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還不打?
龍舌蘭一弓五矢,本來瞄準了霜田上對峙的任怨和任勞。
現在她又多瞄準了一個人:
孫青霞。
她看他們在下面好像相交莫逆,聊天說地起來,心底裡不禁又狐疑了起來:
(莫非三人都有陰謀?)
──莫不是那淫魔要出賣她?!
不知怎的,她對孫青霞總不能完全信任:她本來剛剛為了誤劃了他臉上一劍而生了內疚之意,又為他肯為她出頭對付任怨而生感謝之情,但而今一見此人居然跟那姓任的兩個王八有說有笑,她就怒火中燒!
甚至覺得給人出賣了。
所以她所瞄準的目標,又多了一個孫青霞。
她要射的人再多幾個也不在乎。
反正,她使的正是“分心箭法”。
──她不怕分心,她本來就是在不專心中練成這種箭法的!
就在心中懷疑之際,卻聽那小姑娘小顏傻乎乎的問了一句:
“──你們練武的人,是不是在交手之前,都得要裝老虎獅子扮猿猴鷹鷲螳螂還是蟑螂的張牙舞爪一番,來嚇唬對方的呢?”
龍舌蘭給她問得一怔:
──這小女孩真不懂事。
可是,迴心一想:她問得也真有點道理。
所以,她只好答:“也許是吧。他們殺人要動手前,沒有把握打倒對方,只好比手劃腳一番,讓對手先行怯了,他才好出手打殺,這是所謂心戰猶在交戰之先吧!”
那小女孩依然迷茫,喃喃地說:“怎麼就不能創出一種武功,不好看但實用、沒巧飾但實際、沒諸多繁枝節葉但乾淨俐落的招式來呢!”
龍舌蘭真的有點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女孩子家說出來的話。
──果然是個村姑;長得再好看,畢竟是個野地裡的姑娘,說話也潑剌剌的,像個野漢子!
幸好她不諳武功!
山腰上,龍舌蘭一弓五箭,瞄準霜田上對峙還是對話的三個男人,眼神狠得像一頭小母狼。
──如果她也算是頭狼的話,她身伴的小姑娘就像只小狐狸了。
霜田上那三個男人,仍在以不同的姿態在對埒:
就像三頭狼。
──一老一中一少,誰的爪子、尖齒先咬死了對方,誰就是最狠的狼。
人恆常如是:馴的受兇的欺侮,兇的是大壞蛋,但最兇的卻又成了大英雄、大人物、甚至是偉大的民族救星、國家領袖。
否則那也只不過是一隻狼。
一隻較狠的狼。
而已。
任勞仍狠,鬥志仍盛:“就我們二人,也未必鬥他不過,他們不來,這功正好讓我倆獨佔!”
任怨仍以密語傳聲:“你忘了一件事。”
任勞道:“龍舌蘭?我注意到了。她是用箭瞄著我們,但她那種‘分心箭法’,還分不了三師哥您的神!”
任怨道:“不是這個──你忘了他的包袱!”
任勞盯住地上那一口長形的包袱,好一會才道:“可惜我不能過去舐一舐──我只要用舌頭舐一下便知道里頭有的是啥了!”
任怨繼續以密語道:“也許仇小街就是一眼洞透了裡邊藏的是什麼厲害的秘密武器,所以這才遲遲不敢動手。”
任勞仍不以為然:“也許在裡邊啥也沒有,只這廝在虛張聲勢。”
任怨以傳音反問:“──要是萬一真的有呢?你別忘了,至少,這姓孫的有一把長達七尺三寸連劍鍔也尖銳奪人的‘朝天一劍’,到現在,還未見他亮出來。”
這下任勞可有點洩氣了。
江湖傳說裡,真有這麼一把劍。
──那是武林中一把魔劍,聽說是從不肯斬殺女人,但男人遇著了,不飲血是決不空回的。
傳聞裡使此劍得須劍劍向天開式,不然也得朝天收勢,總共三十三式,劍身用以愛撫女人,劍鋒則殺盡好漢,故白道上怒斥之為“淫魔劍”,黑道上竊謔之為“淫情劍”,孫青霞則自稱為“朝天劍”,其招式為“縱劍三十三”。
的確,而今只見他系刀攜琴,卻未見他身上有劍。
──他為何仍未拔劍?
甚至連劍也不亮!
──莫非這才是他的秘密武器,必殺招式?!
這不到任勞不防、不畏、不生俱。
所以他也真的有點氣沮。
偏在這時,卻聽孫青霞懶洋洋的問了一句:“你們商量好由誰先出手未?省得我冰鏢之毒已發作了二十一次,你們還在這裡唇動聲滅的談個不休!”
任勞只好望向任怨。
任怨笑了。
他拍拍手。
收勢。
緩緩的,他徐徐地把吊起的一足放落在冰層上,小心翼翼的,溫文仔細(似生怕驚走了一隻蒼蠅)地向孫青霞拱手爽快地道:
“好。你狠,你強,不管你看得起小弟否,小弟都交定你這個朋友了!”
他說到這裡,姿勢已全回覆到一個普通人毫不戒備的狀態無異,並伸手入襟──可是他的手一插入懷裡,孫青霞放在包袱上的手,突然緊了一緊。
他的人很高大。
手卻很小。
很秀。
但很乾淨。
──像對女人的手。
且有著漂亮女人的手指。
纖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