道:“你走的時候,是何等氣概,難道就這樣平平凡凡的回來麼!”她由當初反對鐵英奇習武的極端,一變而為擔憂愛子不能成龍的另一個極端了。

    鐵英奇惶驚地泣道:“孩兒已找回‘天龍秘笈’了!”

    葉秀玲“呵!呵!兩聲”一把拉起鐵英奇,喜極而泣:“孩子!孩子!真難為你了!”

    鐵英奇如今已是快到二十歲的青年,說個子,比乃母還要高出半個頭,自然不好意思再偎到慈母懷中,尤其還有一個不知姓名的大哥相陪同來,更是不敢作出過份孺慕之態,當下定了定神,輕聲對慈母道:“媽!我們還有客人哩!”回首叫了一聲:“大哥……”掠目門外,卻不見那無名大哥的蹤影。

    葉秀玲原是面門而立,除了鐵英奇外,亦未見有第二個人走進屋來,於是奇怪地問道:“什麼大哥?”

    鐵英奇那裡知道“大哥”的姓名,被問得俊面紅訕訕地道:“這位大哥就是安排你老人家來此隱居的那位身披銀色披風的人!”

    葉秀玲臉上泛起了一抹微笑,道:“呵!就是她!她也來了麼?”

    鐵英奇道:“孩兒就是蒙這位大哥接引而來的。”

    葉秀玲柳眉一皺道:“叫什麼大哥?英兒你年紀不小,禮貌卻是愈來愈差了!人家為了我們鐵家的事,以一個……”

    她本來是要說:“以一女兒之身,犯難涉險,到處奔波。”忽然,從裡間轉出一個白衣少女,搶著接口道:“伯母!婷婷恭喜你老人家相會!”

    葉秀玲丟下鐵英奇,搶步過去抱住周婷婷,慈愛的撫慰著道:“孩子,伯母真不知怎樣感謝你才好?”

    周婷婷微帶泣聲道:“伯母,你,你老人家,對我們周家太好了!”

    葉秀玲似乎也有點傷感,裝出一付開朗的神情道:“孩子別再想過去的事情了,何況誰都沒有錯,只怨我們大家的命不好!”她一回頭,欲待招呼鐵英奇過來相見,卻見鐵英奇臉上一片懊喪惑然之色,發痴發呆的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葉秀玲心想:“這孩子怎樣了?”口中卻薄責道:“英兒,你這是發什麼痴呀?”

    鐵英奇一驚而醒,一時真不知如何來應付當前這尷尬的局面。

    他與他那位“大哥”初見之時,雖似有素識之感,卻可沒有想到就是周婷婷,這時一見周婷婷換回女裝,才恍然大悟。

    他乃是聰明絕世之人,回想起沿途情景,自然也看出了周婷婷的對他的心意,他了解周婷婷內心中的真情,認為這只是周婷婷替父贖罪一種犧牲行為,他乃男子大丈夫,豈能接受這種不是發乎真感情的愛?

    當然,如說他對周婷婷這種人品才智無一不絕的女子,絲毫沒有愛慕之心,那也是欺人之談,但是,他有他的想法,他可以不計較銀衫劍客與自己一家的恩怨,卻不願得到什麼不正常的報答。

    因此,他矇蔽住自己的情感,也辜負了周婷婷的一片痴心。

    他腦中思維潮湧,雜念紛陳,是是非非的想著,想著,不由失了神。

    這時他耳聞慈母之言,順口答應了一句:“沒有什麼。”

    葉秀玲也不好當著周婷婷的面追問於他,微笑中帶著喜洋洋的語氣道:“英兒,你看這位婷姐姐是不是你那位大哥,孩子,你真太粗心了!”

    鐵英奇無法迴避,只好勉強一揖,不自然的道:“在下見過周小姐!”已採取了疏遠的態度。

    周婷婷玉容一戚,還了一福,卻說不出話來。

    葉秀玲看不過去,糾正鐵英奇道:“哥哥變成姐姐,英兒應該叫她婷姐姐才是!”

    鐵英奇乃是至孝之人,不敢拂逆母命,只好又生硬地叫了一聲:“婷姐姐!”

    周婷婷心中頗不是滋味,吐苦水似的回叫了一聲:“英弟弟!”

    她覺得自己一番苦心是白費了,傷心已極!

    她保持著大方的態度,含淚強裝笑容,向葉秀玲道:“伯母,母子相逢,正有許多話要說,侄女暫且告退,為英弟弟準備飲食去。”說罷姍姍向裡面走去。

    葉秀玲已看出他們二人之間有點不太和,卻因鐵英奇初回,只好放在心裡,準備將來設法勸說。

    葉秀玲凝眸注視了鐵英奇片刻,長聲一嘆,道:“英兒,快把你一年多來的經歷說與為娘知道!”

    鐵英奇在慈母面前無話不談,遂非常詳盡的將離家以後的一切遭遇,說了出來。

    葉秀玲凝神靜聽,時而提心吊膽,時而驚喜交集,許久,許久,才鎮攝住心神長吁了一口氣,道:“謝天謝地,公公他老人家總算還健在人間!”

    鐵英奇點頭道:“由於孩兒修完‘秘笈’較預定的一年早了二個月,本擬依約待與他老人家見面,後來,發現他老人家留有指示,說他老人家另有要事,無須相候,於是孩兒只好失望地趕回關內。”

    接著,葉秀玲也把隱居到此的經過,告訴了鐵英奇。

    原來,葉秀玲與天龍四常自鐵英奇離開之後,無時不擔心掛念之中。

    天龍四常身中幻影神翁的“七煞指”之傷,日常飲食,都需要葉秀玲照顧服侍,哪能去外面打聽消息?

    而葉秀玲又是沒有出過門的女流之輩,江湖門道,一竅不通,更是無法向外面有所聯絡。

    於是,大家只好守在冷落的“家”中,空自著急。

    這段時期,在他們來說,真是度日如年,苦等了七八個月,依然不見鐵英奇歸來,他們差不多都要急瘋了。

    某一天,夜幕初垂,天龍堂中一燈如豆,黯淡的燈光,愈增清冷。

    葉秀玲正在廚房中準備茶飯,天龍四常則在有了搭沒一搭的,話東話西。

    忽然,銀光一閃,一個身披銀色披風的人,飄落在天龍堂門剛。

    銀色披風是銀劍衫客周子玉的獨特標誌,周子玉乃是鐵英奇之父鐵中玉的好友,天龍四常均所深知,因此,他們一見到銀色披風,不加細想,便以為來人就是銀衫劍客周子玉。

    銀衫劍客周子玉天龍發生變故之後,就沒有來“武林第一家”探望過一次。在天龍四常心目中,他已經不是天龍派的好朋友了。

    迅雷手關鎮西火暴脾氣,這時冷笑出聲道:“姓周的,你還記得天龍派的朋友麼?”

    周婷婷大吃一驚,想不到一開口,就叫出了自己的來歷,不由愕了一愕站在門口,一時也不走進神堂。

    迅雷手關鎮西見來人停步不入,又沉聲道:“周子玉,本派不稀罕你這種朋友,你請回吧!”

    周婷婷這才知道人家把她當成了她的父親,舉步跨進了神堂。

    天龍四常一看清了她的面貌,不約同時失驚地喝道:“姑娘是誰?來此何干?”

    周婷婷儘量用和悅的語氣道:“晚輩周婷婷,家父周子玉,奉命特來叩見各位老前輩,並有事奉告。”

    閃電手胡鎮南“哼”了一聲,道:“令尊不屑踏入天龍派一步。何必還要叫你來?”

    周婷婷不願在這種氣氛下,說出周鐵二家的恩怨,乃委婉地道:“家父在十九年之前,歸入了佛門,連自己家中也未回去過一次,並不是有意冷落各位前輩。”

    天龍四常都是一愕,同聲道:“原來令尊出了家,那麼我們錯怪他了!”

    三絕手李鎮中接著苦笑一聲,道:“在下四人身受重傷,行動不便,只好請周姑娘隨意就座,招待不周,還望周姑娘海涵!”

    周婷婷掃目掠視全堂,但見四壁蕭條,一片淒涼景象,不由自主的心頭一酸,找了一張破椅子坐下。闢地手汪鎮北待周婷婷坐好,才開口說話道:“周姑娘今番前來,不知有何見教?”

    周婷婷開門見山,簡要的說明來意道:“江湖上盛傳貴派第十一代掌門人鐵少俠,在關外蘇家堡被俘失蹤,長白老人蘇老前輩認為此事系少林武當二派所為,已經盡起關外好手,入關興師問罪,現正於篙山少林派對峙之中。”

    天龍四常陡聞此訊,都驚悸得說不話來。

    門外傳來碗筷落地的破碎音響,鐵母葉秀玲踉蹌失色的衝進堂來,言語不清的道:“什麼?我那英兒怎樣了?”

    她心急愛子鐵英奇的安危,竟不及和周婷婷以禮相見。

    周婷婷聽口氣已經知道她是誰了,連忙起身扶住葉秀玲道:“鐵少俠只是傳言被少林武當兩派俘去,諒來不會有何兇險,伯母,你老人家保重,不要急壞了身子。”

    葉秀玲大家閨秀,知書識禮,稍一靜神,也就恢復常態,朝周婷婷微微一笑道:“老身情急失態,真是見笑了。”語音一頓,忽然注目周婷婷,打量了半天道:“姑娘剛才可是稱呼老身伯母?不知……”

    周婷婷忙說明道:“家父與鐵伯伯乃是至交好友,侄女理應以伯母相稱!”

    葉秀玲疑惑道:“令尊是……?”

    周婷婷暗罵自己說話不清,沒有先說下自己的來歷,玉容微微一紅道:“晚輩姓周,小字婷婷,家父周子玉,與鐵伯伯當年被武林人物並稱‘武林雙玉’,伯母可還記得麼?”

    葉秀玲展顏一笑道:“呵!原來是周賢侄女,快快請坐!”

    周婷婷扶持葉秀玲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自己則就站在葉秀玲身側,把剛才說的話復說了一遍,繼續接下去道:“少林武當二派,堅不承認做了劫持鐵少俠之事,於是大家認為只有找出鐵少俠,才能解決這次誤會紛爭,眼看馬上就會有人來向各位老前輩查問了。”

    葉秀玲道:“實情到底如何,我們怎會知道?”

    迅雷手關鎮西粗聲道:“咱們閉門不納,一概不見!”

    周婷婷揚眉補充道:“另據侄女和家父暗查所得,還有一批人,為了製造江湖混亂,明知各位前輩不知鐵少俠的下落,卻意圖陰謀加害各位老前輩,以嫁禍於少林武當和長白老人雙方。”

    葉秀玲等聞言失驚道:“會有這種事情?”

    周婷婷道:“家父親耳所聞,這消息千真萬確!”

    三絕手李鎮東中心念一動,警覺暗生,道:“這消息既由令尊探悉,何以自己不來?而周姑娘剛才說,令尊自出家後迄今未回家一次,周姑娘又何知道此事?”

    周婷婷戚容頓現,道:“事實上家父離家已有二十年,半年前,侄女奉母命出外尋父,始於巫山與家父巧遇,半年以來,侄女與家父一直保持聯絡,是以此番家父命侄女前來報訊,並以為各位前輩有了安排。”

    葉秀玲和天龍四常互望了一眼,沉吟不語,一時委決不下。

    周婷婷為了爭取時間,探懷掏出一柄寸長短劍,送交葉秀玲,道:“鐵伯伯臨終之時,曾以此短劍文家父,囑託維護伯母安寧,伯母見了此劍,當知侄女之言,絕無虛假了。”

    那短劍乃是藍衣子都鐵中玉行道江湖的信物,葉秀玲睹物思人,不由失聲道:“令尊親見你鐵伯伯去世的麼?”

    周婷婷知道這時若將整個事實真象說出,必然引起不良後果,只好婉言說道:“此事說來話長.來日侄女定當詳細稟告,目前但請伯母相信侄女——”

    葉秀玲用目色微詢了天龍四常的意見,面容一正道:“賢侄女遠道而來,一片好心,老身豈能多所懷疑!”

    周婷婷吁了一口氣:“侄女將來請伯母舉家遠遷,避禍自保!”

    葉秀玲搖頭道:“只怕我們走不了,同時,我們也不能,萬一英兒回來了,他到那裡找我們?”

    周婷婷道:“為鐵少俠著想,伯母你們也非走不可,如果伯母等有了三長二短,鐵少俠內心如何能安?”

    大家互相商量了一番之後,葉秀玲留了一張字條給鐵英奇,於是連夜在周婷婷引導之下,遠隨到江陰附近的黃山,定居下來。

    後來,天龍五常中的四人,忽然在一個晚上,被人不知本覺間,醫好了內傷,而且,那醫傷之人,還給他們留下幾種天龍秘技,現在,他們另外擇地潛修去了。

    周婷婷費了一個月的時間,在討得葉秀玲的歡心後,委婉地說明了周鐵兩家那件悲劇發生的經過。

    葉秀玲聽了自是傷痛已極,但她乃是明理識體之人,又因事已如此,不但沒有責怪周婷婷和她的父親周子玉,反被周婷婷這片苦心孤詣的精神所感動,更是喜愛她,把她視成女兒了。

    葉秀玲和鐵英奇母子二人,正在互訴經過,各述衷腸之際,忽聽得門外周婷婷驚聲喝到;“來人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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