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璞回到了“貝勒府”,一切都很安靜,他料想海貝勒早睡了,當下輕捷地走向自己房中!
他剛近房門,倏然驚覺海貝勒那黝黑無燈的書房中有人,立即輕喝説道:“是哪一個擅進海爺書房!”
只聽書房中有人應道:“老弟,別嚷嚷,是我!”
那竟是海貝勒,郭璞一顆心頓時一緊,他“哦”了一聲,道:“原來是海爺……”
適時,海貝勒一襲晚裝,開門而出,劈頭便道:“老弟,你上哪兒去了,整個院子我都找遍了……”
郭璞窘迫地笑了笑,道:“海爺,剛才雲珠來過了……”
海貝勒點頭説道:“我知道,海-告訴我了,可是你兩個不是在亭子裏情話綿綿了好半天,然後大內有人來接她走了麼?”
郭璞臉好紅,赧然笑道:“是的,海爺,可是我們在外面又談了一會兒。”
海貝勒笑道:“哈,你兩個可真是難分難捨啊!老弟,要依我,幹什麼這樣聚聚散散,既然情投意合,乾脆……”
郭璞忙道:“海爺,不忙,還沒到時候。”
海貝勒道:“什麼時候叫到時候?難道要等人家八十歲老掉了牙?”
郭璞忙岔開話題,道:“海爺,您找我有什麼事?”
海貝勒搖頭説道:“顧左右而言他,看來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他頓了頓,接道:“寶四爺剛才來過了,他聽説你回來了,由牀上爬起來跑來看你,等了好半天,結果失望地走了。”
聽了這話,郭璞着實大感不安,皺眉説道:“這位阿哥王爺也真是,誰想到他這時候……”
海貝勒擺手截口説道:“老弟,你也別感不安,不是我背地裏説人,這位寶四爺本性是不錯,可是一向太會做人,那是因為你,他有用你的地方,要換個別人就得去看他,我已經答應他了,明天一早你去看他,如今天色不早了,趕快安安心心睡覺吧!”
郭璞忙道:“謝謝海爺,我這就睡。”
海貝勒走了,臨走還打起精神説了輕鬆的一句:“老弟,晚上少作點夢,不過話又説回來了,那我管不着!”
郭璞是睡下了,可是他輾轉反側睡不着!
那沒別的,梅心、雲珠、海貝勒這三個令他難以應付。
還有,他也着實地為年羹堯的死而傷心。
無如,畢竟他是太累了,最後仍然睡着了。
郭璞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可是他醒來的時候,卻是被敲門聲驚醒的。
一醒,只聽門外海貝勒叫道:“老弟,日上三竿,太陽快曬着屁股了!”
郭璞連忙躍身下牀開了門。
海貝勒當門而立,兩眼紅紅的,顯然,他一夜也未睡好,説不定一夜未闔眼,可是他見面便笑道:“我以為你又去偷偷會雲珠了呢?怎麼樣,昨夜夢可好?”
郭璞臉一紅,還帶着三分歉疚,道:“海爺,我這幾天趕路,太累了些,您睡的好麼?”
“我?”海貝勒揚眉笑了,有點勉強:“我這個人只有一宗好處,能喝能睡,不但一躺下便睡着,而且鼾聲如雷,你就是在我耳朵邊上放炮也轟不醒我!”
他這話是真是假,郭璞很明白,他心裏暗暗感嘆,表面上卻失笑説道:“海爺,現在什麼時候了?”
海貝勒道:“什麼時候了?問得好,你閣下伸頭到窗子外面瞧瞧去。”
郭璞未伸頭去看,他知道天色必已不早了,赧然笑了笑道:“還讓您來叫我……”
“行了,老弟!”海貝勒一擺手,道:“快穿衣裳洗臉吧,我等着你吃飯呢,吃完飯你好上寶四爺那兒去,那兒有兩多,你得小心點兒。”
郭璞一邊穿衣裳洗臉,一邊問道:“海爺,什麼兩多?”
海貝勒道:“他那兒不比我這兒,規矩多,姑娘多,前者諒你好應付,至於後者,只怕她們不放你走路!”
郭璞失笑説道:“海爺,沒那麼嚴重吧!”
海貝勒道:“當然,那是對你,要是對我來説,那一點也不嚴重,你要是不信,待會兒你儘管試試看!”
郭璞眉鋒微皺,笑道:“海爺,要照您這一説,我倒成了罕有的美男子了!”
海貝勒道:“那毫不為過,跟潘安、宋玉都差不多。”
其實,他還沒有見過“郭璞”的本來面目呢!
郭璞笑道:“看來今早我要多吃兩碗飯了!”
海貝勒也被逗笑了,可是他旋即斂去笑容,正色説道:“老弟,不是開玩笑,那些個娘兒們你不知道我明白,全是見不得俊男人的,為免日後麻煩,你還是想想辦法!”
郭璞也未再笑,道:“海爺,我有什麼辦法?總不能把臉皮剝下來再去呀!”
海貝勒道:“不能剝下一層,你不能加一層麼?”
郭璞心頭一震,腦中電旋,道:“可是,海爺,匆忙之間我上那兒去弄人皮面具呀!”
海貝勒濃眉一皺,道:“我聽説人皮面具是你們江湖人物從不離身的,你怎會沒有?”
郭璞笑道:“海爺,那得看什麼江湖人物,像我這樣的一不殺人、二不越貨,更不做那見不得人的勾當,要那幹什麼?”
海貝勒不禁失笑,道:“走,先吃飯去,待會兒我給你想辦法!”跟着郭璞並肩兒行向後廳!
吃完了飯,海貝勒喚來了海騰,道:“海騰,到我樓上桌子裏,把那個檀木盒拿來!”
海騰領命如飛而去,轉眼間已奔了回來,雙手呈上一個小巧的檀木盒子。
海貝勒接過盒子順手遞向郭璞,道:“老弟,打開來看看!”
郭璞接過盒子打了開來,只見盒子中放着一張製作頗為精巧的人皮面具,他訝然轉註,道:“海爺何來此物?”
海貝勒笑道:“可別把我當成了殺人越貨、專做那見不得人勾當的人,這原是那白泰官的,我沒捨得扔,收了起來,想不到今天卻給派上了用場,老弟,試試看,合用不合用?”
郭璞應聲把那張人皮面具戴了起來,原就假的一張臉如今是更假了,立時變為焦黃卻不太難看的一張。
海貝勒撫掌笑道:“這玩藝兒真好,要是在外頭碰見,我可不敢直認是你老弟,行了,這一來準保平安無事了!”
郭璞卻皺眉説道:“海爺,戴上這玩藝兒,好不彆扭!”
海貝勒道:“那有什麼法子?保平安嘛……”
拍了拍郭璞,他站了起來,道:“老弟,行了,湊和點兒吧,時候不早了,你該去了!”
轉註海騰,擺手説道:“海騰,給郭爺備馬去!”
海騰應了一聲,要走!
郭璞忙道:“海騰,慢一步,我自己來。”
海騰笑道:“郭爺您真是,跟我還客氣?”施了一禮,轉身出廳而去。
郭璞未再多説,由海貝勒陪着往前院行去。
到了前院,海騰已備了馬候在那兒了。
馬,是海貝勒的坐騎,配件也沒有兩樣。
郭璞看在眼裏感動在心頭,他剛要説話!
海貝勒已然擺手説道:“老弟,少説一句,咱們不能讓人説寒酸,走吧!”拉着郭璞行向大門。
出了門,下了石階,海貝勒又道:“老弟,早去早回,別讓我找上他那兒要人,也留神臉上那一張別掉了,要不然我怕要帶着人去救你,上馬吧!”
郭璞不禁失笑,應聲自海騰手中接過繮繩、馬鞭,道:“那麼,海爺,我走了!”
海貝勒擺手説道:“走吧,走吧,只記住早去早回!”
郭璞答應了一句,翻身上馬,緩緩馳去。
望着郭璞不見,海貝勒側顧海騰,道:“海騰,小心看門,我到梅姑娘那兒去一趟,要是郭爺比我回來得早,叫他上那兒找我去。”説完了話,他逕自揹着手行去。
海騰應聲恭送,一直到看不見了人影才轉身進門。
※※※
蹄聲得得,郭璞控騎徐馳,直上寶親王府。
這位四阿哥寶親王,原是住在宮裏頭的,可是後來因為年歲既長,出入內宮有些個不方便,實際上説,他自己也不太喜歡住在那處處受拘束的宮裏,所以他搬了出來。
寶親王府坐落在內城西角,距離海貝勒府並不太遠。
片刻工天過後,那宏偉氣派的寶親王府已然在望。
自然,那較貝勒府又宏偉氣派了些。
可是,在郭璞眼中,這寶親王府就不如海貝勒莊嚴。
這也許跟寶親王與海貝勒個人的性情有關。
可不是麼,那寶親王府站門的四個親兵,就沒有海貝勒那四個腰桿兒挺的直,精神也沒有那麼飽滿。
郭璞懂得他們的規矩,老遠地便下了馬,然後拉着馬走向那兩扇既重又厚的朱漆大門……
能在內城裏騎馬的人,定然是有來頭,而再有來頭的人也不過四阿哥寶親王。
所以,那站門的親兵雖未敢輕慢,但態度免不了有點隨便,有一名手那麼一揚開了口:“喂,你哪兒來的?”
郭璞在石階下停了步,淡淡地道:“貝勒府來的。”
那名親兵仔細地打量了郭璞一眼,道:“內城裏的貝勒府有好幾家,你是哪家貝勒府的?”
郭璞未正眼看他一下,道:“海貝勒府來的!”
一聽海貝勒府,那名親兵態度改變了不少,忙道:“原來是海貝勒府的,請遞張名帖,我好為你通報。”
郭璞道:“我沒有名帖,你進去説一聲,就説海貝勒府郭璞求見。”
那名親兵一怔,直了眼,道:“你就是海貝勒府那位郭總管?”
郭璞點頭説道:“不錯,正是區區在下。”
那名親兵立即哈了腰,陪上了笑臉:“您請候一會兒,小的這就為您通報。”
説着,一陣風般溜進了大門。
想必,他知道這位總管來頭不小。
轉眼間,寶親王府內響起了一陣急促步履聲,只見那風流俊俏的寶親王急步行了出來,一見郭璞,開口便叫:“失迎,失迎,小郭,我等了你一上午了,怎麼這時候才到?你要再不來,我可要去接你了。”
郭璞石階下施了一禮:“四阿哥,您好,早上睡過了頭,您原諒。”
寶親王又搶下石階,伸手拖住郭璞,笑道:“原諒什麼呀,咱們哥兒倆之間,用得着這個字兒麼?”側顧站門的親兵,喝道:“把郭爺的馬接過去。”
那名親兵應聲急步趨前,接過繮繩。
寶親王回過頭來,要往裏讓客,突然一怔,目光凝注在郭璞臉上,詫聲叫道:“小郭,你這是幹什麼?”
絕了,敢情他這時候才發現郭璞那張臉變了樣兒。
郭璞淡淡笑道:“四阿哥,是海爺的吩咐。”
寶親王叫道:“海青他怎麼老垮我的台?裏面有人正在等着瞧你呢,你這麼進去,那不是……”一頓接道:“小郭,你知道海青為什麼叫你這麼做麼?”
郭璞笑了笑,道:“海爺説,您這兒有吃人的老虎。”
寶親王大笑説道:“不錯,不但是老虎,而且是窮兇極惡、見不得俊漢子的母老虎,沒想到你也會怕老虎!”
郭璞眨眨眼,笑道:“四阿哥,洪水猛獸,哪個不怕?難道您……”
“我?”寶親王哈哈笑道:“不瞞你説,我是多多益善,不過,太多了也吃不消。”
郭璞啞然失笑,寶親王手一緊道:“走吧,裏邊兒去吧,我告訴你,小郭,我把你捧得天上少有,人間無雙,她們聽説你要來,一大早就起來刀尺自己,搽胭脂抹粉,好的行頭全上了身,簡直瞧得我眼花繚亂,有置身花國之感,要是讓她們等得不耐煩了,連我都會吃不完兜着走……”拉着郭璞登階進門。
郭璞笑道:“我很放心,就憑這張臉,誰也不敢近我!”
門內,站着四名親隨,一見寶親王陪客人來到,一齊打了千,齊聲説道:“見過郭爺!”
郭璞忙拱起了手,道:“諸位,我不敢當!”
寶親王一旁説道:“小郭,別跟他們客氣,別忘了,你是我的換帖大哥,委曲不了他們,老實告訴你,他們跟海青身邊那些個差不多,是很難得服人的,換個人他們根本不放在眼裏。”
郭璞雙眉微揚,笑道:“四阿哥,那是我的榮幸。”
寶親王一怔,旋即笑道:“別不愛聽,算我説錯了話了,行麼?”
郭璞淡淡一笑,道:“四阿哥,我不敢!”
説話間,二人已並肩行入前院。
甫進前院,郭璞眉鋒便自一皺,只因為他一眼便看見,那各處畫廊上、花間的青石小徑上,都站着人,那些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美豔惑人的姑娘們,她們都是一身旗裝,手裏還拿着香手絹兒。
她們一見寶親王陪貴客來到,爭先恐後地把那含滿了情意的嬌媚目光投射了過來,郭璞就像塊吸鐵石。
可是隻那麼一眼,郭璞又變成了烙鐵,她們一怔之後,個個花容變色,豎起柳眉,哼了一聲轉過螓首。
郭璞笑了,寶親王卻皺眉説道:“小郭,我慘了,今後她們沒一個肯理我了……”
郭璞沒接話,寶親王卻又道:“小郭,你忍心讓我活受罪?”
郭璞淡淡笑道:“四阿哥,人不自私,天誅地滅!”
寶親王苦着臉,道:“小郭,行行好?好麼?你就不知道待會兒你走了之後後果如何,那簡直不堪想像,你再為我想想,要是今後她們都不肯理我,偌大一座親王府,對我來説不是太冷清麼?”
郭璞軒了軒眉,道:“四阿哥,那麼以您之見?”
寶親王忙道:“把那勞什子拿下來,讓她們瞧瞧!”
郭璞皺眉説道:“四阿哥,您是要我違抗海爺的命諭?”
寶親王一擺手,道:“別提他,待會兒我還要找他算帳去呢!”
郭璞道:“那麼您忍心讓我受罪?”
寶親王笑道:“小郭,羣雌粥粥,環繞身側,這在別人是求也求不到的豔-,你閣下就湊和點兒吧!”
郭璞道:“可惜我不是別人,您下次還想讓我來麼?”
寶親王忙道:“別不愛聽,我收回,成麼,小郭,可憐可憐我,幫幫忙,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行麼?”
郭璞淡然失笑,道:“四阿哥,一次也就夠了,有這一次也永遠用不着下次了!”
寶親王皺眉説道:“小郭,別拿蹺了,難道你要我給你跪下!”
郭璞苦笑説道:“四阿哥,這種事兒我還是第一遭兒碰見,您真會整人!”
抬手取下了那張人皮面具。
寶親王大喜,立即理直氣壯地揚眉叫道:“姑娘們,誰要不怕懊悔,誰就別再回過頭來瞧瞧!”
他這一聲驚動了人,那些個姑娘們不由自主地回過了頭,這一眼,瞪大了美目直了眼,嬌靨泛上了難言的驚喜。
驀地裏,銀鈴乍動,嬌呼響起。
那些個姑娘粉臂連擺,腰肢兒急扭,嬌軀顫動,由畫廊,由小徑,帶起陣陣香風,一窩蜂般擁了過來,個個半矮嬌軀請了安:“見過四爺!”
寶親王哈哈笑道:“為何前倨而後恭?你們是給我請安,還是給這位客人請安?”
一句話羞紅了張張嬌靨,姑娘們頭一低,忙又給郭璞請了安。
郭璞好不自在,忙拱手還禮,道:“諸位姑娘,郭璞不敢當!”
姑娘們站直了嬌軀,突然之間鶯聲盈耳。
這個説:“郭爺,聽説您有一身好武藝?”
那個説:“郭爺,聽説您滿腹的錦繡文章?”
這個説……
那個説……
委實是令郭璞應接不暇,他側顧寶親王,苦笑説道:“四阿哥,我恨不得有十張嘴!”
寶親王眨眨眼,笑道:“真要那樣,那就沒今天這麻煩了……”
那是,一個人長十張嘴,那成了怪物,誰還敢近?
頓了頓,他接道:“閣下,你令我羨煞妒煞,捻酸吃醋!”
郭璞苦笑不語。
寶親王卻轉註羣芳揮了手:“好了,姑娘們,別站酸了客人的兩條腿,你們會心痛,快給郭爺沏茶去吧,我們大廳裏去了。”
這一句話又惹來了麻煩。
只聽這個説道:“郭爺喝香片?”
那個問:“郭爺喝龍井?”
那個又問:“郭爺喝普洱茶?”
郭璞苦笑説道:“四阿哥,您説我喝什麼好?”
寶親王笑了:“姑娘們,給郭爺沏壺香片去,只要一壺。”
真可能有多少位就來多少壺。
有了這句,姑娘們又爭先恐後地走了。
望着那些婀娜多姿的美好身影,郭璞搖頭説道:“看來人不能有那惻隱的軟心腸!”
寶親王失笑説道:“行了,閣下,少説一句吧,我不是説過麼?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説着,拉着郭璞向大廳走去。
甫到大廳,郭璞微微地皺了皺眉鋒,沒別的,只因為他看見那大廳石階上,垂手站着個身穿長袍馬褂的瘦高老者。
那老者眼眶深陷,瘦得皮包了骨,鷹鼻,薄薄的兩片嘴唇,下巴上稀疏疏的幾根山羊鬍子,一臉的狡詐陰狠色。
郭璞一眼便看出,此人極富心智,而且在寶親王府的職位還不低,更有着一身絕好的武學!
果然
那瘦高老者一見二人來到,急步迎下石階近前哈腰:“見過四爺!”
寶親王擺了擺手,向着郭璞説道:“小郭,這位是我的智囊,親王府的師爺,武林人稱‘鐵嘴君平生死神卜’姓蔣,叫子翼,以後你倆多親近親近!”
郭璞眉鋒為之一皺,忙拱手笑道:“莫非成名二十年前,單掌劈八雄的蔣前輩?”
那位“鐵嘴君平生死神卜”蔣子翼堆上一臉奸笑,道:“不敢,正是老朽,曾聽四爺説起郭爺,還望指教!”
郭璞道:“不敢當,郭璞是後生晚輩!”
蔣子翼笑道:“那什麼話,長江後浪推前浪,英雄豪傑出少年!”
郭璞道:“那是前輩忒謙、過獎,四阿哥能有前輩為輔,何悉他日九五寶座不唾手可得,易如探囊取物?”
蔣子翼嘿嘿長笑,改了稱號:“你老弟才真正是忒謙過獎,聞得你老弟大展神威於‘順來樓’,更難得才高十鬥,胸藴極豐,早想拜識,只恨府中瑣事纏身,今日能跟你老弟見一面,已償夙願,足慰平生了!”
郭璞還待再説,寶親王已一擺手一手一個拖上石階,邊走邊道:“該有個完了,還有話裏面談去!”
進廳,坐定,寶親王第一句話便道:“你閣下昨夜哪兒去了,害得我白跑一趟,等了大半天?”
郭璞赧然笑道:“昨天晚上臨時有點兒事出去了一趟,至令您……”
寶親王道:“什麼事連海青也瞞了?”
郭璞道:“四阿哥,私事!”
寶親王目光一轉,哈哈笑道:“我明白了,原來是跑去會情人慰相思去了,怎麼樣,閣下,什麼時候請我喝一杯?讓我替你辦,行麼?”
郭璞不好意思地道:“謝謝您,四阿哥,還早得很呢!”
寶親王道:“早,別讓人等太久,閣下,雲珠年歲也不小了!”
郭璞道:“四阿哥,到時候少不了您就是!”
這裏寶親王臉色忽地一黯,道:“小郭,關於小年……我很難受,你知道,我有心而無力……”
郭璞淡淡説道:“四阿哥,論交情,年爺待我如兄弟,令我有雁行折翼、如喪親手足之感,可是我要大膽批評年爺一句,今日的殺身之禍,泰半是年爺自招的!”
寶親王詫聲説道:“小郭,這話怎麼説?”
郭璞道:“他以往的為人及私生活如何,那不必再説,也情有可原,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有通敵謀叛的企圖!”
大廳中頓時陷入沉默中,但這沉默立即又為那輕盈急碎的步履聲所打破,緊接着,大廳內香氣襲人,倩影閃動,魚貫走進了那些位姑娘們!
那為首的一位,纖纖玉手託着茶壺,直趨郭璞跟前,盈盈一禮,舉起茶盤:“郭爺請用茶!”
郭璞忙欠身稱謝接過了一杯!
奉完了茶,那些位姑娘們一齊站向寶親王身後,由這兒盡投美目看郭璞,可以看得最清楚!
寶親王笑道:“令人有如坐針氈之感,這豈是待客之道?姑娘們,今天周不着那麼殷勤的伺候我,回後院去吧!”